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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血宴
邵云峰是刚刚杀进徐府来的。自从知道要和骆贤化干戈为玉帛之后,他就一直和静休清虚一起守在小侯爷榻前,一是要显示自己的忠心耿耿舍身护主,二是防备郑涛等人为了取信骆贤,将自己杀了。
小侯爷一直昏昏沉沉,直到徐天恩进府后,才骤然在一阵杀声中清醒过来,吃力地挺直了身子:“他们——来了?”
“前面已经动上手了,”静休低声说道,“那徐天恩没什么防备, 有郑异人伍将军主持,无碍。”
“那,”小侯爷奋力翕动嘴唇,“龙袍——”
“龙袍是骆十八亲自去拿,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什么骆十八?”小侯爷说话依旧吃力,着急地涨红了脸,“是我平靖侯府——”
静休怔了怔,与邵云峰对视一眼,突然就明白了小侯爷的意思。这样一场大功劳里,平靖侯府第一个出手,却平白无故替旁人做了嫁衣,且损兵折将,自己憋气不说,诚王那里也显得足够无能了!
“遵小侯爷的令。”邵云峰第一个站了起来。他生就了亡命徒的脾性,一心报断臂之仇,就将身上的伤痛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刚进徐府,就见那书房边上一队火枪手一涌而入,深知蹊跷,索性在房顶上等着捡便宜,直到平靖侯府的死士将那些个火枪手收拾了,才喝退其他人,提着刀进了书房。里面除了死尸外再无一个活人,只有墙上一个黑洞洞的通道,仿佛通往幽冥。
邵云峰想了一会儿,觉得骆贤不可能已经逃之夭夭,干脆坐在太师椅上守株待兔,竟真的等到了骆贤。他见骆贤背着个满是血污的包裹,拄着刀立在通道口微微喘气,仿佛已经去了半条命,不由得暗自快意,胸有成竹地拉开架势,他朝骆贤微微一笑:“小掌柜,骆十八,今天邵某可要再讨教一番了!”
骆贤并不做声,只是依旧喘气,她觉得周身血液仿佛都沸腾了一样,血管骨髓都被烘烤炮烙,几乎能疼得让人发疯,一股甜腥涌到喉咙,她轻咳一声,口鼻就又呛出一股鲜血。
邵云峰虽然语气嚣张,但终究还是顾忌骆贤刀法,不敢肆无忌惮地靠近,直到见她摇摇欲坠地咳血,才放心走过去,在离骆贤三步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小掌柜,得罪了!”
骆贤垂头喘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束好的长发早已在厮杀中纷乱披散下来,黑漆漆的长发衬托下,那张满是血迹尘土的小脸更显狼狈,那纤细的腰身也一样更显得楚楚可怜。
邵云峰盯着骆贤又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早就想把骆十八搓圆捏扁,如今骆贤这样狼狈无力,院外又都是平靖侯府的人,自己就算把她怎么样,也没人能阻拦了!
“小掌柜!”他猛地一剑扫过,骆贤似乎无力防备,手里的刀只有气无力地举了举,就被那剑扫得脱了手,同时骆贤一个踉跄,又咳出许多血来。她仿佛已经看不清东西,一只手在脸上抹了抹,把张脏兮兮的脸抹成了血脸。
邵云峰彻底放心了。他再不迟疑,大步过去,一把扯过骆贤,就势横剑压住骆贤脖颈,看着全无反抗之力的骆贤,就想合身压上,同时却又发现了新的烦恼——他只剩一只手了!
“他妈的!”他推搡着给了还在吐血的骆贤几下拳脚,发现对方宛如小猫小狗似地并不反抗,且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就安心将抖手剑丢到一边,急不可待地扯骆贤衣裳,不意他的剑刚离手,骆贤那软绵绵垂下的手臂却突然有了力气,自他的手里挣出来,同时臂弯就平端着朝向他的眼睛,那白皙的手腕上正套着只小小的皮套,皮套上挂着张玲珑精致的小弩!
