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恬不知耻地来发了{:4_334:} 。
8月份开搞的东西竟然拖了一个月,我真是对不起我当时混合着绝望和侥幸的心态说的“我会努力的”这种屁话。
这篇文章我想挺多人都看过,所以请各位点进来的看官,无论是因为没看过原文又不知我低水准的,还是看过了原文却不知我低水准的,都请珍爱眼睛,觉得时机适合就赶紧撤退。
原文→http://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393312
致某位亲爱的太太,虽然我觉得这是黄黑可是我想它完全不能满足您,总是瞎您狗眼我好抱歉。
啊还是说一句正经话,我真的喜欢这样充满了希望的新世界,不管再怎么改变,至少是向前的。正因为不断改变,才能以本来的姿态继续存在...吧。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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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る夢の 花の名は
轻旋钥匙,机械制的心脏便“咚”的一声,奋力一跃而起。
紧接着,感到引擎的低鸣声渐渐盈满略显脏乱的车库,焰难得一见地缓缓咧开嘴角。那洋溢着成就感的微笑,简直像一个巧妙地制成了捕虫器,或是顺利组装成功模型的孩子,与她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女形象丝毫不符。
“辛苦了,喝点吗?”
看着焰完成最终检查,降下了驾驶席的硬质座椅,一旁懒洋洋坐在通风管上的杏子晃了晃手中的罐装茶。时间明明已经走到四月的尾巴,从没有空调的车库外灌进来的风打在皮肤上却依然是冰冷,披上一件披肩才足以御寒。托这天气的福,杏子膝盖上蜷成一团的黑色毛球,也悠悠地打起了呼噜。然而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数小时整备工作带来的热度,却在焰的脸颊上晕开了一片浅桃色。
“谢谢,我不客气了。”
“恩。话说回来,为什么要突然开始修车?”
单手拉开环盖,将罐子递给焰的同时,杏子随口问道。事实上,焰修好的这辆型号相当古旧的轻型货车,是杏子连带着车钥匙一起在郊外发现,然后以“用了不是很方便吗”为理由硬塞给焰的。若再刨根问底,存纳车辆的这个四处漏风的废弃车库也是杏子找到的。虽然焰不清楚它们真正的来历,但毕竟这等不光明磊落的行径自己也不是不曾染指,因此焰并没有太大的抵触。顶多无奈地感慨一句“你眼睛真尖”,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有些想见的东西。”
焰把罐口凑近嘴唇,含混不清的回答着。冰镇乌龙茶凉凉地沁入心脾,对于经过了长期工作,渴得冒烟的喉咙来说很是受用。焰纤细的喉头蠕动着,将液体吞下的姿态有一种说不出的艳美。
想见的东西?杏子惊讶地皱起眉,从上至下一寸一寸地打量起焰来。穿戴还是学校统一的校服配上一双皮手套,一头长发俊逸秀美,后脑勺绑着她最为珍惜的红色发带。与杏子第一次见到的焰别无二致。再说,除了魔兽退治以外,对待什么都是漫不经心的焰,在杏子的印象中从来没有这么尽心尽力地追求过什么。
“想见的东西?”
“没错。所以明天要出行哟。”
“明天!?你和麻美都要上学吧?”
突如其来的提议惊得杏子张大了嘴巴,口中的pocky顺势掉落下来。明明是个把盗窃与非法入侵当做家常便饭的人,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倒是很有常识。而不论是杏子所说的上学日,还是被掉下来的pocky惊得跳起的小猫发出的短促悲鸣,都无法在焰那还粘有煤油与机油的端正脸颊,掀起一丝波纹。
不,是有的。
或许那才是杏子做梦都不曾见过的情形—焰的脸上浮现出了温软微笑,开口道,
“因为,明天是。”
『巡る夢の 花の名は』
“晓美同学,没事吧?”
巴学姐一脸关切地注视着一屁股跌坐在地的我。我扶了扶滑下鼻梁的眼镜,抓住向我伸来的手掌。借力站起身来的同时,暗紫色与浓绿色调合而成的天象图一般瘆人的魔女结界,一瞬间如被水流冲刷的颜料分崩离析。
“非,非常感谢...”
我重重低下头道歉,再度抬头时现实世界已在眼前重新显现。并排耸立在四周的废弃大楼大约是许久无人问津,窗玻璃几乎碎得一块不剩,爬满裂纹的墙壁成了不善之徒的涂鸦板,上头净是些不堪入目的图案。我们现在置身的停车场也给人以相同的荒芜感觉,引擎盖严重凹陷的汽车和报废自行车被随意丢弃,数不清的烟蒂和酒瓶碎片,甚至是空注射器之类悚人惊闻的东西也散落了一地。
这块散发着相当浓重破落气味的区域,所幸也远离我们日常生活的街道。但也因此,本可在天空刚被茜色侵染时分就结束的魔女退治,生生被延迟到连沥青马路的边界线都难加分辨的黑夜。视力和运动神经都不好的我,简直又像是回到了战斗中似的一步一踉跄。
“哎呀!?”
“小焰!没事吧!?”
“啊,嗯,嗯没事的鹿目同学。谢谢...”
