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麻美學姐發動最後一擊，最後一隻魔獸爆炸消失，化為紫色的『悲嘆之種』。

我坐在倒塌的行車橋殘骸上，那『悲嘆之種』落下，剛好落在我的面前。

我撿起了那方塊狀的『悲嘆之種』，握在手心。稜角微微刺著手心，帶來了現實的感覺。

微涼的石頭，在手裏漸漸變暖。

還帶了一點涼意的風，吹過我的頭髮、也吹動我頭上的紅色緞帶。

烏雲已經漸漸散去，太陽從東方的地平線升起，從未倒塌的大廈縫隙間透出臉來。

今天是五月一日。

見瀧川一帶滿目瘡痍，但城市沒有全毀；只有堤岸公園受到嚴重破壞（已在預料之內）、大樓窗戶破碎、招牌摔落，另外還有幾棟舊平房倒塌、車子吹翻、燈柱毀壞……

僅此而已。

我真的跨過去了？

渡過了從未渡過的那一天、那無限輪迴的折返點？

這是，新的一天嗎？

『是啊……小焰走出來了。已經足夠了喔，你為我做的事，我全都知道喔；所以，請從那無限的一個多月之中走出來，邁向未來吧！』

圓，是這樣子沒錯吧。

「呼！瘴氣終於消散了呢……」杏子的聲音從後面響起。

麻美學姐在我身畔蹲了下來。「瓦爾吉普斯之夜完結了喔，都是曉美同學的功勞呢。所以，不要哭了，好嗎？」

「咦……」我伸手摸上自己臉頰，才發現臉上濕了一片。

那是戰鬥的汗水，還是……

麻美學姐跪坐在地，伸出雙手，把我摟入懷裏。「你以前的同伴也會為你而自豪的。」

是啊……大概是這樣吧。

無盡的輪迴，終於結束。

由今天開始，是全新的、未知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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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回復晴朗。明媚的陽光、切除倒塌枝幹後的樹木的綠意，處處都在宣告初夏的來臨。

市民都在歡慶『世紀大颶風』過去，並收拾善後。

『颶風』主要影響範圍在河川兩旁的市中心一帶，河堤公園（主戰場）幾乎成為廢墟；一些大廈也受災，被狂風破壞或是部份倒塌。遠離河川的地方如商店街、學校、車站等則沒有受到太大影響。

雖然學校沒有多少毀壞，但為方便市民善後，今天仍然停業、停課。

至於我們－－

巨大的水果蛋糕放在餐桌上；還有各種三明治和鹹的小茶點放在旁邊。在午後的陽光掩映下，壺中紅茶飄出清爽的香氣。

做好完美『防風』措施的我們，家居沒有受到任何影響。麻美學姐烤了比以往都巨大的蛋糕，上面還不知為何插了一堆蠟蠋。

今天是誰的生日啊……我和杏子也有點黑線。

「呀……哈哈哈！沒有啦，只是有事情慶祝，就會想到點燃蠟蠋啊！」麻美學姐笑著搔頭。「這樣很有氣氛，不是嗎？」

是這樣沒錯……但沒有壽星，這蠟蠋要由誰來吹熄呢？

15分鐘過後，那種短短的蛋糕用蠟蠋燒盡，問題自動解決。麻美學姐一言不發，把滴到蛋糕面的少許蠟俐落除掉。我自動前往廚房，為紅茶壺注入新的熱水。

「麻美，我說天氣越來越熱了，甚麼時候要轉成冰紅茶？」杏子說道。

「還有一個月才換夏季制服（日本的企業與學校，一般都統一在六月一日換穿夏季制服），再熱些才做冰紅茶吧？」麻美學姐道，「現在早晚似乎也頗涼爽呢，著涼了就不好呢。」

雖說還沒到夏天，但杏子似乎已經感到很熱，把連帽風衣的拉鍊拉開，露出裏面的短袖T恤－－今天換了一件金毛尋回犬圖案的。

杏子在收到教會的資助後，沒有購入多少衣服；而是從教會收到、作為捐獻的回收衣服中，找了一些合身的，作為日常換洗之用。這件T恤則是志願團體『導盲犬訓練計劃』的剩餘物質。

「我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魔獸集聚啦，但這樣三個人對付一次魔獸集聚，再經歷一次，我真的要心臟衰弱了！」杏子的語氣像是鬆一口氣一般。「真希望這輩子不要再遇到。」

