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
一九九五年夏天,天气异常炎热,仿佛要烤焦地面,天空却蓝得令人难以相信,浓绿树荫下的湖泊如巨大的祖母绿宝石,从黑暗的湖底浮起一丝微光,令栖息在湖边的黑色水鸟扑闪着翅膀掠过水面,飞向天际。
彼时我正好结束了一个长达两个月的任务,卸下繁重的负担后在位于洛杉矶的一间别墅中休假。那日我牵着小狗在中央公园散步,意料之外的见到了十年前的旧友,她的黑发扎成马尾,飘散扎在闷热的风中,令我在恍惚之间,想起十年前那些甜美而残忍的旧事。
【一】
一九八五年,我在日本冬木的一所女子中学念书,有一日学校派遣了新任的化学老师,是位拥有精致容颜和凛冽眼神的女性,自称“SADAKA”,穿着白衬衫和西装收腿裤,袖子挽起一截,我注意到她手臂上有同SIAM类似的刺青。
那天下午我正趴在桌上睡得正好,清澈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外洒进来,照得我浑身懒洋洋的,同桌的玛利亚用手肘推推我,睡眼朦胧之间我听见她说:“老师在叫你。”
“谁是班长?”
老师的声音很好听。
“我是,”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讲台走去,“我是CANAAN。”
“把黑板擦擦。”
SADAKA很不客气。
我看向旁边字迹斑驳的黑板,从讲台上拿起黑板擦擦起来,白色的粉笔灰落在粉笔槽和我米色的头发上,当我放下黑板擦准备回座位时,她叫住了我,我诧异的回头,看见她一双深邃的眼,SADAKA伸出手来拍拍我的头发,轻盈的气息的围绕在我的耳边:“头发上尽是灰。”
之后的整节课,我都在想她同SIAM的关系,SIAM同我的关系,以及我同她的关系。
SIAM收养我是五年前是事情,我因为一场火灾而失去了双亲,SIAM对于我而言是一种亲切感,而我多次询问过他手臂上的刺青由来,但他从未有一次回答过我,只是低头摆弄他那些冰冷而沉默的枪械,我一直认为SIAM对我的兴趣,不会超过一柄稀有的Grepard M1,所以我断定SIAM若不是从事我某种我不了解的恐怖行当,便是一名军人。
我也曾想过多种方法去了解SIAM,但无一例外的全部失败了,关于他手臂上神秘的刺青,以及他永远坚毅如刀刻般的面容,我想我大概能从SADAKA身上获得一些线索,毕竟她是跟SIAM那么的相像,所以我在下课以后走进办公室,要求当SADAKA的课代表。
“我是没有什么意见,不过CANAAN,我看你的化学成绩似乎不怎么样啊,”SADAKA在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扬了扬手中的成绩单,“我能信任你吗?CANAAN?”
“当然了,”我学着SIAM对待家中来客一样坚定的点头,“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
“啊……”她将成绩单扔在一堆书上,端起了茶杯,笑容促狭,“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我抿紧嘴唇,第一次觉得办公室是个尴尬的地方,幸好有人出来给我解围,班主任夏目百合将手搭在SADAKA肩上,调笑意味十足,“SADAKA,你就别为难我的班长了。”
SADAKA也愉快的笑了,用居高临下的腔调对我说:
“好吧,CANAAN,拜托你做我的课代表吧。”
【二】
我回到家时SIAM已经在煮一锅牛肉汤,他最近似乎忙了许多,再没有大把大把空闲时间来欣赏他那些充满杀戮气息的宝贝,这会儿他转过被火苗映得通红的脸,声音低沉的对我说:
“去把校服换下来吧,今晚有些客人。”
我闻言背起已经放在沙发上的书包向卧室走去,也隐约听见了他那句“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我想是不是siam要我参与那些神秘来客的谈话,而不是只在玄关处像个合格的女儿一样微笑着目送他们离去。
“siam,今天我们来了一个新的化学老师,叫做sadaka,手臂上有和你相同的刺青呢。”
换完衣服后我漫不经心的对厨房中的siam说道,毫无疑问我是故意的,就像要窥视爸爸的小秘密的少女那样天真娇俏。我已经断定他与sadaka必然存在某种联系。但我只看见siam的手短暂的顿了一下,便又自如的搅开了那锅牛肉汤。
那些客人来得异常的早,看样子是想同我们分享同一锅牛肉汤,面对他们疑惑的眼神,siam解释道“这是我的女儿”。
我想我脸上的笑容一定很僵硬。
客人们并不因为我的出现而显得局促,他们神色自若的盛汤、喝汤、谈话,反倒是我低头看着碗中浓郁的汤汁,没有办法插入到他们默契十足的谈话中。
“siam,你终于肯让这个孩子出来了吗?”一个男人用手指着我中气十足的问,“叫什么名字?canaan吗?”
