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无标题

作者:faith
更新时间:2012-04-06 0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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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4-6 04:17 编辑


啊啊!寫得有點多了!我是真的很想在短短幾篇內完結的!!天啊!!!

前面大家的留言,請讓我明天再回覆吧~謝謝各位的感想!給了我諸多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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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All We Have Done(3)








病床上,十歲的孩子突然驚醒,對所處醫護室環境迷糊地眨眨眼睛。

注意到身型恢復原來模樣,套了一件無袖病人袍。

有個人坐在床邊椅上,穿著樣式簡單的白T-Shirt和深藍棉質長褲。

燈光下清澄的石板藍眼睛,既溫柔又美麗。




「……媽媽……」Vivio楞楞地凝視那名女性,小聲喚著。

三年來,沒機會說出口的稱呼。

女性微笑了,側綁馬尾的栗紅長髮非常柔軟,反射淡光。「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無論是笑著的樣子,說話的語調,甚至眼瞳彎曲的弧度,都讓Vivio想伸出手,想要求她擁抱自己,趕走內心一切恐懼。

然而,抬起手時,眼角餘光看到右臂被炎鐵烙印的圖騰,Vivio恍然醒悟了──她不過是處在一個、只維持短短幾秒的美夢裡。

被現實扯出幻夢的痛,最後成了難堪與狼狽。

回想起之前與此人的交錯,她閉起眼,右手放在心口,試著活化魔力想啟動聖王型態,卻發現毫無動靜。

「……為什麼……」

驚愕地喃喃自問,得到這樣的回答:「我請Shamal醫生暫時關閉妳的魔力源了。Vivio,妳需要好好休息,妳的Fate媽媽也這麼說。」

「Fate媽媽──」左右張望,卻沒捕捉到任何金與黑的身影。

這名氣質與醫療空間相應、沉著冷靜的女性──なのは──口吻憐惜地解釋:「有其他緊急的事,她剛才被叫走了。」

孩子的頭垂了下來,神情仍舊茫然,望著小小的雙手。




なのは心想,Vivio必定已經習慣這種事了,習慣難過時Fate媽媽不在身邊,所以根本沒問是什麼事、或是去了哪裡。

「Vivio……」她起身後,改為坐在床舖,更靠近這孩子一些,輕輕執起細嫩右臂。「這是怎麼弄傷的?」

Vivio似乎終於回神,趕緊把右手縮在身後,那種藏東藏西、忐忑難安的樣子,讓なのは想起很小那時,與守護騎士初戰落敗後,前來救援的Fateちゃん右手也受了傷,卻把傷口包紮處藏在身後,以為這樣就不會被なのは看到。

──兩人都是這樣,不想讓別人擔心,寧願默默承受傷害──

「妳不會想知道這件事,不要問了。」態度雖還不算親暱,但已沒早先的抗拒和無禮。

「……是我做的嗎?」なのは不想在事實前退卻,依然輕聲問:「我還對妳做過什麼嗎……除了、綁架妳威脅聖王教會以外?」

Vivio訝異地看著她。「……Fate媽媽告訴妳了?」

「嗯。」

小小的頭再次垂下,思索另一個媽媽為何這麼做。

Fate媽媽永遠想要保護なのは媽媽。可是,告訴她這種事,不是只會讓她難過嗎?還是,Fate媽媽覺得有必要呢?

Vivio不知道,也無法明白。

「Vivio……」なのは握住她的手,等那雙異色雙瞳望著自己時,才輕緩說:「請妳告訴我真相。」

「──但、並不是妳做的,不是妳。」Vivio哽咽地答:「我知道,妳不是……不是なのは媽媽。」

「我很抱歉。」輕撫孩子的頭,なのは說:「那麼,換個方式問──她還對妳做了什麼?」

Vivio的左手蓋住右手臂,陷入短暫沉默。

最後,總算出聲:「妳知道嗎,其實、我……我們、都不相信她被控制了,不,即使她被人控制,也一定會突破困境,不管發生何事,她一定會掌握自我……當初,我們每個人都這麼相信著。」

但是,Ace of Ace終歸只是凡人。

被強大力量操控,只能臣服。

「所以,妳必須……她──」Vivio搖搖頭,要對這個人說明過往,在稱謂上容易混淆。「她必須向我們證明,證明我們是錯的……這個烙印就是她的證明。我們逼她必須證明,她的忠誠心已不屬於我們。」




