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できること
看到电话上赫然显示着枫姐的名字，小木的不安明显摆在脸上。小柯见状立即将车停在路边，额头碰过额头，小柯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小木只是摇了摇脑袋。
按下接听键的一瞬间小木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从她在大气层边缘亲眼看着俞枫的渡船飞向外层空间到现在，时间过去了还不到一个月，俞枫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那封信明明写得那么生离死别。还有俞杉呢？她和妹妹之间……爱情？
小木有很强的适应力，或者说反应比较迟钝。遇到理解能力之外的事情她绝不会当场疯掉，而在之后的几天里，当信的内容反复回闪，小木才明白那是多么不同寻常的感情，小木知道自己也是爱姐姐的，可自己并没有爱上姐姐。爱情来自于她所未知的一个领域，爱着妹妹的俞枫也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全能房东。小木因为这个电话而不安，因为没有一个物种能够接受陌生事物，已经窥探到了俞枫内心的小木，认为自己已经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去面对她。
好在电话那头传来的并不是曾经熟悉的声音。
“请问是林小沐小姐吗？”
“是……嗯。”电话那头并不是俞枫，小木又陷入了另一种混乱。
“我是陈安安啊！我拿俞枫手机打给你的，她手机上有你的号码。喂？你还记得我是谁吗林小姐？”
小木怎么可能不记得她，陈安安可不光是俞枫的同事工友那么简单，这个立志要当星际打架王的女孩骨子里有着武术家血，是天生的狂战士，小木差点就以为她真的要捧回奖杯了。然而一次课程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此人，小木分析她可能是第一次太兴奋，回到家发现全身散架就敬而远之了，这种人其实不少。不过小木作为教练，收了钱自然是要相当的负责，刚刚下午课上还点过名，这个缺勤大王也刷新了自己的个人记录。
小木一扫忧郁，声音也欢快起来。
“怎么会不记得呢陈小姐就在我班上啊，而且还是我们这里的VIP呀！不过我注意到了陈小姐可能时间比较紧张，没有富裕的私人时间，所以按照您目前的情况，年卡是比较不划算的，建议您更换成月卡，虽然折扣没有年卡高但是……”
“我快死啦！你就是送我一张白金卡包休闲按摩住宿我恐怕也快没那个命消受喽！老俞在大兴投资的这个节骨眼上拍拍屁股走人，现在我是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半使……得了我也不跟你牢骚了，有大事找你，赶紧过来！”
十分钟后，小柯看到的是之前小木妈妈给自己猛夸了一番的中介公司已然一副皮包公司老板跑路的末日景象。办公室里一派狼藉，纸片遍地，杂物堆里一个蓬头垢面的分不清男女的正在闷头打电话，而她却正是往日那个一身结实肌肉，穿着背心挥洒汗水的健康女战士。
陈安安见到“双胞胎”时的反应更为夸张，刚站起来就嗷嗷地摔了个大跟头。这边人还趴地上那边电话又响起来，小木跑过去照看陈安安的伤势，小柯则去对付电话。
陈安安这跟头摔得艳惊四座，胳膊膝盖都血洒当场，鞋跟断了脚扭了眼镜也摔碎了，更糟糕的是好像整个人都摔傻掉了，被扶起来后抱着小木嚎啕大哭。
眼泪中小木得知俞枫走了以后本来两个人分工的活计现在全由陈安安一个人来做，两天前她边开车边接电话结果把车撞了现在都还没时间联系保险公司，沿海那边现在治安好转要房子的人越来越多她干脆就住在办公室，男朋友过不上夫妻生活闹了分手不谈没想到还遇上了小偷奋战了几乎一夜……
小木被陈安安的遭遇感染，眼泪珠子滴溜溜地转，
“这是客户的资料。”小柯把电话里那位客户的要求和联系方法记在一张纸上放在桌上显要位置，“我们先送你去医院。”