“是,”回答男人开玩笑般的语气,随即提到了一件我从来不知道的事,“canaan回来了。”
当时我并不明白几个男人眼中迅速交换的目光中包含的深意,有人眼中那种恐惧与焦虑结合的神情被我曲解成了疑惑,我不明白这话的含义,我一直在这里,为何会说回来了?难道还有另一个canaan?
与sadaka有关吗?
“你有什么打算,siam?”一个男人点起一根烟,“我不认为她的野心只止于中东地区的市场。”
“嗯,她的目光从来就不止于那点小小的地方。她当年那种勇气我们是有目共睹的。”siam挡过男人的一杯酒,“她会比我们任何人都走得更远。”
虽然那是个天才少女,但她脱离siam的控制时没人把这当一回事。都觉得这不过是这片土地上常见的“忘恩负义的徒弟抛弃师傅单飞”的狗血桥段。而当新兴组织〖蛇〗兴起时,看着那少女冷漠坚毅的脸,人们才察觉到事情的重要性。
———这姑娘只怕是要将整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呢。
正当年的雇佣兵们听了老者的话轰然大笑。谁也不相信一个单枪匹马的少女带着个历史单薄架子轻飘的队伍能干出点什么事儿来,只有深明sadaka手段的siam知道,这一向满嘴胡言的老人总算是说了句对话。但他却混在一群雇佣兵里一起大笑,只是笑得很是勉强。
此后他们便没有再说话,只是大口喝酒吃肉,看似豪爽的气氛却有一股冰冷的风慢慢的扫过每个人的鬓角,笼罩在整个宽大的桌上。
siam为我请了三天假,开始教授我那些我非常感兴趣,却从来没机会学习的东西,从枪丅械与子丅弹的种类,到快速解体与组装,射击,狙击,步法,甚至是地形勘察,情报收集,密文解译,商业谋划,都一一传授与我,我才察觉到事情的不对来----siam此般做法,怎么有种是要将毕生本领悉心传授,而后坦然赴死的感觉?
“你是个天才,canaan。”
siam这样说着,将经过了三天速成训练的我带到了一栋大楼的顶端。这是栋位于市中心的二十层高大楼,站在顶端可以看见整个市区,siam指着楼下对面的那家银行对我说:
“十五分钟后从那儿经过的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
他没有把话说明白,但我知道这大概就是我的考试了。
“虽然仓促了一点,也没能按正经教法让你先观察风向什么的。不过放心吧,你不行的话还有我呢。”
siam摸了摸我的头,笑容温和的说道。他的背影高大沉默。我觉得眼眶干涩,却没能流出泪来。
---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凝视siam的背影了。
十五分钟后枪声响起,消音器也无法清除的是子丅弹擦过枪膛的细小声响,视野里那女子倒下去的瞬间分外漫长,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充满胸腔,即使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仍旧觉得压抑,奇怪的是,呼吸却依然顺畅,SIAM走过来帮我收拾枪丅械,他眼中盛满了深褐色的悲悯。
“CANAAN,别害怕。这一天早晚会有的。”
【三】
我们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过那件事,siam没有解释什么,我也没有追问。那个漫长的下午好像未曾存在过,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我们的生活里,而艺术节的开幕,又加速了这件事消逝的速度。
十月末我打听到这个艺术节sadaka会出任摄影师和几场比赛的裁判,于是向学生会提交了志愿者表格,以期在艺术节期间自由活动,不受学生活动表的束缚。运气好的话,还能成为sadaka的搭档。
开幕式那天我如愿以偿的拿到志愿者胸牌,而站在我面前的老师,竟然真的是sadaka!