“那就好...。对不起,在战斗的时候没有及时援护。”
听见在一旁搀扶住我的鹿目同学发自内心的道歉,我顿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随后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倚在了她身上时,我慌慌张张弹开身体,游移不定的目光正好撞上她写满了关心的眼神。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
在方才的战斗中负伤无疑是我个人的过失。这个正是为了不让她流露忧伤才溯回时间的,我的过失。
“不对...都是我自己没有掌握好平衡。”
“好了好了,反省会就留到下次。今天已经这么晚了,大家还是先回家?到家之前的时间都算作是魔女退治哟。”
“哇,真的耶。要被妈妈骂了。”
为了给快急出哭腔来的我打圆场,巴学姐拍拍手打断了我们的对话。的确,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都不应是身为中学生的我们的活动范围。但我不能就此打退堂鼓,不让鹿目同学收回道歉绝对不行。从头到尾错的就是我,不关她的事。
“但,但是巴学姐。”
“再不快走就得被说教了。魔女倒是打倒也没关系,对巡警先生可不能胡来。”
“啊哈哈,妈妈也是...”
巴学姐一边用笑话救场,一边悄悄向我使眼色。明明是神色温和,却没来由的让人觉得不可忤逆。就这一眼,我再不敢针对刚才的战斗发表只言片语。
就这样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我们踏上归途。经过郊外来到繁华街市之后,耀眼的霓虹灯光与往来行人的喧哗声洪流般将我们吞没。或许在旁人看来,愉快地交谈着学习,兴趣与车站附近新开蛋糕店的我们,也是融进了这热闹光景的一部分吧。然而只有沉浸在失落之中,只会闷声作答的我,是无法习惯街上的气氛,也无法投入进轻松的闲聊中的。
走上从繁华街市延伸出来的大道不多久,就到了居住着许多见泷原学生的住宅区。再往前登上斜板坡后看到的十字路口,就是鹿目同学要和我们分开的地方。
“啊,要在这里分开了。那么再见了麻美学姐,小焰,明天见哦!”
“嗯,晚安。”
“晚...晚安鹿目同学。”
目送挥着手的鹿目同学消失在第二个拐角处,我和巴学姐继续走着。那个时候青黑色的夜幕已经完全降下,除了偶尔擦肩而过的上班族与因部团活动晚归的学生外,几乎见不着人影。地砖整然铺就的道路上回荡着我们清晰可闻的脚步声,衬得四周一片冷清。我自责的念头也在这寂寥中愈发强烈。
(对她们二人来说,刚才的对话也很无聊吧。都怪我总是拖泥带水。)
“晓美同学。”
“诶,啊,在!”
听到这突兀的呼唤声,我诚惶诚恐抬起头,随即便被巴学姐柔和的眼神捕获。这一瞬间,我阴郁的内心是否被她用魔法看了个通透。
“稍稍,绕个道吧。”
比起顺道的邀请,这更像是老师要与学生进行面谈的前奏。不管怎么说,我自然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更何况在直视她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正是我内心深处所求的。
巴学姐带我来到的是附近的一个喷水广场。广场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地摇曳出点点寂寞,我和巴学姐肩并肩坐在路灯底下,石造台阶的最后一阶上。
“还惦记着今天的战斗?”
我点了点埋在两肩之间的脑袋。果然,我在回家路上反常的表现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恐怕也没能瞒住鹿目同学。有了巴学姐替我打圆场,我却还依然拖泥带水,甩不开一身阴湿气息,真不知道她们会怎样看待我。还是说两人积极寻找话题,正是因为我一脸忧郁呢。果真如此的话...
(我真的好没用。)
眼角在这一瞬间开始发烫。然而安慰也好,催促也好,巴学姐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我主动吐出心中的郁结。
明明知道让学姐和鹿目同学费心的自己是多少不像话,明明如此讨厌这个渴望在她的温柔中寻求庇护,懦弱又狡猾的自己。
但淤积在胸口泥潭一般的心情不得不找到一个宣泄口。
“不只是今天,我总是给鹿目同学还有巴学姐添麻烦。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都办不好。”
胸口一阵胀痛,心脏好像在不断翻腾。我死命的想忍住涌上来的泪水,隔着镜片看到的景物却还是慢慢模糊了起来。
“而且除了战斗,在学校也是一样。运动没法好好达标,学习也是一头雾水。胆子又小,跟班里其他同学搭话都做不到。鹿目同学对我说变得帅气一点就好,可我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什么也没做到。”
说着说着泪珠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然后终于顺着脸颊滑下,啪嗒啪嗒地打落在我放在膝上,攥得死死的拳头。
“我,我好想和鹿目同学成为平等的朋友。也想和巴学姐一样有守护他人的力量。可是就算成为魔法少女,我也只会麻烦别人。会不会,一直都这么没用呢?”
这样的我,让自己悲从中来。
没说出口的话卡在哽咽的喉头,不知道能否传达给巴学姐。而当我忽然嗅到一阵淡淡的甜腻芳香,人已经被她圈在怀里。
(好温暖。)
被这样柔软的体温包裹着,我心中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失声痛哭起来。巴学姐沉默,只一味紧紧地将我拥住。
“你和鹿目很像呢。”
大哭一场后,我正用手巾擦拭红肿的双眼,巴学姐突然开口,却让我始料未及。习惯了长年在海外工作的父母以金钱形式给予的爱,这样的我根本没有依偎在谁的怀里放声大哭的记忆。这头一回的经历让我体会到难以言喻的羞涩。把这份痒痒的感情连带着哭肿的眼睛一起伏下,我轻轻摇了摇头。
“完全就不一样。鹿目同学这么坚强,又温柔...”
