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伤花怒放 于 2012-3-21 15:56 编辑

“你在看什么”

凌雁秋沙哑的声音似不经意的询问.她没有低头,但知道怀里的女子一直看着自己.

“你现在是不是希望这条路不要有尽头.”女子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抱着思秋在凌雁秋怀里坐直身体,看起来却更似柔若无骨.“你对那大家闺秀漠不关心,不怕她成为第二个素慧容么.”

女子的神情似笑非笑,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境.她总是置身于自己与素慧容之外,拒绝承认她就是以前的素慧容.

错了么?凌雁秋目不转睛的望着女子.清冷.漠然.嘴角不屑.她不是以前的素慧容,但是凌雁秋却不愿放手.似乎心里有什么让自己坚持着这个理念.

凌雁秋微微垂下眼帘,把女子和思秋护在双臂间.驮着她们三人的闪电走在林间小道上,一家三口的场景就像融入了这如画情景般的让人心头暖和.

这辈子不会有第二个素慧容能给她这样的情愫了.凌雁秋的心非常明了.

“人总是在失去才知道珍惜.”始终望着凌雁秋的女子似乎看进凌雁秋内心的一针见血,隐忍的笑意已不能掩饰的冲口而出.

“如果我真是你要找的素慧容,你此不是要拖儿带女的闯荡江湖了”女子的身体贴近凌雁秋,声音调侃,媚笑如丝.末了,又悠然补充道:“何况思秋不是你的孩子.”

凌雁秋看着女子,她觉得女子快死了,只有一脚踩进棺材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凌雁秋抓不住心头上下翻腾的感觉,一如她看不透女子的笑……她记忆中的素慧容不会有这样的笑.那水般的女子,连笑都是胆怯小心翼翼的,会心似玲珑心,一点就飘散在风中的雪绒花.

这样的感觉一闪而逝,舌尖传来阵阵苦涩.凌雁秋绷着脸不明所以的望向笑出声的女子.

“那又如何.”没有吃味,非常理所当然的语气.“谁说就不能拖儿带女的闯荡江湖了”

女子微楞,反应过来后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凌雁秋并不美貌,甚至因四处奔波晒黑了皮肤,连以前的性感都荡然无存.就算一身男儿装束,也因身材娇小而显得并不出众……但就是莫名吸引人.

坐在马头的思秋突然握住了雁秋的手掌玩了起来.自小因不能说话而孤僻胆怯的思秋此时开心张大想欢呼的嘴时不时发出啊,啊的叫声.竟是从未有过的开心.

凌雁秋揉着思秋的刘海,任由她胡闹.一阵徐风逝过,吹荡起凌雁秋的发绳.

女子反手抚过孩子的脸庞,轻拭衣袖擦去她额上的汗水.她感到凌雁秋把她们拥得更紧了,连呼吸都无意扑至自己颈间.女子的手几乎下意识的握住了凌雁秋的衣袂,然后落入对方掌心.

她闭上眼,随心而去.不再做挣扎.

她们回到竹林小屋.凌雁秋下厨烧了几个小菜.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红烧醋鱼,小葱拌豆腐.蘑菇野菜汤.虽然手上活有点生疏,味道到不比镇上那几家酒楼差.

当凌雁秋端着菜走进屋时,女子已经摆好碗筷,与孩子盛好饭等待自己了.凌雁秋莫名的心暖,这些年来自己东奔西走,即使停泊下来也毫无踏实感,今天却在女子的身影中体会到了家的温暖.

饭吃的很安静,思秋抱着自己的小碗逗玩着桌下等吃的老猫.凌雁秋则不时的把肉夹到女人的碗里,没多久又放下自己的碗,靠近女子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眸:

“我来喂你吧.”

看着漏在碗边的米饭,女人没有坚持,将筷子递给了凌雁秋.失去右臂后她很少吃饭,总是挑些杂粮馒头随便应付.

凌雁秋在红烧狮子头上挖了一勺,伸至女子嘴边.她看着女子的侧身,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五年,也许真的改变了许多.

“红烧狮子头,后感微甜.这不同于往常的做法想来这也是谁的口味吧”

凌雁秋手一震,勺里的饭菜落在了地上.正被思秋淘气逗弄的虎纹老猫叫着跑近,迅速把这漏网之食舔得干净.

眼前的脸与记忆中的神情重合,没有点滴的多余.