sadaka倒是毫不吃惊,她带着我到长廊二楼,这里可以直接看见楼下操场里的开幕式,她在栏杆边架起照相机,脸上浮起温柔的笑容,向我招招手∶
“来,我教你照相。”
她将一只手搭在我扶着相机的手上,让我低头从取景框里看楼下的那场声势浩大的开幕式。湿润的气息伴着轻柔的声音吹在我的耳边,令我的脸慢慢红了起来。每逢一个班级入场,她便让我按下快门,出场时又按一次。起了薄茧的手指按在我的手指上,我能看见那些如贝壳般圆润透明的指甲。
“不用拍中间的演出么?”
“你瞧那边,她才是正牌摄影师呢。”
她朝左边努努嘴,我偏头瞧见整条走廊的中间位置站着架了一台专业摄影机在面前,翘着脚晃荡的夏目百合。
“行了,接下来交给她就行了。咱俩散步去。”
“还有几个班没入场哦。”
“宣传栏哪有那么多位置。”
只草草拍了几张照片,完全够不上“摄影师”这个称呼的工作量。sadaka倒是毫不在乎,牵着我的手大摇大摆的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枯黄的落叶在脚下吱吱作响,艳阳当空,丝云飘昼———难得的好天气。
我们一路走过灰色的整齐的教学楼,长长的造价不菲的号称又有风又有雨的风雨长廊,从来没使用过的万籁音乐广丅场,铺着红色塑胶、人声鼎沸的300米田径场,高大的蓝色圆形体育馆,绿草稀疏的足球场,只有树木和人造小湖的后山,带亭子和松鼠广播喇叭的小花园,走过了整个校园。
“去咖啡馆么?”
“你还有几场比赛要担任裁判吧?”
“没事。都是明天的比赛。如果今天不好好逛逛,过几天就没时间陪你玩了。”
“嗯。诶…等等什么叫陪我玩?”
“你来做志愿者不是为了跟我玩吗?”她做出大惊小怪的神情。
“我是真心为大家服务的啦。”
“少来了你,siam教出来的少女哪有那么善良。”她拍下我的窘样,不以为然的撇撇嘴,“我来做摄影师也是为了拍你的照片哦。”
“拍我的照片?我承认我是很高兴啦。”我的脸红了,今天怎么老是脸红。“不过,你认识siam?”
我被这个名字击中,脸上的表情肯定自然不到哪里去,sadaka认识siam?她也自知失言,偏过头去:
“一个故人。”
风吹起了她乌黑的长发,我感到萧瑟的冷意不断的穿肠而过。
在去咖啡馆的路上,我不断的没话找话,希望不要冷场,我直觉感受到我同sadaka像这样单纯愉快的呆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我们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割开了我们之间那道无法消除的裂痕。
“sadaka原先不是这个学区的吧。为什么要调职过来?”
“因为看见了了不得的女孩子。说起来你怎么知道?”
“呃…我在夏目老师那儿,小小的、小小的看了一下。”
“夏目老是利用职务之便。”
她抱怨似的开口。
“了不得的女孩子…是怎样的?”
