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无标题

作者:sdvsds
更新时间:2012-03-17 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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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墙壁上的蛋白图谱 (修改版,原来那版我删掉了)


“泄殖腔?”

烛台落在铺满彩色马赛克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怦的一声脆响。细长的白色蜡烛从烛台上衰落下来,缓缓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动过不同颜色的马赛克砖,给它们晕染上了一层落日般的昏黄。

之后,默默地熄灭了。

于是整个大厅的一面变成浓浓的昏暗,而另外一面,有着星光和银辉。女医生在昏暗处,打量着对面的哈涅西博士。

对方站的笔挺,月白色的西装衬衫,似乎是因为在外面颠簸了一天,而有些皱纹。但领口还是挺直的,露出女博士在月华下形状姣好的细长脖颈,雪白的,好像天鹅的羽毛。

拉克丝医生缓缓的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烛台和蜡烛,但她并没有重新点燃它。她只是把自己包裹在黑暗里,静静的注视着对方,不明的情绪涌现在她心头,大部分是矛盾,有着她不愿意承认的悲伤和淡淡的怨恨。


泄殖腔,泄殖腔


她让这个单词在她舌尖和大脑中滑过。跟随着这个单词的是两个女人的脸,其中一个是哈涅西博士,她在她的脑海里冷笑着,金色的眸子写满了淡漠和倔强。而另外一个女人,则有两张交错的脸,一张是个年轻的母亲的脸,而另外一张,长满了毛发,浮肿充血,眼睛也同样是金色的,但金色得流出了脓血。

这个有着交错面庞的女人,是一年前,拉克丝医生的病人。

拉克丝医生还记得,那一天是个阴雨的早上,西面的天幕里还能看到点点地星光,但东方的太阳,却被隐藏在厚厚的阴云里。拉克丝医生打开了手机,去照亮她诊所的钥匙孔,就看到了在大门的角落里,卧倒了一个女人。女医生用抬起对方藏在黑发里的面容以后,就发现她认识对方。那个女人的名字,叫丽萨。哈默哈德。每个周末负责打扫她的小诊所。她支付给对方的工资是15新莱茵币一小时,比起普通的清洁工要高上一点,但对于一个单身却要养活三个孩子的母亲,无异于说是杯水车薪。拉克丝医生记得自己曾经有提过给对方在加一点,但对方拒绝了,说是即时贫穷也想要工作去赚取自己应得的报酬。一个虽然不富裕,但有着尊严的女性。


而那个有尊严的女性,那时候就不甚有尊严的倒在女医生的诊所门口。她倒在那里,只有一个原因,因为她没有医疗保险,医院拒绝帮助她,而她唯一知道可能得到帮助的地方就是这里。

“我病了,周末能好么?我答应了孩子们周末去新莱茵河边野餐。”这是她住院第一天说的话。拉克丝医生给了她一个笑容,但没有回答。

“我病得很厉害么?”这是第二天。拉克丝医生同样没有回答。

“我是怎么了?要死了么?”这是第三天。拉克丝医生看着对方流着脓血的五官和浮肿溃烂的嘴唇依旧说不出话来。


这个叫丽萨的病人,在她的诊所里呆了三天,三天后,拉克丝医生将她转移进了大医院,但过了两天,她又回来了。躺在病床上,对方蓝色的眼睛里已经能看到了一丝金色的闪光,但不能阻止她的两腮边生长出来的毛发,红肿,毛细管破裂的脸颊。


“我不想让孩子们因为我负债。”她说。


“你有考虑过做人体模型么,或许他们会同意垫付你的医疗费。”拉克丝医生问对方。对方过了许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眼泪从她眼角流下来,带着黄色的粘稠脓水,

“不想被当成怪物。”她说,眼泪没有能止住,就这么一直顺着已经有了初期返祖现象的侧脸流了下来。一直淌湿了蓝色的病人服领口。

一切得抗菌类药剂都好像是失去了效果,拉克丝医生的病人全身出现狂暴性的免疫反应。从大医院回来之后第二天有了窒息反映,第三天有了短暂的休克,她没有能撑过第二周,在一个同样阴雨的早晨里,她在重度昏迷中失去了生命反应。

那时候,她几乎全身都有了不正常的返祖性毛发增值和其他反映。灰褐色的毛发先从是从两腮出现,然后是长满了手背,后背,然后是从后背爬满了大腿和前脚背。从住院第一天,眼部就开始红肿流脓,眼球开始变色,到了死前,几乎完全是金黄色的。脊椎也有了不正常弯曲,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胸肺心脏全部被压迫,内脏受损。休克前,大小便完全失禁。