——大侠,你吃过狮子头么我刚怀孕时很想吃……半夜溜到厨房里去偷吃.后来被抓住打了一顿也没吃上…大侠你有吃过么是不是很好吃那肉汁啊,勾芡啊……

那时素慧容一脸憧憬的描述着对狮子头渴望,让对那一坨肉很没想法的凌雁秋不屑的鄙视了很久.却不曾想过自己竟连这样的小事都记在心中.

女子从失神的凌雁秋掌中拿起勺子,挖了一大块狮子头就着饭吃了下去.她什么也没说,脸上那无法明说的笑容不知苦涩还是嘲讽.

两人陷入更深的沉默,一个落入回忆满心柔软,一个没有记忆清透无心.

吃晚饭收拾完碗筷的凌雁秋走进房间便看见女子坐在自己床沿,而思秋裹着她的被单在女子的轻拍下睡着了.

凌雁秋觉得该把床铺改大些,毕竟以后要睡上三个人.她边想边走近女子,脚步本能的刻意放轻.

“你需要办置些什么我明天去镇上准备.”凌雁秋的声音显得很自然,却没有望向女子侧过身的脸.她似为了掩盖脸颊的那抹绯红,固装平静的摆弄着桌上的东西:

“如果你觉得住在我这有什么不妥,明天我与你一起去那宅院说明.我觉得……”

手突然猛地停下了无为的动作.凌雁秋想侧身,却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橘色灯光下两人的身影在墙面摇曳.

“你在害怕我不是她.”

女子靠在凌雁秋背上,感受着那象征生命活力的律动.

“所以你认定我是她,拼命保护我.

凌雁秋张了张嘴,自嘲的抿住了双唇.她把女子的中鬓发绕到而后.

“你是无法带走我的,再早一点也许还有可能,现在的已是别人网里的鱼.”女子仰头,从下巴往上看凌雁秋的素颜.

“现在依旧来得及.”凌雁秋的双眸肃然严谨,抱起女子走向床铺,小心的放置在已经铺好被褥上.凌雁秋麻利的解开女子的衣裳,换下那染血的绷带,清洗,上药.女子的伤口好得很快.这速度仿佛身体似做过处理的药材.

脑内一片混乱.凌雁秋在心中反复呢喃着什么,双手握紧了女子的掌心.

2

明娘刚进院子便看见坐在庭院石凳上发愣的明朗.她轻步走进,思虑这是否与明朗刚被父亲叫进房谈的事情有关.

“哥,你怎么魂不守舍的”

很普通的一句话,明朗却似被人从梦中惊醒般猛的起身,看向身边正探究着自己的明娘.

“哪…哪里,我很好!就是…想一些事情罢了….”明朗有点结巴的回答道,目光飘忽不定的闪离开明娘的注视.

明娘更加的好奇.先不说明朗的反应,她这位双胞胎哥哥自小因为过于忠厚老实,显得有点呆愣.学东西全靠刻苦勤奋.情感伤痕单纯,除了亲情友谊,男女情感什么的都不懂.可此时此刻,明朗脸上流露出来的却分明是……

明娘赶快打住自己的想象.她故作镇定的睨了眼明朗,试探性的询问:

“你不会在挂念那个半边脸被毁容的女子吧”

她这一问,不偏不倚正中明朗所想之事.见明朗因为自己的文化而比之前更为失措的神情,明娘顿生莫名火:“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你和恩公都被她施了迷魂术么”

“我也说不清楚……总感觉……”明朗有点支吾,他也有在考虑自己对女子的情感出发点是什么.

“恐怕是你恋母情节在作祟吧!”

这话最终在明娘失控的情况下说出了口.不说还好,一说则重重的踩在了明朗的痛处.他瞪着明娘,大脑一片混乱.他和明娘的母亲死于难产,他们的诞生日也是母亲的忌日.他与明娘虽是同胞兄妹,性格却迥然不同.明朗憨厚老实,但不代表他情感迟钝,他自小内心就非常羡慕别有母亲在身边照顾的孩子,而这些事父亲,奶娘,后妈,甚至同胞妹妹都不能理解的.

当他初次看见女子时,心突然被狠狠的砸中般,很温暖,让人莫名感到平静……而那常年缠绕自己的寂寞消散了.

他突然朦胧的意识到了什么.

“母亲不是随便拿来开玩笑的!明娘你都17了,怎么还和个孩子般无知!我如果恋母,那你呢你对凌雁秋的情感又算是什么”明朗上前步,居高临下的斥责道.母亲是他的痛,他独自承受着这种彻骨的寂寞.无人会明了,也无人带他体会.