那一弩箭正钉进了邵云峰的右眼。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翻滚。而骆贤趁机整个人攒足了力气,抢先拾起了长剑。 “再较量,”她奋力将长剑戳入邵云峰心窝,“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骆贤手上此刻准头力气其实全无,那一剑偏了些,邵云峰手脚在地上乱刨了一阵才断气,骆贤咬着牙,想要再把长剑拔出来,用力之下,一脚踩在血里一滑,几乎摔了个跟头。
提着剑她又想了想,就觉得自己眼下这光景,出了门难免被乱兵趁乱截杀,又不能在这里眼睁睁等着平靖侯府的人再来杀自己,正在犹豫的时候,突然耳边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放下屠刀,才能立地成佛啊。”
骆贤抬起眼睛,看着凭门而立的静休,心里霎时一阵冰凉:她最好用的底牌已经用完了。当然拼命的法子也并不是没有,只是她担心此刻用上,自己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也见不到顾三莲了!
“郑涛呢?徐强呢?”她不动声色地勉力提刀而立,右手悄悄将根金针攥进了手里,她的刀法诡秘奇特,专门有一招靠刺激几个要紧穴道聚力提气,威力也十分霸道,但使用的人下场也一样堪忧:不是筋脉俱断而死,就是成了废人,最好的下场也是大伤元气终身有损。骆贤知道自己眼下情景使这样的招数无疑是自行回光返照,并不想用,但静休阅历修为绝非邵云峰可比,不用真功夫,也一样要断送了!
“果然不该信那两个笨蛋。”骆贤在心里最后懊悔了一句自己的识人不明,右手金针连点,觉得周身一股热流涌入,身体蓦地轻松下来的同时,提刀跃起,朝静休狠狠一刀劈了下去!
静休见她刚刚还萎靡不振,目光里蓦地神采慑人,也吃了一惊,退步提起禅杖挡下一刀,他只觉那刀沉重无比,自己手臂几乎被震得发麻!
“孽障!”他且惊且怒,将禅杖横在胸前,“你用的是什么妖法?”
骆贤知道自己时间紧要,并不做声,只是一刀紧似一刀地进攻,静休先还还手,无奈骆贤竟发狂了似地舍身而上,除了要害以外全不回避阻挡,不过五十招,就被逼成了彻底的守势。好在他这柄禅杖是上好精铁所铸,又比骆贤手里的刀沉,虽然上面被骆贤砍出许多缺口,却比骆贤手里的刀还结实些。眼看骆贤全力一刀砍来,把禅杖砍出条深深的口子外,那刀也蓦地一震,断为两截,静休心底暗喜,他心神一送的空当,骆贤已经一跃而起,空手抓住那飞上天的半截刀刃,随即合身上前,狠狠插进了他的胸腹之间!
静休摇摇晃晃朝后退了一步,目光茫然中带着些惊讶:“小施主——”他没能说完就没了力气,被那禅杖带得朝后仰去,栽在地上不动了。
骆贤朝后退了一步,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掌,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飘飘的麻木不仁,感受不到疼痛了。
口鼻里又有热流淌出来,骆贤并不去擦,也没时间去擦,提着那柄断刀,她出了门。门外依旧还是平靖侯府的侍卫,见她出来都有些发傻,骆贤提刀,朝着他们轻描淡写地画了个圆:“挡我者,死!”
她并不知道自己看上去多可怕:那小小身子从头到脚满是血污,周身衣裳已经再看不出一丝本来颜色,同时长发披散,口鼻流血,目光凶狠,几乎活脱就是地底爬上来的罗刹,那几个侍卫并不知道小侯爷的命令,看着骆贤腿软的同时,就开始悄悄后退,最后干脆头也不回的跑了。
骆贤并不追赶,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阵昏沉一阵清醒,只一门心思地去找顾三莲。不分敌我地把那拦路的乱兵杀了一路出来,她站在徐府门口,就觉得眼前天翻地覆,洛州城里半边火光冲天,半边乱兵横行,已经是骤然自人间换到地狱了。
脚底下那街道上显然已经恶战过一次,横七竖八地倒了许多尸首,鲜血在街边汇成数条小小的溪流和水洼,不远处几家人家和徐府一样火光冲天人声嘈杂,更有许多兵卒在街上往来飞跑,有的是背刀提枪,也有的是挂了彩撤下来,也有的背着些鼓囊囊的袋子眉开眼笑,甚至还有两个骂骂咧咧扯着个披头散发哭哭啼啼衣襟半散的大姑娘。
“嘿,”街边那个一眼看见了骆贤,登时眉开眼笑地撒了手,直奔骆贤而来,“这里还有一个!”
