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rass 于 2013-1-27 23:13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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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梓完全沒變呢……』

『在初中就已經發育完全了吧？』

『看起來還是那麼可愛，真令人羨慕～』

中野梓參加完同學會回家的路上，腦海裡反覆回播著初中同學們的歡言笑語。

說什麼「完全沒變」、「發育完全」、「還是那麼可愛」……都是在指她跟中學生沒有什麼兩樣的身材吧。初中同學們的外表變了很多，內心倒是沒有怎麼變，今天同學會時，她還沒走到集合地點，遠遠就聽到有人在高呼「人偶殿下駕到！」這個丟臉到讓她停下腳步的口號。遲疑著要不要裝作不認識那群人轉身離開，但她看到幾個以前相熟的同學向自己招手，還是逼不得已紅著臉走近。

提起「人偶」這個詞，她就想到初中那段灰暗的回憶。

初中剛開學時，她站在台上對著全班同學自我介紹時，底下不知是誰嘀咕了一句「中野同學的頭髮又黑又長，好像日本人偶喔」，之後她就一直被同學們從早到晚「早安啊人偶殿下」、「明天見哦人偶殿下」地叫個沒完。

同學們沒有什麼惡意，不過梓還是覺得困擾，以嚴肅的態度說「請不要再這樣叫我了」卻被理所當然地視若無睹，後來只好改變形象綁起雙馬尾。但那幫人依然故我，初中也沒有重新分配班級的制度，她就這麼被叫了整整三個年頭的「人偶殿下」。

幸好，從上了高中以後就沒再被人叫過那個討人厭的綽號，也沒再被人取過奇怪的──

……不、總結得太早了。

中野梓低下了頭，淺笑著想起那個才見過幾次面就為自己決定了新綽號的人。

她是非常不喜歡被人亂取綽號的人，她覺得好好地用名字稱呼人家是一種禮貌，不過那個人為她取的綽號「梓喵」，梓意外地覺得可以接受，對那個人的恣意妄為也並不怎麼討厭。

那個人名叫平澤唯，是梓在櫻丘女子高中所加入的輕音樂部裡認識的前輩，比她高了一個年級。

年級不同，個性也不同，兩人卻相當合得來。相處久了，梓和她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比所有人都還要親密，之後更是朝著一開始誰也料不到的方向義無反顧地揚長而去，坐太空梭去追都追不回來了。

說起來，梓會加入櫻高的輕音部，也是受到唯的影響。

起初，梓是不打算加入任何社團的。

喜歡音樂的她自己從小就有在練吉他，想要參加樂團，但卻對櫻高裡的學生樂團不感興趣。

無論宣傳單上寫得再怎麼令人心動，或是前輩們的邀請再怎麼熱情，即使只跟校外的業餘愛好者所組建的地下樂團相比，學校的樂團都只不過是扮家家酒的程度而已，對不管做什麼都想要全力以赴去做好的梓來說，學校的樂團顯然是不符合她期待的。

如果學校規定學生加入社團的話，就找一個自由放任的社團加入，沒有的話，就自動歸屬為回家社──升學的那個春假，她趴在床上隨意翻閱著跟入學通知單一起寄來的校園生活需知小冊子時，是這麼想的，發現校規裡沒有硬性規定學生非要加入一個社團，還鬆了一口氣。

然而，這樣的她，卻在開學後自動自發地加入了輕音樂部。

既沒有被用槍抵著腦袋威脅，也沒有受到金錢利益的誘惑，自己拿著筆仔仔細細地填寫好入社申請書，隔天彎著腰將申請書遞交到輕音部部長的手上，從頭到尾都是心甘情願。

讓她改變主意的契機，正是輕音部在新生歡迎會裡的Live。

那一場，以平澤唯為主角的精彩絕倫演出。

＊＊＊

音樂是聲音的表演藝術，沒有絕對的好壞，即使是一百個人裡只有一個人喜歡的音樂，在被聆聽的過程裡也會產生出百分之百的價值──

中野梓開始學習吉他之前，就聽過這番據說是用來安慰初學者的說詞。

她到父母介紹的LiveHouse去欣賞各式各樣不同樂團的演出，抱持著觀摩的心態站在台下靜靜聆聽，遇過極度不合胃口的，硬著頭皮努力試著接受，遇過好聽得令人起雞皮疙瘩的，反覆回味都還會笑，不過，聽了那麼多，總是有一種少了什麼的感覺。

作為一般聽眾，只要台上樂團演出精彩就可以滿足，但她同時也是個學吉他的人，儘管技巧還不夠純熟到夠格自稱為吉他手，觀看演出時她仍會下意識地尋找與自己志同道合的夥伴……那是絕對性的存在，沒有任何敷衍了事的餘地，正因彌足珍貴才格外難尋。

聽了校外數以千計的演唱都沒有找到的人，她並不認為在學校可以遇得上，不，正確來說是她連想都沒有想過要在學校去思考這件事情。

新生歡迎會那一天，她也是很隨性地陪著同班同學走進禮堂，隨意找個位置望向前方。領口繫著藍色絲帶的二年級前輩們，有模有樣地分散站立在台上，穿著學校制服進行演唱，給人一種難以言喻的違和感。

燈光正打在控場的主唱兼吉他手身上。中野梓的目光從那位看起來很脫線的前輩的臉上，一下子滑向了她抱在身前的那把電吉他。從外觀上來是Gibson公司的LesPaul系列，因為太經典了，很多吉他手都會收藏一把，不過高中女生會買這把還真是稀奇呢……撇除外觀和使用感受的問題，這把吉他的市價也稍微有點高，剛入門的初學者一般來說是不會買的，這位前輩肯定有兩把刷子吧？

被勾起了興趣的中野梓，認真觀察起拿著麥克風在說話的前輩。

儘管她是演唱會中途才陪著同學進來，也知道這位前輩剛才肯定演唱得很賣力，明明用毛巾擦過汗，臉頰和頭髮還是沾有細碎的汗水，要是細心留意的話，她的呼吸也有點無法平復的感覺。

說話聽不太出來，不過她在兩句話之間的停頓時都會挪移視線焦點，趁著轉頭的小動作吸一口氣，再傻笑著若無其事地繼續聊下去。

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內容也很平凡無奇……但是，很不可思議地，不會讓人有厭煩的感覺。

注視她光看進去就能被洗滌得一塵不染的清澈帶笑雙眸，聽著耳旁迴響那道含著糖果說話般又甜又軟的嗓音，就會覺得一直聽她說話也沒什麼不好。那是一種與音樂沒有什麼關係的個人魅力。醒悟過來的時候，她已經跟著全場的聽眾，一起沉溺於下首歌開唱前的短暫寧靜之中。

