楼季（三）

楼季一百五十岁。

一行人已经成为雇佣兵近三年。

随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大家愈发的沉默。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要回去，但楼想很固执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直到同伴们一个一个的离开，最后，只剩下十四个人。

楼季知道这是为什么。自从他主动地做了三生想做的事以后，他开始能慢慢地想起那些失去意识时候的事。这种感觉，太像了。

七禅蛊的异能所带来的，不仅仅只有目空一切的自信。更有对这能力的恐惧。

知道这样的异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麻烦，大家小心的隐藏着自己。这支队伍除了在附近一些小国之间都享有盛名以外，没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楼想勒令所有人隐瞒了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只对外声称是一个家族。他很固执地相信着自己能摆脱七禅蛊，并且不顾所有人的劝阻娶了妻子，不久，楼想有了一个儿子。

楼季看着这个仍能清晰看出新月血统的孩子，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一年，楼想四十岁。

事情是在楼想四十五岁，楼想的儿子五岁时候发生的。

当楼季冲进屋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就只有已经被喷了一身血的孩子和瞪大了双眼已经死亡的楼想。楼想的腹部开了一个大窟窿，小孩子的手还埋在里面。已经被吓呆了的孩子在听到开门声才反应过来，拼命想挣开被死死拉着往自己父亲肚子里塞的右手，然而这只是徒劳的。他被吓坏了，只是一味的哭泣，挣扎。

这个场景太过于熟悉。简直就是楼季当年的翻版。

楼想晕过去的妻子被很快地抬走，大家沉默地开始收拾屋子安慰孩子。一种绝望情绪在众人之间蔓延。

楼想是他们中间年龄比较大的了，也就是说，下一个轮到的，有可能就是自己。楼想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几乎所有人都明白这样的事实。他们不可能摆脱七禅蛊，就像他们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自杀抑或者杀死同伴一样。无论是七禅蛊所给予的异能还是这种无法抵抗的行为，无一不昭示着，它们在这里，一直都在，永远别想甩开。而楼想，难道不也是被七禅蛊控制着么。

楼季一百五十六岁。

他注意到楼想的儿子很奇怪。楼想是听风的寄宿者。但听风在楼想儿子的身上，并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众人把这一切归结为因为他不是纯血的新月族人。只要他们坚持不回去，七禅蛊就总会完蛋的。但楼季知道，并非如此。

听风在等待机会。听风不会甘心就此死去。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就是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楼季突然想到。那份给王的报告书里，明确透露了一个信息。关于麒麟脂能拔除七禅蛊的信息。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虽然将绢帛收得很好，却既没有去寻找麒麟脂，也没有告诉同伴们。这是，为什么呢？

而这一切，既然都是因为七禅蛊。那么。

——是不是说，他并不是楼季，而是，一只以为自己是楼季的三生？　　

这是楼季所从未想过的方向。

这个想法让楼季很是害怕。他的视线扫过他的同伴们。心想，一只虫子，怎么会有这么厉害？它也不过只会重复老路罢了，这么多年的手段，换人的法子用来用去还是只有那么一种。他如此安慰自己，笃定了自信的心。

楼季的身体很难看出岁月的痕迹。事实上，除了一直同行的伙伴们，没人相信他已经三十九岁。

他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出头。这是因为三生的缘故，楼季知道。

但他也明白，即使看上去很年轻，仍然阻止不了身体的衰老。就像是跑了很长很长的路，即使这个人看上去也没缺胳膊少腿，但他就是再也跑不动了。

而当三生想要放弃这个身体的时候，他也会在一月之内极快的恢复这个身体本该有的样子。

楼季一百六十六岁。

此时他回到了新月族旧地。扮演年仅九岁的楼云已经将近一年。

这一年他过得近乎绝望。

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之下，他回到了新月族。等他终于能冷静的时候，他已经是楼云了。

楼季本想把那具陪了他很多年的身体拖到过去宿主驻地附近，但却在那发现了一些人影。回想起回到新月族的同伴，心里略有些难受，不过此时的他已经不想再过那种生活了。作为一个佣兵，楼季有一把很锋利的刀，他用这把刀将尸体肢解分批分地丢弃，将骨骼用衣服包好，然后分批地挖坑掩埋。做完这一切，楼季洗净了血，然后回到了楼云的家里。

他觉得他杀死的不是自己，而是楼云。

这种感觉很混乱。他分不清自己是谁。在考虑过三生与自己的关系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乱了。他开始明白了同伴们为什么一个一个的离开。

——有些事情，是即使知道了结果知道了过程，也无法阻止其发生的。

宿主的驱逐地，早已换了一批人。楼季的归来却没被任何人知晓。

毕竟能如楼季一般干脆利索毁尸灭迹的人，新月族里这个年纪的，还没有人能做到。善后工作没有做好，被发现是肯定的，无处可去的人只有来到当年楼季他们的驻地继续生活。　　

楼季仔细检查了山崖，只留下最难以发现的那条后，毁掉了其余的绳索。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么做，只是明白，即使心里会在某一刻如何的绝望，他仍然没有在所有的时间里彻底的绝望。他仍是不甘心。

将手里的刀子左右翻看，在新月，铁器是稀缺但必不可少的资源，每家的铁器都是限量发放的。这家人用来切菜的小刀其实是一把磨过很多次的匕首。楼季将那刀子反转，极快地朝自己心口刺去——

刀子在离心口不远处停了下来，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怎样的痛苦又如何。

——连选择死的权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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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季篇居然能拖到第四章……一章只码的出两千出头偶尔RP爆发三四千……一章拆成几章的日子还没过完。

OTL自行车又不见了，好想死。存了好久的钱才买的勇士550啊……目前为止真是什么样的自行车都丢过一次了，生活真是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