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标题

作者:tlice
更新时间:2011-12-25 0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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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tlice 于 2011-12-25 05:56 编辑



前面接不上的部分请看贴内木木狸san的转帖。


归巢(四)


对于一个对战争心理学只有讲座上听来的理论和案例的优等生和一个除了PTSD这个名词以外都不甚了了的初学者而言,对付PTSD唯一的方法就是适应——强迫自己,或者对方适应。


卡琳对此很有心得,她搬进了林顿的宿舍,准备每天晚上准时在林顿大小姐噩梦缠身的时候叫醒她,然后再强迫对方入睡。“你可以把我当成玩具熊,”她很慷慨地向林顿分享自己的经验,“我觉得这方法挺管用的。”

林顿沉默地看了摆出架势打算分享她的床的卡琳一会儿。“我十岁之后就不再带着玩具熊上床了。”

卡琳不为所动地打了个哈欠:“你可以现在试试。”

她只穿了衬衫!当林顿小姐不得不爬上那张不太宽大的单人床的时候,脑袋里的第一个认知让她脸上瞬间热气蒸腾。卡琳入睡得很快,此刻安安静静地躺在她身边,已经呼吸均匀,林顿感觉着她身边那个并不太陌生的温暖的触感,再一次感到某些难以启齿的尴尬。她并不太讨厌卡琳,事实上,在战俘营的经历让她甚至对这样的接触感到某种怀念,但基于长期的教育,她总觉得这样特殊时期的特殊举动在眼下并不妥当,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没法,没法不保证自己在噩梦时,或者卡琳无意的进一步碰触下伤害对方!

林顿几乎是把自己挂在床边,极力清醒地保持着彼此的距离,但最终还是朦朦胧胧地睡着了。

这一夜噩梦漫长,那个身体接触自己时肌肤光滑略冷的触感格外真切,那个身体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几近真实,林顿竭尽全力地反抗,四肢却被人牢牢地禁锢在床上,那感觉让她几乎发疯!

“滚开!不要!”她语无伦次地尖叫着,想要从那深重的噩梦里挣脱出去,身体上的禁锢却更紧,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醒醒!安博!我是卡琳!卡琳•莱斯!”

林顿仅存的理智让她在十几分钟之后从噩梦的迷雾里走了出来。她睁开眼睛,卡琳正俯身看着她,身体几乎整个压在她身上,对上她的眼睛才渐渐松开手:“没事了?”

“卡琳?”

卡琳跳下床,递给她一杯牛奶,看了看手表:“十五分钟。你的噩梦还真长。”她的脖颈和手臂上还残留着指痕和抓痕,这让林顿格外内疚:“抱歉,我——”

“这没什么。”卡琳毫不在乎地在她身边躺下,拉好毯子,“反正还有时间。”

林顿谨慎地和她拉开距离,努力在疲倦中保持清醒:“卡琳,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嗯?”

“你那时候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卡琳认真地回溯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我不太记得了。”她老老实实地说。在那一团混沌灰暗的记忆里,她只隐约记得那些痛楚,饥饿,疲惫,屈辱和最后的麻木。年幼的安琪莉卡适应得很快,从最初的愤怒绝望到习以为常不超过一个月,以至于让她有一阵几乎误以为她之前经历的种种只是自己的幻想,她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那样永无止境的苦役。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太正常,这里。”卡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甚至不太记得我妈妈到底是怎么死的,虽然我知道她肯定死在我身边,我只记得她对我说要活下去,然后,”那双黑眼睛里没有一丁点波澜,这让林顿胸口隐隐作痛,卡琳并没有注意到她皱起的眉头,依旧一边追忆着往事一边安静地继续了下去,“然后,我就继续活着,后来,就逃出去了,然后参军,剩下的,安博,你都在我的档案里看到了——怎么了?”卡琳动了动身体,眼前那张关切的脸让她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林顿收回目光,“我很佩服你,莱斯少校。”

这句真心实意的称赞让卡琳差点噎住。一股特别的情绪渐渐主宰了她,把她本来就稀少的睡意驱赶得一点儿不剩。

“那一点儿都不值得佩服,”沉默了很久,她才低声对背后似乎刚刚进入梦乡的人说,“一点儿都不值得佩服,安博。”

卡琳的回复恰到好处,因为仅仅五分钟之后,寂静再次被尖叫打破,卡琳不得不再一次制止林顿伤害自己的手臂。

“抱歉,”这一次林顿坚决地要求单独入睡,“我不能再伤害你!”