陈安安的情况不严重，掏出大把钞票之后医生表现积极，一针吗啡下去伤病员立马停止哭泣，表情绽放。医生护士动作麻利地为她上了药推进病房。
小木谢了护士，回到病床前，亲切慰问受伤的病患，“好些了吗？”
“哈哈哈，还有那个吗？”陈安安第一次吸毒，感觉良好，“小针管，嘿嘿嘿……”
小木把脸皱成了包子，小柯笑容可掬地凑到陈安安面前，“那个一针两万，你的医保卡里已经没钱了。”
陈安安的嘴角上下掉了个个儿，笑变成了哭，“年底还想整个容呢，呜呜呜……”
只要女人一开始哭，小木就急得火气大，“整什么呀！自己的脸给别人看作甚？”
陈安安听后大力一拍床头柜，上面的水果刀叮当下地，白晃晃的寒光挺吓人。
“对！去他姓周的！敢跟老娘提分手！丫再敢来敲门我就断了他香火！老娘当年为了他牙疼了半个月啊！我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就那么回事，还是女人好……软绵绵的……”
陈安安的俩小眼睛转啊转，瞄上了小木的胸。小木第一次穿这么低的领本来就够别扭的了，熬过白天好不容易脸皮变厚了，这会儿被陈安安盯着又难堪了起来。好在小柯发扬骑士精神，挡住了陈安安火热的视线。被小柯护着一瞬间小木觉得自己飞上了天。
小柯的衣服颜色艳，在苍白的灯光下晃到了陈安安的眼，也岔开了她的桃色念想，这人问了个正经的问题，“林小姐和我们林教练谁先出生？”
这问题把小木给问得一愣一愣的，小柯倒是听明白了，挽上小木妈妈的胳膊，甚为亲密地样子，“我们自己也不知道，陈安安小姐能看出来我们谁比较大吗？”
陈安安立马抬手一指小柯，“你！”
小木顺着伤病员的手，看到小柯的胸，再比比自己的，的确有一定差距，于是一跺脚，弹起水果刀狠狠插在苹果上。
小柯拍拍小木的背，乐得眼都没了，“我是说我们俩的年纪！”
陈安安有些诧异，“你们自己不知道？”
小柯跟着瞎编，“我们只知道林小沐比林小柯早出来几分钟，但谁也不能保证后来父母没把我们弄混了呢，说不定就是哪一天，糊涂的老爸把我们当错了婴儿车，为我们系错了颜色的鞋带，林小沐从此就变成了林小柯呢？说不定其实我们的角色互换了好几次呢。”
陈安安被绕得有些晕，摸摸自己的脸，“可我怎么觉得你们俩的性格差了很多？林教练在我们班上被叫‘硬派角色’的来着。”
听闻自己还有这绰号，小木追问其由来，“为什么？”
“哈哈哈，你想想硬派角色什么样？他们不爱说话，没有女人，但是身手了得，而且整天就爱摆造型。”
小柯撅着屁股拱拱小木，回头小声对她说，“我不是女人么？”
小木踢她一脚。
陈安安解释，“林教头她啊，教动作的时候从来不会手把手的，都只在一边说，我们都怀疑她有洁癖，是嫌我们脏呢。”陈安安似乎有意和小柯套近乎，说话多是在看小柯的眼睛。
小木赶紧摇头，“没有没有！你们这误会的，不是说外国人有一米的私人空间吗，我就是……”
小柯搂着小木的腰，“姐姐她比较认生，怪我从小陪着她，突然一个人她就会不安。”
小木被搂着腿不好发力，揪了小柯的手背，
不过她俩现在这个样子，明明就是林小柯粘着林小沐好不好，谁离不开谁啊！陈安安捂着嘴嘿嘿地笑。双胞胎黏糊一块儿实在是养眼，陈安安笑的动作过大，脚踝传来一阵阵的疼痛，陈安安笑到半路改吸凉气儿。
“疼么？我去喊护士来……”小木及时注意到了伤员的异样，伸手去按警铃，被陈安安推了回去。
“林教头你给我等下，今天就是有是找你。”
小木双手合实，恳求状，“欸呦陈小姐还是先养病吧，有什么事情能比身体重要的？”
陈安安拿起桌上的橘子皮撕着玩儿，“我怕再来两针吗啡连亲娘我都能非礼了，趁还有意识赶紧地。况且，这是老俞交给我的任务。”
听到俞枫的名字，小柯咬咬小木耳朵告诉她自己先去楼下等，小木拉住她。
“陈小姐，小柯和我是一心同体的，有什么话都可以当着她的面说。”
陈安安盘起腿，有点严阵以待的样子，“也是，我也有事想和……这边这位林小姐商量。”
小柯把凳子摆好给两个人围着床坐下，陈安安看着她们双胞胎相互照顾的情景有些触动，小木却以为她是又疼了，忙着嘘寒问暖，陈安安摆摆手，眨眼就留下一行眼泪，“林教头，我想我的腿恐怕保不住了……”