这还用说吗。鹿目同学强大又温柔,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伙伴。这样美好的女孩子,怎么会与我有相同之处。
“或许现在的她如你所言......但是呢,曾经的鹿目,有过与你相同的烦恼哦。”
“诶?”
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只有惊讶。我猛然间抬起脑袋,惹来了巴学姐的轻笑。她就这样带着笑,以给孩子讲童话故事的口气继续着。
“鹿目她一开始,也是个十分胆小的孩子。成天畏首畏尾,生怕一不小心就给他人招惹麻烦。”
“鹿目同学她...?”
“嗯。但是在为救助他人而与魔女战斗的过程中,她一次次负伤,又不断的重新站起。是这样反复的磨炼造就了现在的鹿目。”
“原来...是这样...”
“呵呵,这话可要对她保密。我想总有一天,她会亲口告诉你。”
说罢巴学姐恶作剧般的眨了眨眼睛,仅属于两人的秘密似乎就此成立。说实话,能了解我所不知的鹿目同学这一点让我有些羡慕。但既然她说我会有从鹿目同学口中听说的一天,在那之前就把它权当作一份惊喜吧。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有了思考这些的余地。
“而且啊,就算你不这样担心,鹿目也有好好的把你...”
“?”
“哎呀,这可不是我该说的...焰,只要活在世上,或多或少都会将别人卷入麻烦,但与之同时,也一定会有被他人的麻烦找上门时候。可在我眼里,这并不能称之为麻烦。”
依赖他人,同时被他人依赖,虽然也免不了时不时的摩擦,但这样,能在人生的道路上与谁相互扶持而行,不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吗?”
当时的我还不敢说真正理解了这番教诲。就算能够想象出净把包袱丢给别人的自己,到底也还是无法想象变得值得仰仗的自己。
“是,这样吗。还不是很明白。”
“没关系哟。直到你想明白,我都会作为一个前辈守护你。所以在此之前,就把难题尽量交给我吧。”
“巴学姐。”
“再说,没准我也会有被焰帮助的一天。”
“被我?”
这才是绝对的不可能事件吧。完美无瑕的魔法少女巴学姐,怎么能由除了时间停止之外一无是处的我来保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比成为鹿目同学口中帅气的人来得更加困难。然而我的想法再一次被看透,巴学姐笑得一脸了然。
“没错,一定会有这么一天哟?你使用的可是时间停止这么厉害的魔法啊。只有焰你才能完成的使命,绝对是存在的。”
“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使命。”
单纯的一句话点醒了我。
只有我才能完成的使命。那是改变鹿目同学的命运,阻止那样悲伤的结局到来。以及,
(巴学姐,我也必须守护。)
脑中再次浮现出她的遗骸,闭不上的双眼还填满了对未来的绝望。我一个人的使命,我必须为之拼命。
又一段誓言在心中悄悄扎根,并将永远封存。我狠狠握住拳头,被怯弱的黑影遮蔽,一度消失不见的决意再次熊熊燃起。
“那个时候,就拜托你了。”
“是!”
她小小地吃了一惊,瞪圆了眸子看向大力点头的我。
下一秒,便如大朵的花盘舒展开一个灿烂微笑。
那是我的最爱,何时何地都希望见到的笑容。
我独一无二的前辈,温柔可靠,又善解人意。在我眼里,她是最大的骄傲。
直到那个时候的到来。
恍然间回神,石阶堆砌而成的广场隐去,强韧的黄**力丝带紧紧束缚住我的身体。这里是记忆中存在的,不,是想从记忆中消去也做不到的地方。没有灯光的死寂站台,上书复杂线路图的看板。我扭过头去,胸口宝石碎裂而死的杏子的尸首赫然在目。
(为什么)
强烈的违和感搅得我脑中一片混沌,把身体转向前方,她果然就在眼前。一直散发出柔和气息的端正五官被泪水与绝望撕扯得扭曲变形,曾经温柔的眼神被疯狂涂满,不留一丝光彩。
“如果灵核会孕育魔女!!我们都只有去死了啊!!”
曾说过要守护我的唇歇斯底里地嘶吼着。至今不知不多次将我拉回生死线的毛瑟枪,现在直直地瞄准了我灵魂的宿所,没有丝毫颤抖。
“包括你...还有我...!”
“巴学姐!不要!”
不要,一旦扣下扳机,小圆和你都将失去救赎,一切都会化作虚烟不了了之,在我能够守护住你之前!
枪声尖锐地划破空气,强光在枪口一闪而过。灵核粉碎的声音,清脆得令人绝望。
空中飞舞的碎片,是深邃美丽的紫水晶。
“诶......?”
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我怔怔望着穿了孔的左手手背。为什么,那个时候被射击的不是我?
(啊啊,也就是说。)
察觉到这诡异的真相同时,天地在我眼前倒了个个儿,勒住我身体的丝带消融在空气中,地面同样四崩五裂。我的脑袋笔直朝下,就这么向着未知的深渊,深深地,深深地,坠落。
(往昔的梦。)
世界迎来重生之前的梦。
红色丝带让我回忆起的远不止是小圆。还有永远般漫长的战斗里,我所放弃的种种希望,一切的一切。
“能在人生的道路上与谁相互扶持而行,不是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吗?”