而之后的下腹X-光检查,让女医生终身难忘,因为她看到了直肠,尿道开始不正常的弯曲,阴道膨胀。这种现象每日都在加剧。等到最后尸检的时候,尿道和直肠几乎长合到了一起。


“泄殖腔。”那时候女医生看着X-光照片对自己说。她看了很多遍,喃喃自语了很多遍。最后她还是拨打了那个虽然熟悉,但却很少去打得电话。对方几乎在第二天,就出现在了她诊所的门口。


“你怎么看?”拉克丝医生问。

“毫无疑问是泄殖腔。”对方说,“人体的泄殖腔从来没有见过,因为对胚胎不熟,但如果你要考虑古生物的话,整个暗星领域,几乎有一半寒冰季的生物都是用这种泄殖腔处理他们的生殖和排泄问题,会有这样的形态很可能是因为单独的生殖系统太浪费能量了。我可以要求尸体的DNA分析么?”


“你想要做什么?”拉克丝医生问。


“你说呢?”对方反问她,“你知道我一直对这个方向很感兴趣。”


“被整个学术界讽刺很有趣么?”拉克丝医生摇了摇头,“我拒绝。这是我的病人,她生前不愿意把自己的病历公布出来。”


“好吧。”对方耸了耸肩,“但就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都和我说了,总要给我看看医疗报告。”


拉克丝医生记得她自己应该是不算太高兴的答应了。从学生时代开始,她总是答应对方很多事情。对方的名字就叫西娃卡。哈涅西。和她是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后来因为某些事情分开过一段时间,但以后还保持着联系。


西娃卡。哈涅西博士在拉克丝医生家呆了有两周左右,说是度假,但白天就泡在医生的诊所里看医疗报告,晚上就睡在医生家客厅的沙发上,顺便给她的仙人掌浇浇水,奇迹是同样是浇水,每次都被女医生浇死的仙人掌却被哈涅西博士浇得充满了生机,居然还在第二周开出了紫红色的细小花朵。在阳台的日光下鲜艳的绽放了起来。

女医生表示很高兴,当天晚上她下了厨,烤了蜗牛,并开了一瓶病人送的50年的红酒。那个晚上,她应该是很开心的,除了哈涅西博士让红酒度过舌尖的时候,发出一声果然只有50年的感慨,略微破坏了一下气氛以外。一切都算美好。

然后第二天,女医生起床后,走入客厅。客厅里却没有了哈涅西博士,只有那个仙人掌的紫色小花还盛开着。女医生看着那朵花,发了一会呆,然后她迅速冲下楼,发动了自己的车,在人生难得的一路超速之后,她冲进了诊所,打开了自己的冰箱保险柜。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在,除了丽萨。哈默哈德的所有资料。 女医生有着她几乎完备的全程病历,血液采样,毛发,尿液采样,病历分析,X-光和其他照片。


女医生徒劳得在那不大的冰箱保险柜里找了一下午之后,只找到了一个微型录音机的芯片,可怜兮兮的躺在那里,对方可能没看见,或者更可能是看见了,但不懈拿。女医生用自己手机打了一个越洋长途之后,打开了诊所二楼的窗户,把那个手机直接用力摔了下去。


女医生回顾那个叫丽萨的女人,30岁,但却有3个孩子,2女一男。最大的8岁,最小的三岁。最大的女儿经常会做饼干,蜂蜜爆米花,还有柠檬汁在社区内卖。有的时候也会拎着小袋子去送一些给拉克丝医生,当然会强调是免费的。


女医生那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徘徊,徘徊了许久,终于还是把那个微型录影机芯片插进了电脑里。电脑里于是就传来了一个女人沙哑的声音。那声音当然属于她的病人。

对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天里清醒了过来,虽然只有短暂的10分钟左右。拉克丝医生递给她一个录音机。对方用长满毛发的手握住了。对着录音机,她用沙哑的声音喊出了她每个孩子的名字:

苏珊是姐姐,要照顾弟弟和妹妹,苏珊的梦想是做护士,一定会实现的,妈妈在看着你。亨利已经6岁了,上学校了,亨利还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但无论做什么,妈妈一定在天国支持你。最后,还有莎莉,莎莉三岁了,上次过生日的时候,说梦想是要当歌星,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想要做歌星哦,想要站在舞台上,光彩四射的唱着喜欢唱的歌。莎莉说不定能完成妈妈没有完成的梦想呢。但无论如何,希望你们都能快乐的长大的,有幸福的人生,被人所爱,也学会爱别人。妈妈永远在天国等着你们。

