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井然, 于 2012-1-20 19:20 编辑
于是我最终还是可耻地写了狗血到一逼的失忆。。{:4_330:}
一年前产生的构思到现在才动笔写我是有多磨蹭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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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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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楼,左拐,七号病房门前。女人的视线停在擦得铮亮的铜质门牌上良久,终究还是轻旋把手,推门,嘴角上翘出优雅弧度笑得温和。
“早上好,汉库克。”
病房里干净整洁到令人心悸,隔离了阳光的厚重窗帘给整间房蒙上了层暗哑之色。病床上坐着一个长发女人,很美,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词汇可以用来形容。听到声音她抬起头,眼神空洞而迷茫,右耳的蛇形耳坠随动作在长发中若隐若现。
“你是谁?”
女人径直走至窗前将窗帘拉开,兵荒马乱的阳光突然翻滚进来让汉库克不由得眯起眼,女人转身看着汉库克,因逆光而看不清表情。柔和的声音,一字一句震动着汉库克的鼓膜。
“我是妮可·罗宾,你的恋人。”
“恋人?”汉库克皱眉,眼前的女人站在光晕里,明明就在面前却又好似隔得遥远,予人一种看不透的朦胧感。“对不起,就算你这么说。也许我们曾是恋人,可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你了。”
女人笑,好似早就知道汉库克会有如此反应。她走至病床前轻抚汉库克柔顺的黑发,双眼虽带有笑意,却仿佛能透入灵魂般沉静,静无一物。
“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一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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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被打开,汉库克看到昨日那女人推门进来,脸上是一成不变温和的笑容。
看起来像假面,汉库克不喜欢这个笑容。
如果是恋人的话,即便失去了记忆也还是会有感觉的吧。可是没有,汉库克在女人身上感受不到什么。她就像一个木偶,不知疲倦地演着同一幕剧。
女人坐在病床边,絮絮叨叨地讲她们是如何相遇又是如何相识,讲她们曾经在山巅看的花火,讲她们在山谷深处寻到的花海。她讲得很慢,很认真。只是汉库克觉得,这女人本是不该如此话多的。
“对不起打断一下。”汉库克略有些头疼,“或许这些记忆你认为很美好,可是对于我来说,它们只是你的故事,好吧或许是我们两人曾经的故事。可是,既然我已经无法体会到这些故事给予你的那种感受,你又何必将这些记忆强行灌输给我?”
被打断的女人呆呆地看着汉库克,久到让人怀疑她已经死机——就像一段编好的程序在运行过程中突然被一串外来指令扰乱一般。良久之后,她笑,好似听到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般。
“因为我爱你啊。”
“因为这,你就强迫我再次爱上你?也许,也许我们的确曾经是恋人,但现在的我早已不记得这些,你的恋人已经随着我的记忆一同消失了不是吗?”汉库克只觉得头疼更甚,而身旁的女人依旧是那不变的笑容。
“但是你也爱我啊。”理所当然的话语,理所当然的笑,理所当然的温和语气。
只是那黯淡的眼神让人不禁会认为这个女人,似乎已经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中被磨砺得麻木了。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二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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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可·罗宾第三次出现在病房里时,汉库克早已没有了前两日的警惕与拘谨,而是淡淡瞥了眼后道声:“坐。”便不再理会来人。
妮可·罗宾耸耸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却并未说话。昨日里那般话多的自己,她并不喜欢。看了看正专心致志看电视的汉库克,便顺手拿起桌几上那本《小蛇环游世界》翻阅了起来。
“看完烟火和花海后,我们原本打算去哪?”依旧专心致志盯着电视的汉库克突然自言自语般发问。
“北海道,你说想去看海。”妮可·罗宾合上书,拨开汉库克后颈的头发,细心地牵出一根细细地,串着枚戒指的银链。“你看。”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间,阳光在一枚银戒上跳跃。
对戒,简洁而不失高贵。
“等你出院了,我们去北海道看海好吗?”妮可·罗宾轻抚着汉库克柔顺的长发依旧在笑,却不似前两日那般僵硬了。
“别傻了。”汉库克毫不客气将妮可·罗宾的手拍开,“我们现在又不是恋人。”
“那么,如果我说。”妮可·罗宾倾身上前,双眼凝视着汉库克,深邃无波,“等你再次爱上了我,就去北海道结婚吧。”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三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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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库克目不转睛盯着电视,屏幕里男女主持人热泪盈眶高喊黄金手机只要199竟然只要199。上午十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汉库克手拿遥控器不停切台,从电视剧到新闻到广告直到屏幕布满雪花,安静的病房里只有不停被打断的沙沙声。上午十一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汉库克拨弄着餐盘里的豌豆,一颗,两颗,三颗;汉库克拨弄着碗里的米饭,一粒,两粒,三粒;汉库克咬着手指,一根,两根,三根。午餐被拨弄得狼藉,却是未食一口。中午十二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汉库克躺在床上试图午睡,眼睛闭上,又睁开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眼睛闭上,又睁开看着薄光透过窗帘;眼睛闭上,头埋进被子。下午一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汉库克拿起《小蛇环游世界》,翻开又合上;换了本《万轮花开》,翻开又合上;换了本《触及不到的世界》,翻开又合上。下午两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汉库克拉开窗帘,伸手在窗外悬空花坛里摘了朵花用手扯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二百三十六片,二百三十七片,二百三十八片。下午三点,下午四点,下午五点,下午六点,妮可·罗宾没有来。
“这个混蛋。”汉库克扔下最后一根光秃秃的花茎昂首走出病房,徒留床边残花败柳了一地。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四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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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汉库克。”女人走进病房,笑意盈盈一成不变。
汉库克背对着门躺在床上,没有反应。
“怎么了?”女人颦起好看的眉,走至床前俯身柔和询问。
“昨天怎么没来?”躺着的人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动,冷不丁冒出的话语却泄露了小小的不满情绪。
女人怔了怔,复而笑得愈加灿烂:“啊拉啊拉,你在等我?”