“希望你們(總局)從此之後,不再存有類似誤會。”當時,無視身後孩子疼痛的哭喊,高町なのは望向通訊螢幕,背影依舊是挺立而堅毅,語氣也如往常平穩。“我沒有教導你們雙方立場的興趣,除非你們想再看一次我的證明──反正這孩子有兩隻手。”

“我們答應妳的要求。”從通訊螢幕中,在烙鐵傷痛下,Vivio聽到Fate媽媽的聲音,想要隱藏許多情緒而變得低沉。“我們答應了,所以立刻給這孩子醫療救助,立刻!──否則,妳也將見識我們不姑息養奸的立場!”

那些交相呼應的協商和恐嚇,兩位媽媽的話語在暈痛裡漸漸模糊。

Vivio醒來時,已是處於大火中,四周充斥人們的吶喊和哀號,Fate媽媽用身體保護她,血與汗滴落她的臉,火炎焚燒建築物、燒焦肌膚的味道,傳來陣陣惡臭。

Fate媽媽受了很嚴重的傷,臉和視力都損壞了。

有許多人死於那日。

有更多同伴變成敵人,此後只能在戰場相見,再也沒回來。




Vivio用很微弱的語氣說著這些事,不知何時被那名女性抱入懷中,臉龐埋在她的頸肩,能感受到對方軀體的輕顫和劇烈心跳。

她也很痛苦。

Vivio閉起眼,原以為就算想哭也累到沒力氣哭了,但淚珠還是無聲滑落眼眶。

或許是這個抱著自己的人,心底的疼痛傳了過來吧。

「──對不起。」なのは只能不斷道歉,強忍淚水,試圖在孩子面前保持堅強。「對不起、Vivio……對不起。」

「妳不用道歉,我說過了,這些並不是妳的錯。妳什麼也沒做,反而無端被捲入這場麻煩裡。」Vivio咬著下唇。「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我不該那樣對待妳……但……」




妳跟她這麼相像。

只是看著妳就好想哭泣。

我們曾深深愛過、也曾深深愛過我們的人。

但因為不能哭,所以要遠離妳。

因為妳不是她,所以,不要背負屬於她的記憶。

別再過問這個世界的事,快點……快點回去那個、如夢境般美好之地吧。




Vivio已經哭得說不出話,雙手抓著白色T-Shirt的衣擺。

なのは一直輕拍她的背,吐露著專屬なのは媽媽的安撫言語,Vivio有瞬間覺得,就算只是幾秒鐘,能放縱地待在夢裡,不也很幸福嗎?

但、那也只是瞬間罷了。

「對不起……」稚氣的哭腔,呢喃致歉:「我太軟弱了……」

軟弱地無法隱藏真相。

跟Fate媽媽和疾風さん不一樣,Vivio一點也不強。

「妳很堅強。」なのは抬起那張小臉,用手指為她拭去淚水。「只有足夠的堅強和勇敢才能說出真相,儘管流淚,儘管痛苦,妳還是願意傳達真實──我很尊敬妳,高町二尉。」

なのは稍稍揚起淺笑,鼓舞的眼底同樣泛著淚光。

就是這時候,Vivio發現自己忽然說:「──なのは……なのはさん、能請妳幫助Fate媽媽嗎?」

なのは愣住了。「幫助?」

Vivio不懂為何會提出這個要求,明明知道不可以,明明知道不對,但無法捨棄這從天而降、僅此一次的微小希望。「Fate媽媽她──」

我能告訴這個人什麼呢?

Fate媽媽仍處於悲傷中?

但是,我們不都一樣嗎?

不正是這份悲傷,才讓我們更緊密靠在一起,明白團結的珍貴更勝以往嗎?