然后她哭了,眼泪顺着几乎已经张不开的眼睛缝里流到了录音机麦克风的喇嘛里面,发出嗡嗡的响声。女医生于是切断了录音。


“我已经是怪物了么?”对方最后问她。拉克丝医生摇了摇头。

对方似乎想笑,但带着脓血的眼泪让整张脸更加了无笑意,“求求你医生,我不想让孩子们知道妈妈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们还小,会做噩梦的,我想她们心里永远是美丽的。”


“说什么傻话呢,你永远好看。”拉克丝医生说,但对方大概是没有能再听见,因为她又昏了过去,而这次,再也没有能醒过来。初晨的时候,却没有日光,拉克丝医生在病房昏暗的台灯下,看着显示屏里那条线慢慢拉直了,再没有继续跳动。



“泄殖腔?”拉克丝医生用了疑问句,但她其实没有太多疑问的意思。


“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惊讶的人我以为就是你了。”在她的对面,哈涅西博士如是说。“在大约30%的死者体内发现了泄殖腔产生的痕迹,和你上次那个病人不同,这次,最顽强的原住民活到了泄殖腔基本上完全形成,才痛苦不堪的死了,而不顽强的,和你那个病人一样,只是直肠和尿道口连到一起,就死了。而且不光是女性,男性也同样出现了直肠和尿道异常和畸形。公司的科学家做了跟随病例统计,这个我们可以回头详谈。但是从一开始的免疫反应一周死亡后的病例,到一个月月死亡的。你去看他们的下腹全息图片,有一个明显的确实,泄殖腔在慢慢形成,越来越完善。到了最后,你猜看起来像什么,像极了一个8周左右的人体胚胎的生殖器官。没有阴道,没有睾丸,只是一根管子,直肠,阴道,尿道汇合在一起。这不再是个例了,我的拉克西丝。”


忽然出现的拉克西丝,让拉克丝医生怔了一下,然后她笑了。

“请称呼我为拉克丝,哈涅西博士,我忽然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对方问。


“我的那个病人,她叫什么名字?”


哈涅西医生沉默了许久。“哈默哈德女士。”她回答。


“全名呢?”


哈涅西博士于是再度沉默了。拉克丝医生轻轻得笑起来,“我以为写了篇轰动学术界的文章,你至少会记得她的名字。还是记不起来么,丽萨。哈默哈德,很平凡的名字,但不算平凡的姓。所以你只记得她的姓么?”


哈涅西博士淡淡的说,“是的,我只记得她的姓,因为那个姓和哈涅西一样,都来源于暗星语。这个女人身上带着暗星原住民的基因,所以才会出现返祖现象。纯种的人类就不会。我只关心这点,拉克丝,我以为你上岛不是要和我继续讨论科学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这种蠢问题的。”


“确实不是。”拉克丝医生说,“只是忽然想到了,就问你一下。”然后她点燃了蜡烛。烛光在两个人之间燃烧起来,照亮了一边的金色,和另外一边的蔚蓝。


拉克丝医生举着烛台,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哈涅西博士的面前。对方大约是因为难得没有穿高跟鞋的缘故,居然显得比医生差不多身高。女医生略抬起头,就从对方的眼底里,看见了倒置的自己。对方的眼波宛如金色流光的大海,有些暴躁,矛盾,和难以名状的寂寞。女医生把烛台略微下移,火光就照亮了对方略带倔强的咬着唇的牙齿。


“我是被你的主人用枪指着过来的。她觉得一个流病学专家旁边最好再跟一个病理学人士。”

拉克丝医生说。


“那我们算是暂时和好了?”


“在这个岛上的话。”女医生点了点。

烛光下,哈涅西博士缓缓松开了自己咬着下唇的牙齿。然后嘴角轻轻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我累了。”哈涅西博士说。


“能荣幸送你去卧室?”女医生扬了扬手里的蜡烛。哈涅西博士点了点头,然后微微合上了眼帘,那眸子里金色的辉光便消失了,好像是星光消失于黎明时分的天际一般。女医生在烛火下,打量了一下对方眼角下,那虽然细微但已经不可能再被忽略的皱纹。



“明后天我想看看所有的病例和相关资料,然后或许大后天去病区一趟。”


“我和你一起。”


“你知道如果按照你的理论,你自己也是被传染对象?”女医生把哈涅西送到房门口的时候说。

“浑身长毛然后死去很有趣?”