“没关系哟。在你想明白之前,我都会作为一个前辈守护你。”
究竟是在下坠,还是上升。连这一点都暧昧不清的空间里,角角落落都回荡着她的声音。多么温柔的声音。为什么至今为止都不曾忆起,她的音容笑貌,曾支持我前进的拐拄,守护我的盾。
(原因?...那种东西,显而易见啊)
因为我松开了手,任小圆之外的所有从指隙间流逝。与大家的羁绊,甚至是带给我那样喜悦的那个人,我都选择了放弃守护。
守护小圆,早在亲手击碎自己最初愿望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已背离与那个人同在的未来,沿反方向绝尘而去。
(是吗,这就是你的答案。)
突然,意识飞速冻结。上一秒还在黑暗织就的温暖丝茧里徜徉的我,转瞬间被狠狠摔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海底部。寒气透过指尖直刺入心脏,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冻结般的势头。巨大的水压榨取着身体里所剩无几的氧气,似乎要将我碾成粉末。
(我早说了,再也不想见到你。)
哔啵,气泡碎裂的声音。随之浮现的是在无尽的战斗中,我所感受到的敌意,嫌恶的视线,一波又一波猛兽般袭来的冷言恶语。以及由轮回之手一次次累筑而起的,她的逝去。
支离破碎过一次的心灵外壁早已重新铸上坚硬铠甲,然而总有一些东西,沉淀在记忆的最深处,芒刺一样从柔软的内部给予我微微刺痛。被我遗弃在记忆角落的那些,现在鲜活地跳动着,争先恐后地向上翻涌。
(不要,我不要听。)
想闭紧双眼尖叫,想捂住耳朵逃避。但灌满肺叶的冰冷海水钳住了我的动作,不知不觉中缚紧了手脚的丝带宣告着我的罪无可恕。是黄色的丝带,还是红色呢?我无力去确认。深藏在气泡中的暗涌随着破裂席卷了我的意识。
“晓美,拜托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教会我如何信任同伴,依赖同伴的人。
“干得漂亮。”
“不得要领的孩子呢。”
鼓励曾经软弱的我,告诉我坚强含义的人。
“真是爱被欺负的孩子的想法。”
全部,都是你。
“...焰,焰!喂,没事吧你!?”
“...!”
被猛力摇晃着肩膀,焰终于睁开了眼睛。身体好像刚发过一场高烧,过度的疲惫与讨人厌的汗水侵蚀着全身。就连心跳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几拍。
“梦...吗...”
焰深深吸进一口气想缓过呼吸的节奏,谁知给人异常新鲜感觉的空气,将她的记忆拉回了方才溺水的逼真错觉,鼻息也因此更加紊乱。半清醒半下意识地,焰伸手摸向枕边躺着的红色丝带。在触到它的一刻,焰终于得救似地轻轻将之握住,这才松了一口气。
(说什么不想听到,我到底要任性多久。)
焰疲倦不堪地凝视起手中丝带。亲友托付的这奇迹的媒触,刚才展现在她面前的即是梦,又非梦。
(这是警告?或者,)
是惩罚吧。
对于长久以来,心里除去这丝带的主人便什么也装不下的自己,降下的惩罚。
“没问题吧?看上去做了很可怕的噩梦。”
“没问题......只是梦到了一些往事。”
保持着睡姿,焰抬起眼皮向斜上方瞥去,正对上杏子的赤红眼眸。那双平日里流火一般的眸子,现在糅杂进了少许的寡淡月色。鉴于杏子持有麻美和焰两家的钥匙,她常常心血来潮地造访任意一户,目的可以是蹭一顿饭吃,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借宿一宿。虽然杏子也不是爱挑挑拣拣的人,习惯上还是吃饭找麻美,晚上休息则拧开焰家的门。因此对于自说自话地将这个家摸得熟门熟路的杏子来说,从在熄了灯的走廊和房间里转上一圈,到听到焰急促的呼吸声前来确认状况,几乎没有耗费她吹灰之力。
“是吗......算了,那倒是没什么。不过我说你,还是不要钻牛角尖比较好吧?”
见焰的表情镇定下来,杏子踱到房间中央自己铺在地上的床垫前,囫囵躺了。焰把涣散的视线定格在杏子后背披散的红发上,那与瞳色相同的长发,放下来应该不比自己短吧。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一丁点想要转身的意思都没有,杏子就这么背对着焰,生硬吐字。声音隔着后背闷闷传来,状似漠不关心的语调让焰禁不住安心微笑。
“杏子,你真是。”
“...?”
“一点都没有变。”
“什么!?”
“谢谢你的关心,晚安。”
“什么,什么跟什么啊!喂,你到底什么意...别给我睡过去啊—!”
