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3-19 03:19 编辑
To Walk in the Shadow(七)
拍賣開始前五分鐘,主持人慣例先入會場等待,此時staff樓層除保護物品的安全人員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到會場中,Fate選擇這個時機點行動。她照著なのは所給的設計圖和巡視區域,繞過監視器與自動探查機,通行無阻地來到三樓安置拍賣物的所在地。
目前為止都算順利。只要找到正確的房間號碼,用staff ID卡就可以進入了。
不過,究竟是哪一間呢……?
Fate表面上保持從容姿態,腳步卻相當迅速,越是往長廊深處走去。
好好想想。她告訴自己。
從這家公司歷年來拍賣的會場安排,從這棟飯店的安全配置圖,從人員佈置與移動範圍……只要找出共通點,就能明白究竟物品被藏於哪間房。
對大部分人來說,這些事情不製作大量圖表、耗費多時計算時間,便難以得出規律,但Fate自小被嚴格訓練的數理能力,加以多年執務官調查經驗,能讓她將許多情報同時在腦中成像,所以只在走了幾分鐘後,她就停下腳步,往走廊另一邊方向跑去。
在轉角處,與一名身穿深黑西裝的男人擦肩而過,銀色手提箱格外顯眼。
Fate原以為他是staff之一,對方胸前也掛有通行證,卻沒把她制止下來詢問身份,這讓她在慶幸之餘也不由得感到怪異,特別是男人身上傳來令人不悅的異味。
然而,收藏聖王教會遺寶的房間就近在眼前了,目前還是先處理這件事要緊。
站在門旁,她深吸口氣,在插入ID卡後房門大開,立即躲在牆後觀看狀況,奇妙的是,安全人員並未出來查看。
──空氣中有鏽鐵味道。
Fate五感向來比常人敏銳,一點小聲響、輕微的味道等等,都容易讓她產生警覺,這同時也是她常保儀容清潔的理由之一,一點不尋常味道就會讓她皺眉。
而如今這味道……身為前線魔導師,比誰都清楚是什麼。
心跳加快了,謹慎地走往門口,之後,紅瞳因房內慘況而驚愕睜大。
なのは口中需要小心的四名戰鬥型魔導師護衛,每一個都倒在自身血泊裡。
她急忙查看生命跡象,但只有一人抓住她的手,微弱地說:「……手提箱、被……」
Fate緊握他的手,沉著地安撫:「請撐著!我馬上呼叫醫療──」
話沒說完,一陣奇異壓力頓時籠罩周身。
有人發動了結界。
難道──?!
『なのは!なのは、Signum!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沒有回應。
果然。Fate咬緊牙關。
心念通話傳不出去,也無法聯絡外界。
此時,她握著的手已失去最後力量,頸間脈搏也難以探測了。
──手提箱──
……是那個男人嗎?
沒有餘裕沉浸在救人不及的悲傷中,Fate站起後便直奔原本走來的方向。
即使不用高速魔法,她的速度都非常人能及,很快就在電梯口喊住了目標。「慢著!」
等電梯的男人,面無表情地望向她,冷靜異常的神態,透著淒厲陰寒。
Fate很清楚這次不得不戰,但還是必須先出言警告:「我是時空管理局地面部隊人員,我懷疑你涉及殺人竊盜,請你合作與我回總局接受調查。」
「……我若拒絕呢?」男人的聲音乾啞而蒼老,與他年約30歲的外表不符。
「那麼,我就行使直接武力將你逮捕。」Fate抬起右手,即使沒攜帶Bardiche,自身魔力轉換資質,仍讓右手湧升奔流的金光紫電。
「魔導師啊──」男人轉過身,揚起不屑冷笑,腳底乍現朱紅色米德魔法陣,密閉空間內隨之刮起詭異寒風。
突然,Fate手中的魔力消失了。
男人從口袋抽出一件物品,只需按底部就能變成長達80公分的利刃。
是完完全全的冷兵器,並非魔法光刃。
「──Linker Core被凍結的魔導師,也只是個普通女人罷了!」
藐視的宣告如此大喝,男人飛速衝往Fate,瞄準頸肩砍下一刀。
但Fate側身閃過,毫髮無傷地往後一跳,與他拉開距離。
金髮因移動而浮舞,留下一層黃金色韻紋。
「即使只是普通女人,也不是你能打贏的對象。」
低緩微沉的音調,淡然平和的語氣。