“你可以把我做成标本,然后给所有医学院的学生当做教材。”哈涅西博士毫不介意的说。


在合上门之前,女医生忽然问她,

“你过来,究竟是为了钱,还是你的理论?”


“两者都有吧。”哈涅西博士说,然后她笑了,眨了眨自己的金色的眼睛。一瞬间女医生仿佛看到了当年她记忆里的西娃卡.哈涅西。


记忆里,医学院的回廊和此时东印度公司的总部里的回廊一样漆黑而狭长。每踩一步,感应灯才会点亮,而背后的灯又熄灭了。19岁的西娃卡.哈涅西和她并排走在一起,周围蔓染着医用酒精,福尔马林水,还有掩盖不了的血液的味道。然后她们走过了一个巨大的图谱。画里是免疫组织的全蛋白图谱。只是一幅画,却贴满了整整一大片的墙。


19岁的哈涅西就站在那个图谱下,然后用指尖划过长长的通道蛋白。黑色的长发被从耳边流淌下来,流淌过她雪白的脖子,姣好的肩膀,然后一直垂到腰际。对方一边指着蛋白图谱,一边扭过头,对她轻笑起来,微微眨着的眼睛里,有着金色的细碎光芒。


西娃卡。哈涅西说:

“拉克西斯, 我有一个设想。你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疾病大抵分两种,免疫组织认不出来的和免疫组织错认的。前者比方说癌细胞,后者么,各种免疫过度敏感。但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一种疾病结合了这两种特性。他们像癌症细胞一样,本来就属于我们自己,但从外另外一方面,我们的免疫组织又能察觉到机体的失调,从而产生疯狂的免疫反应。但免疫细胞却认不出这种真正的疾病源,因为他们本来就和我们自己的细胞本来就是一体?”


“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人体里有90%以上的基因是不会被表达的杂质,我们叫它垃圾基因,但其实他们曾经也是有用的,只不过在漫长的进化中被淘汰了。你想,拉克西丝,如果有一天,这些垃圾基因忽然表达了,变成了蛋白质,然后蛋白质又变成了细胞,细胞形成组织,哪怕只有0.01%,我们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不是就好像癌症细胞一样,他们对我们的身体产生了影响,而免疫组织进入了死循环。一方面拼命攻击,另外一方面,却完全认不出来这些本来就是我们身上基因产生的细胞,于是更加疯狂的攻击,直到我们死亡。”


“我得赞美你的想象力。”拉克丝医生那时候是这么回答的,“人体基因修复功能近乎完美,出现这种情况,那大概是命运女神不小心弄丢了纺锤。”


“万一呢,我的命运女神?”


“万一的话,人类也会有其他基因表达出来阻止这种返祖现象的。”


同样19岁的拉克丝回答道。然后她们似乎是终于走出了狭长的回廊,走上了楼梯,夏日的微风从阳台上吹了下来。西娃卡在记忆里那天好像是穿了一件天青色的短裙,裙摆在过道的风里飘扬起来,同时扬起来的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发尾扫过拉克丝的视线,好象黑色的宝石,灼灼生光。

而于此同时,阳光也同样的照入了昏暗的楼道,在她们面前铺出一条通向有着微风和夏日的道路。



在与哈涅西互相道过晚安之后,拉克丝医生一个人走在了回卧室的道路上。回廊依旧幽暗和狭长,但那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她前方的道路,于是每一步,医生都踏在了光明里。

东印度公司分配给女医生的房间装修的颇为奢华。墙上贴了天青色碎花的墙纸,头顶处有一盏金色的吊灯。房间内有一扇落地的百叶窗。女医生走到那个百叶窗处,推开窗户,就感觉到充满凉意的夜风吹了进来。冰凉却新鲜。女医生抬头眺望,漫天都是繁星。她觉得这可能是个很新奇的体验。


在暗星上,她眺望的是无数个未开化的世界。而在这里,她却找不到哪颗星星才是那个被人类彻底改造成第二个地球的暗星主星。一瞬间,女医生觉得所谓的蛮荒和文明其实也交织在了一起,不是很分明了。


于是她默默地站在阳台里去看那群星和夜空,直到她在星光下看到了两个人。一个人她自然很熟悉,是她的学生,这次的老板斯维纱女伯爵,另外一个她就不认识了。女医生不动声色得往后退了两步,退进了百叶窗的阴影里,然后继续观察窗下的两个人。