自顾自说完了想说的,焰整了整床单,安详地合上眼帘。而蹦起身来大声抗议的杏子则完全被晾在了一边。
正因为她的不变,让她无论何时都能得到救赎。
然而,被过去的梦境不请自来地造访过后,焰再不可能心如止水。即使是第二次从睡眠中转醒,焰的心口依旧被巨石堵得死死的。此时已经破晓的天空,也是一片沉重的铅灰色,阴郁的感觉加深了焰心中浑浊不清的愁思。这样的天气在四月中旬算不上古怪,只是那吸饱了水的棉花般沉甸甸,仿佛下一秒就要渗出雨水来的云层简直就像嘲弄着焰,将她的心情明明白白写满了天空。焰叹一口气,多愁善感地考虑起了遥遥相望的天空另一端,自己的友人是否也被这乌云遮住了眼,无法看清世界的全貌呢。
心情忧郁的人远不止焰一个。伴随入春的脚步一同来到的不止是崭新生活,还有潜藏在绚烂樱花瓣下,悄无声息腐蚀人心的阴霾。
“Trio·finaly!”
麻美在射击的同时习惯性地大喝一声,随即,威力巨大的炮弹一下子将庞大的魔兽队伍打得七零八散。死去的魔兽像遵从天神召唤的圣者一样,幻化成耀眼光芒消失不见。若将这场景与魔兽诞生的理由联系起来,简直是一个性质恶劣的讽刺。见魔兽接二连三地倒下,麻美望向四周。杏子散漫地信手背枪,焰则是一脸茫然的神游状态。在确认除此之外再无活物后,麻美将大炮还原成了丝带。
“哈啊,这魔兽也太多了,我可是零食都吃完了。”
“没办法啊,最近是魔兽的活跃时期。不过今天总算是”
可以收工。本该接下去的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视网膜在角落捕捉到一只濒死的魔兽,手掌集结了光球正瞄准麻美的方向。
“!”
根本没有反应的余地,放出的光球不偏不倚直射向麻美的头部,一旦命中定是灰飞烟灭。
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支魔力箭矢呼啸着从旁飞出,抵消了这致命一击。同时放出的另一支箭改变轨迹,将还准备补第二击的敌人挫骨扬灰。
“!麻美,有没有受伤!?”
慌了阵脚的杏子拔腿向麻美奔去,而麻美瞠目结舌地望着敌人化作光粒,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这样楞了好一会,她哆哆嗦嗦的膝盖终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人瘫坐在原地。
“等等,喂!到底有没有受伤!”
“... 佐仓。”
仓皇过度的杏子一把抓住了麻美的肩,她这才回过神来,有些脱线地半开着嘴唇,开始机械式地言语。
“我还以为我死了。”
“这是我的台词啊笨蛋!你有时候还真是...太大意了啊...”
“呵呵,真的呢。”
“一点都不好笑,笨蛋。”
“......巴学姐!”
一声呐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吓得杏子和麻美肩头一颤。带着好奇两人转向声音的来源,无不蓦地睁大了双眼。
视野的另一头,焰那好看的脸蛋皱成一团,好像随时随地都会掉下眼泪来。
“晓美...”
“...没有,受伤吧?”
“唔,嗯。一点都没有。”
死死咬住嘴唇,从干涩的喉咙里艰难挤出声音的焰反叫麻美忧心。在麻美关切的注视下,焰使劲眨了眨不听使唤的眼皮,这才伸出手想要拉起麻美。
不知怎么的,这一体贴的举动也好,她过分纤细的手指也好,看在麻美的眼里竟都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在颤抖)
麻美轻轻握住那只血色尽失的苍白手掌,看焰动不动就伏下的黑色眸子写满了迷途羔羊般的茫然无助。明明被帮助的是自己,这却让麻美觉得现在的焰才更像一个害怕孤单的孩子。
“你看,我还生龙活虎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少哦?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就是说,这个笨蛋。”
“真是的,佐仓不要总是笨蛋个没完了。比起这个”
对着一反常态的焰,麻美口调明快地道歉后,杏子也故作轻松地接上了话。洞察力敏锐这一点真是帮到了大忙,麻美一边在心里默默感激着,一边开口道,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晓美。”
和风絮雨的致谢,然后是自然而然的微笑。那真的是极为自然的笑,只为告诉焰不要担心。
然而,对方却。
“晓美...?”
“焰,喂?”
这一下就连幼年时代便签订契约,至今无数次置死地而后生的杏子和麻美也流下了冷汗,
焰漆黑的瞳孔猫一样空洞地睁大,丢了魂的脸上煞白一片。还滞在麻美手心的指尖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力气,一动也不动。
“哈。”
“你是怎么了,昨天开始就很古怪。”
“抱歉,什么也没有。”
神智恢复的一瞬间,焰匆匆转过身去,避开猛然闯入视线的金色与红色眼眸。
翻飞的黑发另一侧,焰的脸上是怎样一副表情,已经没有人能够确认。
“快走吧,要下雨了。”
不等二人作答,焰已经独自迈出了步子。现在的她失去了平日里孤高凛然的威严,只留下小小的单薄背影。
焰只为逃离此地而找的借口并不是无根无据。头顶上厚重的云层不安分地涌动着,雨滴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撒下。
“再不快走就麻烦了呢。”
麻美轻吐出的话,仿佛一出口就融为了细密雨丝中的一滴。本该是泥融沙暖,一派樱花烂漫的四月天,事实上却与它带给人的明媚印象相差甚远。这个季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宛如三岁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该称作春日的暴风雨吧,抬头看看正翻了脸的天空,不难想象紧接着要发生的是什么。
焰对这样的天色视若无睹,只出神地看着前方被雨点打湿,变了色的柏油路,一个劲向前走。
(还以为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几分钟前发生的一连串事态,现在还深深烙印在焰的脑海中。
她会死。
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的悲剧。
那一瞬间时间好像自动停止。记忆的洪水从往昔梦的底部滚滚涌上,正要与眼前画面重合霎那,箭矢已经脱弦飞去。几乎无意识的行动,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所牵引着。
“非常感谢你的帮助,晓美。”
她笑了。
第一次听到她说那样的话。
开了闸一般源源不断在脑中放映的过去,有的不仅是悲剧。
“再说,没准我也会有被焰帮助的一天。”
曾以为永远离自己而去的东西,却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失而复得。
(或许,这不是惩罚。)
心里还未归于平静的鼓动与被唤起的记忆交织在一起,将思绪绞成一团乱麻。为什么,至今还会梦见那样的景象。为什么,心脏会因此痛得这样厉害。
春日的暴风骤雨,抢先一步在焰的胸中席卷过境。
“...嗯?好像有什么声音?”
