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人类聚集到神社前的空地上，或许也是因为从未同时见到如此多的妖怪，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蓝拱拱手：“人类们，晚上好。”
“快，快把玲子还回来！”领头的男人喊道，他的视线不断地在妖怪们之间游移，忽然看到了犬走椛，“那是上次杀了巫女的白狗！”
“是狼！”椛椛不满地回嘴。
蓝摆摆手，让椛椛安静。
“巫女的事情，我们这边也好好调查过。”蓝耐心地解释，“失去一个博丽巫女，对于我们这边也是很严重的事情。之前妖怪之山发生的事情非常遗憾，虽然是椛动手杀了人，但是实际上她也是被操纵的。”
“那么到底是谁干的？”
“说到底，其实是妖怪贤者的意思。”蓝回头看了看蕾米，蕾米别过脸去了，“妖怪的贤者是建立幻想乡的妖怪之一，也是幻想乡的守护者，既然是她的意思，必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幻想乡的大结界危在旦夕，如果不更换博丽巫女，这个世界就要毁灭。虽然手段有些过激，但是希望人类们可以理解，说到底这样的危机还是你们人类造成的。”
“胡说八道，我们又没去动大结界，只有你们妖怪才会一天到晚折腾这些东西！”
“博丽神社乃是博丽大结界的基石。”蓝理解地笑了笑，“博丽神社的巫女要维持幻想乡的平衡，包括人类与妖怪的平衡。近几代博丽巫女一直保护人类而打压妖怪，一般来说我们是不可以伤害博丽巫女的，但是平衡已经被打破，各种异象也逐渐出现了，犬走椛只是一介白狼天狗，她能杀死巫女也是异象了。”
“别跟她扯那么多！”人群中另一个人喊道，“快看看玲子在哪里！”
“时间已经很晚了，博丽玲子已经睡了。”
“快把玲子还给我们！”
“对不起，我不能这么做。”蓝摇摇头，“博丽玲子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她再和之前的巫女一样敌视妖怪，幻想乡就会毁灭。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不可能轻易地把她交给你们。”
“不论如何也不能把玲子交给你们这些妖怪！”
“是~这样吗？”
文文回过头，看见站在身后屋脊上的露米娅。
“你怎么来了？”蓝觉得不妙了，她之前刻意不通知露米娅，就是不愿意她来。
“这么多，是吃掉也没关系的人类吗？”露米娅开心地落在神社的门前。
“是不可以随便吃掉的人类。”蓝叹了口气，“是谁叫露米娅来的？”
大家纷纷摇摇头。
“啊啦，脸上这是什么？”蕾米走上去，用手指刮掉露米娅脸颊上残留的一点血迹放进嘴里，血迹完全没有干，“这味道真熟悉。露米娅，你刚才吃了什么？”
“吃掉也没关系的人类哦~”露米娅开心地说道，“幽香大人说吃掉也没有关系哦~”
“幽香那里怎么会有人类？”爱丽丝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好吃的人类去了哦~”露米娅心情大好的样子，“太阳花田着火了哦，我也快吃饱了。”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爱丽丝说了一句“我去一趟”就匆匆地离开了博丽神社。
“幽香的太阳花田我们都不敢去动，你们这是自寻死路啊。”萃香坐在地上靠着灯柱，喝着葫芦里的酒，给勇仪的酒盏里也倒了些。
“幽香不会善罢甘休的。”勇仪靠在灯柱上，晃了晃手中的酒盏，“蓝，你准备怎么办？还要和人类谈下去么？鬼族不会再信任人类了，人类总是满嘴谎言。让他们都回去吧。”
“不夺回玲子，我们是不会回去的！”人群里有人喊道，大家纷纷应和起来。
“别傻了，等那个人一来，你们全要完蛋。”勇仪笑着摊了摊手，“我这可是为你们好。有事可以下次再谈，保命要紧。”
“很遗憾，没有机会了。”
幽香和爱丽丝轻轻地落在蓝前方的空地上。
“火扑灭了，没烧起来。”爱丽丝小声的告诉蓝，“不过她很不爽就是了。”
“必然的。”蓝叹了口气。
幽香举起阳伞，对着人群，脸上露出一个杀意满满的笑容：“那么，然敢烧我的花田，你们应该也有觉悟了吧？”
“住手，幽香。”
人群分开，妹红从人群中走到前面来，她比幽香矮一点，双手插在裤兜里，慢慢地走到幽香的面前站住。