然後，疾走的前奏擊散了凝滯的空氣。

音符以輕快的曲線向前滑行，彷彿是在晴朗的天空下迎風奔馳，融化為糖漿的陽光經由她的歌聲滲入了麥克風，透過音響流遍禮堂的每一個角落。

不到一首歌的時間，中野梓的聽覺已經被徹底攻陷，被充滿感染力的歌聲入侵思緒。

回過神來，她才發覺站在禮堂最外側的自己，明明並沒有被人擋住，卻還是墊高了不斷顫抖的腳尖，想要看到更多更多舞台上的畫面。

她壓抑著莫名躁動起來的內心，假裝鎮定的視線沿著靈活撩撥著琴弦的手，追溯回剛才覺得她很脫線的前輩臉上。

前輩還是在笑，傻呼呼地、興高采烈地笑著。

笑容這個詞，就像是前輩所發明的一樣，那麼燦爛地展露在她的臉上。

對於這位前輩來說，演唱是很快樂的一件事吧──光看這麼一眼，中野梓就感受到了這一點。

比起剛才的MC時間裡跟大家聊天，前輩現在對著麥克風演唱的時候，愉快又多了好幾分。

沒有盡頭的愉悅感以她為中心點，不斷地向四周蔓延，從前方明亮的舞台，感染到最後方的她心裡。

她不知道是比較喜歡唱歌，還是比較喜歡彈吉他呢……

梓不知不覺在心裡架設起一部天平，期望既是主唱也是吉他手的前輩能往右邊傾斜。

聽過那麼多的演唱，唱得比這位前輩好的人，也彈得比她好的人，在世界上其實有很多。

但是，聽著她的演唱，中野梓頭腦空白到無法想起任何一個名字。

為什麼？

連思考答案的餘裕也被填滿，任何的遲疑都是浪費時間。

現下惟一該做的事，就是屏住呼吸，專心地聽著她的演唱。

只能聽著她演唱，也只想聽著她演唱。

於是，在短短的四分半鐘內……

中野梓成為了平澤唯最忠心的俘虜。

『ORANGE』-前篇-

「唯前輩？」

梓輕輕打開家門走進去，看到唯正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滾來滾去。

一發現她回來了，唯就像寵物遇到主人似地呈大字形躺著不動，仰望她的臉傻呼呼地笑著。

「梓喵～歡迎回家～～」

「嗯，我回來了。」

梓自然而然地脫口回應，目光掃過唯的身上，看見她的衣服下擺因為打滾的動作而被往上掀開了一些，露出肚子來。初見沒有一絲痕跡的光滑皮膚，讓她有些遲疑的墜入回想之中，細看後才發覺數枚花瓣般的殷紅印記散落在腹部另一側，她懷著少許的優越感，淺笑了起來。

「唯前輩，妳的肚皮露出來了哦。」

今天天氣比較不冷，應該沒什麼關係，不過梓還是出聲提醒她。

一立一臥兩人的視線在光線昏暗的客廳裡靜靜交錯了數秒，梓想到該換個衣服，立刻匆匆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才沒走幾步就被人從背後用力抱住。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腰際被她的雙臂緊緊摟住，背部傳來她胸部抵壓著的柔軟觸感，髮鬢也被她的臉頰撒嬌地蹭著。中野梓動也不動的任由平澤唯在自己身上隨心所欲亂摸亂聞。這是給她的特別待遇。

「有煙燻的味道，是去吃燒烤～？」

唯像隻偵查犬似地在她身上用力地嗅著。

「唔嗯……好像還有一點點的酒味……」

「我可沒喝哦。」

梓立刻澄清。

她不喜歡喝酒，只點了果汁陪著乾杯，同學們倒是喝得很兇，啤酒和清酒一瓶接著一瓶地點來。

「昨晚不是告訴過妳了嗎？我去參加初中的同學會，在車站附近的燒烤店裡聚餐。」

她說著越來越想快點換掉衣服，再去洗個澡的念頭快速膨脹，將她的眉間擠皺。

「嗯，我記得。」

儘管這麼說了，唯還是沒有放棄聞她的舉動。

她不斷湊上來，輕柔的茶色髮絲滑過中野梓的臉頰、頸部還有鎖骨，讓梓覺得有點癢。

好像還沒有結束的跡象，梓輕輕閉上了眼睛，才在猜測前輩到底想做什麼，唯的動作就停了下來。

「梓喵。」

「是？」

「妳看這個。」唯的聲音正經八百，好像發現了什麼特別的東西。

「嗯？」梓疑惑的張開眼睛，抬起了頭。「哪個……」

映入眼簾的是猛撲上來的餓虎──不、是一邊嘟嘴發出「呣啾啾」的怪聲一邊湊到面前索吻的前輩。

連驚叫的時間也沒有……根本被嚇到忘了說話，梓維持睜大眼睛頰邊冒冷汗的姿態，被唯輕而易舉地索吻得逞。

兩人的嘴唇只是輕輕碰了一下就分開，打招呼一樣的吻，在結束後讓被偷襲的梓莫名感到失落。

望著一臉笑咪咪看起來超級高興的唯，她無奈的抿了抿殘留有餘溫的嘴唇，冷靜地拉回話題。

「所以說……前輩剛才想讓我看什麼？」

「梓喵妳今天早上忘記的KISS唷～～」

小孩子的說話方式和開滿幸福小花的天真可愛笑臉，讓人很難想像她居然是個已經出社會的大人，而且還比梓還要大一歲，但真相確實是如此。

兩人的生日相當近，慶祝的日期只差兩個禮拜又兩天，只是出生時相隔了一年的距離。

雖然差一歲，跟唯在一起時，梓也沒有切身體會過那段距離所帶來的差異。

以兩人的互動來看，如果要說梓這邊更像前輩，也是沒有人會反對的。

然而，無論行為像不像一個前輩，平澤唯都無庸置疑是惟一一個讓中野梓光待在她身邊就能夠心安的人──其實應該換句話說，是如果突然失去唯的消息，梓就會感到劇烈的不安。

因為兩人並不僅僅是前後輩或好朋友的關係，而是不折不扣的「情侶」。

改成文雅一點的說法，就是「戀人」。

雖然老是改不了稱呼平澤唯為「唯前輩」的習慣，中野梓也是確確實實地將她視作戀人來看待的。

「我才沒有忘記呢。」梓辯駁道。「是因為出門前看到妳還在睡覺，不想打擾妳才沒親的。」

「只要梓喵啾我一下，我就會醒來了哦？」

「就說了不想吵醒妳嘛……」

「唔～可是我如果不是被梓喵叫醒，起床後會一直好想睡吶……」

唯邊聲音模糊地說著邊慢慢閉上眼睛，梓心裡冷靜地想著『唯前輩吃太多砂糖變成甜言蜜語魔人了……』卻又無法控制自己心花怒放的大好情緒。

眼見唯好像歪著頭快要睡著的樣子，實在沒辦法放任她不管，梓一邊拿她沒轍的苦笑著，一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想將她喚醒，接著偏過頭看向牆上的掛鐘。

「跟前輩們約了三點，現在還有很多時間，妳應該還沒吃午飯吧？我們可以先到那附近的……」

還沒說完，前輩毫無預警地往她這邊壓了過來，梓連忙抱住前輩穩好腳步，奇怪前輩怎麼會什麼都沒預告就襲擊她，仔細一看才恍然大悟。

「……請妳不要真的睡著啦。」

梓邊叫她邊搖了搖她的肩膀。明明是要喚醒她卻不自覺放輕了力氣，太溫柔的搖晃讓唯歪了歪腦袋睡得更熟了。

梓左右張望，半攙扶半摟抱的帶著她坐到了沙發上，想要找個抱枕來給她躺著，但身體被唯壓著不僅舉步維艱，連手臂都很難移動，正在思索該怎麼辦，她身上忽然一輕。

唯半睜開滿是睏意的雙眼，慢吞吞的爬起身來，自動自發躺上了她的大腿。

倒下去之後，唯感到很滿足似地發出「嗯～」的聲音，唇邊也浮現慵懶的微笑，「梓喵身上最舒服了……」她低聲喃喃著，伸手摟住梓的腰際熟練地蹭了過去，臉朝著她的腹部又陷入了睡眠。溫熱的呼吸從衣服布料的微小縫隙吹了進來，感覺比剛才被她亂聞的時候還要癢。