隱藏著的是,莫大憤怒。
她明白對方就是依靠這個Rare Skill,在無聲無息下將四人殺害。
米德契爾達式魔導師通常不著重近戰技能,而這個男人不僅速度快,動作敏捷,刀子落下亦毫無猶豫,是肉搏戰高手。
──不過。
Fate並不是“通常”魔導師。
稍微撕開短裙以方便戰鬥,她脫下高跟鞋後站在原地,沒有退卻意願,瞳內是必要逮捕犯人的意志。
男人察覺這次對手與一般魔導師不同,不再露出嘲諷冷笑,終於將手提箱丟往身後,以雙手持刀擺出再戰姿勢。
下一秒,兩方同時攻擊。
***
「──歡迎參加由洛立崗公司主辦的拍賣會,我們以感激的心祝福今晚──」
台上是說著既定開場白的助理,而他身邊的水晶櫃子裡,放著銀色手提箱。
簾幕後,なのは皺眉心想,Fateちゃん失敗了嗎?拍賣品已送來會場。
『Testarossa失敗了嗎?』台下,Signum傳來的心念通話,一樣疑惑和擔心。
『不知道。Fateちゃん答應過無論成敗,都會聯絡──』
對話揚起雜訊,なのは吃驚地望向Signum,看到對方相同的表情。
有人在外頭製造結界,干擾心念通話。
場內賓客的保鑣,在進場時被施以魔法降級限制,原本就存有不滿之心,在察覺異樣後,紛紛側頭與僱用者交頭接耳,希望能勸導他們離開會場。
然而,對洛立崗特殊拍賣品興致勃勃、期待許久的客人們,只是揮揮手,認為這是小事一件。公司的信用歷年第一,其實根本無須擔憂,攜帶保鑣不過是例行事項。
なのは站到伊西多爾身邊,輕聲問:「有人設下結界,這也是貴公司的方針嗎?」
「什麼結界?」伊西多爾反問。
「目前還不知道,但結界內存在干擾程式,心念通話不能進行。」
「我從沒聽過拍賣會有這種政策。」
「……看來,繼續待在這裡並不適宜。」伊西多爾雖是業務部長,卻對公司運作有許多不瞭解之處,可知和可運用情報太少,なのは為求安全,決定勸服他:「伊西多爾先生,請立刻暫停拍賣會,先讓大家離開會場。」
「我沒有這個權限。」伊西多爾搖頭。「我只是掛名者,實際掌管業務的人是更上一層的主管。」
實在是個極其無力的現象。什麼也不在乎,也不被什麼人在乎著的他。
なのは思考幾秒,把伊西多爾拉到後台陰暗處,隨手拿了舞會後丟在角落的面具。「請戴上這個,從我跟您提過的逃生路徑出去飯店。」
「妳──」
「我留在這裡代替您。」なのは閉起眼睛,櫻**法粒子漂浮周圍,模樣從青年變成伊西多爾本人。
「這裡……這個狀況,很危險嗎?」
「任何突發狀況都是危險的。請儘速離開,離開後,通知統合部隊帶您去暫時保護所。」
「如果危險,妳跟我一起離開就好。」伊西多爾不明白。
なのは只能微微一笑,像在對著天真年幼的孩童。「拍賣會無法被停止,我也無權在無證據時以管理局人員身份緊急中止,我所能做的,只有在這裡保護大家。況且,我還有一件在意的事,必須留下來弄清楚。」
「在意的事……?」
「或者該說是,在意的人。」なのは嘆息,凝視那雙深紅眼睛。「伊西多爾先生,我不打算隱瞞您,所以請您記住我現在說的話──Fateちゃん也因為任務而出現在這裡。我剛才與她會合後各自行動,她前往樓上staff樓層,可是……一直沒收到聯絡。」
伊西多爾握緊拳頭,表情卻仍舊沒有情緒起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不知道,所以……可以的話,當您到了飯店外,與統合部隊接觸後,能為我確定Fateちゃん的消息嗎?」なのは的微笑看來有絲哀傷,充滿請求。「我會很感激您的,伊西多爾先生。」
如今想做的事這麼多,保護大家、尋找Fateちゃん都很重要,但是,根本不用遲疑也不應該遲疑,她選擇了前者。
「就算知道她的消息,我也沒辦法聯絡妳,沒辦法……讓妳安心……」
「即使如此。」なのは的左手放在心口,闔眼淺笑的神情,是堅定不移的信念。「只要知道有人在尋找Fateちゃん、正在關心她的安危,我就覺得足夠了。」
──重要的人也被別人放在心上,此時,這樣就足夠。
「好了,快走吧。」なのは爽朗地拍了伊西多爾的肩膀,輕鬆一笑。「謝謝您,今晚都沒有弄亂我為您整理的頭髮呢。」
……為什麼?