杏子突然抬起头缓缓打量起四周。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躺在在公园的大道中央,时不时地扭动身子,轻声低鸣。
“那是猫吧。”
黑色的小猫看到了三人靠近也无力逃跑,只疲惫地一口一口浅浅呼吸。一起一伏的腹部不断涌出鲜血,将身边的柏油马路染黑。
“明明还是只小猫啊。却受了这么重的伤...”
一旁的麻美赶紧弯腰蹲下,毫不犹豫地取出灵核靠近伤口,正要注入回复的魔力之时,杏子冷不防地抓住了她的肩。
“佐仓?”
“住手吧。”
“为什么...它受伤了啊。”
从伤口上判断不出它是受到了狗或乌鸦的攻击,还是被卷进了车轱辘里。但对麻美来说这都没有区别,重要的是现在自己眼前的这条幼小生命,好像微弱的烛光随时都会熄灭。这难道还构不成帮助它的理由吗。
“治好了又要怎么办。你来养着?”
“这个...”
“办不到不是吗,你住的可是公寓。要是以为好心的兽医或者宠物店会一股脑儿全接手下来,那可就太天真了。”
被杏子口吻严厉地责备之后,麻美懊恼地瞪了回去。双方的视线执拗地交缠在一起,哪一方的眼里,都蕴藏着绝不妥协的理由。
“它还是孩子吧?应该还是有妈妈的,只要治好了就算放着不管也能活下去啊。”
“没有母猫会在意奄奄一息的孩子,天知道是不是已经死了。而且你看这家伙这么瘦,一定没有被喂过什么好东西。治好了也可能还是得饿死然后喂乌鸦。”
“那么在有人收养它之前找块空地先养着呢。”
“难道你忘了我们的任务?我们可是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就像刚才那样。”
“那你是说要看着它去死吗!?”
“把它一个人扔在这里死要更可悲吧。在这里陪到它断气为止就好。”
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似的麻美大声质问道,而杏子答得一脸平静。麻美和杏子似乎在凝视对方,却又看不见彼此。她们在自己彼此的瞳孔里,找到的是曾经稚嫩的自己。
就是那时,深邃的紫水晶凑到了小猫的头上。
“嘁,焰,你...!”
射向自己的赤红锐利视线仿佛在转头的刹那扬起点点火星,而且焰只是微微一笑。
“杏子你真的很温柔。”
“...啊?”
好像狠狠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扫兴,杏子吊起了半边的眉毛。焰的灵核绽放出淡紫色光辉将小猫包住,伤口一点点地开始再生。小猫微弱的急促喘息也渐渐平复。
“没问题的,杏子。这孩子就放在我家吧。我会好好教养它,不会一直将它放在温室。这样就算我们出了意外,它也可以在外面自立根生...虽然可能比普通的孩子更加寂寞,但最起码,我绝对不会让它踏上只有艰辛如影随形的未来。”
在焰温柔的抚摸之下,小猫慢慢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它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高兴地拿头蹭上焰的手掌。大概被焰抱在怀里也完全不会抵抗吧,它就好像原本就被焰饲养着一样温驯乖巧。
杏子忍气吞声地冷眼旁观,比起不满,她的表情更像是被抢白一番后的困窘。
“呐,杏子。没有必要因为害怕失去,就放弃全部啊。即使再艰难,我们也可以一点一滴地去争取,取回曾经失去的宝物。”
语罢,焰安然一笑,却是对着麻美。
而麻美只是怔怔地盯着焰无以言喻的柔美笑脸,猜不出笑容下的真意。
昏暗的雨云,不知何时向东边转去。
那个晚上,焰再一次被梦境造访。梦里的她在记忆之海的底部不断向前游着,而在尽头等待她的,是一个储物箱。
“小焰小焰,打倒了魔女之夜以后,我们在隔天开一个派对吧。”
“派对,为什么...?”
“当然是纪念打倒魔女之夜!...虽然这也是一个理由,其实那天是麻美学姐的...”