“在下着大雪的冬天里同朋友欢快的堆雪人。穿着红色的大衣,笑声好几条街都听得见。去年冬天的事了。”
她意味深长的笑着。
“去年冬天的雪确实很大。我还跟玛利亚一起在街心公园玩过呢。siam那儿还有照片。”
“傻瓜。我说的就是你呀。”
“原来sadaka去年就见过我了。”
“嗯。所以就调职过来了。”
“是为了我?”
“嗯。”她忽然严肃的看着我,“同你在一起很开心。canaan。我很喜欢你。希望你也能喜欢我。”
“嗯。”
我悄悄扣紧她的手指,将手势从她牵着我转变为十指相扣,算作回答。
从咖啡馆里出来的时候,外面下着瓢泼大雨。绿色丝绒桌布好像沾染了湿气,热气从残存的咖啡里飘出来,带着一股香气。
我们站起身来,透过几层玻璃屏风,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我为了确认,疾走几步,却绝望的发现,果然是siam。
sadaka将我的三根手指拢在手心,拇指绕过我的拇指,牵着我走过去。我感到身上沁出丝丝冷汗,打湿了纯棉的校服,心脏跳得异常之快,脸因为缺氧而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siam与sadaka面对面的场景,吸干了所有氧气。
“好久不见,siam。”
sadaka的脸上浮起虚伪的笑容。
“好久不见,alphald。”
“siam,你也来做主角吧?我已经好久没有和你同台演出了。”
siam也微笑着点了点头,sadaka牵着我向门外走去,而却一个人走向了门内。
———他好像是一个人,走向了一个异常遥远的世界。
我们缓慢擦肩而过,在轻柔的音乐中竟还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听见衣料摩擦的声音。siam与sadaka的眼神没有再交汇一次,却有一股强大的拉力,生生撕扯,将我们拉向两个世界。
再也看不见彼此的身影。
【四】
那是艺术节的最后一天,我记得那天下午阳光明媚,天空似透明的水晶,干燥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她的手又细又长,湿润却温暖。
冬天就快要来了。
---等到那时候,就戴上红色和白色的围巾,一起去温暖的地方过冬吧。
---嗯。
这句话---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心头一暖。
晚上SIAM将我带到了闻名遐迩的黑暗地带第七码头,我预感今天要知道的就是长久以来困扰着我的真相,那些即将到来的时刻必然是充满令人热血沸腾的东西的,如子丅弹,尖叫,以及精妙的躲避和伏击,还有SADAKA。
放学前她曾用她湿润温柔的眼眸深深的凝视过我,张开的双臂好像要拥抱我,却又只是犹豫的,缓慢的,带着无限眷恋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她还将冰冷的脸颊贴在我的脸上,说话时口中的雾气几乎要凝结成冰。
“CANAAN,再见。”
我注意到她并不是像平时一样说的明天见,我隐隐察觉到我将要失去什么了,上次在咖啡馆里,她同SIAM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空气都为之凝结的氛围,以及两人始终都没有交汇的眼神,都预示着不祥。
枪声的响起毫无预兆,当然那不是嘭的一声巨响,任何一个有经验的枪手都不会做出这样低级的错误,那只是一道细小的硝烟,划过冰冷的空气,我甚至都没有察觉,当SIAM将我猛然扑倒在地上的时候,我才听见那一丝微弱的轰鸣。
“CANAAN,别慌。”
他握住我因直面死亡而颤抖的双手,带领我拉下保险栓,扣住扳机,举枪反击,后坐力不强,我只感到一阵酸麻从手腕传至心脏,一击过后SIAM迅速将我拉起,朝身后布满集装箱的码头跑去。
“CANAAN,以少对多时不能轻举妄动,除非有十足把握,否则不要抢先开枪。占据有利地形,利用遮蔽物隐藏自己,同时判断敌人的位置,迅速反击,这才是正道。”
SIAM一边跑一边说,他的身形巧妙的被木质的集装箱所遮蔽,我跟在他后面,一边确认着身上的弹药和小型炸药,一边跟着SIAM的身形奔跑。
“这次对方一共有六个人,刚刚已经击毙一个,加上BOSS一个,剩下十四个人,我们对半分。CANAAN,这是一场赌博。但是相信我,我们会赢。”
“CANAAN,记住,真正强大的人不害怕失去。”
与SIAM分开已经十五分钟,他离开前的那句话仍然回荡在我的耳边,令我难以集中精神,而在这十五分钟里,我没有看见一个敌人,甚至连一丝迹象也没有,局面未免也太过诡异。
这不是SIAM设计的考试,而是玩命的游戏。
周围散落着集装箱和铁皮漆桶,将我包围起来,但整个包围圈中央却空空荡荡,每个集装箱和铁桶间的距离似乎是相等的,距中心地的距离也是相等的,而令我恐惧的是,从我的位置上,看不见任何一个集装箱和漆皮铁桶的缝隙或背侧,但是从那些东西背后,毫无疑问可以看见我!