女伯爵今天几乎一上岛就不知踪影。而现在她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袍出现在了棕榈树边的路灯下。而她面前站着一个黑色卷发的女性。因为身形颇矮,所以不可能是哈涅西博士。对方穿着一件女医生觉得极具特色的服装,金色的短袍。似乎上面还有不少装饰,但离的太远了,她并不能看清。


两个人似乎是讨论着什么。 并且似乎是很快达成了共识。从女医生这边,她只能看到斯维纱伯爵伸出了手,而对方执着她的手,吻了一下手背。然后转身消失了。


女医生过了许久,合上窗户。


之后的两天里,拉克丝医生也同样沉浸在了东印度公司的图书馆和资料库里。当那双白皙细长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的时候,拉克丝医生刚好结束了她手里那本完全是手写资料的当地民俗考察。


“感觉如何?”西娃卡•哈涅西博士问她。细长的手指点过那略显得和时代格格不入的纸制书页。


“写得很不错,作者似乎是首都大学民俗学的专家。”拉克丝医生点评道。

“那当然,还是个很有骨气的专家,积极反对东印度公司开发这个岛,我们送了20万给他,还不住嘴,最后不得不用了暴力方法请他离开这个岛。”


“那我现在算是助纣为虐么?”女医生笑了笑。


“也算不上,要知道真正的民俗学家都是不爱自己的民族,据我所知,医生应该是热爱自己人民的职业。”女博士说,“当然不能否认真正民俗学家的才华,我找不到写得更好更全面的资料了,当地人似乎对雌雄同体有着相当的信仰,你怎么看?”


“我的看法大概和你一致,西娃卡。 任何民俗神话都不是空中楼阁,蒙昧时期的人类,几乎各个民族都有大洪水和创世的传说,大洪水就很有可能是真实发生的。这个情况,可能在这里也适用。这两天看了一些鸟类的报告,也解剖了两只血鸟。标准的鸟类,但又有些不一样。更像是鸟类和哺乳动物之间,比较接近于水鸟。有外置的阴茎,但主要的生殖系统平时又藏在泄殖腔之内。我认为如果按照你的想法,黄昏鸟曾经在这个岛上繁衍过一段时期,然后被血鸟取代了,也不是没有道理,就生殖器官而言,似乎是血鸟进化的更加远一些。可惜我们找不到黄昏鸟的标本。”


“那你认为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岛上的原住民也有和鸟类相似的历史?”哈涅西女博士很随意的走到了女医生的正前方,然后坐到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女博士今天穿了一件很普通的浅蓝色短袖上装,下半身是黑色的西装裙,长发随意的在后面扎了起来。女医生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对方轻轻搭起的两条长腿,和下面涂着黑色指甲油的脚尖。


“你继续。”拉克丝医生说。


哈涅西博士深深得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得看着眼前的医生,

“这只是猜想,你说,有没有这种一样可能,在这个星球,或者更广阔一点,这个暗星星系,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有这么一种人。他们可能是暗星人的直系始祖,就好象恐龙是鸟类的祖先一样。当然你知道,这个很遥远,估计要在暗星人把脊椎长直了之前。这些始祖有可能有其奇特的生理构造,比方说泄殖腔,或者是雌雄同体,单性生殖,当然这都是构想,你不用露出这种笑容。 然后有一天,他们被取代,或者融合了。他们消失了,但是他们基因还没有。那些基因就写在暗星原住民的身体里,成为了那百分之90以上的垃圾基因。但就好像我们18岁看得那些所有垃圾魔幻连续剧一样,大魔王总要归来,然后这90%的基因,哪怕只有0.01%在一定触媒的刺激下,重新表达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免疫系统紊乱,过激性过敏现象?全身退化反应,然后死亡?”


“那可要由你来证实了,我的病理学专家。”哈涅西博士把视线从女医生眼前移开,然后跳下了桌面。


“你准备好了么?我们下午就可以进入疫区了。”


女医生点了点头。然后她转过身子,哈涅西博士站在她旁边。金色的眸子看向女医生前方窗户的窗外,那里是一片碧蓝的天空和绿色的成片棕榈树。


“西娃卡,如果这次你的设想真的是真的,然后你拿到了钱,你想要做什么?”女医生忽然问。然后她等了许久,没有人回答她。女博士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窗外的一小块风景,好像那里就是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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