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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坎美乐市集流返各国商贩,到处能看到人群围着杂耍游行时而欢笑时而惊叹的画面,且就算是平民活动,也不乏珍稀的高价物品,如使用艾林岛的苹果所酿造的美酒,以及蛮族盘据、被称为黑暗地区的北方所产矿石与铁器。格琳薇亚感受人民普遍存有的活力,连表情也变得十分丰富,不再只是形象良好的浅笑或点头,而是容光焕发的朝气和热切。
原本就是当代冠绝的美人,其美貌自然也如不列颠崇敬的天空与大海,无止尽地吸引周遭视线。她的一举一动总被看在眼里,包括她是如何跟身旁穿着一袭披风、头罩遮住半张面容的清瘦男子交谈,还有她发现新奇事物时立即看向他想分享喜悦的模样,她静静聆听他说话时的专注神情──人们只需一眼就能明白,这是一位被恋情滋润的少女。
之后,行经一处小酒馆,里头传来手风琴、长笛与手鼓的乐声,吟游诗人正在表演。
阿尔托莉亚提议去喝杯麦酒稍作休息,格琳薇亚欣然应允。
「这里挺暗的,您不脱下披风吗?」两人找了最里边靠墙的小桌子坐下后,格琳薇亚这么说:「那感觉不太舒服。」
「小心为上,我还是穿着好了。」不列颠通行的货币刻有亚瑟王肖像,阿尔托莉亚实在不想冒着被认出的风险。
格琳薇亚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我希望不只是我,您也能享受与王城截然不同的气氛。」
「我说过了,今日妳只需考虑自己。」即使光线昏暗,仍能看到被遮住大部分五官的阿尔托莉亚,自然地流露一抹笑意。「看来诗人要开始吟唱新的故事了,妳不过去听听?」
「我不认为他会有宫廷诗人没说过的故事。」
「民间吟游诗人跟宫廷诗人不同,妳意想不到。」
「但他们总是在讲战争的事,或是迎合贵族仕女们的爱情故事──」酒馆中心音乐响起,吟游诗人悠扬的歌声填满空间,格琳薇亚听了前几句的诗词,了然地说:「您听,结果又是爱情,又是一个男人爱着一个女人,女人碍于种种现实无法回应他,一场无望的爱……」
在这个时代,骑士与贵族的理想宫廷之爱,是以一种超然姿态,自远处遥遥仰慕爱恋的女子。对他们而言,这样的爱情既不敢梦想,也毫无希冀能获得回应,正是求不得的悲恋考验灵魂和心意,才符合他们对美学的追求。
不过,格琳薇亚的笃然语气在话尾渐渐消失,她被诗人口中突如其来的情节变异所吸引。
主角是一名被情人抛弃的男子,矛盾的是,他要求女方先完成这些任务之后,再回头与他破镜重圆。这个要求极其违背常理,不论各行各业的人,要求女方主动求爱都是失礼的;然而,若配合词中其他部分,如此要求就显得理所当然,因为在歌词中似乎没有一件不可能的事。
香菜、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在山丘的那一边,在蓊郁的森林里。
请她为我做一件棉衬衣。
这样,她就可以成为我的挚爱。
请代我向她问候。
她曾是我的挚爱。
虽然这些药草赋予人无尽想像,它们其实不包含任何弦外之音,而是象征主角希望爱人与自己能拥有的美德,以便爱人最后能与之复合。
格琳薇亚在吟唱途中便离席了,独自凑去人群中心想听个仔细。
故事的男子直到最后还希望着能与爱人在一起,这跟宫廷传颂的爱情型态迥然有别,在贵族眼中,男子的心态无疑是下品粗鄙、不解风情的庸俗。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格琳薇亚无意中说出内心疑惑,于是坐在她旁边拍手叫好的胡子壮汉,睁着铜铃大眼望过来。
「这个故事……这个男人的行为,听起来并不美丽。」
「谁说爱情是美丽的东西?」看来分明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壮汉,却跟格琳薇亚谈起爱情的事。「就像战争一样,它的真面目源自丑陋。」
「既然它如此丑陋,为何人们还不断歌咏爱情?」
壮汉挑起浓眉,反问:「为何人们自古以来就不断引发战争?」