“...嗯,很棒的主意呀。虽然迟了一个月。”
“就这么决定了!能让麻美学姐高兴就好。”
“嗯,一起努力吧,鹿目同学。”
箱子里存放的记忆,是我与那个人一同描绘的,梦的藏宝图。
梦醒后,就得启程去寻找那图上的宝藏了。要是还能和她一同分享该多好。
可即使对我一个人而言,那也一定是毕生难忘的美丽啊。
焰静静地睁开双眼,窗外朝阳刚从地平线上探出脑袋,正把光辉播撒进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枕边时钟的指针还指在对于低血压的焰来说并不多见的时刻。焰接着把视线投向一边的挂历,现在的自己还有数天的准备时间。
“艾米。”
焰整整刚换上的衣服,唤了几声,蜷在被子边缘的小猫闻声摇摇耳朵,跑向了主人的脚边。小猫的主人用自己最宝贝的红色发带扎起了头发,身穿学校统一的长袖制服。裹着柔软皮手套的手上提着不合身的大工具箱。见她走出玄关,小猫自然地尾随其后。只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相处,她们却好像相伴多年似的心有灵犀。
走不过几步路,焰在一个陈旧的车库门前停下脚步,仰起脑袋。今天的云层比昨日稀薄不少,早晨的阳光因此得以柔和地渗下。
“不得不努力了,对吗。圆。”
对着天空一番呢喃,焰迈进车库。
“哎呀,今天是个晴天呢。”
推开玄关的门,迎接麻美的是久违的晴天。她所住的是视野开阔的公寓高层,放晴的日子里,能将见泷原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
“今天的瘴气相对很稀薄,看来可能没有你出场的机会,麻美。”
“那真是求之不得,最近总是忙不过来呀。”
麻美与肩上坐着的QB闲谈着,一路悠悠走出公寓。迎面吹来的清风还带着丝丝凉意,但其中夹杂的清爽气息却毫不掩饰初夏将至的事实。
“看来今天会是个好日子。”
麻美鼓起胸膛深吸一口气,惬意地眯起了眼。就在她心中填满了幸运预感的那一美好时刻,汽车喇叭响了。
吓了一跳的麻美忙看向煞风景的声音源头,当即石化一般停止动作。
“哟,麻美!不错的早晨啊。”
“早上好,巴前辈。”
手上的拎包干脆地摔在地上,麻美的脑子里只剩下前言撤回四个大字。
万里晴空下,一台轻型货车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它另一侧的上行道挤着上班路上的各式车辆,而焰走的下行道除了节假日外鲜有旅客。现在几近空旷的马路上,焰尽情地开足马力,而沿途的背景音乐则是杏子借来的音乐游戏原声带,以及
“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放我下来!晓美求求你!!快停车!!”
麻美悲壮高昂的惨叫声。
“都已经开上了高速,没办法停了。”
“没错哦—随随便便踩刹车可是要追尾的,后头还有车呢。”
“追尾!?事故!!?不要呀呀呀呀呀呀!!妈妈!!爸爸!!!!”
恐惧与内心的旧伤产生连锁反应,铁了心要破窗而出的麻美,只得由杏子强行压制在座位上。前排副驾驶座上,QB一脸冷汗地看着两人。顺带一提,麻美的灵核暂时被保管在了QB的背上,否则她为求生非把车子炸了不可。
“你们也明白只要灵核无事,身体受了伤也无所谓啊。真是不明所以。”
“身体上的伤口固然能够痊愈,心灵的伤口却是无药可医的。没有感情的你不会明白。”
“看不见的东西不会受伤哦,焰。还有,你养的猫一直粘着我的尾巴不放,能想点办法帮帮我吗。这个身体的劣化速度都加快了。”
“这才是所谓的无所谓吧,你的替身可是取之不竭的。对了,万一艾米出了什么事,我也会采取相应的行动,你就等着吧。”
焰手握方向盘淡淡地答道,从容自如的姿态看起来更显娴熟。另一方面,后视镜中映出的麻美也从歇斯底里的混乱中暂时安静下来,正倒在杏子的膝上,徒然睁着失去焦距的眼睛颤抖不已。
“话说竟然还会开车啊你。”
“在某种程度上完全可以通过机械操作的魔法来实现。引擎的马力之类也可以用魔力加以补助,所以不用担心故障。安心吧,巴前辈。”
在焰温柔的安抚下,死死抓住杏子的麻美稍稍抬起了头,用多多少少缓和了的声音问道,
“晓美,你有驾照?”
“没有。”
杏子的锁链这下也终于派上了用场,在再度暴走的麻美面前。
一路飞驰过市中心进入田园地带,驶下沿岸铺建的专用道路,在下坡路上掠过几对散步的情侣之后,车终于停了下来。在绿意盎然的公园里将车泊好,三人二猫继续移动。
路又行了一程,下车时完全成了软脚虾的麻美,也终于在杏子的搀扶下渐渐取回正常状态。
“好大的公园—”
“恩,四处的绿色看起来好舒服。见泷原就没有这样的地方呢......对了,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是这边。艾米,不要跑远了哦。QB你好好看着它呀。”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监视一只猫啊,焰。”
虽然从魔法少女的助手被降格成了猫保姆,QB还是乖乖地竖起尾巴,将要往草丛里钻的艾米往回诱导。虽然永远把合理性放在第一位,但能够基本做到有求必应这一点来看,它也算是个正直人。当然,只要万事不牵扯到它们星球的利益。
穿过喷水池和健身区域,在脚下一路延伸的是少了繁盛枝叶的散步用道。每每踏出一步,焰的心跳在期待与不安的鼓噪下更为强烈。
探寻的宝物,就在这条路的尽头吧。本应与她共同见证的东西,如今的我能否凭一人之力将它开启。
没问题的。
恍然间,似乎是一阵微风挟着细语从耳边掠过,焰蓦地扭过头。身后当然,什么也没有。
“晓美,发生什么了吗?”