骆贤不闪不避地迎了上去,一撤身躲开那人的手臂,同时反手就是一刀!那人咽喉飞溅出一股鲜血,踉跄地倒了下去,另外一个还不及抽刀,骆贤第二刀已经轻轻抹过了他的脖子。
大姑娘吓得想要尖叫,却没能叫出声来——她这时和骆贤离得近,就觉得骆贤这模样比那两个可怕多了!
她当街杀人,那五门卫的兵卒虽然不敢上去,却也团团把她围了起来。骆贤并不反抗,只甩了甩刀上的鲜血,低头闭目养神:“叫郑涛和陈强来!李昌也行!”
她声音不高,但却似乎让人难以违背,那几个小兵商议了几句,就推举出一个伶俐的,快步如飞地去报信了。
不一会儿,陈强一身甲胄带着人骑马而至,一手勒缰一手抱着许多令箭告示。“阿洛,”他在马上见到骆贤,立时把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扔给了身边的小厮,“你怎么样?”
“没事。”骆贤暗自把身上那根金针拔了出来,那些疼痛变本加厉地返回到她身上,几乎有些站不住了,“这几个违反军令的,我替你杀了,这个,”她吃力地抬手指了指身边的大姑娘,“你找个妥当人送她回家。”说着又去解背上的包裹,“这是——”
“那些先别管了!”陈强见她摇摇晃晃几乎脱力似地,一手把她扶住,一手替她解下包裹,又朝身边吩咐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将骆贤扶上马去,自己翻身坐在她身后,一抖缰绳,“你忍着点,我带你去找大夫。他妈的,”他少见地骂了句脏话,“郑涛明明安排老张去接应你,怎么倒是你一个人这么狼狈的出来了?早知道这么棘手,我就该早点请徐副将分些人过来,你不知道,怀王在城守营里藏了一伙土匪!好家伙,全是不要命的家伙,我们这边砍了徐天恩,他们立时就举火造反!要不是刚刚调了大炮进城,这洛州城就全玩完了!”
他絮絮叨叨地不停口,骆贤却只觉得耳边聒噪一片,分不清字句,同时那胸口就翻涌个不停,马背上一个颠簸,她不由自主地伏在马脖子上,口鼻就重新涌出了鲜血。
“班副?”陈强见她实在在马上坐不住,也担心她受不住颠簸,勒住缰绳下了马,他把骆贤接了下来,“你怎么样?”
长发粘了鲜血,几乎糊住了骆贤的整张脸,骆贤的嘴唇在长发间有气无力地开合:“带我出去,找莲娘。”
“莲娘——是顾大家?”陈强低声安慰,举手去替她整理头发,“放心,她和方静都没事。我先带你回府医治,等明天城里安静了,再把她们接回来。”
可等那长发拨开,露出骆贤的小脸来,陈强那目光瞬间定住了:骆贤口鼻被鲜血染得通红,脸上染了许多鲜血,但那鲜血之下,小脸已经白到了几乎透明,同时那手就软绵绵地搭在了他肩上!
“阿洛,班副,”他使劲摇了摇骆贤,“你怎么样?”说着又一把把她抱起来,跌跌撞撞地分开乱兵朝街道另一头跑去,又朝一个自己认识的小兵喊:“快去,把冯大夫叫来!快点!”同时就又慌乱地低声给骆贤打气:“挺住,挺住,班副!你要是没了,再投胎,那再找我们,找顾大家就难了!”
骆贤眼前耳边已经一阵模糊,但心里依旧是一片清明,她吃力地抬起头,眼前却只是一片迷迷蒙蒙的红光,不知道是天色渐亮的霞光,还是那冲天未灭的火光,她努力吸着气,同时心里就继续杂乱无章的给自己打气:再撑一步,再撑一步,等过了这一劫,她就可以逍遥自在了,她熬过了那么多凶险,难道就这么一步,她就跨不过去了么?
我不死,我要活,模模糊糊想着,骆贤坠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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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总觉得这篇文章似乎不太符合300样的口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在下就不费事在这边更新了。
请诸位直接去JJ看好了,因为似乎在这边留言也一样是JJ的诸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