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这天,蓝斯洛特跟格琳薇亚的谈话依旧持续到很晚,但某一方总是沉默居多,她的侧脸看来泫然欲泣,她的侍从也曾担忧地说过,最近王后陛下时常落泪,是因想念久未归来的王吗?还是城里那些不利的谣言困扰着她呢?
连在这种情况下都不能拥抱她、安抚她,蓝斯洛特感到痛苦万分。
直到要分离,背对格琳薇亚时,才听到那温润柔缓的嗓音道:「──如果我向你要求,带我离开坎美乐,你会愿意为我背叛你的主君吗?」
蓝斯洛特没回过头,双手握成拳头,紧咬牙关地连肩膀都颤抖着。
格琳薇亚涩然一笑,笑中带有体谅。
问了早已知道答案的笨问题。
「……你下去吧,蓝斯洛特,祝你有美好的一夜。」
──我应该像个男人,在今晚带走心爱的女人。
许久之后,不列颠之后被骑士王判处火刑,这个悔恨便永远煎熬着他。
直至地狱。
***
夜深,明月照耀大地,低温和浓雾使王城彷佛浮沈于迷幻世界。本该令人意兴阑珊的时间点,走廊却有卫兵缠着一个纤瘦女孩,他低头对女孩说了几句难堪低俗的话,女孩只是张着那双晶亮棕眸,平静地望着卫兵肩膀之后的墙壁,她不在乎对方的大手已在身上用力碰触探索,一直静静站着,静静承受已经习惯的命运。
因为,反抗的话只会挨揍,徒增肉体疼痛罢了,还不如让精神远离,等待这一刻过去。幸好从过去经验可知,男人总是很快结束,他们壮硕的肌肉似乎未曾给床上体力增添任何益处。
“坎美乐之人正直而富有同情心。”
女孩记得五日前,自己曾如此告诉女主人。
女主人听了十分开心,她真的深信坎美乐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人──特别是男人──皆是以保护女性为己任的骑士。讽刺的情况让女孩心底有些异样,她觉得若女主人知道真相就太可怜了,那日脸上温柔自豪的笑容,也会消失吧。
那是一张多么美丽、让人看了会因景仰而低头行礼的笑。
除去女主人本身的清纯光辉以外,她对待仆人的方式也十分和善,女孩侍奉她的日子以来,从未饿过或冷过,女孩想要感谢她,但女主人不让她在床上服侍她。
这是她唯一拥有的技能。是她唯一能让人满意的训练。
女孩闭起眼睛,听到衣服撕裂声。
为何男人总要撕开衣服呢?她困扰地想着。自己已经不反抗了,为何还要撕裂衣服呢?这会让她很难向女主人解释。
而如果女主人知道衣服毁坏的原因,会很伤心吧。
不。
女孩咬紧下唇。不能让女主人伤心。
「──……请、」她试着在侵犯下说点什么,声音低微而怯弱。「请不要──」
我能说什么?女孩混乱了。我能说不吗?
奴隶没有说不的权力,更何况这是王城的卫兵,是王的人。
抵抗的话,将有损女主人的丈夫威仪。
如果女主人的丈夫因此对她动怒……想到这里,女孩又紧闭嘴巴了。
「妳刚才想说什么?」卫兵已经脱下裤子,在低温下依然亢奋。「妳想说不吗?区区一个奴隶……?让我教妳什么才叫奴隶的本分──」
「我也想听你的指教,士兵。」
忽然,清冷至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卫兵烦躁地转身,意图用几块硬币打发搅乱的人,但他一看到来者便刷地惨白了脸。
女孩顺着卫兵的视线望去,浓雾弥漫,必须眯起眼睛才能稍微看清楚那两个身影。
一个是她认得的葛温爵士,一个是……?