“烧花田的是一帮年轻人，没有跟这边的人打招呼，先叫我去我劝过他们不要去，没想到还是去了。”
“妹红。”幽香把伞尖指向妹红，“我现在看到红色就火大。”
“你想杀了我么？”妹红皱了皱眉，笑了起来，张开双臂喊道，“来啊！来杀了我！我看你能不能做到！”
勇仪突然从后面扑上去，将幽香一把按在地上。
“弹幕我不一定比得过你，不过论力气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突然石板的路面被翻开了，藤条从土地中飞快地生长出来，猛然缠住了勇仪的脖子，几乎同时，勇仪的手掐住了幽香的头。
“要比比看么？是你先勒死我还是我先把你脑袋拧下来？”勇仪涨红了脸，咬紧牙关。
藤条松开了，勇仪也松了口气放开了幽香。蓝伸出手将幽香扶起来。
“幽香大人，请冷静些。”蓝笑了笑，“如果今天能好好解决，也就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了。”
幽香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忽然藤蔓又动起来再次缠住了勇仪的脖子。
“幽香！”爱丽丝拉住幽香的胳膊，“罢手吧。”
萃香站起身来，和勇仪一起握住藤蔓，将藤蔓连根拔起，藤蔓翻起的泥土破坏了大半的石板地。
“再这么干，我跟你没完。”萃香不高兴地说着，将藤蔓扔在地上。
坐在神社门口的诹访子抬脚用力踏了一下地面，被藤蔓翻起的泥土又回到了土地中，地面恢复了平整，只剩散落各处的石板。
蓝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向了面前的人类们。似乎被幽香引起的骚动吓到，人类们看起来更紧张了。
妖怪长年各自为阵完全不懂得合作，这让蓝感到有些头疼。
“其实今天是发生了点误会。”蓝勉强地笑了笑，“我们并没有劫持博丽巫女的意思，也没有赶你们离开博丽神社的意思，之前我们的一个孩子好像吓到你们了，对此我很抱歉。”
蓝弯下腰鞠了一躬，人类的表情缓和了些。
“原来九尾也会低头啊……一直以为你们自尊心超强的说。”鵺坐在一个路灯的顶上，事不关己地感叹道。
“如果我弯弯腰就能保住幻想乡，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蓝回头望着鵺，额上冒出青筋来，“而且再怎么说，这麻烦也是你引起的，你快给我过来。”
鵺撇了撇嘴，跳到蓝的身边来，她看了看数量庞大的人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这位是封兽鵺。”蓝介绍道，“之前吓到人类的就是她。鵺，好好道个歉吧。”
然而，鵺往后退了一步：“让我跟人类道歉还是有点……”
“喂，鵺……”蓝感到有些不妙，伸手去拉鵺，然而鵺躲开了。
“我，我乃灾祸之鸟，由人类的怨念而生！”鵺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去，“生则能断善恶，死则化为瘟疫，身如异兽，鸣如虎啸。如今只是吓到了人，又没有夺人性命，我干嘛要道歉！”
鵺突然转身逃走了，水蜜追到院子中央，抬起头眼看着鵺跑掉了。
“抱歉啊，蓝。”水蜜苦笑着道歉道，“这孩子其实挺怕人的。”
“好，捕获成功~猫科最喜欢抓鸟了。”
蓝再次抬起头，只见刚刚逃走的鵺正在寅丸星的怀里挣扎着，而寅丸星的身边是命蓮寺的其他人。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圣白莲落在蓝的身边，“星又找不到宝塔了，所以耽误了点时间。”
“请不要加又啊！”寅丸星哭笑不得地喊道。
“主人是天然呆，真是抱歉了。”纳兹林弯下腰来。
“连纳兹林也……”星哭丧了脸。
看到这样的星，纳兹林踮起脚尖摸了摸星的头：“好了好了，乖乖。再弄丢了的话，早点跟我说哦。”
“不要把我当猫咪啊……”星一脸很享受地嘴硬道，“不会再弄丢啦……”
“是是，好孩子好孩子。”纳兹林挠着着星下巴，安慰地回答。
“笨蛋情侣，快放开我！”鵺挣开了星的胳膊。
“谁，谁是情侣啊！”纳兹林一下红了脸。
水蜜清了清嗓子：“这里这么多人，你俩低调点。”
“连水蜜也……”纳兹林焦躁地望向星，希望星也来说明一下。然而星只是开心地笑着，张开双臂将纳兹林一下子搂在怀里：“纳兹林，最喜欢了！”