“我们只是需要换个方式,”卡琳和她一样坚决,“如果你这么半途而废,就一点儿效果也没有了!”

两个人争执了五分钟,最后卡琳胜利了。这一次,卡琳躺下时伸长手臂,小心翼翼地把林顿固定在怀里,就像她们之前在某些迫不得已的时候做的那样。在肌肤接触的一刹那,林顿的身体蓦地绷得笔直,手指不受控制地紧紧揪住了床单,她咬紧了牙,努力抑制着心底翻涌而上的厌恶恐惧痛楚:“卡琳!我——”

“我是卡琳•莱斯,长官。”卡琳毫不放松地固定着林顿的身体,换回了法师塔里的称呼,声音在她耳边低低地回响,“第一营情报参谋,你的部下,卡琳•莱斯中尉,长官。我们在一个锅里搅过勺子,对不对,长官?”

她是卡琳•莱斯,林顿拼命地在心底重复着说服自己,努力在发疯的边缘保持清醒,她是卡琳•莱斯,不是伊斯•里多尔!不是!

她们僵持了一个晚上,从深夜到黎明,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竭。时间在彼此毫不让步的对峙中流逝,当那闹钟在耳边响起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这毛病很顽固,是一场漫长的攻坚战,卡琳在心底暗自评估。但她没想到的是,命运却从来没给她们两个时间——第二天中午,林顿收到了来自林顿官邸的消息——帝都来了几位年轻有为的神官,老林顿准备了一场欢迎晚宴。

作为林顿官邸的半个女主人,林顿没有推辞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参加。当然,林顿小姐并非全然没有准备,她把自己的高跟舞鞋悄悄锯断了一半,只要稍一用力,跳舞时就能踩断鞋跟——这个把戏她屡试不爽,很有信心。

但这一次她的把戏失灵了:安娜在晚宴之前将她从头到脚地仔细打量了一遍,随即变魔术似地从小女仆手里接过一双和林顿脚上那双一摸一样的、崭新的舞鞋,要求林顿换上。“您已经不是小女孩了,小姐,”她一边紧盯着林顿的动作一边责备,“以后再也不能玩这样任性的把戏——我知道您不喜欢博尔特少将,可这一次都是您的神学院的学长啊,里面有好几个好小伙子呢!”

林顿束手无策。她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流逝,音乐奏响,年轻男女们一对对走向舞池,瑟尔带着友好的微笑走过来,朝她行了个绅士礼,又朝舞池里的人们指了指:“艾丝特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别让我为你效劳,安博,我有这个荣幸吗?”

林顿脸色苍白。靠得太近了!她想,她咬紧嘴唇,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制止自己当场发疯上,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不用了,瑟尔。”

“如果拒绝我,后面可都是别有用心的家伙了。”瑟尔朝她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我就那么不受欢迎?还是,”他这时注意到了林顿抑制不住的颤抖,神色瞬间认真起来,一把抓住林顿的手,“安博,你怎么了?”

一个瞬发神术在林顿体内本能似地聚集起来,就在她的法术和尖叫同时想要冲出体内的时候,一个声音抢先响起,一只手将一封标着“特急”的军报送到林顿面前,同时隔开了瑟尔的手臂:“您的急信,林顿阁下!”

林顿慢慢找回了理智。卡琳军装笔挺地站在她面前,目光了然,神色镇定。她朝瑟尔歉意地行了个礼,引导着林顿随她一起退出人群。那封军报起了很大作用,卡琳毫不费力地找到一间空荡荡的休息室,把门紧紧关好,加上隔音屏障,她毫无形象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变魔术似地从怀里掏出两听啤酒:“这里要混进来真容易,要是真有人想做什么肯定能得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早知道你那把戏不管用,”卡琳打开一听啤酒,舒舒服服地喝了几口,“不用拆,那是空的。我从老玛丽的桌子上摸来的。”她朝林顿轻松地耸了耸肩,“只要你演技够好,胆子够大,这玩意儿就比通行证还管用。不过现在最需要演技的就是你,安博,刚刚舞池里的威斯特长官一直盯着我看,这一次我能替你解围,下一次估计就不行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林顿沉默了,她觉得自己似乎除了坦白以外别无他法。

“所以,”卡琳下了结论,“你得现在就把这件事情搞定,至少和人跳舞的时候不能露出马脚——这里没人,要不要我们在这里演练一下?”