麻美和杏子察觉焰停下了脚步,也纷纷转身询问。而焰再次迈开了步子,嘴角含着喜悦向上扬起。
“嗯。不过不要紧,接着走吧。”
“还是那么莫名其妙啊你。”
我不是一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还有她在。因此,能前进。
“我们到了。”
沿一小段坡道下行,苍郁的树木在不知不觉中让开了一条道,一片开阔场地豁然映入眼帘。这里的坡道并不非常崎岖,但对儿童和老人来说不是个散步的好地方。本来的话,还有更加平坦的路可以走。不过焰的选择也有她的理由。
“...哇,真美...”
眼前绵延铺展的是一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田。即使是花期将逾,娇艳的油菜花还是骄傲地竞相绽放,看不见一丁点枯萎的势头。说起来外侧也有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花坛,或是被各色花种点缀成五彩缤纷的拱形花园。但在焰心里,总觉得还是眼下这块地方与麻美最为相配。
自从事故以来就没有远离过见泷原的麻美醉心于眼前初见的美景,踏着轻快的步子在花丛间的田梗地翩然起舞。她原本就是爱花人,尤其是对色泽明艳的花。不过这一点在充斥着现代设备和人工栽培绿化的见泷原,鲜少有机会充分发挥出来。
花丛里的麻美带着平日见不到的欢喜,欢呼雀跃的孩子似的侧脸,让焰和杏子不禁欣慰地微笑。其实能看到这样将平日里的成熟与为守护弱小而戴上的假面抛开统统,忘情与花共舞的麻美已经是再好不过的收获,但这还不是此行的真正目的。
“那个,巴前辈。”
“喂,麻美。”
焰和杏子同时出声唤住了在田埂上渐行渐远的麻美。在她转身之际,杏子将什么东西扔了过来。麻美条件反射地接过那个阳光底下熠熠生辉的物件,摊开手心来,
“我说杏子,请不要用这种方式好吗。”
“用不用拘谨到这种程度啊?”
“当然需要。”
“那个,晓美,佐仓...这个是?”
仰躺在麻美手心的,是一个金盏菊造型的发饰,黄橙相间的花瓣部分雕工精细,华美夺目又不失稳重。就连固定用的金属部分也匠心独具。东西是明摆着的好东西,然而赠送它的理由,以及这出唐突的诱拐戏码都让麻美摸不着头脑。
看麻美一脸诧异地歪过脑袋,焰与杏子相视一笑。
“生日快乐,巴前辈。”
“生日快乐,麻美。”
两人异口同声,麻美不知所措,动作迟缓了的脑子还无法消化这句话的含义。生日。这么说来,今天是。
“......为什么会知道?”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连自己都遗忘的日子。这个许久不曾被提及,原以为今后也不会被提及的日子。
“听一个知情人提起过。”
“是吗......”
纵使没有在脑海里搜寻到自己与焰共同的朋友,此时此刻麻美的心也被瞬间膨胀起来的喜悦塞得满满,那里还会去管这些呢。
她拭去眼角的泪花,抬起头。随后紧紧地地将发饰抱在胸前,仿佛一份最珍贵的宝物。
“谢谢,谢谢你们。”
青空下田埂上,和风轻抚粼粼花海,层层涟漪荡漾开去。丛花摇曳间生出春日特有的芳香,由风掬起,纷纷扬扬撒遍周遭每一寸土地。似乎是循着花香而来,一只风蝶扑扇着翅膀逡巡于花海,最终落于其中较大的一朵。
景色正中,她的笑容与曾经的记忆重合,大朵的鲜花般绚然绽放。
“...啊,晓美!?”
“焰,焰!?”
“...诶?”
听见二人惊呼,焰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泪水不声不响地爬满了脸颊,此刻也止不住地往下淌。
“没,没事吧?”
“你哭什么啊!?这种时候不应该是麻美哭吗。”
“......我也觉得不明所以。”
刚才的感动不知跑去了哪里。泪水也好笑容也好,麻美只得一并咽回肚子里,慌慌张张地给焰递上手帕。然而当事人却根本不把自说自话流下的眼泪放在心上,她只默默叹息,好不容易找到的笑容怎么消失得轻而易举。
喧闹的三人脚下,一只黑猫穿行而过。见吸饱了花蜜的蝴蝶正展翅欲飞,艾米弹簧一样噌地跃起,小爪子顺势向空中捞去。这一掌被蝴蝶堪堪避过,它乘着轻风,晃晃悠悠浮上高空。
小猫陷坐在高出自己的黄色区域中,脚爪底下软软铺开一片被压倒的油菜花。黑色的脑袋正仰得高高的,目光一路追至天空的彼端,目标消失的方向。
风再起,搔弄猫儿的胡须。小小的喷嚏飘然落地,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