雖然看不見睡相，不過梓從唯的呼吸速率裡也能察覺到她睡得比剛才更沉。

梓動彈不得的僵坐在原位，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本來就打算讓唯前輩睡一下的，只是梓打的主意是趁她睡覺時去洗澡換衣服，可是，現在……

想到這裡，梓的思考被長褲口袋裡的清晰震動強行中斷。

手機收到了新信件。對於是誰傳來的她沒有什麼頭緒，但也沒辦法拿出來確認。現在，除了輕輕撫摸唯的腦袋以外，她什麼也做不了。

……真的是因為沒被我叫起來所以很累嗎？梓一邊伸手撫摸唯的頭髮一邊思考。

唯的頭髮摸起來十分柔軟，細細的髮絲末梢，就像吸飽陽光的麥穗一樣呈現出茶中帶金的光澤。這個人，從頭頂到腳底，無論哪個部位都那麼好看，湊在一起就展現出了令人目眩神迷的美麗，簡直像個受神眷顧、天生就該生活在豐足環境裡無憂無慮的孩子──雖然梓偶爾會天花亂墜地這麼想著，也很清楚唯只是個普通人，家境小康，也有別人不知道的煩惱……儘管能讓她陷入煩惱的事少的可憐。

梓不費吹灰之力地想起來，那件跟自己有關的事情，也一度成為過她的煩惱。

『ORANGE』-中篇-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上學和放學時走在路上，她都會不自覺尋找起任何像唯前輩的背影。

刻意地靠近前輩去過的地方，想看看前輩是不是在那裡。

中野梓遲鈍地察覺到對平澤唯的戀心，是平澤唯畢業之後的事情。

兩人每天都會打電話聊天，就算很累想睡覺也至少會跟對方道一句晚安，但是，就在那一天，梓放學後打給跟大學同學去輕井澤滑雪的唯時，電話在響了幾聲後被切掉，之後再打過去也都是忙線音。

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以前從來沒有這樣過。

梓傳了幾封短信過去詢問，也都石沉大海，沒有回音。

無法跟唯聯絡上，梓擔心到胃隱隱約約作痛，深怕她出了什麼事，晚上也睡不著覺，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心裡反覆想著她是不是怎麼了，還是突然討厭起她……最近有做了什麼讓唯前輩不高興的事情嗎？

她皺著眉閉上雙眼，打算翻個身的時候，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從床上爬起來，走到窗邊撥開了窗簾。

唯……前輩？

看到不應該會出現家門口的人影，她驚訝的睜大眼睛，迅速回頭瞥了一眼沒有動靜的手機，隨即披上外套，用最快的速度衝出房間。

『……想接梓喵的電話，不小心把手機掉到溪裡去了。』

唯傻笑著，用有點喘的聲音說明了為什麼沒有打她的手機。原來她在手機掉進水裡不見之後，擔心梓是不是有什麼急事，立刻從輕井澤趕了回來，剛才也急到一下車就從街口跑到中野家這邊來。

雖然覺得她的行為太誇張了，不過梓覺得自己所認識的她，真的就是這種想到就做的個性。

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和凌亂的髮絲，梓慢慢地安下心來，符合個性的台詞才在意識裡成形。

『唯前輩，妳借朋友的手機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嗎？根本不必特意跑回來的。』

『咦？』唯愣了下，恍然大悟。『啊，對哦……』

梓忍不住微笑了一下，忽然有點想捉弄她。

『其實是因為……前輩妳忘記我的手機號碼了吧？』

『我才沒有忘記！』

唯立刻反駁，神情裡還有些著急，梓看她這樣子心想八成是真的忘記了，但唯緊接著就流利地背出了她的手機號碼，令梓吃了一大驚。

『居然真的記得……』

『那當然，梓喵的事我都牢牢的記在心裡哦。』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說著忽然偏過腦袋，好像想起了別的事情。『對了梓喵，妳昨天跟我說的那個……』

『昨天？啊，妳是說星座運勢的事？』

『嗯！今天吶，我雖然把手機掉到水裡了，可是也因為這樣才能見到梓喵妳哦！那個真的蠻準的呢～』

昨天的通話裡，她們罕見地聊到了星座的話題。

為了唯跟朋友出遊的事，梓替唯上網去查地圖，偶然看到了網頁旁的明日星座運勢，唯的射手座上面籠罩著代表運勢普通的陰雲，短語裡說「會發生一件很不幸又很幸運的事」，因為覺得很特別，梓就轉告她了，唯也覺得有趣而說期待明天，但兩人都沒想到會真的實現。

『……是呢。』

其實唯來的時間過了十二點，算是明天才對，不過梓沒有說出口，只是靜靜淺笑著。

『梓喵，妳靠過來一點嘛……晚上好冷哦。』

聽到唯突然這麼要求，梓這才想到忘記先請她進屋子裡，連忙敞開大門。

『唯前輩，請妳先進來喝個熱茶……』

『不用啦～』

『喝個茶暖暖身體比較好吧，妳不是說會冷嗎？』

『嗯，很冷吶，不過……』唯說著主動迎上前來，伸出雙臂摟住了她，後續聲音隨著她白色的吐息在梓的耳旁流散出來。『只要抱一下梓喵，我的身體就會暖起來了哦。』

『…………』

反應不過來的梓發著呆，在被她的體溫包裹住的那一瞬間，忽然驚訝地察覺到一件事情。

真的是非常突然……而且毫無徵兆……

在唯說出『只要抱妳一下就好』的時候，她湧現了想吻住說出那句話的嘴唇的衝動。

那一縷轉瞬即逝的意念，伴隨不受控制的心跳，像一顆扔進水裡的石子，在她的心裡漾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梓後知後覺地發現……她喜歡唯前輩。

而且，那份喜歡，並不是單純的『友情』，而是『愛情』。

她不知道是那份感情是什麼時候變質的，或許是在第一次無意識尋找她身影之前吧？

自從那個晚上以後，又過了兩個月，在此期間，梓掙扎了很久。

一向循規蹈矩的她，並非愧疚自己無意間違背了社會的常則，只是在煩惱可能會無疾而終的單戀。

雖然她覺得自己只是喜歡上了唯前輩而已，但這份喜歡在思想不夠開放的國內不可能公然地成長。得擔心更多的東西，連能不能說出口都要好好考慮。

梓不認為自己的告白會被接受，也想過要不要趁早放棄，這兩字寫起來容易，要成功地將唯的存在從心裡抹去卻很困難。

梓參考了過來人提供的對策，為了討厭唯而去深入瞭解她，想找到自己無法忍受的缺點，也刻意去做些會讓唯疏遠自己的事，結果不僅徒勞無功，還造成了反效果。梓越是瞭解唯，就越是喜歡她。