小木慌了，摆酷她擅长，安慰人还真没什么经验，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情况，腿没了上厕所怎么办啊？想都不敢想。
“所以老俞想让你把房子买下来。”
小木当机。小柯插上嘴，“老俞就是你们说过的俞枫吗？”再动动小木，“俞枫是谁？你趁我不在的几天沾花惹草了？”
这回轮到陈安安当机，难道说这对双胞胎姐妹会是那种关系！？！？
小木揪揪小柯的嘴，“我是在帮你物色二房好不好！”
原来是在开玩笑，陈安安血压回复正常，脚踝又是一阵疼痛，三疼两疼，倒是清醒了不少。
“说正事，你现在租的那套房子，俞枫想让你买下来。她没跟你商量？”
这可把小木打击到了，俞枫走后连个短信都没有来过，完全断绝了联系，小木以为是她家复杂的情况让她抽不开身，可心里真有些冷清，不至于日思夜想吧好好的个大活人突然从自己生活中消失了，还是那么能来事的一个人，多少要有个适应的过程。好在妈妈姐姐都在，还有小柯，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小木不想深究为什么俞枫没有打电话来过，但至少现在能够说明她还想着自己。
小柯再次加入讨论，“买房子可不是件小事情，不用说手续繁琐，我们也没说想买啊。”
小木对小柯的合理谨慎反倒有些不悦，拽拽她的群角让她老实呆着。
“老俞说你很喜欢那栋房子，有这回事？”
小木的确很喜欢那栋的房子，而且也只能说自己的确就像姐姐说得那样不懂掩饰。
小木点点头。
“老俞说她得到了商业情报，今后那边的房价会有变数，我觉得她说得对。海边本来就是黄金宝地，现在治安比以前好多了，共和国开始加大投资，联邦也会不甘示弱，房价见涨的确不假。”
从前，小木对钱没什么概念，吃住在家，每月的津贴基本上原封不动，母亲节给妈妈买个小礼物什么的生日也能收回来。可现在大不一样，每月的死工资，吃喝全在里面，每一笔钱都是实实在在地从自己口袋里溜出去的，每次花钱的时候感觉就像自己突然轻了几斤一样不踏实。她还有个女儿，就算是侥幸避过了学龄段的巨额开销，也不得不为将来打算。小木懂得房产的投资价值想对稳定，不然那么多企业也不会一色儿地涉足房地产。于是她一咬牙，“陈小姐就先告诉我多少钱吧。”
陈安安抿了抿嘴，“林教头您这是折我寿呢？叫我小陈就好了。房子趁现在便宜出手不会有错，老俞还说了，你看着家里挺有钱的，实在不行找她借。”
这回小柯可起了疑心，有这么好的投资项目自己不出击，拱手让人还紧赶着往人家怀里送，哪怕自己倒贴都可以，世界上如果有这种人的话，那恐怕是别有用心吧？小木是差点就答应了，毕竟枫姐一片好心，可在关键时候被小柯拦了下来。
“呵呵我也跟着姐姐叫你小陈姐好了。”
陈安安眨眨眼等着这个林小沐的双胞胎妹妹发言，她觉得这个妹妹比姐姐成熟很多。
“呵呵小陈姐都英勇负伤了还这么关心我家姐姐的事情做妹妹的先感谢一下小陈姐，还有俞小姐，有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俞小姐一片心意我们都很感激，不过买房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至少也要向家里同胞一下，请见谅。还有经济上，我们姐妹都没有正式工作，随着家人搬迁也只有姐姐好友临时合同做做事情，所以我们自己手上实在不是很宽裕，如果有大动作的话还得求父母那边。不过既然是姐姐的朋友，我想我们的父母也会很放心。现在小陈姐还是专心把脚好利索了，我们心里负担也小一点。”
陈安安看小柯看出了神，难以置信这么一大箩筐的话是从这个和对外人害羞又害羞对朋友专横又专横的林小沐一模一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魅力啊，就是这么来的！
“这、这是自然，姐姐我这两天忙得昏天暗地地，真恨不得弄个什么炸弹把手上这些破事全炸上天算了！”
“噗！”
“噗！”
小木和小柯异口同声，陈安安扔了她们俩一人一片橘子皮。小柯把掉地上的捡起来，再帮小木妈妈把头顶上的那片拿掉，乐呵呵地丢尽垃圾箱。
“林小姐刚才说还没有找到工作？”
“嗯？”
“嗯？”