無法說出口,Vivio閉緊雙唇。

「Vivio……想要我幫助妳的Fate媽媽什麼事?」

難以回答,找不到可以說的話。

事實上,沒有什麼是這個人能做,也不該依賴她去做。

這個世界是他們的,保護這個世界的人,是他們的天命。背負這個世界的遺憾,也該是只屬於他們的責任。




「──Vivio。」然後,打破沉默僵局的,是從門口走來的Shamal醫生。「很抱歉打擾妳們的談話。但是,為妳換過營養劑後,就該休息了。」

Vivio乖乖點頭。就算她會反抗所有人命令,也絕不敢違背Shamal醫生的醫療建議,兩位媽媽和疾風さん都曾警告過這是最自殺的行為。

「Shamal醫生。」なのは問:「我能留在這裡嗎?」

「我不認為這是好主意……なのはちゃん。」恐怕只有Shamal自己才知道,事到如今還要如此稱呼這個人,歷經了多少心理建設。「已經九點多了,妳還沒吃飯,不是嗎?今日一天,妳幾乎沒進食,更沒休息多久,我不希望照顧完Vivio後換妳倒下。」

「我不要緊。」なのは固執地搖頭。「這種情況怎麼可能安心休息呢,我──」

「──這裡沒有妳能做的事。」Vivio平靜地截斷她的話,口吻並非嘲諷或排斥,而是真摯的關懷。「請回艙房休息吧。妳總是說著身體健康對魔導師的重要性,我還記得呢。」

雖然只是非常細微的弧度,但Vivio的確微笑了。なのは注視這孩子,想要極力壓抑與某人相同溺愛女兒的壞習慣,卻發覺實在辦不到。

Vivio的請求,不論哪個世界,都能讓她本有的意志動搖。

於是なのは嘆息了,兩票對一票也只能投降。

「我明白了。」她站起身,朝Shamal交代:「但是,若Vivio有其他狀況,無論何時請立即通知我。」

「我會的。」

「那麼,我……先走了。」還是有些猶豫不決的なのは,走到門口時,聽到Vivio的呼喚,她期盼地回頭,希望孩子會說、要なのは媽媽留下。

不過,那當然不可能。

Vivio說的是:「可以請妳在附近稍等片刻嗎?我現在無法護送妳,但我可以聯絡Fate媽媽回來。」

──啊啊、對了。なのは抿緊下唇。

這個艦上仍有許多人要她的命。

なのは點了頭,感謝Vivio的設想週到。

但是,打開大門時,她沒有回頭,忍不住問:「我……這個世界的我是怎麼死的?」

Vivio與Shamal醫生互看一眼,過了許久都沒人出聲,なのは以為不會得到答案了,這時,Vivio的回應才從後方傳來:「なのは媽媽在普羅米修斯號上,被最信賴的朋友所討伐。」

就像神話故事中那位善良的神。

作為懲罰,心、被掏出了。




被討伐。不是被殺,不是戰死,而是被討伐。

作為逆賊,作為人禍,以惡人之姿離開世間。

世界不會哀憐她的逝去,只會慶祝她的落敗。

以她為例子,警惕後世,切不可犯相同錯誤。

なのは想著Vivio的用語,不自覺走出醫療室廊外。

既然如此。

若真想知道這場戰爭全部起源,可以很輕易從資料庫裡找到所需資料。

但なのは清楚自己不該這麼做。

這才是最為難之處。她想知道全部真相,卻也明白,除非從這些活過歷史的人們口中聽到,否則,她沒資格探究“高町なのは”的一切。




一股突如其來的肅殺之氣使她停下腳步。

──糟糕了。

太沉浸在思緒裡,完全沒發覺已走出醫療區走廊。

等なのは發現情況不對勁時,前後廊上已停了約莫五、六名名局員,他們並沒有移動或做任何可疑舉止,但光是那樣站在原地瞪視她,臉上的嚴厲線條充滿憤怒,交相接耳的浮躁和竊竊私語,都讓人幾乎能碰到空氣中一觸即發、如刀刃銳利的危機感。