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挣扎，最终纳兹林乖乖的靠在了星的怀里。
“一轮和云山喝多了，我就没叫他们来。”白莲抱歉地笑了笑，对鵺招招手，“鵺，过来。”
鵺乖乖的走到白莲的身边，躲在她的身后看着人群。
“这孩子是命蓮寺的家人，作为命蓮寺的主持，对于她失礼的地方，我向大家道歉。”白莲笑着摸了摸鵺的头，“这孩子比较怕人，突然遇到人类她会紧张，于是难免会有一些过激反应，若是吓到大家，还请多多包涵。”
大约是看到白莲比较像人类，说话又如此客气，人类那边因为新的妖怪出现而再次紧张起来的气氛，也稍稍的舒缓下来。
“我之前看到的不是这个小丫头，是个很大的怪物！”一直照顾玲子的女人恐慌地提醒道。
“我是正体不明的妖怪，你之前看到的是我制造的幻象啦。”鵺躲在白莲的身后，冲着人群大喊大叫。
“那你再造一个我看看，要是真是你造的，再造个一模一样的总可以吧？”一个村人说道，“不然我们怎么能信你呢？”
“呜……”鵺为难了起来，她每次制造的幻象都不同，因为每次都是凭着兴致来的关系，以至于她也不记得自己上次变的什么了，“上次变的什么……我不记得了……”
“那怎么能证明……”
“如果不信她们的话，可以去问问鬼族嘛。”妹红指了指一旁的勇仪和萃香，“那两个可是正牌鬼王哦，鬼族是不会说谎的。”
村人们议论起来，忽然有人说：“慧音老师也这样说过。”于是大家就纷纷点了点头。一个年轻男人走到前排来，神情紧张地望向勇仪和萃香。
“那个……”男人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们是鬼王大人？”
“力之鬼王，星熊勇仪。”勇仪转了转酒碗，将酒碗递给萃香，萃香给她倒上酒。
“怪之鬼王，伊吹萃香。”萃香给勇仪倒了满满一碗酒，头也不抬地笑着回答。
“那个，我是慧音老师最后一批的学生。”男人咽了咽口水，“慧音老师说过，鬼族是不会说谎的，所以想说问二位几个问题。”
“等等！”勇仪举起手来，“慧音的最后一批学生？慧音怎么了么？”
“哎？”男人愣了一下，“慧音老师去世已经一年多了……”
“哎？哎哎哎？”两个鬼王很没形象地惊慌起来，“我们怎么不知道，妹红妹红，怎么不告诉我们？”
“慧音临终前说，她没有教好自己的学生，让他们打破了和妖怪间的平衡，所以自己寿命将尽的时候，也没有资格麻烦你们。”妹红伤感地笑了笑，“她要我不要告诉大家，所以并没有通知任何人，要不是被文文撞见，我谁也不准备说的。”
勇仪回过头去：“射命丸文！”
“啊呀！”躺在屋顶上昏昏欲睡的文文突然被这一声喊声惊醒，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啊呀啊呀，这不是鬼王大人么？有何贵干？”
“慧音去世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勇仪伸手去抓文文，文文赶忙躲开了。
“啊呀啊呀，你们不是在地下么，我去了多不方便。我以为其他人会告诉你们的，其他人都知道啊。”文文在自己胸前比了个大叉，“我要是去了旧都，绝对会被你们族人抓去烤了下酒的！”
“这倒是很有可能……”萃香思考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也是，那就原谅你吧。”勇仪摆摆手，“不过过会带我去慧音坟前看一看。”
“是是是是是……”文文讨好地笑着飞回了屋顶上。
“希望能有好消息带给她啊。”妹红笑了笑。
似乎想起了什么勇仪又转回头去看向不知所措的男人：“对了，你刚才要问什么？”
“可以问了么？”
“问吧问吧。”勇仪挥挥手，表示不用在意。
“那个小丫头，真的是之前吓到人的那个大怪物么？”
勇仪想了想：“之前怪物是啥样我没看到就是了，不过应该是她没错，她叫封兽鵺，是正体不明的妖怪，经常变换样子吓人的。不过只是喜欢恶作剧罢了，本身倒是没什么危险。”
“真的只是吓吓人而已么？”
勇仪哈哈地笑了：“就现在在场的妖怪来说，普通人类被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盯上，都不可能逃掉的。当然我们这里也不全是妖怪就是了，还有比妖怪更厉害的。”
勇仪说着，瞟了眼坐在神社玄关喝茶的永琳。