「我──」我不知道。格琳薇亚思考片刻,沉静地答:「我想是因为,人永远不会学乖。」
壮汉忽然坐离格琳薇亚,苦笑地问:「那边那个正瞪着我的瘦小子,是妳的爱人?」
格琳薇亚看向身后,阿尔托莉亚的确是面朝此处,但根本很难探测表情。
这男人视力很好吧。
「……不是爱人,是我丈夫。」
「妳的丈夫。」壮汉喃喃自语:「有意思,我还没见过像妳丈夫那样的人类。」
「这位先生?」
「没事。」摇摇粗壮的大手,大胡子笑着。「对了,女士,我有个要求,不知妳可愿意答应?」
「什么要求?」格琳薇亚觉得这名男子相当奇妙。
「其实我是个画师,妳又长得这么漂亮,我手痒了。」
「你是画师?」诧异地眨了几次眼睛,格琳薇亚可不认为那双看来能轻易扭断公牛脖子的手,会温柔对待纤细的画笔。
「别用外表判断一个人,清纯的女士。」壮汉毫无介怀,口吻异常柔和。
「你说得没错,这确实是我的失礼。」点头表示歉意,格琳薇亚问:「你打算画我?需要很多时间吗?事实是,我们……我跟我的丈夫,之后还要去其他地方,不方便在这里久待。」
壮汉笑容满面,手脚俐落地从脚边背袋抽出一只笔和一张羊皮纸,在他答话时,手和笔已开始有了动作。「哦、我向妳丈夫保证绝不会占据他妻子太久,对你们人类而言,甚至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这个男人说话方式真奇怪。格琳薇亚虽然这么想,却很难对他板起脸孔。
她回头看向阿尔托莉亚,打算询问意见,对方却不知何时已加入几个客人拚酒的比赛里,加油和惊呼声此起彼落,好几个男人抱着肚子倒在一边了,阿尔托莉亚却仍旧屹立不摇。
我的王面对挑战从不服输,特别是跟吃有关的战争。格琳薇亚哑然失笑,她真的是自己人生的过客中最难以忘怀的存在。
「──果然陷入爱河的瞬间,是生命短暂的人类最永久之时。」
壮汉的低语使格琳薇亚倏然回头,但是,他已经不在身旁,那个位子只留下一张画好的图像。图中,格琳薇亚骑在金色骏马上,穿着线条繁复的贵族礼服,身边是同样骑乘一匹白马的盔甲骑士,看不到清晰面容,但从胸甲图腾可以推知,那正是亚瑟王的标志。
这个是……。格琳薇亚眨了下眼睛,突然之间,刚才与壮汉交谈时如迷雾的思绪,变回平日的澄明,彷佛某种魅惑之术终于解消。
「格琳薇亚。」阿尔托莉亚来到她身侧。「妳怎么了?」
「我不知道。」格琳薇亚仍在注视那张画。「我想我遇上不可思议的事了。」
「啊,我看到妳跟布瑞吉特相谈甚欢。她想必非常喜欢妳,才会为妳作画。」
「布瑞吉特?她?」
「妳不知道女神布瑞吉特吗?」
格琳薇亚当然知道。凯尔特神话中代表高贵伟大者,主掌丰饶、医疗、诗歌艺术及各种才艺技能,亦是创作灵感的赐与者。
「……但他……怎么看都是一个壮汉……」
「壮汉?」阿尔托莉亚挑起一边的眉。
「难道不是吗?」
「在我眼中,刚才与妳交谈的女神,是有着银发金瞳,身穿翠衣长袍,苗条貌美的女性。」
格琳薇亚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阿尔托莉亚理所当然的表情。
之后,离开酒馆,牵着马走在街上,还是处于不可置信的惊讶中。那张图在照射阳光后,忽然染上色彩,她浓密的黑发和鲜红的礼服,阿尔托莉亚璀璨的金发和苍蓝的衣饰,全映在图上。
「布瑞吉特现身在坎美乐,是否表示此地将更丰饶?」
「不一定。她也时常受到清纯的少女吸引而出现。」
「哦……」清纯的女士。格琳薇亚想起壮汉……布瑞吉特曾这么唤过她。
「传说,布瑞吉特有捉弄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坏习惯。」阿尔托莉亚不太感兴趣地说着:「不过也有人传言她会祝福少女的恋情。」
格琳薇亚转了下眼珠,莞尔摇头。「精灵和女神,恐怕比暴躁的王更难安抚。」
她们继续闲逛街市,近午时,骑马到郊外森林树荫处乘凉。阿尔托莉亚明显肚子饿了,提议该是时候吃午餐,在一番辩论后,阿尔托莉亚留在原地生火,格琳薇亚持弓去猎取林中野兔。
“如果您认为我是您的妻子,我就得负起烹煮工作,那您肯定要饿着肚子回城了。”格琳薇亚最有力的辩词。“我有个把食物煮成看不出它本来模样的技能。”
阿尔托莉亚叹道:“威尔斯的公主怎能不晓厨艺?”