她站了起来,朝林顿伸出手:“其实,嗯,老玛丽告诉我,她年轻的时候也不会跳舞,每次被人邀请都紧张地想吐,后来她把那些动作想象成了健身操,把它想象成例行的健身训练,就没事了——我想或者你也可以把它当成是格斗什么的?”

林顿沉默地看着她,仿佛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这种毫无科学性的训练似地,足足过了两分钟,她才把手放进卡琳手里。

“我刚刚差点用神术伤到瑟尔,”她低声说,那双清澈的蓝眼睛紧紧盯着卡琳,“你是渎神者,那对你伤害更大,所以,答应我,卡琳,保护你自己,在我伤害你之前,即使用什么特别的手段,不要顾忌会伤害到我。”

卡琳朝她点了点头;“放心,长官,我不是傻瓜。那么,”她手臂微微用力,将林顿拉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笑起来,“华尔兹格斗法第一式,开始。”


35

林顿全神贯注,身体紧绷,担心自己会伤害到自己的部下,但很快,她就发现事实与她料想的恰恰相反。

“FUCK!”卡琳第七次诅咒出声,向林顿道歉的同时移开了自己的脚,“抱歉,长官。”

“没关系。”林顿在疼痛中挤出一个笑容。她觉得自己的紧张感已经被卡琳笨手笨脚的表现稀释得无影无踪,“看样子,你和我都该一起补习一下华,华尔兹格斗法。你没学过男步吧,卡琳?我们换一下?”

“很久之前学过。”卡琳无奈地耸了耸肩,加入军队之后,她的庆典活动就只有三样:赌博,喝酒赚钱。“不管是男步还是女步,我估计都会踩你的脚,长官。我已经不记得怎么跳了,看样子我们得再找一个可靠的人才行。”

“不,不用。”林顿抓住了她的手,“我来教你。”

“哈?”

“这也是社交必备的技能之一,莱斯少校。”无论男女,林顿从未认识过在这个年纪却完全不会跳舞的人,想到卡琳在前一天说的那些话,她的目光严肃起来,“你已经是校官了,以后这样的场合也会被邀请参加,到时候你怎么办,还是喝酒赌博吗?”

卡琳眨了眨眼睛,她并不理解林顿突如其来的教育热情,而且也并不觉得喝酒赌博的方式有什么不好,至少比起在舞池里空耗时间,她宁愿填饱自己的肚子和钱包。“长官?”

“就当是你帮助我的报酬。”林顿坚持。

卡琳仔细想了想。“好吧。”她目光不留痕迹地从被林顿紧握的手臂离开,她们离得很近,但林顿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这一点。或许,她想,这位小姐的脾气还是那样,只有为别人考虑的时候才会全心全意地集中精神,甚至忘了自己的顽疾。

“好吧,长官。”卡琳点了点头,极力表现出自己根本不存在的求知欲望,“那我们先学哪一样?”

林顿仔细考虑了两分钟,接着就安排好了课程。为了更好的让自己的学生掌握节拍,她甚至撤下了隔音屏障。

“好了,”她听了听门外传来的音乐声,满意地点了点头, “开始吧。”

看起来她似乎真的把那件事给忘了。卡琳一边想着,一边朝林顿伸出了手。

两个人的教学整整维持了30分钟。卡琳诧异地发现林顿完全没有任何要发病的迹象,让她几乎以为之前那些事是自己的妄想。不对,卡琳想起了那些她忽略的事,白天那些时候,她和那些军人家属见面,握手,倾听她们的哭诉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迹象。真奇怪,她想,似乎只有和她自己有关的那些时候,那症状才会突然爆发出来。

一个念头攫住了她的头脑。卡琳不动声色地微微低头,凑到林顿的耳边:“长官?”

“接下来是——”教学思路被突然打断,林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卡琳?”

“长官,”卡琳低声问,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林顿的眼睛,“我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的梦里,有那些死去的人吗?”