無法自拔地深陷於對前輩的迷戀之中，一天又一天過去，終於病入膏肓到了要放棄就得毀滅精神的地步，事至於此，連她都覺得自己無可救藥，但也沒有辦法。

高中三年級暑假開始的那一天，成為了這份漫無止盡的單相思的轉捩點。

唯說想去逛街，約了梓早上在車站碰面。

早早就答應了邀約的梓，前一個禮拜滿心雀躍，當天也提早了一個小時到集合地點去。

一見到唯，她就開心到差點笑出來，只是被勾住手臂，心臟也悸動得好像生病了一樣。

趁她專心看著別的東西時，梓沉醉在凝視她的滿足感之中，被她發現時說了「想起後輩們表現得比唯前輩妳還好，所以我很高興」這樣的謊言，愧疚的看著前輩摸著後腦勺傻笑。

在這一天，她也如同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進行著對話，努力扮演著身為單純後輩的自己，苦苦忍耐著不想被察覺，又矛盾地想要讓前輩知道。

只要前輩表現出對自己特別的一面，就快樂到飛天。

想到前輩不過把自己當成後輩疼愛，又失落地墜地。

比普通朋友還要親密的接觸，既是折磨，也是救贖。

幸福的一天很快過去，日暮西垂時，兩人回到車站，準備各自回家。

不知道下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問出口又顯得自己很在意她，怕會被識破，梓正心情低落著，被那個毫不知情的元兇溫柔地抱著問『梓喵怎麼了？』的時候，唯的體溫給了她一種無論做什麼都會成功的自信，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幸好理智尚在，硬是逼迫她把真心話嚥了下去。

『……沒事。』

過去，有多少次都想要說出口。

能說出來就好了。

告訴她，然後被拒絕，也比現在不乾不脆的情況還要好太多了。

可是，說出來就沒辦法保持現在的關係了。

就算是這麼拖泥帶水到令人心煩的關係，梓也不願意放手。

要被別人用刀子硬生生切割的話，她會毫不猶豫用雙手去擋，就算手被廢掉，一輩子再也不能彈吉他也沒有關係，她只是……只敢說想要待在唯前輩的身邊。

但是，實情當然才不是那麼簡單而已。

說不出口，因為說出口的後果太可怕了。

『膽小鬼。』

梓小聲地說。只有在罵自己時聲音才出得來，她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更加生氣。

『唔？梓喵妳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

強烈的挫敗感湧上心頭。

先喜歡上的人就是輸家，單向的戀情就是這麼討人厭。

如果有一點點，哪怕只有一點點，唯前輩能夠以逾越前後輩和朋友關係的心情喜歡她……

這種心願，就算她天天對著神明祈求也不會實現，必須要自己踏出那一步才行，但她就是被各種悲觀灰暗的預想絆著裹足不前。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吧。

雖然剛才還想著若是誰想切斷這份關係她會激烈抗爭，現在卻又絕望地想著，與其未來以後輩和朋友的身份去參加她的婚禮，看著她跟別人在一起，還不如早點親手結束這份茍延殘喘的關係。

不再讓自己有猶豫不決的時間，儘管還貪戀著被前輩擁在懷裡的感覺，梓還是掙開了她的雙臂，轉身面對什麼也不知道的唯。

『……唯前輩，請聽我說。』

跟唯錯愕的目光交錯的一剎那間，她恍惚地想過這個人或許跟自己有相同的心情也說不定，但掌管判斷力的理性早被狠狠扔到遠方。

『嗯。』

唯點頭答應以後，擺出認真傾聽的表情，梓事不關己地直視著她，平靜地說出跟事實背道而馳的謊言。

『以後，我不想再跟妳單獨出來了。』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梓低下頭，在唯有機會說話以前，又緊接著說道：『今天就當作我們最後一次的見面吧。接下來我得準備升學考試，又有很多事情要忙，也不要再浪費時間互通電話和郵件了。』

唯十分罕見地沉默著，連一聲『咦』都沒有，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低著頭的梓不敢去看她現在的表情，只覺得剛才自己說的話毫無邏輯又破綻百出，想要再把謊言縫補得更完美一點，半張的嘴唇卻莫名地微微顫抖起來。

完蛋了，她已經開始後悔了，為什麼要對前輩說出這麼莫名奇妙的話？過一天算一天不是也很好嗎？

要不要補一句說是開玩笑的──輕鬆的逃避念頭閃過腦海，她抬起頭看了唯一眼。

前輩的臉上並沒有在笑。

但是，雖然沒有在笑，前輩的神情卻還是跟平常一樣從容不迫，望著梓的雙眼裡也沒有一絲動搖或緊張，彷彿在說以後不跟梓見面，對她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梓的心冷了下來，『……今天謝謝妳了。再見。』她說完賭氣般迅速走進人群裡，聽到身後的唯慢半拍地叫喚起她的名字，也故意不予理睬。

沒有多久，四周只剩下通勤尖峰時刻裡車站裡喧鬧嘈雜的人聲。

直到走到月台的最末端，她才垂下了緊繃到僵硬的肩膀，呼吸著二氧化碳大幅增加的渾濁空氣，感覺到身心都好累。

明明昨天晚上那麼慎重地挑選著今天的服裝，出門前也不斷對著鏡子整理儀容，走在路上還不時注意頭髮有沒有亂、衣服有沒有沾到灰塵，現在對她來說，那些都只是夢一場。

放在包包裡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她嚇了一跳。拿出來一看是唯前輩的來電，她想也不想地關掉電源，將手機有些粗魯地塞到了離身體最遠的包包最外層。

那一天，她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只知道手機一個晚上好像收到了好幾封信。

她把手機放進書桌的抽屜裡，想著要不要再辦一隻手機，申請新的電話號碼和郵件地址，又想到跟輕音部的後輩和朋友們必須保持聯絡而作罷。

在那之後，是輕音部的暑期合宿，合宿完之後她跟父母遠赴歐洲旅行，走在磅礡壯麗的山光水色之間，強迫自己專注於欣賞那些難能可貴的天然美景，不再去想任何有關於唯前輩的事情。

那個時候的她……

並不知道過去夢寐以求與唯相擁而眠的情景，竟是未來如呼吸般理所當然的常態。

＊＊＊

「肚子快餓死了，今天就練到這裡吧！」

「妳這發言有點讓人火大呢……不過時間也差不多了。」

「大家要一起去吃飯嗎？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餐廳哦。」

「呃，紬推薦的餐廳，那消費應該不便宜吧？」

「紬，老闆該不會又是妳父親在商場上認識的人……」

「不是喲～」

「咦，好難得……」

「是父親的老朋友。」

「……」

『放學後茶會』的團長兼鼓手田井中律、鍵盤手琴吹紬和貝斯手秋山澪討論著要不要一起共用晚餐的時候，收好吉他的中野梓抬頭望向平澤唯，看見她隨手拉下腦袋後方的髮圈，甩了甩頭髮。被收成一束的茶色髮絲散落開來的那一瞬間意外地美。最近該去修剪一下了？梓邊想著邊上前幫她整理儀容。

「梓喵，我好想吃冰淇淋哦……」

唯一副熱到沒力氣的樣子，細小的汗珠從額頭滾過臉頰，從她身上能感覺到酷夏的威力，但現在的季節其實是嚴冬才對，

今天練習的是一首很麻煩的歌，曲風跟『放學後茶會』一貫的輕盈甜美不同，走的是精緻細膩的古典路線，因為要用來當作新單曲的主打歌，作為吉他手的兩人，有空就看著樂譜討論要使用哪些技法，讓曲子展現出來的動態感更加符合主題的華麗優雅，同時也從感情演繹這一方面去擴張音樂的表現力，加到最後變成了一張非常令人嘆為觀止的譜……