「怎么了,士兵?」女孩不认识的人慢慢走近,铁靴踩在廊上,发出武器与金属碰撞的声响,外表看来是一名骑士。对方的声音年轻而清澈,不像那些爱喝酒的战士,把自己的喉咙都喝坏了。「你的指教呢?」
「我、我、我……我很抱歉、我的──」
卫兵双腿发软,眼看着就要跪下──他甚至还没穿上裤子,露出的部份就像他的身体,瘫软萎缩──可是在这瞬间,银色骑士伸出戴着铁护具的右手,摀住卫兵嘴巴,并只用单手就把他离地高高抬起。
「别用你的脏嘴称呼我,士兵。」
冰绿的瞳就如骑士的语气,女孩觉得害怕,头一次遇过这么可怕的人。
「我的王,」葛温站了出来,温和地建议:「交给我处理吧,这种杂碎不值得您的注意。」
女孩睁大了眼睛。
被王之代理者恭敬以对的骑士,除了坎美乐真正的主人以外,不会有别人了。
骑士王一甩手,庞大身形的卫兵就被丢出走廊,在冷硬院中滚了好几圈,吓得阵阵发抖,不敢再动。
「别让我再看到这张脸。」骑士王的命令淡然而无情。葛温弯腰行礼,唤了另两名卫兵将那人抬走。
最后,那对绿刃似的视线来到女孩身上。
即使是葛温,也因为女孩的裸体而转移视线,但骑士王毫无顾忌,仔细地看着瘦弱手臂的烙印。「那个图腾……妳是瑞斯王的奴隶?」
女孩压抑恐惧,默默点头。
「瑞斯王的奴隶以性提供闻名国度,妳的肉体毫无疤痕,想必拥有出色技巧,相当被看重,我想我甚至应该给予妳我的尊敬,女孩。」
骑士王将青蓝色的披肩解开,亲自为她套上,遮蔽她的裸露。
女孩只能楞楞望着他,在如此近距离之下,总算发现这是一张俊美无暇的面容,他的金发比葛温爵士略浅稍淡,就像今晚的碧冷月光,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冰凉的颜色。
「但妳为何会在我的王城?」
回答骑士王问题的人,是葛温。「王后陛下在前阵子的宴会中……收下她作为仆人了。」
淡金的眉饶有兴致地挑起。「我的王后又为何需要一名性奴隶?」
葛温咳了一声,尴尬不已。「我不认为那是王后陛下的用意,亚瑟。」
他凑在王的耳边,间单扼要地解释了几句。
「你的意思是,王后收了性奴隶在身边,却只是把她当作普通仆人?」骑士王无奈摇头。「我应该跟格琳薇亚谈谈何谓物尽其用。」
葛温干笑着,明白这只是他的王罕见的幽默感,但女孩听出语气中的不苟同,深怕国王陛下误会女主人,她鼓起勇气说:「王、王后陛下并没……并没碰过我……」
「为什么?」骑士王审视她,绿瞳干净地能映出世间万物。「妳的服侍不能让我的王后满意吗?」
「我……我没有机会……服侍她……」女孩呐呐回答:「王后陛下要我、要我别再当奴隶……」
「若是如此,显然王后并没做好教育妳的责任。」骑士王转身走向另一头。「跟我来,女孩……嗯……妳叫什么名字?」
葛温轻轻拍了瘦小的背,要她别怕。
女孩吞了几口口水,抓紧肩上披风,小声说:「我、我叫莱拉,陛下。」
***
格琳薇亚被传召入王的书房前,还没换上入睡用的长袍。她最近很难入眠,禀蠋看书的时间也就越来越长。当席拉蒂卡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进房间时,她只能从女仆断断续续的说明中,理解到一件事。
──王回城了。
由于太过匆忙,似乎只有葛温一人才知道亚瑟王连夜赶回坎美乐。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快步走出房门,却被席拉蒂卡拉了回来,坚持得为她整理发型和衣饰、套上毛绒制成的披肩才能去晋见王。
一路上,席拉蒂卡继续说着深夜传召的理由,原来莱拉被卫兵袭击,正巧被回城的王搭救。格琳薇亚焦虑地问着莱拉是否受伤,但席拉蒂卡也不清楚。
「您应该先关心自己,王后陛下!」女仆这么警示:「您收了性奴隶当仆人,骑士王若是生气的话……!」
啊,对了。格琳薇亚头疼地按着太阳穴。
本来打算等阿尔托莉亚回城,一切安定妥当后才慢慢跟她解释,所以连之前寄出的信也没提到这件事。
──唉,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确定莱拉有无受伤。
格琳薇亚来到书房外时,尚未开口,卫兵便行了个礼,为她开门。