他們的意圖非常明顯,一旦受到刺激就會爆發。

なのは以眼神環顧四周,魔力已在體內流動,面對危險隨時能蓄勢待發。她明白這些人只想要洩恨,但現在沒有受傷的餘裕,需要保持最佳狀態應付各種難以預測的處境。




──……躂躂。

有一道腳步聲緩慢靠近身後。

於此,環繞周圍、劍拔弩張的氣氛迅速解除,局員們全都瞥開視線遠離了。

不用轉過頭,なのは就能知道是誰正逐漸接近。

這個人的步伐,走路的方式,甚至只要夠專心一致、就能敏感地聽到對方呼吸的韻律。

全是她所熟悉的。

合作共鬥無數次,親密相擁無數次,更曾唇瓣相合過許多次的人。

「……在醫護室外沒看到妳,我稍微擔心了。」和緩溫潤的音調,關心地饗在耳畔。「幸好我沒來遲。」

疏散體內魔力,なのは吐出一口平順的氣,轉身面向她的守護者。「抱歉……我在想些事,結果沒注意到……」

「妳總是有這種邊走邊思考的習慣。」淺笑時,右瞳的紅柔亮地使人心醉。

なのは不好意思地搔搔臉頰,呢哈哈笑著。「謝謝,妳其實來得正好。」

「我發現了。」Fate看向散去人群的走廊轉角。「疾風的部下大多接受過良好訓練,他們會遵守長官命令,不過……一些剛轉入的下級士官,需要小心。」

之後,她望著なのは,一如以往地微笑。

なのは也回以笑容,儘管對方的笑只讓她感到難過。

「我護送妳回艙房吧,順便送晚餐過去。」

「如果妳不介意的話──我想去餐廳。」

不解地皺起眉,Fate問:「妳為何想這麼做?」

「我不想再被你們藏在身後,就像我不想再被隱瞞真相一樣。」なのは的語氣很平實,對Fate造成的影響卻異常尖銳。「我知道我的出現,對艦上士氣造成打擊,但正因為如此,這些人更需要知道我不是她……而且,我也不想當她。」

安靜想了幾秒,Fate點頭。「妳說得沒錯,遮遮掩掩反而更易引人不滿。」




なのは明白,Fate不想讓她跟這個世界的人們太過接觸,想讓她就像突然來到這裡一樣、對此處保持無知地回家去。但事實是,她已經在這個世界了,已經跟這個世界產生聯繫,已經對周圍人的心境造成漣漪,掩耳盜鈴根本沒有意義。

假裝不存在、無視事實,並非時空管理局的作法。

更不是高町なのは的原則。




之後。

兩人來到餐廳,晚上九點多,用餐的人仍不少,大多是必要時期雙倍輪值才剛休息的局員,他們在看到なのは進入後,全都放下叉子,交談聲嘎然停止。

「──這時候並沒太多餐點選擇,希望妳仍喜歡管理局的炒麵。」找了角落餐桌坐下後,Fate為なのは帶來一份海鮮炒麵和濃湯,自己則點了咖啡,坐在對面椅子。

「謝謝。」なのは本來不餓,聞到香味四溢的炒麵,想起從早上就沒吃過東西,飢餓感開始提醒知覺。她低頭吃了一口,忍不住笑道:「不管哪個世界,管理局的炒麵仍是相同味道。」

Fate也隨她一起笑了,這次,是更符合真實心情的笑意。「而我也希望,不管哪個世界的妳,都要把洋蔥吃完,別只在Vivio面前才不挑食。」

なのは微紅起臉,把下意識挑在餐盤旁的洋蔥通通攪入麵裡,只要沒看到,還是可以硬吞下去吧。

接下來,兩人就沉默了。

經過醫護室的對話,悲哀地發覺沒有可以與對方溝通的事,所以彼此只是很有默契不去碰觸底線。なのは靜靜用餐,Fate則默默喝咖啡,也悄悄凝望她。

找不到詞語能形容再見なのは的感受。再看到她的容顏,她的笑容,聽到她清嫩的聲音呼喚自己的名字……這是Fate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是的,三年來,連夢裡都見不到なのは。

而這對Fate來說,或許才是好事。

沒有拯救她,沒有洗清她的污名,還把她的愛女拱上戰場──自己已經做了太多會讓なのは失望的事。

所以此後不再相見是再好不過。

……本來應該是這樣。

但,果然……。

就算只是看著她就讓人眼眶溼熱,還是想看著她。

就這樣……看著她,不再離開。

這是Fate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的心願。

再見なのは一面。




Fate閉起眼睛。

然而,僅是一面的願望實現後,人類更加貪心了。

想要更多。

想要伸手抓住願望實現的溫度。

──我必須停止這種想法。

她揉著左邊太陽穴,感覺舊傷又刺痛起來,又能聞到肌膚燒灼的味道。

「……Fateさん?」

聽到熟悉叫喚,Fate抬起頭,揚起驚訝的笑。「Teana、妳回來了啊……何時?」

「一個小時前。」恭敬站在身旁的橙髮少女,就是當她副手多年的Teana。距今半個月,她接受疾風命令,負責難民的移送和後續任務,看來是完成一個階段了。

「妳想跟我們一起吃點東西嗎?」

Teana看向審視她們互動的なのは,眨了一次眼睛,垂下眼簾。

她朝Fate說:「很抱歉得要回絕您。其實我只是來向您通報一聲,隨後又得去傳送點了。本艘船艦在八神司令允許下,將成為難民轉接站至少兩天兩夜,詳細的執行方針,我想稍後八神司令從總局回來就會聯絡您。」

