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十字路口的橙子 于 2012-2-27 14:20 编辑
其一•某萝卜少女的奋斗史
“现在、立即、马上从栗子前辈身边消失,不然我就拆了你,破铜烂铁!”
清晨五点,我接到了如上内容的威胁电话。
本以为是闹铃,按下确定键却传来了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我不禁开始钦佩起手机那齐全的功能。虽然不是初衷,如今我已彻底清醒,头脑运作有如镜面般平稳明晰。看来骂言是远胜六十和弦铃声的醒脑良方,有起床障碍的众位不妨一试。
话说回来,这真是一通效果良好富有激情,同时不失逻辑性的Morning call,越是分析我越发开始由衷钦佩起电话对面的人。那句短小精悍的话语中富含有叫人感动的庞大信息量,能将其在不到一秒的时间表达完全,人类的潜力真是无以估量。
我的名字叫艾丽卡,是L博士在三年前,以“无限接近人类的机器人”为研究主题的项目成品。当项目抵达尾声时,前来实验室参观的博士女儿说了这样一句话:和人类完全相同的机器人究竟有什么存在意义,随便找来一男一女便可以造了吧。现在想来她大概只是在同沉迷研究而鲜少回家的父亲闹别扭,才说出这种从根本上与研究理念背道而驰的言论,然而L博士却不知为何如受天启,决定在当时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几近与人类90%同调的我身上做强硬修整。话虽如此,已临近告馨的研究经费并不容许他事到如今再进行颠覆主题的大规模改动,L博士在匆忙中对我的身体做了几个小型调整后,甚至来不及同步改造大脑,便由于某种理由而被国家科研联盟起诉,至今流放于爱尔兰某个兔子不拉屎的穷僻海岛。
经过漫长的待机,三月开始,我的归属权移交于政府研究机构,作为社会实验一环,开始在当地一所公立高中就学。似乎是出于群众心理实验的目的,一开始,我的身份便为校内所有人所知,来往学生教师无一不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更是被取了“萝卜娘”这种莫名其妙的绰号。
“小萝卜☆~我老家的收音机坏了,能不能帮忙修一下?”
“我没有那种技能,请去专门的修理店。”
“诶,为什么,你们是同类吧?午休我有看到你把自己的手拆下来。”
“那么你和瓢虫大概也是同类吧,因为双方都没什么大脑。还有我的手是拆不下来的,你见鬼了。”
“呜哇,明明是只萝卜还这么毒舌,好恐怖好恐怖。”
如上对话时有发生,实在烦人得可以。
在这种环境下,我认识到一个事实。无论外表与举止多接近人类,同学们还是不可能将我当做普通学生来接纳。晨会时,上课时,午休时……他们总是无时不刻以饶有兴味的眼光注视我,好奇心赋予那视线媲美镭射的渗透力,在我身上灼烧出一个个孔眼。我的背痛都是你们的错!
然而就在上个月,我结识了一个例外。当时正值半月大扫除,我分配到的任务乃是搬运超过自己体重三分之一的书本前往职员室。这在传统上本当是交于复数男生的体力活,笑得一脸滑头的卫生委员却扯出“反正你一次可以抱动一头牛”这种无稽之谈,强硬将我推进书山。由于过于愤慨,我决定一次性完成任务然后甩手离开学校。两手抱住书本叠成的塔山,我在难以看清前路的情况下,以绝妙地平衡爬着楼梯。就在这个时候,我踩到了香蕉皮。
在抱怨任务的繁重,肌肉的酸胀,跌倒的疼痛,衣服的脏污之前,有人会在学校楼梯间吃香蕉这个事实是最让我惊讶的。我狼狈地屁股着地坐在楼梯平台上,周围尽是四散的书本。大概是听到了声音,一个女生从上层走廊探出脑袋,看到现场后便毫不犹豫地向我跑来。
“你没事吧?!有哪边伤到了吗?”
女生一脸焦急地对我递出手,我感到少许犹豫,还是借着女生的力量站了起来。
在我不停拍打裙子后面的灰尘时,女生环顾着四周。
“这些全是你一个人在搬?”
她皱着眉头问。
“嗯,因为我是机器人。”
“虽然是机器人,同时你也是女孩子呀。”
分给我一半吧。女生对我微笑。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曾经有过如此温柔的女性吗?