沒有嚐試過的領域很有挑戰性，實際演奏起來也相當過癮，缺點就是很消耗精力。

梓拿出手帕幫她仔細地擦拭著，抹掉汗水後，唯的臉看起來清爽許多。

「等一下可以去吃冰淇淋，不過紬前輩她們現在在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妳應該也想去吧？」

「嗯……想吃飯。」唯順勢抱住她，片刻後又嘀咕了一句：「也想吃冰……」

梓嘆息似地小小吁了一口氣，嗅到唯體溫稍高的皮膚上蒸騰升起的熟悉淡香，剛想說些什麼，唯抬起頭，傻笑著說了句「梓喵身上好香哦」又蹭到她的頸邊，被搶走台詞的梓只好莫可奈何地笑了出來。

「都想吃的話，我們先吃完飯再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不可以先吃冰嗎……？」

「不先吃晚飯不行哦。」

「可是人家想先吃冰嘛～」

難得唯會對後續行程安排有所堅持，梓疑惑地思考原因，抬起頭注意到她們正被三位前輩看好戲似地圍觀著，頓時感到難堪起來。「……我，我知道了，請前輩先站好。」

「嗯～～」

唯雖然答應了但根本就沒有放手，梓只好任由軟趴趴的她繼續像塊熔化的麻糬似地黏著。

「我說梓，妳真是越來越溺愛唯了啊。」看了很久的律終於出聲吐槽。

「咦？」儘管梓心知肚明確實如此，仍下意識地否定事實。「我對唯前輩才沒有……」

「好了無所謂啦，我只是有點感嘆，以前梓明明對唯很嚴厲的，現在卻是這副樣子。啊～該不會當時妳的嚴厲也是一種愛情表現吧？」

「原來如此~」

紬微笑著合起雙手表示贊同，很少跟著起鬨的澪也點了點頭說的確有那種感覺。

「才不是那麼回事呢……」

請不要在當事人面前說這些話啦，梓哭笑不得的在心裡追加了一句。

明明她在職場裡是令屬下們敬畏的上司，在前輩們面前卻總像小孩子一樣被她們找到機會捉弄，而且還沒有辦法反擊。

不過說實在的，她也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這些前輩們，雖然從學生時代開始就對練習老是不上心，也沒有打算努力地去經營現在小有名氣的『放學後茶會』，可是，無論經過多少年，無論合奏多少次，只要跟前輩們一起演奏，梓的心情都跟當初在新生歡迎會裡被那場演唱所吸引的時候一樣，感到非常愉快滿足，像找到了遺失的鑰匙一樣安心不已。

梓邊想邊摟緊了戀人，悄悄向她撒嬌起來。

「先不管這對笨蛋情侶了，我們去吃飯吧。」律將握在手裡的鼓棒放回原位，穿上了掛在椅子上的外套。「紬，那家店有需要先訂位嗎？」

「嗯，我先打過去說一聲……」

「那麻煩妳用我的名字去訂喔。」

「？」紬疑惑的歪了歪頭，還是笑著說：「嗯，我知道了。」

「幹嘛要特地用妳的名字訂啊，妳有會員卡嗎？」

「沒啊，我又沒去過。上次我不是說過嗎？我跟紬出去玩的那天，晚上吃了一頓超豪華的海陸大餐，店長一看到她就不收我們錢了。賺到一餐是很好，但是家訓告訴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禁止白吃白喝』嗎……」

「是『勤儉』啦！『勤儉』！！」

「『勤儉』跟這個又有什麼關係？」

「嘛……」無法解釋的律轉移了注意力，發現梓和唯居然還抱在一起，表情有點錯愕的說：「妳們到底是幾年沒有見面了啊？」

梓無聲地苦笑了一下，扶著唯的後腦勺，神情無奈的說明現況。

「其實是唯前輩……她又睡著了。」

「瞌睡蟲忽然上身啊？」

律伸手戳了戳唯的臉頰，叫了幾聲，果然後者已經睡沉了完全叫不起來。

「她是怎麼了啊？」

「…………」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的梓，學唯以裝傻的笑容帶了過去，考慮著接下來該怎麼辦。

若讓唯在『放學後茶會』租借的練團室繼續休息的話，不僅得另加費用，還沒有舒適的床可以睡，但從這裡坐車回家，車資大概得花上八千元左右……

雖然也不是付不起，但打從自己開始工作後就知道賺錢辛苦，要支出這種在浪費與不浪費之間徘徊的開銷還是會猶豫不決。

此時，如女神般神聖地微笑著的紬，提供了一個建議。

「小梓，我家的管家正好要到那附近去辦事，妳們要不要搭順風車呢？」

應該是察覺到她的煩惱才這麼說的吧？被紬前輩從沼澤般難纏的經濟煩惱裡拯救出來的梓，由衷感激著她的體貼。

回到家，讓唯睡到自己房間的床上替她蓋好棉被後，梓總算舒了口氣。

她瞥了一眼壁鐘上的時間，坐到電腦前打開了屏幕，今天去同學會之前開啟的收件匣呈現在眼前。

自從升職後就很少有需要去公司加班的時候，不過每天收到的郵件數量也攀升了好幾倍，假日不先處理好一些的話，星期一上午就會陷入回信地獄了。

今天下午收到的郵件是一位平時工作態度很認真嚴謹的屬下寄過來的，說是因為小孩子緊急住院的關係，要去照顧小孩子，禮拜一請假到中午才會到公司。

信裡仔細說明了原本負責的會報委託同組的同事代替，事情都安排好了無須勞煩梓安排，寄信僅僅是起到讓梓瞭解事態的作用。

『小孩子』──在點擊閱讀新信件時，這個名詞仍滯留在梓的腦海裡久久無法散去。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建構一個完滿的家庭是人生目標之一吧？

梓出生在一個還算是蠻幸福美滿的家庭，從小被同樣喜好爵士樂的恩愛父母寵溺著長大，耳濡目染之下，她想自己肯定說過以後想要嫁給怎樣的音樂人的童言童語……

雖然現在是什麼也不記得了，不過她絕對沒有想到未來會是跟同為女性的唯在一起，更沒有想過到會變成一個光是唸著『平澤唯』這個名字，心口就快被源源不絕的暖意給漲破的人吧。

戀愛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東西，就像詛咒一樣。

談著戀愛的人，會被詛咒成一種無論什麼事情都能為戀人辦到的奇妙生物，失去戀人的時候又會一下子被打回原形，變成連好好照顧自己也辦不到的凡夫俗子。

她一邊以旁觀者的角度去分析戀愛，一邊意識到自己也是奇妙生物的一員。

如果這是詛咒，最好是到生命結束為止都不要解開，讓她一輩子專心扮演午夜十二點前的仙度瑞拉吧。

一心二用地邊想著這些事情，邊寫著給客戶和同僚的回信，還能沒有任何錯字而且邏輯正確又條理分明，梓並沒有察覺到她無意間發揮出來的才能，才真的是一種名為『工作狂』的詛咒。