明娘被明朗突然吼出的话给磕住,小脸被憋得通红.她不知道明朗怎么知道凌雁秋身份的……她想反驳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解释不了.“你…你什么意思…我…我的事不用你管!”她恼羞成怒的推开明朗冲进了自己的房间.

为什么!为什么不光凌雁秋喜欢那女子,甚至连自己忠厚老实的哥哥也喜欢那女子明明只是个断了手臂,甚至容颜半毁的残废!

妖孽……那女子定是魅惑人心的妖孽!

一阵虚无油然而生,愤恨的诅咒着.她抱着双腿不甘的紧咬双唇,委屈的泪水涌出泪眶.她在心中暗下决定,绝不会这样轻易放弃.她定要查清楚那女子的真实身份!

门外明朗看着明娘的背影无奈的摇头,颓唐的坐在台阶上.他并不想斥责明娘,凌雁秋初来小镇时就备受喜欢.之前他也见过凌雁秋几词,只觉她长得清冷单薄,眉宇间有着执拗的英气,但从没料到对方会是个女儿身.他虽思想传统,但认为情感之事只要两人在一起开心便好,并不该有其他束缚.所以当他刚才在父亲那知道凌雁秋是女儿身时甚至还帮明娘的情感劝导其父亲.

明朗能看出明娘钟情于凌雁秋,当然就也看得出凌雁秋对女子的在乎于看重.妹妹的喜欢出于少女怀春,但凌雁秋的喜欢却如坚韧的丝网,不是简单的情感游戏.可女子对凌雁秋……他始终认为那是出自因不解而产生的迷惑与好奇.父亲说凌雁秋可能是那女子旧识.但在他看来,更像是凌雁秋一个人对女子熟悉.

是因为女子失忆么如果是这样,那么,她与凌雁秋之间又是怎样的存在

太混乱了……明朗双手捂头.短短的几天,他的思念竟与日俱增.他想再见到女子,非常非常的想.

明晃晃的阳光照得他双瞳晕眩.他闭上眼,似乎闻到空气中黑衣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菩提树气息.

3

凌雁秋抱着女子,思秋躺在她们中间.三人相拥而眠,凌雁秋很快就睡着了.离开龙门客栈后的那么多年,无论是流浪还是在镖局她就没那么安稳的睡上一觉过.

一夜无梦,起床时已是大天亮……而女子坐在床沿看着自己,似乎早就醒了.

凌雁秋敏捷的坐起身,伸手去触女子的额头.昨晚女子换好绷带后有点发热,好在现在退下去了.

女子斜歪着仰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凌雁秋:

“我想她从来就不敢离你那么近.一个女子总是唤你尊称,对你心怀敬意与爱慕.”女子笑了起来,就像在嘲笑那个与她有着一样容貌的素慧容一样.“大侠呵呵…一声大侠包含了可是多深的情愫”

凌雁秋下意识扶住女子的腰,女子的身体还很虚弱,刚才边说话身体边直直的往下倒,整个人已经趴在了凌雁秋怀里.

凌雁秋直直的望着女子也不恼,后一秒吻上了她的眼角.

很轻的吻,似有似无.恍如幻觉.她依旧是那个清冷的凌雁秋,甚至有时候觉得金镶玉已经是自己遥远的前世.只是见到素慧容,她才又【活】了过来.

只是等自己发现,已经太晚.

女子没有推开凌雁秋,只是看着凌雁秋的双瞳蓦然一转,盯向其身后的空当.

是刹那发生的事情.女子本能俯身护住思秋,凌雁秋则抱起女子腾空,一个跟头躲过身后突袭的飞刀,随即从窗户窜出.

院中无人,凌雁秋的长剑却已鬼魅出鞘,剑气划过两侧竹林.顿时青竹拦腰折断,一起倒下的还有四五个捂着手脚伤口的黑衣人.

“来的真快...”女子神情却没有半点惊恐,她对两边的人说道,眼睛却看着凌雁秋.“你们都走,我会自己会回去.”

那些黑衣人狼狈的起身,依旧围在她与凌雁秋四周,而他们身后紧接着一批黑衣人迅速补位.女子看了眼此时境地,朝凌雁秋仰起苍白无血色的脸颊……眉宇间却笑靥如花.

“我一早就说过,你是无法带我离开的.”

凌雁秋沉默.持剑的手掌紧握成拳,冷脸拉着女子迅速往后退去.旋转剑一个剑花连着一个剑花,使得众人眼花缭乱,也使得自己气急攻心.

这时,闪电冲过人群冲到凌雁秋与女子跟前.凌雁秋去拉女子,女子只是看着她,不肯离去.

