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亮重新露面，天色回復平時的冬夜亮藍。除了地上被破壞的花樹和園圃外，整個庭院完全看不出來有魔獸大爆發的痕跡。

第二天，人們看到如此破壞，也只會認為是冬天夜晚『颳大風』的結果吧。

「終於結束了……」美國織莉子抬頭，呼了口氣。

「是的，美國小姐。」紫眸少女向美國織莉子稍稍彎腰。

「果然被你認出來了，林小姐。」美國織莉子苦笑。

「三年前在東京，冷泉院家（美國織莉子母親的娘家）的派對時見過一面，我不曾忘記那時的情形。」紫眸少女微笑。「家祖母在日本的業務多虧冷泉院家照顧。」

「是家母的事情多虧南老太太的照顧才對。」美國織莉子也微笑，和紫眸少女握手。

我聽得一頭霧水，轉眼間拋諸腦後。

（後來我家的曉美企業和紫眸少女口中的公司有合作方案，但那是十多年後的事了。）

紫眸少女的手中只剩下刀鞘，大家接過去觀看。

刀鞘是描金漆器，精緻的鎏金花紋不是平時的龍虎或菊之類，而是不斷頭的梅花。內側近鞘口的地方，有小小的鎏金『冬梅』二字。

「這刀鞘倒不像是現代仿製的東西。」美國織莉子道。

「是吧。」紫眸少女道，「我在店外，也是第一眼被刀鞘和刀柄吸引。想不到一拔出來，那刃面根本是新的，完全不是老闆說的那一回事。只是看在製作很精美，價錢就算是假刀也是合理的，我才買了，就當是買刀鞘和刀柄吧。」

「想不到竟然是奇妙的物品呢……」美國織莉子道。

紫眸少女也一起嘆氣，「是啊……就這樣沒了真可惜呢。」

「可是如果是這樣，就可以輕易帶回中國了吧。」美國織莉子說道。

「是啊，如果帶刀回去，就算是沒有開鋒的刀，也要填表格和讓空服員保管到下機時歸還，很麻煩的。」紫眸少女道，經常出國的她似乎很清楚航空規例。「光只是刀鞘的話，只要放入行李箱就好了。不過沒關係吧！今天阻止了事故，那就好了。」

「是的。」美國織莉子也認同。

她們二人在反覆研究那刀鞘，我覺得有點插不下口去，便坐到葉卡塔莉娜身邊。

這時QB已由葉卡塔莉娜交給麻美學姐，麻美學姐正在幫牠用魔法療傷。

QB這個種族，復原力比地球生物強得多，肉體也可以無限替換，實在不需要特意救助。

「是這樣沒錯，但看見這樣的小動物受傷，是難以不管。」葉卡塔莉娜摸摸QB的頭。

QB可能沒有遭遇過如此對待牠的潛質者吧（甚至連『多年拍檔』的魔法少女也不是）。畢竟是生物，對『善』的感動是凌駕一切的。

並不是說QB自己也認為與潛質者立約也是『惡』的表現；而是處於這種情況，誰也說不出有求於人的話來。

「說起來，素玉是怎樣拒絕你的？」葉卡塔莉娜問道。

「『我常常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是有些事要去做的。所以，我無法幫助你去搜集逆轉宇宙毀滅的能量呢。如果有一天你需要那份能量，而我可以給予你的話，儘管問我拿，不用任何願望作報酬。』」QB道。

是這樣呢……原來還有這種思考的方法。

我們視成為魔法少女為『達成如非奇蹟便無法實現的願望』的代價（或方式），不知道世上其他的少女，是怎樣看待這個機會？

「辛苦大家了，不若休息一下吧？」紫眸少女建議，「我去拿保暖壺來泡茶給大家。」

「不用啊。」美國織莉子從自己的結界裏出來，掏出來的是幾套與我身上那套一模一樣的日本隊風衣。

「只要通過了門口守衛，在食堂、宿舍之類的地方活動，都不會再有人懷疑吧？」美國織莉子笑道，「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稍為偽裝一下吧。」

（後來才知道，美國家和冷泉院家的企業，也有贊助這次U-20運動會；織莉子根本就有不少通行證，不但自己可以自由出入，也足夠帶麻美和紀莉香進來有餘。她後來也把通行證給大家帶在身上，穿日本隊服甚麼的只是她的特殊興趣吧！）

麻美學姐和吳紀莉香也披上外套。

「到食堂去喝杯熱茶吧。」美國織莉子道。「史杜夫斯卡雅小姐和林小姐也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比賽呢。」

麻美學姐也點頭，「曉美同學明天也有決賽呢。」

我頜首，明天早上會把男子遠的項目剩下的賽事比完，下午則舉行近的項目的決賽。

「我會來看啊！」麻美學姐笑道，「織莉子小姐有給我票。萌盈也有一張，明天也會和我一起來射的場看比賽喔。」

早知道美國織莉子有辦法弄票，當初就會盤算讓麻美學姐和杏子也能來東京看運動會的安排了。對東京的美食，杏子一定有興趣吧。

我們一行人正打算撒退；忽然聽見『咻』的破空聲，吳紀莉香和秋山幽子回頭朝向聲音來源處，掣出武具護在美國織莉子和紫眸少女面前；只見剛才被因果迷路所『收走』的太刀就插在地上，把走道的石地也插穿，刀柄還在微微顫抖。

紫眸少女緩步上前，伸出左手，拔起了太刀。

太刀已經開鋒，綴在『頭』上的鈴鐺，還有笄和鐔也已看見歲月的痕跡。鮫皮也被換過了，這是有『人』使用過的鐵證。

「這不是日本的太刀，這是倭刀，或叫做苗刀，是中國的明代開始，中國人仿製日本的長刀。」紫眸少女道。「其實很像，但刀刃彎曲的部份有點微妙的不同。如果把刀柄拆出，看見『莖』的部份，應該可以更肯定。」