仿佛什么美好的梦境被突然打断似地,林顿脸色瞬间惨白,那双蓝眼睛猛地睁大,仿佛一不小心又窥见了地狱,卡琳怀里的身体也一并痉挛似的紧绷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那,那些——”

卡琳在林顿的尖叫前及时地加上了隔音屏障。

“他们在那里,一直都在,就像,就像那一天一样,看着,看着我和伊斯——”即使平静了下来,林顿也一样对那些东西无法说出口。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卡琳干脆地打断了她。

“我不知道那一天伊斯干了什么,也不用知道,长官,”她说,目光里带着些异样,“我只知道,如果你不总想着那些死去的人,说不定你的毛病就不会再犯了。”

“他们为我而死,少校,”林顿咬紧了牙,“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对我说‘长官’的样子,就像你一样,我发誓要完成他们的遗愿——”

“那安迪的可是超规格完成了,长官,他本来只想要双倍的《花花公子》杂志的。”

林顿的脸蓦地涨得通红,她的目光里满是痛楚、羞愧和恼怒:“你以为我——”

“他们一直看着我们,”卡琳耸了耸肩,目光坦然,“我和迪尔上床的时候肯定也有人看见了,就连在禁闭室里你脱我的衣服的时候一样。”

“那,”林顿气得结结巴巴,“那不一样!”

“反正你也是为了救我们才忍受那个法师娘们儿的。”卡琳坚持着,“死的人什么都知道,”她伸手握住林顿的手,声音里没有一点异常,仿佛自己说的话是众所周知的真理,“这有什么好羞耻,你不是说,即使再来一次,你也会做同样的事吗,长官?”

“可,可是——”

“还是你觉得你做的不对?我觉得你那时也没别的选择了。”

“如果我能再有能力一点——”林顿握紧双拳,咬紧了唇。

“如果我能知道之后发生的事,我肯定不会让你上前线,长官。但每个人的能力都有限制不是吗?”卡琳不以为然,“我觉得你根本不用后悔啊。”

“但是——”

“是你把我们带回了的,长官。”卡琳低声说,“说老实话,虽然我觉得你是个死板的笨蛋,但我很庆幸在那个地方的时候,我们的长官是你。如果是其他人,我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真的?”那双蓝眼睛审视着卡琳,仿佛得到了什么意外的惊喜,“少校,你真的这样想?”

“说谎你也不会给我钱,对吧,长官?”卡琳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她从地毯上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手表,打了个哈欠,“看来今天要在这里过夜了,长官,我去拿毯子和啤酒,你还要点什么?”

“一瓶水。”

卡琳拉开门走了出去。她回来的很快,但开门的时候仍然吃了一惊:林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就着这样一个不舒服的姿势,已经睡着了。

卡琳知道这是之前一夜未眠的后遗症,她自己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了。放下手里的啤酒和水,卡琳轻轻地把毯子披在林顿身上,后者惊醒似地瑟缩了一下,睁开了眼睛:“卡琳?”

“我睡了多久?”

卡琳低头看了看表:“二十分钟。你这一次似乎睡得不错,没做梦?”

“没有。”

卡琳一脸认真地看着林顿:“所以,那些死人根本没怪你,长官。他们什么都知道。”

“真的?”

“真的。”

林顿安安静静地裹着毯子沉思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的头朝卡琳歪了过来,再一次的进入了梦乡。

卡琳静静盯着林顿的睡脸。如果我死了,她想,林顿也会同样对待我吗?

那答案显然是肯定的。她会尽力去完成她的遗愿,尽力抚慰她的遗族,尽力替她收拾她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只因为她是她的部下。

“嘿,伙计们,”她抬起头,朝着虚空轻声说,“别总缠着她,除了这些事,我们这些活人也需要她去做事啊。”

因为她是我唯一知道的大好人啊,卡琳懒洋洋地想。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虚伪飘渺的祈祷起到了效果,林顿沉沉地睡着,没有一点儿噩梦的迹象。

林顿官邸的啤酒很好喝,卡琳舍不得睡,坐在林顿身边,一杯接一杯的喝了个痛快。“长官,”最后她醉意朦胧地朝那张睡脸低下头,“谢谢你的招待。”

或许是酒气刺激到了林顿,她的身体动了动。卡琳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仔细审视着那个睡得不太安稳的身体,很快,林顿就又呢喃着睡着了。

卡琳一动不动地盯着林顿看了一会儿,然后在房间里又加了一层隔音屏障,小心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捏着手里那半杯没喝完的啤酒坐了很久,我一定是醉得太厉害了,她想,轻轻按了按嘴唇。刚刚醉得最厉害的那一刻,她居然吻了林顿,既不是因为想要赚钱,也不是因为什么不得不做的原因,她只是想要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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