喀，輕輕敲擊了一下空白鍵，點擊送出之後，梓頓時覺得手指底下的鍵盤很煞風景，立刻將自己從滿滿的信件前推開，起身走回了床邊。

呼──呼──……

唯呼吸時並沒有發出很大的聲音，是梓望著她頰旁的髮絲隨著無形的吐息飄動，看到了她平穩均勻的呼吸聲。

梓坐在床邊觀察她的睡相，閒不下來的手輕輕碰著唯被棉被蓋住的腿部，果然還是直接撫摸比較好──梓這麼想著的時候，再度想起了唯今天會這麼睏的真正原因。

『她是怎麼了啊？』

律前輩的問句在腦海中迴響，梓小聲地在心裡回答。

並不是唯所說的早上沒有被她吻醒的關係，而是因為……

昨晚太累了。

『ORANGE』-後篇-

昨天，11月25日，一個普通的星期五。

晚上入睡之前，兩人習慣性地窩在床上各自做著自己的事，唯盯著手機，對正在讀雜誌的梓說了一句：『梓喵，今天是妳的半月慶哦。』

『嗯？』梓沒想通，好奇的問了一句。『……那是什麼？』

『慶祝妳出生後滿半個月的日子～』

唯舉起手機，將行事曆畫面展示給她看。

梓沒有吐槽她哪有人在慶祝那種日子的，很配合地湊過去看了看。

『……真的呢，我都沒注意到。』她邊說邊淺笑了起來。

『所以說吶，梓喵～』唯按著胸口，很大方地說。『今天，妳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哦！』

『今天嗎？』梓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將頭移回原本的位置，若無其事的繼續翻起雜誌。『可是，現在已經是晚上了呢。』

『晚上也有晚上能做的事情！』

『嗯……那麼就請妳躺好，乖乖睡覺吧。』

像在應付吵著要糖吃的小孩子那樣，梓邊說邊摸了摸唯的頭，她的目光在說話時完全沒有離開過雜誌。唯躺下來，心不甘情不願的轉過身背對她，將棉被拉上來蒙住頭，對著床邊沉默的立燈告狀。

『LIGHT！你聽我說哦，梓喵她在我面前跟那本雜誌外遇…………』

唯話都還沒說完，被冤枉的梓猛地一把抓住棉被掀了開來。

『──唯前輩，請問妳剛才說了什麼？』

『唔！』被她目光冷淡地盯著，唯嚇了一跳，聲音瞬間虛弱下來。『梓，梓喵……妳的眼神好可怕……』

『是嗎？』

梓放下雜誌往她身邊爬了過去，被逼近的唯抓著棉被小媳婦似的慢慢縮成一團。

『我倒是覺得，前輩妳說的話更可怕哦？』

梓好整以暇地以處在上方的姿勢，觀察著唯罕見的不知所措神情──這個發生率極低的事件不管是要湊齊其中哪個條件都很困難，她在此刻清楚地體驗到唯隨口說的『半月慶』所帶來的強運。

感應到溫暖的床單即將淪陷為熾熱的戰場，被主人當作空氣無視的雜誌平躺在床角，沒多久就順著棉被的挪移，溜滑梯般唰地逃到了床下。

『對了，剛才妳說過的…………』想起有趣的事，梓慢慢露出了微笑，『今天晚上，我真的可以對妳為所欲為嗎，唯前輩？』明明知道唯會怎麼回答，她還是故意加重『前輩』的發音這麼問道。

唯看著她，遲疑的點了點頭。

『……嗯。』

她的停頓並非對自己的處境感到害羞，而是不小心看梓的笑容看到入迷了。

並不是隨便一個人笑起來都能牢牢吸引住唯的目光。笑容可以影響魅力，卻不支配魅力，對當下的平澤唯來說，支配魅力的主軸只有中野梓而已。

梓的話，怎麼笑唯都覺得很好看，就算繃著臉也可愛到不行……因為很喜歡很喜歡她，只要盯著她看超過一秒以上，唯就會冒出將她擁入懷裡佔為己有的衝動。

以前將衝動化為行動時被抗議了不少次，還被梓拒絕見面過，幸好她百折不撓，再接再勵，終於成功地將梓的未來跟自己連結在一起。

這是她能驕傲一輩子的勝利。

『妳好像不太情願的樣子呢。』

梓歪著腦袋，微微瞇起眼睛，看起來不怎麼高興，但依然掛在唇邊的微笑出賣了她的心思。

唯覺得她從未在人前展露出來的表情超級可愛，演戲演到露出馬腳的這一點更是可愛到無可復加，不由自主地跟著她一起微笑起來。唯的笑容被梓發現，懲罰立刻降到了唯的肩膀上。

『好、好癢哦梓喵～！』

梓咬住她肩膀的本意是讓她知錯求饒，但不知道是力道太輕了，還是梓的長髮在低下頭動作時撩過了唯的皮膚，唯反而癢到笑了起來。

受不了她居然如此輕視自己的攻擊，梓決定要給她點顏色瞧瞧，撲上去用力地吻住她，用盡各種跟唯一起熟悉起來的技巧，想將她的從容不迫拆解粉碎吞噬入腹。

片刻後，梓想要抬起頭換氣時，才發現自己的腦袋被唯反客為主地緊緊按住，短暫分離的雙唇剛得回冷卻的空隙，就再度被黏上來的熱吻奪走。

……再這樣發展下去，不就跟平時一樣了嗎？

危機感飛掠過腦海，梓趕緊想辦法奪回主權，發現唯的雙手很忙，自己的雙手卻很閒，於是學著唯對她做的那樣，將手偷偷從腰部那邊伸進了唯的睡衣裡。

腹部被碰觸到的那一刻，唯顫抖了一下，同時也停住吻梓的動作，她睜開不自覺閉上的眼睛，一副很吃驚的樣子。大概是沒有想過會被偷襲吧。梓見狀更進一步地將她的睡衣掀起來，像拆禮物一樣毫不客氣地脫了下來。

『咦……』梓看著她的身體，不經思考地脫口問道。『妳是不是又變大了？』

『！』

好歹也是個年輕女孩子的唯，被梓這麼直接地問起害羞的事情，終究難以自制地臉紅了起來。梓那討論嚴肅話題的冷靜口吻，讓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只好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喚了一聲：『梓喵……』

『嗯？』

梓邊應聲邊抬起頭看了唯一眼。只是那麼一眼，她的腦袋頓時被唯殺傷力十足的羞澀神情轟得一片空白。犯規，太犯規了，冷靜地在內心裡抗議的中野梓，一邊將戀人臉上的柔和線條刻印到視覺記憶裡，一邊繼續抗議下去。