格琳薇亚丢给她一个瞪视,以及自惭的酡红羞容。“每个人都有不管怎么努力也做不到的事。”
相比之下,就算厨艺等级也近似于零的阿尔托莉亚,至少还有行军时野地生活的经验,在食粮有限的苛刻条件下,由自己动手烹煮野菜以填饱肚子更非罕见。
火才升了没多久,格琳薇亚就带着两只野兔回来。
她安静地看着阿尔托莉亚皱眉的样子,抿唇自语:「我该猎头鹿。」
「我什么都还没说。」
「您脸上的表情已经说了很多。」格琳薇亚放下野兔。「我果然应该猎头鹿。」
「就算猎到了,妳一个人也拖不回来。」阿尔托莉亚拿起小刀,抓住野兔,开始准备的工作。
格琳薇亚笑了出来。「真不敢相信妳现在气我,只是因为我不够让妳填饱肚子,阿尔托莉亚。」
这位不列颠最伟大的王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淡淡地否认:「我没有生气。」
「妳就像抱怨没用丈夫每餐都不带回足够食物的妻子一样。」格琳薇亚调侃着:「阿尔托莉亚,妳可爱地不像个骑士。」
「格琳薇亚──」
在听到抱怨、甚至是国王特有的长篇训话前,格琳薇亚解开麻花辫,拢开柔卷黑发,透过薄雾下的微光,她如神只闪闪发亮。
「刚才打猎时发现一处湖泊,在妳煮好午饭前,我想去游泳。」
「妳一个人太危险了。」
「妳也能跟我一起来。」格琳薇亚的笑顽皮而挑衅,笃定阿尔托莉亚更想在这里与食物共处。「既然我们都是女人,坦承相见就不会是一种罪。」
果然,阿尔托莉亚没接下挑战。「……多注意点吧,还有,记得带上布狄卡。」
灵性的马会保护主人,亦能发出尖锐嘶声警告阿尔托莉亚前去援救。
更何况,原本布狄卡就是一匹曾随亚瑟王四方征战的战马。
「遵命,我的王。」在轻松语调之下,格琳薇亚的微笑,显得些许落寞。
不久,她们吃完野兔──滋味难以言喻的奇妙──格琳薇亚提议去找到的湖泊草地旁休息。两人走几步路就到了目的地,阿尔托莉亚从马背背袋拿出一件皮毯铺在草上,与格琳薇亚一同躺着,闲情逸致地凝望蓝空。
「妳在做什么?」看着格琳薇亚朝天空举起手的行为,阿尔托莉亚不解地问。
羞赧地垂下手,格琳薇亚颇为尴尬。「这是……我从小的一个习惯。觉得只要朝天空伸手,就能抓住什么东西……小孩子的幻想罢了。」
「妳有想得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但也许只要得到了,握在手里了,我就会知道想得到什么。」不好意思再诉说连自己也道不明的秘密想法,格琳薇亚转移话题:「陛下……我、我很感谢您今日的用心。」
「妳……稍微愉快了吗?」
「是的。」闇蓝瞳色染着一抹绿意,格琳薇亚朝身旁的人告白:「今日的您,是我最好的丈夫。」
她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不会烹煮的我,实在不能说是您最好的妻子。」
「说得没错。」阿尔托莉亚居然还认同地点头。
格琳薇亚突然连感谢的心都没了。
这时,一阵稍强清风吹过,把放在地上的背袋吹倒,一张羊皮纸滚了出来,持续被风吹到湖面另一边。羊皮纸受有女神祝福,自然不会轻易被水破坏,它只是悠哉地漂浮湖面,耐心等待主人收回。
格琳薇亚来不及说些什么,阿尔托莉亚已把她拦腰抱起,下一瞬间,金发的骑士竟踏在湖面奔跑,宛若底下是一面清澈的止水明镜。
「捡起来吧。」阿尔托莉亚蹲下身,让格琳薇亚只要伸手就能拿回羊皮纸。
捡回画纸后,难平恍惚的王后,呐呐地指控:「……根本只是想展现您众多技巧之一吧……」
「确实是。」阿尔托莉亚低下头,凝望她,扬起骄傲的笑。
随后,将格琳薇亚抱回草地,双手仍环着她的腰际,确保她的平衡。