「是啊，雖然是很珍貴的經驗，但最好還是不再遇見比較好。」麻美學姐也道。

「放心，如此高濃度的瘴氣，發生的機率很低。以人類的壽命來說，也許一輩子也遇不到一次吧。」正在與艾咪共享貓罐頭的QB道。

如果沒有魔法少女的干涉，這些『瓦爾吉普斯之夜』又會如何呢？

「那應該會形成魔獸，影響一般人類，引發大規模的恐慌吧。」QB道。

我呼了口氣，給我把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和機率都說出來吧。

「有人受到影響的機率最高，其次是自然消散。引發大規模人類發狂、大災難事件的機率最低。」QB沒法，只得道。

我稍為心算一下；QB所說的三種情況，概率分別都不大。

「雖說只有三分之一的機會造成重大傷亡，但身為魔法少女，盡力保護每一個人，也很重要呢！」麻美學姐忙笑道。「所以曉美同學的努力是值得的！」

我苦笑，麻美學姐似乎誤會了，這個世界的『瓦爾吉普斯之夜』嚴重程度高低，不會影響我討伐它的決心。

見我幫杏子斟茶，麻美學姐也開始分切蛋糕。我們一邊共享蛋糕、一邊聊天。

麻美學姐拿出自己的筆記給杏子，讓她好好準備第二學期入讀見瀧原中學的課業。聽說杏子的入學試成績相當不錯；但麻美學姐似乎仍然關心曾一度無法繼續學業的多年同伴。

這是，我一向懷念的寧靜時光。

圓。

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很久之後我才發現到，其實我自己就是取代了這現世的圓的存在。我所坐的是她的位置，麻美學姐和杏子也把我視為像圓一般可靠的後輩來看待。

以那時候的我的實力，實在不敢與圓相比。

某某年五月一日的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適應自己在這全新世界的地位。

不過，沒關係，還有時間。

我閉了閉眼，再打開；髮上繫著紅緞帶的我的影像，倒映在杯內的紅茶水面上。

未來，還有時間，讓我慢慢適應和感知，這個由圓所重組而成的全新的世界。

這個夢，還沒完結。

臨走時，麻美學姐還幫我打包了蛋糕和吃剩的點心，放在漂亮的布袋裏。

「曉美同學辛苦了呢，反正我也吃不完這麼多。」麻美學姐笑道。

抱著艾咪，我接過布袋；打包的食物只有一份。

「佐倉同學不需要多餘的食物，不是嗎？」麻美學姐笑得更燦爛了，「聽說你的家貯藏了很多，這個國家的軍隊所需的糧食呢。」

「這……我……」杏子手足無措。

「為了守護見瀧原市，『借用』一點軍火，我覺得也是可以接受的，畢竟軍隊也是為了守護人民而設的，不是嗎？」麻美學姐的和悅表情，不知怎的叫人頭皮發麻，「可是，明明魔法少女不是靠食物補充戰鬥力，為甚麼要拿走數以百計的軍糧罐頭呢？」

杏子望向我，我急忙搖頭擺手；又不是吃飽沒事做，哪可能會跟麻美學姐說這些？

「是QB跟我說的喔。」麻美學姐笑道。「既然佐倉同學糧食貯備充足，那我把蛋糕給還有家人的曉美同學囉。－－曉美同學別客氣，如果曉美伯父和伯母回來的話，請與他們分享吧！」

我和杏子一同望向QB；QB就站在麻美學姐家玄關的鞋櫃上，仍然一臉坦然，完全不知道大禍臨頭。

這天，杏子是揪著QB的兩雙長『耳朵』，步出麻美學姐的家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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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五月一日的日子，從冰箱上的日曆劃去。

QB這次要求自己吃一個貓罐頭。「被佐倉杏子帶走的個體，我們沒有辦法回收呢；所以必須從其他地方補足生成我們身體的物質。」

我能夠想像，那隻QB個體在杏子帶回去後，受到怎樣的對待。

「這個地球上，被你們製成貓食用罐頭的有機物質，正含有維持我們身體所需的多種必要營養物質呢，所以對我們來說，焰提供的食物是非常有用喔。」QB又道。

……是這樣喔，那以後我不用餵你吃人類的食物，只要供應貓罐頭就好了嗎？

「這……焰，我們的身體還是需要其他種類的營養物質的。」QB的語氣竟然變得比較慌張，是我的錯覺嗎？

我也不管它，照舊餵艾咪吃乾糧，又把廚房的窗戶打開一個小縫，讓她在我前往學校後，出門去散心。

這個夢，仍在延續。

沒有在四月三十日結束、再接上三月十六日的夢的開始。

我沒有放棄。

再悲傷、再痛苦，我也毫不猶豫地選擇繼續下去，懷抱那遙遠的僅有一點點的希望，擁抱那完全未知的『下一次』。

為了，讓圓幸福。

受苦的、悲傷的、記憶著一切的，只有我一個人就足夠。

那無限的三月十六至四月三十日，那有魔女的世界、那不斷不斷迴轉的夢。

那每一個和圓在一起的日子、那每一個守護圓的日子。

我會永遠記得。

懷抱這些記憶迎接未來，感知、紀錄未來的一切，直至與圓在現世以外相遇的時候。

未來，從此刻開始。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