唯不解地望著半天沒有動靜的梓，正想要出聲叫醒應該是在恍神的她時，梓低下頭吻了她。

『不要讓別人看到妳這個表情……』

連敬語也忘記用，連前輩也沒有叫，那充滿醋意的語氣似乎連對照在她身上的燈光都感到嫉妒。

梓想保持鎮定，努力壓平了聲線，說出來的話卻完全來不及套上偽裝，赤裸裸地曝露出了真心。

『……不然，我就不讓妳離開家裡了。』

聽到那番喪失理性的話，唯想也不想地伸手將她拉入了懷裡。

愛自己愛成這樣的梓實在惹人憐愛，唯疼惜地緊抱著她。百年的戀情過了一億年也無法冷卻。喜歡的心情永無止盡般不斷湧現出來，填滿發熱的胸口，讓她連呼吸都不禁顫抖起來。

想要將這份感情傳達給梓知道，想要從梓那邊感受到同樣的心情，唯再度對她獻上了事後覺得太過溫情的吻，而梓則以比過去任何一刻都還要狂熱的表現作為回禮。

結果，這一個無眠之夜延續到了隔天清晨，打破了兩人同寢以來的最長紀錄。

＊＊＊

果然還是太放縱了嗎……？

梓在無語之中自我反省。

不過，還會留意不在會被別人發現的地方留下痕跡，她覺得自己即使放縱起來也還是很自制的。

比較辛苦的還是唯，睡了一個早上都還昏昏沉沉，下午又得打起精神練吉他和練唱，幸好工作那邊告一段落暫時不必擔心。只是，等她睡醒後一定會說沒跟大家一起吃飯好可惜的。

忽然想到她說過要吃冰淇淋，梓去看了一下冰箱的冷凍庫，裡面除了冰枕和兩袋冰塊就沒其他東西了，於是她重新穿上外套出門去買。

最近便利商店多了不少新商品，居然連庫克庫克的冰淇淋都有。梓在冰箱裡看見包裝盒的那一刻有點訝異，隨即打開門，各種口味都拿了一盒去結帳。

每次去庫克庫克的時候唯都會挑不同的兩種口味組合來吃，好像都蠻喜歡的樣子。

翻過來看包裝背面的熱量也還好，雖然說根本不必擔心會發胖的問題，她還是習慣性地鬆了口氣。

離開商店，走在半路上，她才想到忘記買晚餐。家裡冰箱也沒什麼可以用的食材，正想著要不要去商店街買，視野前方忽然有什麼小小的東西掉落下來吸引住她的注意。

仔細一看，是雪。

從天空飄落下來的雪，宛若由銳利的冰風從被凍住的奶油雲刮下來的碎屑，呈現薄薄的片狀，一下子一大片飛降下來，將滾過柏油的黑色路面快速地著上點點霜白，繪製出一大幅色彩斑駁的版畫。

今早出門前看的天氣預報裡沒有說晚上會下雪，不過偶爾發生這種出乎意料的事情，感覺也不壞。

十一月底開始下雪的話，十二月會非常冷，明天如果有多餘的時間，帶唯去買新的外套好了。

她將凍僵的手插進大衣口袋裡，仰起頭靜靜欣賞雪落下的畫面。

回到家時，唯還沒起床。

梓將東西放進冰箱後，覺得實在是冷到不行，於是窩進了有暖桌的和室。

外面的雪下得越來越大，望著越來越朦朧的窗戶，梓打電話叫了外送的拉麵。

沒多久門鈴響了，是拉麵店的工讀生。這種天氣大家都不想出門，外送拉麵的生意也很好，梓付錢時看到印著拉麵店名稱的保溫箱裡面還擺著好幾碗拉麵。

她走回和室裡，把拉麵擱到的暖桌上，掀開覆在碗上面的保溫膜時，聽見嗶的一聲，暖氣被打開的聲音，隨即看見唯揉著眼睛走出她的房間，將手上的遙控器掛回了牆上。

她身上還是今天出門時換的那件短袖T恤，也許睡到覺得有點冷了吧。

「梓喵……」

「唯前輩，妳肚子餓了吧？」

梓向她招了招手，指指前方擺有另一碗拉麵的位子。

「嗯，肚子餓了……」

唯邊回應邊走進和室，乖乖坐到梓的指定席。

她將腿伸入暖桌下方時，愉快地低喃了句『好溫暖哦』，又懶洋洋地把頭靠到了桌子上，梓看到她這樣，忍不住問了句「需要我來餵妳嗎」，唯馬上張大嘴巴：「啊──」

「……對不起，我是開玩笑的。拉麵沒有辦法餵啦。」

「唔……」唯瞬間失落的低下了頭，那畫面就好像一隻小狗發現被主人騙了而無力地垂下耳朵。

「來，唯前輩。」

良心不安的梓將筷子和調羹遞給唯，刻意調開視線不去看她，唯很乖巧的接過餐具開始吃起了拉麵，沒有再說話。

暖呼呼的拉麵將兩人的身體從胃部溫暖到全身，而且美味到令人滿足。

窩在暖桌裡吃完麵，梓開始覺得有點熱了，看唯也不斷拉著T恤的領口散熱，她起身去拿來剛才買的冰淇淋。

唯一瞥見冰淇淋就兩眼放光，發現新大陸一樣開心地笑著說「冰淇淋！」然後超有精神地挑選起來：「我要吃草莓口味還有香草口味～！！」梓笑著想要判斷她是不是本人，果然用這個方法最有效了。

「冬天在暖氣全開的房間吃冰，總覺得有點奢侈呢。」

無法抵抗香蕉巧克力口味的誘惑，梓也用小木勺挖著冰淇淋送入口中。

「嗯～之前不是也有一次大熱天裡吃火鍋嗎？」

「啊，那次……」

講起那件事，梓就想起那個其實她很不願再回想起來的暑假。

那一天，對唯表示『不要再見面了』之後，兩人真的就沒有再見過面。

唯寄來的信，她一封都沒有看，卻沒有辦法狠心刪掉也沒有辦法將她加為黑名單，將唯的信全部都封存起來，假裝沒有看到。

直到八月中旬，梓跟父母從國外旅行回來後，事情才再度有了轉折。

律發了一封信，內容十分簡單的寫著：『一起去河邊放煙火吧！』

沒有加上開頭的稱謂，八成是群發郵件。不知道有哪些人會去，她想前輕音部成員是少不了的，也就代表著唯前輩會出現。雖然是集體出遊，梓仍然打算拒絕，但就算成功地欺騙全宇宙，她迫切地想要見唯的心情還是不會改變。

說不要再見面了，其實是想要天天見面，拿來當藉口的考前複習，在她心裡跟唯比較起來根本無足輕重。她已經後悔過無數次，連在飛機裡調整時差時所做的夢，都夢到自己對唯用土下座道歉。要是真的那麼做過就好了，夢裡的她顯然腦袋清楚多了。

該怎麼辦？她正猶豫的時候，唯寄了一封信過來，用簡單的兩句話吹散了迷霧。清晰浮現出來的心情，燙得她眼淚都差點掉了出來。

……之後還是赴約了。

跟前輩們一起在河邊放煙火，因為不小心耗得太晚，跑去紬前輩的家過夜，隔天午餐就在附近吃火鍋。

唯從頭到尾都不找她說話，只跟其他人有說有笑的，當時梓的心情實在是五味雜陳……雖然也是自找的，梓覺得當時的自己八成是唸書唸到昏頭了，才會拐了那麼大的圈子跟唯互相確認心意，幸好她後來沒有錯過唯，她覺得，這是她到目前為止的人生裡最幸運的一件事。

即使時過境遷多年，梓仍覺得自己太愚蠢而不太想多提當年的事，只低著頭簡單地回了一句。

「我記得前輩妳吹冷氣吹到很不舒服吧。」

「嗯……那間店裡的冷氣開得好強哦。」

梓轉頭望向送著暖風的空調，那是唯剛才走出房間時順手用遙控器打開的。

「這樣的話，妳吹暖氣真的沒問題嗎？」

「嗯，沒問題哦～」

唯微笑著，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其實對暖氣也不太行，不過更受不了看到梓冷到發抖的樣子。