“那，如果是误会，那可以把玲子还给我们吧？”人群中又有人喊道。
“这个不由我决定。”勇仪摊了摊手，“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认为如果把小巫女还给你们，你们还会跟我们好好对话。”
“如果想要对话，起码应该相信我们！”
“怎么相信啊？”萃香摇了摇酒葫芦，“人类跟天狗一样谎话连篇。”
身后传来放下杯子的声音，前排的妖怪们纷纷回过头来，只见永琳放下茶杯站起身，向这边走来。天上云层很厚，没有月光或者星光，只有永琳一头银发好像在放出光来。
见永琳起身了，蓝连忙让到一边。
“我虽不是妖怪，不过还是懂点妖怪的规矩的。”永琳笑了笑，“我家小兔子也特意跟我说了，她是幻想乡最古老的妖怪，是幻想乡的原住民，所以她觉得她也是最不愿意看到幻想乡崩溃的妖怪。那么我就也来出分力吧。”
蓝向永琳行了礼：“既然月之头脑开口了，那我就听听高见吧。”
“算不上什么高见，只是很简单的方法。”永琳笑了笑，“若要让双方都不违反就签订契约吧。制定一份契约，契约对妖怪有绝对的约束力，妖怪这边是绝对不会违反的。”
“这倒是个好方法。”勇仪点点头，“不过要是人类违反了呢？”
“若是人类违反契约，那么违反契约的人类，被妖怪吃掉了也不该有什么怨言了吧？”永琳轻声地笑了起来，望向前方的人群，“人类们觉得如何呢？”
人群议论起来，然后纷纷表示赞同。
“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蓝点点头，“那么请给我一个月时间，我去收集妖怪们的意见，人类们也将意见统一一下写下来，到时候将双方意见合一合，制定一份契约，也避免之后再起冲突。”
“那玲子……”
“在契约制定下来之前，我们不能将巫女还给你们。”蓝看着不满的人群，举起手来让他们稍安勿躁，“不过，如果你们不放心，可以继续让人过来照顾小巫女，我们也会有人在这里守着巫女，这样双方都能放心。”
“这倒是个办法……”人群又议论起来。
“请先让我看看玲子。”照顾巫女的女人站了出来，“如果她还安好，我们就按你说的做。”
蓝宽慰地笑了，伸出手来：“请跟我来。”
走过神社前的空地，在妖怪们的注视中，女人难免有些畏缩，蓝叫她不必害怕。推开神社的门，就看到妖境四仰八叉地睡在屋子中央，脚挂在矮桌上，毯子也被扔到了一边。在房间的角落玲子熟睡着，让铃仙抱在怀里。
“妖境睡相太差了。”铃仙解释一般地苦笑着说道。
“要怎样睡才会睡成这样啊……”蓝弯下腰将妖境抱起来，放在房间的一边，给她盖上薄毯，“玲子还好么？”
“刚才被妖境踢了一脚，我就把她抱起来了。”铃仙站起身来，将孩子递给蓝，“玲子很乖的。”
“这是月亮上的兔子，铃仙•优曇华院•因幡。叫她铃仙就好。”蓝接过玲子，将玲子递给女人。
“这孩子爹妈死的早，一直是她堂叔一家在养她。”女人抱着玲子，摸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就是之前那个巫女的父母，那孩子被杀了之后，她堂叔夫妇也不愿养她了。她出生的时候是我接生的，现在也就我在照顾她了。孩子长得真快，一转眼已经五岁了。”
“玲子对我们的意义恐怕要比对人类要强烈地多。”蓝怜惜地笑了，“没有妖怪会伤害她，因为她是被整个幻想乡所爱着的。”
“你看，她是多可爱的孩子啊。”女人低下头，再一次亲吻了玲子的头，然后依依不舍地将孩子还给了蓝，蓝又将孩子递还给铃仙。铃仙抱着玲子，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人类离开之后，妖怪们果然办起了宴会，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喧闹所吸引，妖境熟睡着骨碌骨碌滚到了走廊上。幽幽子将她抱起来，跟大家告辞。
“幽幽子大人，这就要走么？”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蓝也放松了心情，笑着问道。
幽幽子将毯子从妖境的手中拽出来，想了想然后笑了起来：“宴会的话，果然还要和阿紫一起来才好啊。”
“说的也是。”
“说来，你们有看到妖境的半灵睡到哪里去了么？”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