「别只因女神布瑞吉特的现身就惊奇不已,在不列颠,特别是我的王城,还有许多妳不知道的事。」
如果是这样,那我希望。
格琳薇亚望着那双反映出自己影像的绿眼。
我希望,每次出现神幻的奇迹,都能有妳在身边陪我度过。
「阿尔托莉亚──」心底满是复杂感情,促使格琳薇亚抬起手,指尖细抚那张被岁月遗忘的脸庞。「将会有一天,我的容貌老去,我会看起来更像妳的姊姊、母亲而不是妳的王后……有一天,我会死去。而妳,受有圣剑祝福,将不老不死……在我看不到的未来里,妳还会迎接第二个不列颠之后吧?」
阿尔托莉亚绷紧牙关,没有回答,无法回答。事实是,就连她都对不老不死的未来感到迷惘,只知道一点,传说中长青的理想之地,会是她最后归处。
「我把这张画送给妳。」格琳薇亚说:「我希望……我会为妳祈求,未来的新王后能看到妳在人民中不能展现的一面,到那一天,或许……布瑞吉特画中的妳,会浮现最真实的模样。」
回城后,接近黄昏,两人都变得沉默不少,各自有着难以言语的思虑。就在阿尔托莉亚准备跟王后道别,结束一天的出游之前,身旁的格琳薇亚忽然跳下马,跑至前方。
原来,那里站着蓝斯洛特,他在看到王与王后的身影时,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蓝斯洛特,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迎接王……王与王后陛下。」
格琳薇亚惊呼:「你受伤了?」
正如她所言,蓝斯洛特右手腕有一条极深极长的疤痕,此时仍持续渗着血。
蓝斯洛特不在意地答:「午后跟骑士锻链时不慎……王后陛下,这只是小伤。」
「还流着血怎能说是小伤?快,你快起来,我带你去医疗所!」
「王后陛下,这真的只是小──」
蓝斯洛特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到,阿尔托莉亚独自站在后方,却已看不见格琳薇亚那慌张的背影。
她轻轻抚着金色骏马,低语:「看来只剩下妳跟我了。」
格琳薇亚担忧朋友伤势,在医者治疗时便数落蓝斯洛特一顿,圆桌第一骑士挨骂的可怜样子,势必成为坎美乐新的趣闻。
在格琳薇亚稍微解气后,蓝斯洛特迅速把话题带开。「那、那王后陛下,今日与王的出游,可……可愉快?」
提起这件事,格琳薇亚才想到刚才急忙离开,忘记跟阿尔托莉亚告别了。她叹口气,拢开肩上长发。「王对我非常好,今天相当开心。」
「太好了,您……您过去几天,似乎有些忧郁,王能一解您的忧愁,真是太好了。」
格琳薇亚微笑,感谢蓝斯洛特的关心,也因回忆起今日种种而感动。她简单地说着跟王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遇过什么样的人,最后,提起在酒馆的奇遇与吟游诗人的诗歌。
「而您仍不理解吗?」蓝斯洛特问:「为何爱情丑陋,却又使人不断追求。这个问题,您仍不理解?」
「我的确是不懂。」格琳薇亚坐在对面空着的病床上,些许疲累。「布瑞吉特说那就像战争一样。」
「最黑暗的、最痛苦的、最无望的──但是,只要能看到心上人一抹笑,听到一句温柔的话,或是……」蓝斯洛特盯着格琳薇亚隐藏在衣领内、只微微露出一点光辉的红宝石项链。「……一个不经意的小小动作。就能冲破黑暗,抚平痛苦,带来希望。」
格琳薇亚听完后,觉得这还真像是蓝斯洛特会说的话,体贴又细心。
可惜的是,她依然无法体会。
***
另一边,换好干净衣物回到书房的阿尔托莉亚,一打开门就对着悠闲坐在椅上喝葡萄酒的梅林皱起眉头,桌上已经摆有三个长颈空瓶了。
