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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府少世子李君诺黄金五千两、白玉龙凤灯盏一对、等身红玛瑙宝马一只。”
顾云英合上手中名册:“素闻淮安府富甲天下,果然不错。
“那有什么。”金龙君嗤之以鼻,“当年五皇子可是一出手,就送了静妹妹一只等身的雪国红玉狐狸,那可是稀世珍宝,北国贡品!不过…静妹妹也真舍得,分手就分手吧,还把那狐狸给砸了、嘶、用作分手费也不赖啊。”
一身铜臭气的金龙君是个商人,珍宝商人。
有千年珍奇的雪参,也有万丈海渊的珍珠。
有倾国倾城的舞姬,也有俊美苍白的禁脔。
有一日欢笑,当然也有永世忘情。
不过他独独不出售爱情。
因为他说,爱情,太过廉价,而且寻常。
配不得珍奇二字。
顾云英是不信的。
水龙君的别苑种满火红的睡莲、每个夏日的黄昏,水龙君师叔素白的衣衫在满园火红中总是犹外单薄和寂寞,而院头水龙君师叔等的那个人,总是手怀一坛上好的竹叶青,从醉酒的双眸里去瞧庭院里的师叔。这一等,这一瞧,就是十六年。
直等到两鬓秋霜。
顾云英不知道水龙君师叔是不是要这样绝望的等下去,等到沧江干涸,等到日月已败。等到这三千相思寸寸成灰。
水龙君师叔不说,她等的人不语。
一招死棋千年期。
恨不能日日魂梦与君同。
所谓天涯,不过咫尺。
所谓爱情,不外如此。
“…母妃。”李君诺微眯双眼,迎着傍晚微盛的落日,望向墙头水蓝长衫的女子,“金龙君说你在此处,果然如此。”
女子不语,一坛竹叶青已经见底,坛底映出女子失魂落魄的眸子和她身后灼烈的落日。蜀地湿润的晚风拂过裙摆,带过那份绵绵无绝期的无望的相思。
“为什么不回王爷府?为什么在此处?为什么十六年来杳无音讯?”为什么抛下我?是我不够好么?人人说我光风霁月、情义双绝,竟比不上您眼中水龙君别苑的日落么?
“诺儿。”女子轻轻一叹。绝尘的清愁、带醉的忧思,像美人脸上的一滴朱砂泪,美,而痛。
即使女子可以嫁与女子,可是我又怎能与你…
毕竟,诺言,才是你我之间最深的沟壑啊。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所以十六载相思,只能尽赴黄泉。
鸾儿,颜卿今生只能在墙头守你一生,想你一世。负你的似海情深,成就我的情义双绝。
庭院中,断九鸾仍然立在烈火焚祭般的火红睡莲中,背对着昔日情人,像一尊永不会倒下的思念,单薄的削肩上垂下几缕青丝,在暮色的清风中微微摇动,苍凉的、十六年如一日的落日正缓缓的沉下视界。
颜卿,你知不知道,没有你作主角的蜀地落日是多么的凄绝。颜卿,我怕我等不到你走过来了、即使,你距我,不过八丈。
颜卿,我不知道我这样固守、你这样执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十六年,人生再无更多个十六年供我等待。
可是、呵,我还是舍不得忘了蜀地初遇时,你站在火红睡莲旁的那份倾国笑颜。
于是、我只能种下这满园相思,结下这寸寸红线,等你走来,等你与我偕老。
纵然、连我都不信、我们的终局会是一场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