“你走吧.”女子把孩子交到凌雁秋怀里,而自己的手欲要抽离凌雁秋的掌心. “带着思秋.”

“素慧容!”

“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女子单袖一挥,身后的暗杀者顺势倒下一片,却也无法阻止又一波的狙击.

已经上马的凌雁秋反身而下,背身奋力拍了马屁股,闪电似知道凌雁秋要它独自逃命,嘶鸣着不肯离去.凌雁秋长鞭一甩,重重的打在马屁股上,闪电在重力驱赶下这才向前奔去．

“你不走,我是不会离开的!”

凌雁秋把女子与孩子护在身后,黑衣人却突然停止了攻击.

“好一个你不走我就不会离开.我就知道是你……凌雁秋.我早该想到的,会盯上她的只有你.”

圆滑沉稳的声音从暗处走近的人上传出.凌雁秋一惊,迅速向后望去,只见不远处站姿挺拔的身影竟是张故人脸!一时间,几个人名在凌雁秋脑海中翻转,让她无法做出判断.事情的发展让人匪夷所思,明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的事情……难道当初发生的事情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你究竟是谁.”凌雁秋压低嗓音问道,此刻的她似崽的豹,谁超出他戒备的范围,都会毫不留情的给上几爪.

“哈哈哈哈哈哈,凌雁秋啊凌雁秋,也难怪你会被骗,是不是很像素慧容呵呵,但我告诉你,她可不是你认识的素慧容.”

男人沉稳的声音透露着不留痕迹的嘲讽与轻视.凌雁秋下意识抿紧双唇:

“她是不是素慧容,我很清楚.不劳烦你告知.”

“怎么你非认定她是”男人看着凌雁秋,笑的高深莫测.“看来古话说的话,越是精明的人越是容易犯糊涂.你也不想想,就算素慧容从高处掉落没有摔死也必定被西域金蚕丝大卸八块了,更何况那时的她还是个身怀六甲的孕妇而且就算她真是素慧容……你就不怕她再在背后插上你几刀么”

“不用挑拨我们关系.我凌雁秋向来不会改变自己的选择.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你的身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没有任何关联.”凌雁秋按着女子的手背尽量自然的往后退去.

“说的轻巧,凌雁秋.如果真能如你所说,我就不会多此一举的把你们拦在这里.我想你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会拼命保护她也是因为你内心对素慧容的愧疚.她不是素慧容,她只是个像足了素慧容的傀儡.”男人摇着扇子的手顿了顿,看着凌雁秋的神情又意味深长了几分.“我没想连你也被她的外貌和伤势给骗了.哈,不谈这些了.我欠某人一个人情,现在就顺手推舟还了吧.你放手马上离开,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男人说完不再理会凌雁秋,目光落在了女子身上:

“我没有限定你的自由,但不代表你就拥有自由.”男人双手覆在背后,从他身边突然窜出一蒙面剑客,竟在短短几秒间,从女子怀里抱走了孩子.

“思秋!”孩子离身,女子的自制便被打破,男人非常了解这点并加以运用.

哭泣的思秋在蒙面剑客怀里向女子与凌雁秋挥舞着双手,嘶哑的叫着不成音的喊声.女子不住的颤动丝毫不差的传到凌雁秋身上.凌雁秋咬牙瞪向男人,忍下几乎出口的咒骂.

“清醒点吧,凌雁秋!别在自欺欺人了!”男人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嘲讽.“你是个女人,不要做了几年大侠就真的把自己当做男人了!＂

“我必须带她走!”刀光一闪,凌雁秋已举剑就向男人刺去.擒贼先擒王,她决定先发制人.

男人不惊反笑,轻松侧身便与凌雁秋擦身而过.凌雁秋欲反击,那蒙面剑客已替男人挡下,后者显然很了解凌雁秋的剑术,凌雁秋还未出招便已看透她的剑路,每次都快一步化解她的进攻.

只见那剑客剑术行云如水,出招奇异,一旦对上就像被藤蔓紧缚无法脱身,显然不是一般对手.她大伤初愈经不起久战,很快就喘息上.好在剑客似乎并不想伤害她,一招一式点到为止只求化解攻击,并无反击.

眼看女子面朝自己向后退去自己却丝毫不能脱身便焦虑不安,心口更是一阵翻,涌险些吐出鲜血.情急之中,凌雁秋甩出腰间的马鞭.鞭子细长柔软,如有意识般的卷住女子的腰系.凌雁秋从袖中甩出五枚柳叶镖,用最后的力气把女子拉至自己身边,抱着她跃入一旁茂密的竹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