在家總不可能隨時抱著梓提供體溫，偶爾還是得借助現代科技彌補一己之力的不足。

「唔？已經九點多了吶？」

唯注意到壁鐘上的時針，語氣聽起來有點遺憾。

梓知道她是在可惜被睡過去的時間，輕笑了一聲說：「放假的時間過得特別快呢。」

「呼嗯……」

唯偏著腦袋，眼睛盯著牆壁不說話，彷彿在思考某個很困難的問題，片刻後才回過頭看梓。

「梓喵，明天27號……」

「是？」

聽到她提起日期，梓連忙在精神上做好全副武裝。明天跟前輩們偷偷準備了生日派對，她擔心會不自覺說溜嘴，心跳隨著緊張加速起來。

「明天……是不是有誰生日吶？」唯疑惑地說。

咚！梓不自覺將腦袋往後仰，撞到了身後的拉門，她揉著發疼的後腦勺，小心翼翼地問道。

「妳……真的不記得了嗎？」

「嗯～感覺是個非常非常熟悉的人，可是我想不起來吶。梓喵的生日也已經過了……是以前的同學嗎？還是工作上認識的……」

何止是熟悉而已，梓無言地心想。

「梓喵也幫我想想嘛～～」

哪需要想？被唯撒嬌地催促著，梓一臉悲痛的告訴她答案。

「……是妳的生日。」

「咦……」唯瞪大了眼睛，「……哎哎！？」居然還真的很吃驚的樣子。

梓看著她無意義地扳起手指計算，也不知道是怎麼算的，最後抱住腦袋，甩出了一句：

「對哦！我是明天出生的！」

太離譜了，真的太離譜了。

為了確定是不是突發事件，梓遲疑的說著「那個……」並追問道：「唯前輩，請問妳記得自己的血型嗎？」

「AB！」

「……那是我的血型啦！」

脫口而出是怎麼回事？梓想笑又覺得自己不能笑，拿起桌上的熱茶喝著，努力忍了好久才終於把笑意憋回肚子裡。

「為什麼妳牢牢記著我的生日，卻完全不記得自己的呢……」她邊說邊放下杯子，嘆口了氣。

「唔？因為我想替梓喵慶生吶。」

言下之意是不想替自己慶生，所以不記得自己生日？

凝視著唯一副理所當然就該忘記的表情，梓不知道為什麼被她影響，也漸漸覺得忘記自己的生日是很順理成章的事。

說起來，她在11月11日當天也根本就忘記了自己的生日，早上起床看到朋友們傳來的祝賀郵件才猛然想起來。

律前輩說她們是笨蛋情侶，還真是說對了。

「那，梓喵妳有準備我的生日禮物嗎？」

知道自己生日是明天後，唯馬上滿懷期待地開口要禮物。

「禮物？」

梓微微蹙起眉頭，扶著手肘，邊回想邊說。

「這麼說起來，今天同學會後本來想去買禮物的……後來好像在想什麼事情，不小心恍神了一下，回過神來已經走進車站了……」

「恍……恍神……？」

「嗯！」梓可愛地點點頭，對她露出了燦爛無比的笑容。「所以說，明天我們再一起去買吧。」

「哎？可、可是梓喵，這樣就……」

「這樣？怎麼了嗎？」

「這樣就沒有驚喜了吶……」

看著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梓硬是壓制住告訴她實話的想法，語氣平板地說道：

「那也沒有辦法了。」

「梓喵好無情！好殘酷！梓喵的內心就跟冰糖一樣冰！」

「冰糖並不冰哦。」梓順口吐槽了。

「放在冷凍庫裡就會冰了！」

「說到冷凍庫……」

梓想起什麼，起身走到和室外，在冰箱裡翻了翻，拿著兩個小紙盒裝的冰淇淋走了回來。

「庫克庫克出了兩個以前沒吃過的新口味，妳要吃吃看嗎？」

「梓喵，現在不可以轉移話題！」

「妳不想吃？」

「我想吃！」

「那麼，」

梓左右手各拿著一盒冰淇淋，神態自若地勸誘著。

「巧克力威士忌和草莓白蘭地口味，妳要選哪一個？」

「唔……嗯……」

唯反覆打量著梓手裡的兩盒冰淇淋，視線左右徘徊，遲遲沒有辦法選擇其中一種。

任由她猶豫不決，梓將冰淇淋放到桌子上，窩回暖桌裡，手肘輕倚著桌面，用雙手撐住腦袋，十分愜意地觀察起她認真苦惱的模樣。

「兩個看起來都很好吃吶……」

梓瞥了一眼時鐘，有些壞心眼地說：「要快點決定哦，時間快要到了。」

「咦！？」唯立刻神色驚慌的抬起頭看向壁鐘。

兩人說好過了十點以後就不能吃甜食，而緩慢移動的時針現在已經快抵達目標線了。唯一邊著急地嘀咕著「不要跑那麼快啦」，一邊將兩手同時伸向了巧克力威士忌和草莓白蘭地，然後又「唔～～」很困擾地收回了手。

「……唯前輩，其實妳兩個都可以吃啦。」梓終於說出了實話。

「咦？那梓喵妳呢？」

「本來就是買給妳的，我並沒有那麼想吃冰淇淋。」

梓以為唯聽她這麼解釋會說『梓喵剛才好壞心』，唯卻在呆了一下後展露出比雨過天晴的天空還要清爽明朗的笑容，撲過來抱住她，邊在她懷裡亂蹭邊開心說著「梓喵我愛妳～」、「最喜歡妳了！」之類的話。梓被她的動作順勢壓倒在坐墊上，愣愣地望著上方唯背光的身姿，完全沒料到她會突然愛意大爆發。

片刻後，唯才慢慢平靜下來，梓被她輕輕拉著手臂坐起來。唯試吃過兩種口味後，說著「梓喵，啊──」餵了她一口聽說比較適合她吃的草莓白蘭地。

梓一邊漫不經心地品味著草莓白蘭地的甜味，一邊伸出食指抹去沾在唯臉上的冰淇淋，送入了自己口中。

……嗯，巧克力威士忌是太甜了。

不過，加在冰淇淋裡的酒精成份，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多，對於不喜歡酒味的她來說是件好事。

趁著唯專心用小木勺集中冰淇淋的時候，她偷偷瞥了一眼時間。

還有一個多小時，唯前輩就會再度比自己大一歲……

但是，不用擔心。

只要到明年的生日，她又可以再好好享受十六天與戀人同齡的樂趣了。

「呼……」

滿足地吃完冰淇淋之後，唯乖乖去刷牙，回來後從背後抱住了梓。

唯的頭枕在她的肩上，全身放鬆下來，那股力道壓在梓身上，讓梓體會到她的睏意有多濃厚。

問她要不要去房間裡，唯搖了搖頭，從梓背後把手機遞給她，說了句「梓喵晚安……」然後又睡著了。

昨晚只不過立場顛倒過來而已，唯前輩居然會累成這樣……？

梓一邊輕柔地調整她的睡姿讓她能躺得更舒服一點，一邊覺得自己的體力實在是比她好太多了。

……不過，說不定是過程裡有什麼細節不一樣，導致了不同的後果？

實事求是的梓內心浮現了這樣的疑慮，決定明天晚上再試一次，好好驗證這個問題的答案。

不自覺微笑起來的她，掛念著偷藏在房間的生日禮物，頻頻留意牆壁上的時鐘，殷切地期盼著明天快點到來。

然後，跟平常不同的是，梓會主動親吻戀人的額頭，對著剛睡醒的她輕聲說一句……

『祝妳生日快樂，唯前輩。』

～END～

這是唯的生日賀文。

想著寫看看『梓欺負唯一整晚的嚴重後果』，於是……

18800字，比梓的生日賀文還多10100我整個莫名其妙的{:4_3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