我的王……。坐在书桌后喝着热茶的骑士,确实就是阿尔托莉亚。格琳薇亚不禁望着她好一会儿,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如此想念她。
站在左边的是,被青蓝披风包得紧紧的莱拉,她低着头,看来比晨日更小,红金色的长发也紊乱地散在胸前。
「莱拉。」希望王的搭救没有太迟,格琳薇亚走到女孩面前,轻托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视。「妳可有受伤?」
「我的王后陛下,」莱拉摇头,她的眸子既大又亮,总让格琳薇亚想起森林间的小鹿。「我没事,请您不用担心。」
请不用担心。莱拉说这句话时,显得这么不自然、这么地生疏,她从不需要安抚别人的担忧,因为打从出生以来,从没有人在意过她的安危。
「她差点被侵犯。」亚瑟王放下茶杯,淡淡开口:「在不远处的两名卫兵都没听到声响,要说为什么的话,就是她没发出声音,没有反抗。」
「我不明白……」格琳薇亚问:「妳为何不反抗?」
「我……」莱拉无法回答,双手抓紧披风,再次低下头。
「我相信那是妳的失责,王后。」阿尔托莉亚站出桌后。「既然有瑞斯王的烙印,我想她应该是极为优秀的性奴隶,但她遇上了妳,妳既不活用她的技巧,又禁止她当唯一知道的身份,妳要她活得像个富有尊严的人,却没教她如何当那样的人。」
阿尔托莉亚来到格琳薇亚身边,语气虽然严肃,望着她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温和。
因为王赞成王后的决定,也愿意支持她。
「──当妳试着改变一个人的生命时,妳就得为这个人的一生负起责任。」
格琳薇亚与她的王相望,看到了对方眼中关爱的情绪,使她微微扬起唇瓣,无声地感谢这次的教训。
「我很抱歉,莱拉。」握住女孩的双手,她诚挚地说:「我很抱歉丢下妳一个人,却期盼妳能独自摸索出新的生活方式。」
莱拉已经完全处于惊愕中了。
先是伟大的亚瑟王为了她责备自己的王后,现在又是王后陛下向她道歉。
「不、不是您的错……我的王后陛下……」莱拉感受到泪水溢出眼眶,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哭过,哭泣需要体力,会容易肚子饿,她的人生没有哭泣的余力。「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反抗……」
我不知道能够反抗,王后陛下。
莱拉不断落泪,持续呢喃。
格琳薇亚将她抱入怀里,轻声承诺:「不要担心,我会教妳。从现在开始,妳的人生──」
她深吸一口气。
这是个重担,这是在当初做出那个不费力的小小行为时,从没想过必须担负的责任。
「──由我来负责。」
就像她是这个国家的王后,她的一言一行足以改变他人生命,所以,她一辈子都得背负所有人的一生。
她,与她的王。
之后,格琳薇亚让莱拉先下去休息了,书房只剩下她与阿尔托莉亚两人。
亚瑟王问她:「妳要喝杯茶吗?我带回了珍稀的茶叶。」
格琳薇亚嘴巴开阖几次,最后才答:「好……」
阿尔托莉亚为她倒了一杯茶,绿色液体,但看来极为清淡,喝起来的味道也不像红茶苦涩,舌尖能残留回味的甘纯。
「──妳为什么会回来?」发现时,已将疑惑说出。
「为什么?」阿尔托莉亚坐在她旁边,啜了一口茶。「妳在信上写着想见我,所以我回来了。」
「就因为这样?」
「还需要有除此之外的理由吗?」银色骑士偏头看她,不解地微皱双眉。「我向妳保证过,妳不会是一个人,我会在妳身边──不是吗?」
「阿尔托莉亚……」格琳薇亚握紧茶杯,为这份心意动容不已,她想投入这个人的怀抱,在这个人的怀中宣泄一切不安,就算是蓝斯洛特也不能让她有这般冲动,因为,她知道只有她的王才能真正包容下一切。
「格琳薇亚,妳看起来没获得足够睡眠。」阿尔托莉亚伸出手,轻轻抚开黑色浏海。
两人中间隔着小桌子,坐得一点也不亲密,可是,格琳薇亚能完整地感觉到骑士王的温暖,如舒服清水流倘过全身。
……又浮现心中了。
只要有阿尔托莉亚在,一切难题都能寻到解决之道,这份油然而生的信任感,浮现于心。
格琳薇亚轻咬下唇,让额头枕着阿尔托莉亚的肩膀,刚硬的铁金属令脸颊寒冷,但她不愿离开。
「我的王……我有这么多的事情想告诉您。」
您会原谅我吗?