走在高町一尉特別為他確保的逃生路徑,伊西多爾魂不守舍地想著。
為什麼不多關心自己的生命呢?
他不知道。他一直都不理解這樣的人。
可以為其他人犧牲自己,犧牲家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人存在呢?
這樣的人將來都會懊悔,會悲傷,恨不得能重來一次。
這一次,對自己,對朋友,對家人都更好一點。
這一次,不要再管別人。
就只為了自己而行動。
可是,人生沒有再一次機會。
他們全都……就跟那個人一樣,哭泣著走向崩滅結局。
這一生為了許多人,最後卻變成獨自一人。
還被視為罪犯,淪為違反次元秩序的極惡之徒。
就連唯一持有Testarossa之名的孩子,都換了新姓氏和母親。
──為什麼啊?
明明曾幫了許多人,像那種時候,為什麼沒有一個人幫她呢?
為什麼。
為什麼──那些人……自己,為什麼總是無能為力?
伊西多爾回神時,發現自己正位於電梯內,看著數字漸漸往上,一點一點遠離逃生路徑。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做這樣的事……?
──知道有人在尋找Fateちゃん、正在關心她的安危,我就覺得足夠了──
去找吧。
去找那孩子。
腦中彷彿有人正大聲催促著。
找到那孩子,讓高町一尉能真正安心吧!
為了許多人的那種人,也會有人正為了她行動──想證明這件事──向自己證明,自己錯了。
***
一到樓上,立刻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伊西多爾尋聲跑去,躲在牆角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走廊的戰鬥。
高大強壯的男人,手持長刀,不斷朝穿連身裙的女人猛攻。
然而,女人總是能在躲過後,以手肘和側踢,給予男人一次又一次的反擊。
女人的金髮飛揚在身後,衣服些許被割破,手臂和大腿也滴下鮮紅的血,可是相比之下,男人持刀的手反而正猛烈震抖,神情滿是不解和慌亂,氣息紊亂地簡直要吸不上空氣。
「妳這傢伙──」像是被欺騙,男人氣急敗壞地大吼:「真的是魔導師嗎?!」
「是魔導師。」女人那道低柔嗓音中,竟帶著笑意。「不過是近戰型。」
「──別開玩笑了!我一輩子沒聽過米德魔導師還有近戰型!」男人已經被激怒地毫不理智,攻擊漫無章法,演變成一方浪費氣力的砍殺,一方卻游刃有餘一一躲開。
就在這時,女人的動作稍感怪異,已撕開的裙襬似乎仍不夠方便移動,露出一瞬空隙,男人迅速從斜下右方往臉部劈砍而上。
情況緊急,伊西多爾也忍耐不了了,大喊:「小心──!」
男人因這個警告嚇了一跳,動作出現短暫僵硬,女人趁機旋身踢中他的腰側。
咕──!男人發出痛苦的聲音,那一擊使肋骨斷了,也使他完全發狂。
「你這隻礙事的老鼠──!」知道單憑武力已無法擊退那個金髮女人,他決定抓人質撤退。
使用僅剩魔力發動高速魔法,男人眨眼衝至伊西多爾面前,猙獰充血的目光,如惡鬼般駭人。
──可是。
男人的惡計沒有得逞。
原本預計斷伊西多爾一手的長刀,在揮下那刻硬是被接住。
「妳這傢伙、有病嗎?!」
沒錯,速度比他更快的女人,已安穩站在他面前,徒手接住白刃。
由於力量始終與對方不能相比,故女人使用兩隻手接住刀刃,鮮血往下浸染衣裙,看起來竟有著使人恍惚的魔幻之美。
──Fate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只有身體的反應,戰鬥的激亢,差點又來不及保護生命的恐懼,殘留在每一個因子裡。
她不應該這麼做。
她是管理局的魔導師,不能這麼做。
但是。
但是………。
男人尖銳地吼叫一聲,倒在當場,再也沒有動彈。
大量血水如雨後池塘蔓延,自被插入刀刃的腹部緩緩流出。
地毯溼了一片。
「你……沒事嗎?」Fate轉過頭,望著臉上戴有舞會面具的男人。
「沒……沒事……但妳……他──」
他……?Fate仍有點恍惚。
扭轉手腕,將刀子刺入人體內的感覺,讓她雙手顫抖不已。
伊西多爾看出來了,這一定是她第一次……。
「振作點!」他兩手放在Fate的臂膀,非常用力,就算要深刻弄疼她也好。「去檢查看看,他或許還沒死!」
──沒死。
Fate眨了次眼睛。
對了。沒錯。
我在幹什麼?就這樣呆站著,根本不是執務官該有的作為!