帝国占领高卢后,开始种植葡萄,并酿酒卖给海外之国,要价不斐。特别是蛮荒的萨克逊人,酷爱饮酒却无法支付高额金钱,便成了奴隶供应国,成群结队俘虏其他种族做为奴隶来换取帝国的葡萄酒,有时甚至还以自己的小孩交换。
「我的王。」梅林开口,能闻到空气香郁的酒味。「跟我们的王后陛下可玩得开心?」
「托你的福,出游平安无事。」阿尔托莉亚拿走梅林手中正要倒酒的瓶子,音调平稳,语气低沉地问:「我托你办的事如何了,我不列颠的大醉鬼啊。」
「我已经派了一队骑士、两营骑兵前去威尔斯镇守,就算王子已死的秘密曝光,也能至少震慑别有异心的叛乱份子。」梅林只是挥了下袖子,长颈瓶转眼又回到他手中。
阿尔托莉亚微愠地逼问:「然后呢?今日一天你就只做了这样的事?我命你想的法子呢?」
「我不能想出比让王后陛下生下威尔斯继承人更好的法子了。」梅林摊手,年老的脸部肌肤红润健康。「王与王后陛下今日不是遇到女神布瑞吉特吗?她除了是艺术之神以外,还代表驱魔与保护,召唤温暖与春天,以及……催生。」
「你打算告诉我让格琳薇亚怀孕是女神的启示吗?」冰绿的眼底,没有丝毫笑意。
「我打算告诉您,我的王──」梅林无辜地看着她。「我不是无所不知的全能天神。」
阿尔托莉亚走至桌前,把腰带间的羊皮纸拿出来放在桌上,梅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知道她正沉思地看着画中的格琳薇亚。
美丽的王后,美丽的金色骏马。
「──布狄卡。」
「陛下?」
「在不列颠古老习俗里,女人是可以当王继承王位的……」阿尔托莉亚喃喃说:「全都是因为帝国的侵略,他们的傲慢把我们引导向危险,他们偷走我们的土地、奴隶我们的人民、强迫我们接受他们的创世神和法律,我们供给他们富裕,他们却反过来嘲笑我们是蛮族……!现在也是,年年都要向帝国缴交沉重税金,甚至必须压榨村庄抢夺谷物,来换取一个城池不会被帝国派兵占领!」
「阿尔托莉亚……难道妳想──」梅林品酒的风雅完全消失了。
「我受够了!」阿尔托莉亚转身看向梅林,神情激昂。「如果当初祖先没有输给帝国,我们的女人就仍然可以当妻子以外的身份,可以当战士,可以领导人民,可以统治她们的领土!如果没有帝国的法律……如果帝国根本不存在的话……!」
「我的王,您正在考虑疯狂的事。」
北方萨克逊人尚未彻底击退,南方各王国亦不够团结一致,目前只是碍于骑士王的威望才伏首称臣,坎美乐虽然十分富饶,但仍有其他地方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计画远征大陆国的好时机。
「我要带领我的骑士,在异教徒之前,率先摘下皇帝的加冕冠。」把高昂情绪收敛下来,绿瞳却仍因激动而扩大,阿尔托莉亚冷冷地宣示:「对不列颠来说,这也是最后不得不走的一步。」
「王啊,切莫冲动。」梅林用着平稳音调恳劝着:「您只是在为王后陛下抱不平,却可能引起比过去黑暗时代更惨烈的战争。」
「这不只是关于格琳薇亚。」
不只是为了格琳薇亚。
阿尔托莉亚望着羊皮画纸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骑士。
那一定是,很久以前就被埋葬在王座下的少女。
这个决定,将来成了不列颠内战的开端。
叛徒在王的军队渡海而去、只差一步就能攻入帝国皇廷前,于国内叛乱了。
骑士王带着已因征战而疲惫的军队回到故乡时,只看到被蹂躏的国土,相互残杀的同袍,以及……瓦解成碎片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