你對刀具還真清楚呢。

「這是故去的母親的興趣之一。」紫眸少女輕笑。「她留下了一些相關收藏和書籍……不過我也只是學會了一點片毛吧。」

她左手持刀，熟練地揮動。那種強力的因果牽絆消失了，但仍然是一把蘊含力量的名刀。現在刀身的狀況也跟刀鞘（真正的古董）符合了，任何人看見，也會覺得是真正的古物吧。

「可是刀被開鋒了，要怎麼帶回去呢？」葉卡塔莉娜問道。

「如果林小姐得到刀是『必然』的話，那也一定帶得回去的。」美國織莉子道。

「不用擔心，開了鋒的刀也不會難帶回去的，就算不能隨身帶上飛機，用機場速遞也可以。」紫眸少女道。

「如果需要幫忙，請隨時提出。」美國織莉子道。

「我會的。」紫眸少女報以微笑。

紫眸少女和葉卡塔莉娜告辭，回去宿舍繼續欣賞那把倭刀。廣場中，只剩下我們五位魔法少女。

我望向完全沒有一絲能量混亂痕跡的晴朗夜空。

無言的太刀，到底曾有過怎麼樣的經歷？

對我們來說，由太刀被因果迷路所『收去』，到回歸此世，不過十幾分鐘的時間而已。

但對刀來說，在因果迷路的另一端，可能已經過了多年的歲月吧。

這世上還有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呢。

「這樣才有趣啊，不是嗎？」美國織莉子笑道。「所以我才想尋找人生的意義、生命的意義。」

那你的願望，有實現嗎？

「成為魔法少女，讓我得到尋找人生意義的方式呢……不過要到得出答案，可能還要走漫漫長路呢。」美國織莉子道。

是啊……距離我的願望實現，也還有長得近乎無限的時間呢。

守護圓、守護圓的世界、與圓所想守護的魔法少女們接觸並在現世守護她們，直到我的終焉來臨。

到時候，或許就能和圓見面，在那無限的當下之中，暢談你我所一起經歷的漫長時間中，那各種奇妙的故事吧。

「我們真的去喝個茶吧。」美國織莉子建議，「我帶了玫瑰花茶來，到食堂借點熱水就可以了。」

「好。」我們五人都戴上（我和秋山幽子是戴回）通行證，往食堂的方向進發，去開深宵的茶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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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葉卡塔莉娜和紫眸少女都交換了Email。她們是很有趣的人；雖然大概永遠不會成為我的魔法少女同伴。如果有機會，真期待能再見面的一天。

在和弓界來說，這次的U-20運動會，結果算是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發源地的日本當然取得佳績，但大概沒有人想過，毫無國家代表隊經驗的我，會在近的項目取得銅牌。

冠軍是尾田詠子學姐，她可算是大熱勝出，在遠的項目也具有爭標實力的她，在世界和弓界，也被譽為近來最有希望的年輕選手。

來自同一間高中的我們分別取得佳績（雖然也是實力堅強的流派弓手沒有參加的緣故），令見瀧原學園被標上了『和弓實力很強』的印象。這印象一直維持了不短的時間，也培養出了一些取得佳績的和弓手。亞軍則是奧地利的選手。

圓，如果你還在此世，這個銅牌，會是屬於你的嗎？

還是，這是無論有沒有『鹿目圓』的出現，我也必會走上的道路？

又或是，本來我倆應該行走別的人生道路；但因為我們曾經在魔法少女世界以這種方式交集，所以創造了全新的道路？

三次元的世界沒有如果，可能我永遠也不能得知是哪一種可能性了。

無論如何，圓，這個成就，也是獻給你的。

「接下來輪到遠的項目了喔！」從頒獎台下來，尾田學姐對我眨眼，「曉美同學也要加油，期待和你在遠的場並肩作戰的一天啊！」

全場都有觀戰的麻美學姐相當高興，擁抱了尾田學姐也擁抱了我，興奮地和尾田學姐說話。陪麻美學姐來的北川萌盈也笑著恭喜我。

「聽說你們昨晚把在選手村爆發的魔獸全都解決了呢，小焰和秋山前輩也很厲害！」北川萌盈雖然興奮，但仍然小心壓低聲音。「我昨晚要參加演奏會，無法跟著來，真可惜啊！」

我苦笑，北川萌盈應該是直接聽麻美學姐講述的吧，為甚麼會理解成這個樣子呢。

不過北川萌盈身為收留麻美學姐的魔法少女，卻有事未克前來；證明她與因果迷路的緣份極薄，也難怪即使她聽說了實情，也會誤解。

接下來寒假會開始和結束，新學期開始，便又到了為新人入部和學界賽的準備時間了。

在放榜時間，大概又會像往年一樣，產生較多魔獸吧。到時又到了我們魔法少女加緊巡視、努力狩獵魔獸的時候呢。

四季變換，各種事情周而復始地發生，見瀧原中學弓道部也好、日本代表隊也好也是如此；人生也是如此吧。

微寒的風，吹動了我頭上緞帶的蝴蝶結。

背上的弓矢，是我旅途中的良伴。

我將一邊觀測、一邊守護這世界，直到終焉來臨。

「曉美、尾田！記者會要開始了喔！」

QB跳上我的肩。穿著日本代表隊的風衣長褲，我揹著弓袋，與麻美學姐、北川萌盈暫時揮別；和尾田學姐一起，踏進冬日的草地陽光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