她趕緊蹲下身,查看男人的傷勢和氣脈。凍結Linker Core的結界因施術者喪失意識而效果消除,魔力再次能於體內回流發動,儘管治癒魔法並非她的強項,Fate仍將大部分魔力用上,試著止血與做基本的肉體修復。汗水流下她的臉龐,金**力光炫目地難以直視,也讓那張如雕刻似的精緻容顏,在伊西多爾眼前逐漸模糊。
那張臉是艾莉希亞的。
那頭金髮是艾莉希亞的。
那道聲音是艾莉希亞的。
伊西多爾握成拳頭的手正在抖顫。
但那份意志,那雙眼神,那拚命奮戰的勇氣,全都只屬於這個人。
這個,他從未認識過的孩子。
「……這樣應該就可以了吧……」Fate的治癒能力已到極限,所幸傷口已止血,接下來只要儘快交給醫療班處理……。
她站起身,對男人布下禁錮魔法,六角水晶型結界包圍對方。
之後,Fate真誠地向這名突然冒出的面具男子說:「謝謝你。若沒有你在,我或許已經死了……或者,這個男人就會死了。」
「我──」伊西多爾後退一步,思緒混亂地不得了。「我什麼也沒──」
驀地,一陣爆炸巨響從不知何處傳來,整個樓層都在晃動,火焰幾秒間就從走廊奔騰而來。
Fate一手撐開防禦壁,阻擋迅猛火舌,一手抓住伊西多爾。
「往下跳!」
「什──」
伊西多爾沒時間反應,抓著他的Fate已在話聲落畢後,抱他衝破玻璃,往大樓墜落。
星空夜裡,火炎燃燒的大樓最是明亮,往下墜的伊西多爾甚至也沒害怕的時間,周圍已浮現金**力光制衡了重力。
「沒事的。」Fate將他抱在懷裡,輕柔安撫。
就像乘著羽翼。伊西多爾心想,這就是魔法嗎?
這就是繼承了那個人……繼承普蕾希亞的魔力,長大成人的孩子。
兩人緩慢落在大地後,Fate再次詢問他是否受傷,他只能默默搖頭,並站在一旁,看她點開好幾個螢幕,同時聯絡統合部隊、地面救援隊、緊急醫療班和一名叫莎莉的眼鏡女性。
「──爆炸從一樓拍賣會場傳來,我把大樓設計圖傳給妳,なのは和Signum都還在裡面。」
『確認座標。なのはさん和Signumさん的生體跡象仍存在。』
「……果然。」不愧是她們兩位。Fate終於能吐出一口氣,從剛才為止,噁心的窒息感一直包圍心口。
她轉過頭,望著伊西多爾,溫和地說:「請你先待在這裡,約莫五分鐘後,管理局人員就會到達。」
語畢,Fate往仍持續竄出小型爆炸的飯店走去。
「妳在做什麼?!」伊西多爾拉住她的手。「很危險啊!」
「裡面還有許多人在,我得去幫助他們。」Fate只是手臂稍晃一下,就簡單地掙脫箝制。
「但是──」
「很危險哦,請不要再靠近了。」右手放在男人的肩上,Fate淺淺而笑,溫柔卻十足堅定。「我是管理局魔導師,保護生命是我的職責,我一定要進去。」
於是,伊西多爾再也說不出話了。
肩前西裝殘留血跡,是Fate為他擋下攻擊時,掌心所受的傷勢。
結果。
無論做什麼,無論怎麼做都一樣。
那些會為了別人而犧牲自己的人,仍會走向他們選擇的路。
他們留給伊西多爾的,永遠是不回頭的背影。
“──你什麼都不瞭解。”分離那天,那個人沉靜的口吻,至今仍會不時縈繞耳旁。“有很多事,捨我其誰。”
捨我其誰。
伊西多爾跪倒在地,呆然望著飯店火勢,在頓生聚集的烏雲雷雨下逐漸減緩。
雨水讓他的視線朦朧,卻還是能看到這樣的景象。
紫的雷。
金的魔力光。
Testarossa家的女人們。
──他什麼都不瞭解。
因為,從沒跟她們一起,站在陰影之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