刚刚还一动不动侧躺的汉库克闻言一把掀起被子坐了起来,怒目圆睁:“谁等你了!”只是声音却有些发虚,脸色也几无血色。
“汉库克,你……头疼?”
“有点。”
得到肯定答复的女人眼神倏然黯淡下来,随即自嘲笑笑,颇有种习以为常的意味。然后她将收在身后的手伸出,递给汉库克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汉库克打开盒子,牛奶混合着可可的香味溢了出来。充满诱惑力。
“提拉米苏,你最爱吃的。”
女人看着汉库克欣喜的表情,只觉眼前这人明明离自己愈来愈近,却又好似愈来愈远。
“喂,那谁。”汉库克抬起头,表情有些不自然,却是坚定,“我会找回记忆的。”
而她只是笑,笑容间隐藏了疲惫:“可可粉粘脸上了。”
“闭嘴!”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五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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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库克的脑海里存在一些碎片,它们零星漂浮着散乱着,待汉库克试图看清之时,它们却又隐遁了般,只留下一个模糊轮廓,嘲笑得戏谑。
仿佛真空中有一个黑洞在不断吞噬记忆,她已然不记得那天第一次见到罗宾的情形,不记得昨日吃过什么,甚至不记得刚刚还在看的一本书被自己放到了哪里。一切记忆都在模糊化,像一块块拼图凹凸的部分被悉数磨平,再也拼不成完成的一幅画面。
有些东西如同流沙,明明不停流动着,却不知道那些傻子去了哪里。这种感觉令人不愉快,而且是非常不愉快。
头很痛,汉库克只觉得她似乎抓住了什么,但又很快失去。
摸了摸脖子,细细银链上微凉的触感传来。它还在,汉库克稍稍有些心安。
突然意识到什么,哼了一声,随手抓起一个苹果抛弃又接住。
抛起又接住,面颊微微泛红。
抛起又接住,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抛起,“早上好,汉库克。”苹果掉在地上。
好吧,汉库克强迫自己承认,这女人在星期一施下的魔咒竟然真的应验了。
女人抚摸着她的发,她破天荒地没有反抗。
头很疼,各种嘈杂突如其来地涌进脑海,她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一片光,然后迅速湮灭。
汉库克想去看海了。
于是她对女人说:“等我出院了,去北海道吧。”
回答她的是一片黑暗,寂静的、虚无的、没有尽头的黑暗。
所罗门·格兰迪,星期六弥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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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罗门·格兰迪。
星期一,出生。
星期二,受洗。
星期三,结婚。
星期四,生病。
星期五,病危。
星期六,弥留。
而星期日——
汉库克躺在床上安静地睡着,安静得好似不曾醒过那般。
妮可·罗宾靠在窗台上,由于逆光而看不清表情。她的手中捏着一枚蛇形耳坠,修长手指轻轻摩拭着。
然后她走出病房,关门之际她看着病床上的人,笑得一如既往。
“明天见,汉库克。”
所谓的“逆行性健忘”,让波雅·汉库克的记忆只能维持一星期。
一周一次新生,一周一次相识,一周一次轮回。早已不记得这个老旧剧本已被上演多少遍。
一个不断重复的剧幕罢了。她让她认识她,让她记住她,让她爱上她,然后,任由她忘掉她。
若是问为何如此,大概是,她们还未曾去看过北海道的海吧。
奔驰在轮回的悲剧,一路上扬着朝圣的长旗。手中那点光羸弱得昏暗,却是不愿放开,任由遗失了意义的悲剧机械而固执地重演。浮生无事,故事开始了,然后结束了。徒留当局者温存微笑,抑或是微笑下的悲伤。
然又何妨?待到明日,她仍会叩开门微笑。
“早上好,汉库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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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的所罗门·格兰迪。
于星期一,重生。
—单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