感受到阿尔托莉亚的手正抚顺她的发,就像幼年那样,怜惜地摸着她的头,格琳薇亚的泪珠终于滴在盔甲上。
──如果时光能重回幼年那时。
***
阿尔托莉亚站在浴池旁,只穿着一件沐浴用白袍,表情有些僵硬。
因为不列颠的王后正在身旁,像名尽职仆人,为她解开腰带。
在格琳薇亚止住哭泣后,为自己的失态道歉,她说最近总有一些无以言表的复杂情绪,变得很爱哭,并一边问阿尔托莉亚是否就要休息,阿尔托莉亚回答她得先洗澡除去恼人烟尘,格琳薇亚居然说,请让她也一起……陪同。
亚瑟王长叹一声,握住格琳薇亚在领子上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妳……不愿意让我看到妳的裸身吗?」格琳薇亚想到那日去林间散步,邀请王一同游泳,但被拒绝了。
「不。」阿尔托莉亚望着她,理所当然地说:「我们虽然没实际行过夫妻之礼,但妳我仍是神坛前立誓的伴侣,我的身体不会、也不应该在妳的注视下退缩。甚至,若这个身体符合妳的需要,满足妳也是我的责任。」
格琳薇亚诧异地微张嘴巴。「妳、妳的意思是……但……妳……妳之前为何从没说过?」
阿尔托莉亚迷惑地皱起眉。「我不知道这是应该明确说出来的事,况且,妳从未对我提出这个要求──那天夜里,妳想要孩子的事,并不算在内。」
说到这个……。
阿尔托莉亚似乎觉得上一个话题可以停止了,她走过格琳薇亚,顺势脱下长袍,平稳地讲述在威尔斯安排了与格琳薇亚兄长相似的人作为假冒者,李奥王会知道何时该让假冒者出来安定人心,不过,这种小技巧不能长久,根本的解决之道还是尽快册立储君。
然后,李奥王也托亚瑟王向女儿传达他的想念。
阿尔托莉亚继续说着,但格琳薇亚很难听得进去,她的视线被骑士王的裸裎所吸引,发不出声音。
平常不列颠的王便是一派高洁美感,从没想过脱下衣服,将匀称肉体展现于世时,更具备一股震撼华美。阿尔托莉亚的皮肤如牛乳般在清水中闪烁微亮,她的四肢是少年似的纤瘦,不带赘肉,骨架细致,平坦腹部看得出健美线条,没有纠结壮实的肌肉,却仍隐隐透出蓄势待发的力量。
胸脯娇小却滑柔,长期的战斗使它们如王者一样骄傲地挺立,富有弹性。
格琳薇亚可能一只手就可以包住那对胸部。
她不由得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能够试试吗?
「格琳薇亚,妳没在听我说话吧。」阿尔托莉亚坐在石块铺成的浴池中,正面朝向她的王后。
「很抱歉,我确实没听清楚您在说什么。」不自在地拢开肩上长发,眼前的景象实在太分散注意力。
与之相比……。
格琳薇亚也脱下长袍,展露没有任何男人见过的裸体,她向来不满意自己的胸脯,觉得它们过大而麻烦,看起来甚至有些淫秽。
她抬起头,准备踏入浴池时,发现阿尔托莉亚一瞬不离地望着自己。
格琳薇亚的脸蛋泛起潮红,既然刚才百无禁忌地欣赏过她的身体,现在不回以相同礼节就不公平了。
「妳……变了。」阿尔托莉亚说话时,眼神已停在格琳薇亚的脸上。「妳更像个女人了──每一寸肌肤都像热切需要别人碰触。」
「阿尔托莉亚!」格琳薇亚羞恼地向她泼水。「那不是骑士该说的话!」
被喷得满脸水,连额前那根总是不听话翘起的发也湿答答地垂了下来,阿尔托莉亚沉默地看着水面,片刻后才又开口:「格琳薇亚,使用性奴隶并不违反神坛上的誓言,或是我国法律。」
格琳薇亚观察她的表情。「妳为何说这些?」
「我只是想要妳知道……我也明白孤独的感受。」阿尔托莉亚打水再次喷湿了脸,她看着格琳薇亚,多少苦闷的念头,化成简单的一句话:「所以,我会允许妳。」
沉默垄罩着她们。
格琳薇亚将背后的长发拨到前头,一边洗着,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阿尔托莉亚,妳曾经……与人……亲密过吗?」
阿尔托莉亚的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格琳薇亚伸出手放在她的肩上,轻声安抚。「我是指……摩根以外的人。」
阿尔托莉亚抿唇许久,还以为冒犯她了,她却说:「我从未与任何人睡过,格琳薇亚,我的身体……我的身份,不容许我让他人如此接近我……除了妳以外。」