我感到入学数周来千疮百孔的心灵被她那清泉般的笑容深深治愈,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同她积极接触。
那个女生就是栗子学姐。
大扫除事件过后,我加入了学姐主办的读书俱乐部,与众多少女一同将大好青春浪费在研读尼采与格劳秀斯上。俱乐部部员多为女性,莫不如说刨除指导教师外只有女性。相貌与个性均千差万别的少女们,加入俱乐部的理由却雷同到令人发指。为栗子学姐的温柔所折服的显然远不止我一人。
“真是一场艰辛的战斗。”
回想起与读书俱乐部众人抗争的情形,我不禁摇头感叹。一面回味着过去,我按下了手机的快捷拨号。
“^$%%#……早。”
铃声三响过后,线路另一端传来学姐困倦的声音。
“早上好。很抱歉打扰你。但是不行哦,栗子学姐,刚才我又接到女生的威胁电话了,难道说你还没有和所有人拉清界限吗?”
“咦?!”学姐的声音一下子紧绷起来,她激烈地辩解着,“不、不是的!已经和大家都说清楚了,我……”
“嗯,那就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学姐。不过,学姐知道的吧,学姐的恋人永远只能是我一个人。这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真好呢学姐,什么都不做就能拯救世界了。”
“……我知道。”
“太好了,那么稍后再见吧,今天的约会,我非常期待呢。”
我挂掉电话,转了个身扑回床上,幸福得全身颤抖。
我能像现在这样与喜欢的对象顺利交往,需要感谢很多人。
首先就是最后关头将我的身体改造成核弹引爆器,以致目前只能在爱尔兰海岛孤独研究水母的L博士。
其二•某贵族小姐的人生规划
“我不想结婚。”
“艾法小姐,又说这么任性的话……”
“我就是不要嘛!这么想结婚的话,拉提娜去和皇子结婚不就好了。”
“抱歉,我对英俊无脑的人没有兴趣。”
“真是狂妄啊拉提娜,连我的父亲都说没见过比你更狂妄的人了,明明是个女仆。”
“这个世界上也是有各种嗜好的人的嘛。”
正在替我整理脚边裙裾的拉提娜抬起头,露出与说话口吻毫不相称的柔和笑容。
“听好了艾法小姐,明晚的Dance Party上,格雷尔皇子将以皇室礼仪向您提出结婚的请愿,而您只要回答Yes就可以了。由此一来,凡特列家族将获得巨大后盾,国内军心亦可振奋,民众们也会趁机欢闹一场吧。换句话说,对我也好,对老爷也好,对冈瓦德克的民众也好,只要联姻变为事实,小姐你本人的幸福根本无足轻重。”
“那种事情我当然知道,但是特地挑在舞会前夕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拉提娜。”
“请务必保重身体,就算是那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废物皇子,也不想娶个病秧子回家吧。”
“说真的,你能不能去死啊拉提娜。”
“不要把矛头转嫁到我身上,说到底这都是艾法小姐自己的错。回想一下吧,您那碌碌无为的十六年人生。既没有远大的梦想,也没有约定将来的对象,精神上如此贫瘠空虚的您,与头脑空空的皇子不是正相配嘛。哪怕您有一个两个中意之人,我都还能勉强帮您安排一下私奔路线。所以会得到这种结局,全是艾法小姐在人生道路上过于怠惰的原因。”
“什么嘛什么嘛!那拉提娜和我私奔啊,反正我身边也没有比拉提娜更亲近的人了!”
“用用你的脑子,小姐。私奔是应该和喜欢的人携手的行为。”
“我、”我吸了一口气,面颊稍稍有些涨红,“我虽然经常叫你去死,但是我有说过讨厌拉提娜吗?”
为了调整胸针而与我面面相觑的拉提娜瞬间瞠大了眼睛,碧绿的眼瞳好似要射出锋芒般笔直凝视着我,我无畏地直视回去。
良久,拉提娜偏了偏头。
“说得也是。”
绽放出初阳融化冰雪般的温暖笑容,她这样答道。
其三•某病娇少女的人工降雪
一开始,我将那误认为雪。
唦啦唦啦——
啪嗒啪嗒——
无风却肆意乱舞的雪花,或者打于肩头,或者穿越发隙,在空中几经翱翔后,终于缓慢飘落至地板,汇集成淹没脚踝的雪堆。
“哎呀,真是糟糕,有几片险些要飘进衣服领口了吧。”
将新雪毫不怜惜地踩在脚下,少女撑开赤红雨伞,一步步向我走来。
在这片色彩黯淡的雪海中,从耳钉到鞋袜均一身殷红的她,凝造出强烈而独特的魅力。
“你,”少女在我面前站定。彷如灵魂被盗攫,我盯住她线条美丽的红唇无法动弹。
“我再说一次。如你所见这里汇集了五亿……不,十亿。足以让你安乐一生的金钱。所以放弃那些无法给你幸福的家伙,一直留在我身边。”
这个房间内,下着雪。
印刷有本杰明富兰克林头像,面额100的美钞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