我神经质的举着枪走动,我想自己大概是掉入了一个陷阱,说不定每一个集装箱背后都隐藏着一个人,又或许没有一个后面有人,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死在这里,毕竟死亡不是天气预报。
空气中的温度开始流动,我直觉自己应该躲避了,这周围的猎人们,像狩猎一只围栏里的小鸟一样,为自己心爱的猎枪推上了膛,睁着因预见血腥而兴高采烈的眼睛。但我却不知该从何躲避。
枪声响起来了,空气瞬间变得火热起来,硝烟的味道弥漫,那第一声枪响想必只是一个信号,流弹从四面八方向我射来,我只能凭着直觉躲避,眼前的从没见过的绚丽色彩,那些流弹的轨迹竟然清晰可见,我明白自己的火力绝对拼不过他们,但如若在这里扔下炸药,那么那些漆皮桶里的汽油,足以将整个码头变成一片废墟。
在几条轨迹之间我豁然跳起,与其体力耗尽坐以待毙,倒不如奋力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与想象中的一样,我暴露在子丅弹的狂舞之中,十六对二本已不公平,我在某个缺口里击毙一个人,堪称完美的包围圈出现了裂隙,侧身躲过子丅弹,我跳过每一个可以落脚的集装箱和铁桶,将那些家伙一一击毙。
最后一个人倒下去的时候有子丅弹带着尖锐的冷意擦过我的耳畔,时间竟只过去了二十分钟,我才发觉握枪的手已沁满冷汗,我蹲在桶子上缓和了几分钟,才起身向起点走去。
【五】
这个夜晚格外漫长。
在起点处我如愿以偿的见到了SIAM,反观狼狈至极的我,他仍显得那么沉默坚忍,仿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他看见我站在了他身边,便向虚空中放了一枪。
从暗处走出来的人,竟然是SADAKA!
---CANAAN。
---SADAKA?
我惊呼起来,而SIAM的声音却是苦闷的,我虽知道SADAKA也会出现在这个舞台上,却不愿相信她就是BOSS。
“抱歉。CANAAN,没有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是ALPHALD。”她像主人一样张开了双臂,脸上带着愉悦的笑容,“欢迎两位的光临。”
她同我认识的SADAKA,不是同一个人,但她即使叫做ALPHALD,也仍然无法改变她们就是同一个人的事实。
我已经完全混乱了。
“谢谢您的款待,ALPHALD。”SIAM也如欢迎老朋友般张开了双臂,“很高兴再次见到你,CANAAN。”
“说起来,该对你的小朋友说说你的事了,SIAM,”在凛冽的,带着腥甜气味的风中ALPHALD对SIAM说道。
这个ALPHALD,同我认识的SADAKA不是同一个人吧?