又是异口同声，陈安安指指小柯，笑得嘴都咧到耳朵跟了。
“呵呵是啊，如果小陈姐有什么好的可一定要推荐啊！”小柯歪头一笑。
“眼下就正好有一个，保障很好，待遇优厚，属大型能源行业旗下，老板发钱直接不看，办公条件卓越，包吃住，老板还是美女哦！”
天上掉馅饼，“双胞胎”心里都在想：有这么好你咋不去？还搁这儿累得半死不活的？
“而对你来说最大的优势是，人事部管事的正是在下，鉴于刚才你们见义勇为送我来医院，我可以保证你已经具备了我们所需要的一切素质，还是老前辈俞枫朋友的……妹妹，任人唯亲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只要你点头。”
小木觉得这也太玄乎了，她作为母亲必须出面为女儿的第一份工作把关。
“说的不会就是您那儿吧？”
陈安安点点头，“嗯哼。”
“小陈姐太会开玩笑了吧……枫姐走了以后那里不就是您一个人了吗？还人事部经理，我看就是前台经理也是您吧？”
“我知道我们那儿看上去是寒酸了点，不过至少，看我们老板的车你总该信了吧？”
见小木还有些犹豫，陈安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压上，“你们当我乐意招个人进来到时候排挤自己啊？老娘我是真受不了了你们救救我吧！我连辞职不干的心都有了，老板说奖金随便开，要人也没问题，可我连个贴招工启事的功夫都没有，现在又这样了，一个人的企业这最后一个人也歇菜了……”
小木接着问，“我从前就好奇，你们那么大的公司怎么会只剩下两个人？从来不招人的吗？现在业务才刚刚有些起步您就忙趴下了，以后可怎么办啊？要我说真别干了，哪有这么折磨人的，根本就是变相虐待啊，再多钱也是不值得的，那些资本金发钱的时候，心里根本瞧不起给他们打工的……”
陈安安立马止住了眼泪，抓着床单，“林教头你别这么说，我们老板虽然是豪门子弟，但人很好的，她只是……”
陈安安擦擦眼泪，撑着脸看向漆黑的窗外，“我们老板被男人骗过，那以后就不再相信陌生人了。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公司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是有很多人的，你可能还见过那个男人。”
“那……”小木大概明白了，而小柯也在这时候握住了她小木妈妈的手。
“那个男人骗了她的钱也骗了她的心，带走大队人马在外面又开了一家公司，还诋毁老板的声誉在业界排挤她。这家企业本来是老板从家里争取来证明自己的，她不想还没开始自己的生活就白白嫁给达官显贵。那之后老板陷入了低潮期，连报复都懒得报复，现在都是些明事理的老客户还在照顾我们生意，如果这家公司倒闭了，老板会失去一切的，你们懂吗？你们……你们不是这个星球上的人大概不知道什么是自由吧？”
小柯一步上前，直直地站在陈安安面前，“那陈经理，关于卫国东路19号出售的有关事宜就交给我来处理，可以吗？”
“是陈副总。”
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走进来的正是陈安安的老板路易斯，后面还跟着一大堆药代表（就是推销药的）。小柯把丧尽天良们赶出病房，路易斯来到陈安安身边，“对不起陈姐，我早该停业的……”
“你错了路易斯，你才刚刚开始，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自由，无论如何不要放弃！”
“是的陈姐，我们也迎来了新的员工……”路易斯把小柯请到自己身边，“林小姐请你明天就开始工作，迎新宴的话等陈姐出院一起办可以吗？”
……
小柯上车之前，小木抛给她一个媚眼儿，“说我守财奴，你还不是待着工作就上？”
小柯懒洋洋地趴在车顶上，“那是因为啊，如果不工作的话，我就会觉得自己是妈妈包养的情人了啊！”
小木白她一眼，“成啊，母女恋咱们又不是第一个。”
“可我们会是最深爱的一对！上车吧亲爱的，我们回家。”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