除了妳以外。
格琳薇亚思考这句话的含意。
世上唯一,能带给阿尔托莉亚肉体愉悦的人,只有作为她的伴侣、知道她的秘密的格琳薇亚。
问题在于,格琳薇亚愿不愿意。
她看看阿尔托莉亚的侧脸,不禁脸红地垂下眼帘。
就算愿意为她的王提供慰藉,也不知道该怎么做。虽然贵族少女之间亲密交好不算异事,格琳薇亚也曾因好奇和有趣而跟同龄女性朋友尝试亲吻,但始终没做到那个地步,而且当时年纪小的玩笑式亲吻,浅薄地连一点印象也没留存。
“您尽情使用她,也可将她献给不列颠的王──”
收下莱拉时,瑞斯王的话突然响在脑中。格琳薇亚转头看向阿尔托莉亚,对方却也一直在看着自己,绿眸在温热薄雾中迷离而青葱。
那样的眸子,在那瞬间,使人想吻她。
「陛下,您……对瑞斯王的奴隶了解颇深,难道您也……」
「啊,我有几次拜访瑞斯王,他很“好客地”派出了男男女女的奴隶供我挑选。」
「他们……技巧很好吗?」
「我不知道,我从没使用过。」
「若您……若您能选择,不用担心身份暴露,您会……」格琳薇亚不敢相信自己将要说出的问题,但是,不得不问。「您会选择女性,还是男性的服侍呢?」
阿尔托莉亚不再望着格琳薇亚,羞赧地移开视线。「……妳为何想知道这些事?」
格琳薇亚无法回答。
她只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责任,原来还包含着给予王肉体愉悦,而她仔细考虑这个观念,觉得那并不让人感到恶心,毕竟,她的确想要让阿尔托莉亚愉快。
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事实。她以为在爱上蓝斯洛特的这时候,与黑骑士以外之人亲密便会令她厌恶和排斥,结果却不然,她看着阿尔托莉亚的裸身,望着那双在雾中盈润水光的绿瞳,自己的身体确实感到了兴奋。
想要碰触阿尔托莉亚,也想要被那带茧的手掌抚摸。
也许这只更映证,无论将心交给谁,她的一切都会只属于骑士王。
「陛下,」格琳薇亚挨近阿尔托莉亚身边,一手握住她。「您曾经想过……与我、亲密吗?」
「我说过我不想用魔术跟妳制造孩子,格琳薇亚。」阿尔托莉亚想要抽开手,这个话题让她烦躁,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对方才能明白那种孩子的诞生只会是灾厄而永远不是祝福。
「不,那不是我的意思。」格琳薇亚紧紧握住她,指尖在颤抖。「……我是说,您……想要我吗?」
阿尔托莉亚总算理解她意欲提供什么。
她的肉体,她的慰藉。
「您满意我的身体,是吗?」格琳薇亚低下头,喃喃地说:「我不是很满意自己的,但是,您喜欢的话,我也会很高兴。」
「──妳为何不喜欢自己?」阿尔托莉亚托起她的下巴,怜爱地望着她。「妳有着所有女人称羡的身形。」
「也许是因为它……太像个女人了。」格琳薇亚苦涩一笑,知道这答案听来愚蠢,但阿尔托莉亚并没笑她。
不仅没取笑她,甚至还伸出双臂将她抱入怀中。
「妳非常美丽,格琳薇亚,妳的肉体也为妳证明这点。」阿尔托莉亚吻了她的额头。「我的王后,为自身所具备的特质,抬头挺胸吧。」
有些人甚至无法为自己做到这样的事。
阿尔托莉亚闭起眼,隐藏不能被看穿的伤感。
──格琳薇亚沉醉在骑士王的温柔中。
再也无心向这个事实对抗。
她从不知道自己会如此地、如此地需要有这个人在身旁。
在她答应嫁给阿尔托莉亚前,曾把爱情视为吟游诗人哗众取宠的故事,不过是贵族妇女闲来无聊的幻想。但来到坎美乐后,不到一年,她被爱情连番眷顾。
是的。连番。
她爱着蓝斯洛特,毫无疑问,但她对阿尔托莉亚也存有一份特殊情感,这个情感总是能轻易影响她的忧喜,让她在最迷惘之时只想寻求王的宽解。
她想过若蓝斯洛特能下定决心,带她离开王城,便什么事物都能抛之脑后。
可那只是绝望之下的自欺欺人。
她的人生与阿尔托莉亚紧密相系,就算离开坎美乐、去到任何地方,她也无法离开她。
因为阿尔托莉亚就是不列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