SADAKA不会有这样嘲讽的笑容。
“CANAAN,我与ALPHALD,相识于十年前。”
一九七四年夏,第四次中东战争的阴影还没有从人们的心中褪去,地方性小规模摩擦不断,许多区域仍笼罩在硝烟之中,子丅弹的轰鸣不绝于耳,浓绿树林中出没的不是农人而是雇佣兵,军火商像药商自由一样出没在大街小巷。
因为权力斗争而失去自己的女孩,甚至连名字都不再拥有的少女,投在了号称永远不会被子丅弹击中的男人,雇佣兵Siam门下,Siam端详着女孩冷漠的神情,为她刺上了蛇之刺青,取名为Canaan,希望之地。
这女孩的能力有目共睹,但她那在权贵之家培养起来的野心,却只落在了Siam一个人的眼中,Siam从一开始就明白,这女孩绝不会满足于做一个雇佣兵,她不会辜负Canaan这个名字,更不会辜负她原本的名字,Sadaka。
她总有一天会离开。
一九七五年,在某次任务后Canaan离开了SIAM,SIAM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依稀觉得,她大概会成为一个军火商。
一九七七年,SIAM偶然间听见了一个消息,有新兴组织的首领,声音与两年前的天才少女CANAAN相同,SIAM抽出一支烟给提供消息的男人以示感谢,继而告诉他,我并不想找她。
一九七八年,SIAM在于的接触中,提出了想见首领的要求,经过层层通报后SIAM见到了久违的少女,
“好久不见,CANAAN。”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
可少女用漆黑的枪口指着他。
“我是ALPHALD。”
不是CANAAN,也不是SADAKA。
“SIAM,下次见面时,一定是场玩命的游戏。”
一九七九年,SIAM放弃中东的市场和声望,远渡重洋,踏上了日本冬木的土地。
一九八零年,SIAM在火灾现场看见了那个女孩子,她拥有同ALPHLD相似的特质,甚至于她的能力,比ALPHALD更甚一筹,他收养这孩子,给她取名为CANAAN,在她的手臂上刺上刺青,却不怎么愿意教她那些东西。
即使他早已知道,两条蛇必然要纠缠在一起。
“这些就是我们之间那点前尘旧事,”这声音竟不是从面前的ALPHALD口中传出来的,而是来自SIAM背后的一片雾气,“梁,你的好奇心也满足了吧。”
面前的那个ALPHALD摘下了长发和薄如蝉翼的面具,梁那张精致而冰冷的脸面无表情,她恭敬的对着SIAM的身后那个还看不见的身影行了一礼,便消失在数不清的集装箱之间。
“SIAM,我说过,再见面之时,肯定是你死我活。”
声音越来越近,待到能看见那个模糊的影子时,子丅弹也夹杂着新鲜的水露飞了过来,洞穿了SIAM的胸膛。
“SIAM!”
我惊叫着看着SIAM胸口不断漫出的鲜血,想要搀扶他,却被他以手势阻拦了,他目光灼灼的看着ALPHALD,轻松的开口了: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
“ALPHALD,我早知道自己会死在你的手上,从收留你的那一天开始。”
“你看,我的刺青都快要消失了。”
“世界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
他撩起了自己的袖子,微笑道:
“CANAAN,新的时代开始了。”
【六】
在此后的日子里,我不断的追寻着她的脚步。
理由却已模糊不清。到底是像要为SIAM报仇呢,还是为她那炫目的光芒所沉醉。
当我想起她的时候,视野中映出的不是从浓雾中走出,以精准枪法结束SIAM生命的她,而是第一次见面时,身穿白色衬衫和西装裤,白皙的双手撑在讲台上,微笑着自我介绍的她。
在加入钢铁斗争后,我还时常想起十年前那次艺术节里有着温暖笑容的她,她牵着我的手的温度仿佛穿越遥远而冰冷的时空,残留在我沾满鲜血的手上。
在得到“铁之处女”的称号后,我还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等天冷以后,我们就戴上红色和白色的围巾,到温暖的地方去过寒假吧。
这句话一直像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光一样,温暖着我冰冷的身躯。
穿越时空,穿过人海,最终落在我视线之中的,最后的浮光。
“Happy Birthday, My Dear Canaan.”
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那个女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