「我明白了,多謝妳。」

「那麼,我先告辭。」Teana深吸口氣,朝なのは抬起右手,攤開掌心。「很高興能再見您一面……なのはさん。」

なのは楞了一下後,站起身與她握手,鄭重回應:「我也很高興見到妳平安無事,Teana。」

如果是六課的Teana,那孩子雖然尊敬長官,卻顯得過於小心翼翼,特別對なのは,絕不可能會有率先握手、表示地位平等的舉動。

……已經是一尉了啊。注意到她胸前的官階,的確是平等了。

離去前,Teana仍回頭看了Fate幾次,那神情滿是關懷和擔憂。與其他人只會因憎恨、恐懼或單純好奇而將目光停在なのは身上不同,Teana顯然更在意她的Fateさん。

不如說是,在意著“與なのは相處的Fateさん”。




──高町なのは被最信賴的朋友所討伐──

Vivio的答覆,迴響在なのは腦內,而眼前的Fate,仍只是對她淺淺一笑後,就不再提起任何私事。

兩人的用餐,於如此氣氛下結束。





***





夜裡,なのは躺在床上,就著床旁燈光觀看手中照片。

六課的眾人,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大家,以及,這樣的笑容。

才不過來這裡短短一天,已經發生太多事,幾乎沒有好好沉澱心神細想的時間,一件接一件接踵而來的現實快壓得她喘不過氣。

眼睛有點疼。

揉著早已佈滿血絲的眼眶。

跟Vivio的交錯使她哭太多遍,充血眼球相當酸澀。

……還真是剋星啊。

なのは總能克制自己的淚水,但Vivio和Fateちゃん總能擊潰她的克制力。

不行不行,要更振作點。

用力地拍拍自己的臉。

比起這個世界眾人遭遇過的事、將要繼續面臨的事,なのは就覺得自己實在沒沉浸在悲情裡的時間。還是好好想想,能為他們做點什麼吧。

“請妳幫助Fate媽媽──”

憶起晚間Vivio的請求,不由得起身坐在床上。

那到底是什麼意思?

Vivio是想要她幫Fateちゃん……Fate二佐什麼?




獨思時,門外傳來通訊鈴聲,她點開螢幕後,發現外面站著陌生的男性局員。

「有什麼事嗎?」

「我有訊息要代為傳達給妳。」

「訊息?」想到Teana在餐廳所說、關於難民要來這艘船的消息,以為是指這件事,盼望著能幫忙的她立刻去開門,並問:「是八神司令要你──」

沒有機會問完。

幽藍船艦內,刀光閃爍異常顯眼,習慣戰鬥訓練的なのは,在遭受攻擊時瞬間有了身體反應。她左手握住將要刺入腹部的小刀,身體往後躲避。

「──這是來自正義的訊息!」

男局員怒意沸騰的五官,幾近猙獰,那股怒氣也讓他的力道超越常人。

なのは由於太過突然,握住刀刃時沒有啟動防護魔法,但現在,她已經完全準備好反擊了。

櫻**法陣在腳底散開,宛若一朵綻放的花,卻有著絕對能擊退敵人的刺。

魔力與肉體衝擊引發巨響,男局員被擊往牆壁,能聽到骨骼碎裂聲,なのは驚愕地看著他暈眩在地。

沒想到是……連魔法也不會使用的普通人。

回擊地太過火了。

這是個就算對手是魔導師也不怕的復仇者。

なのは趕忙蹲在他身邊,為他療傷,一邊打開私人通訊螢幕,聯絡Shamal醫生和Fate二佐。

……血滴滴答答地流。

不是男局員的傷勢,而是掌心的鮮血。




當接獲通報的Fate和Shamal、連同幾名武裝隊員趕來艙房時,なのは只是站在一旁,看著Shamal醫生接手治療的工作,什麼話也沒說。

「妳的手也需要治療。」最後,Fate提醒了她。

「我不知道……」なのは像是沒聽到有人與自己對話,低喃自語:「我不知道他只是個普通人……」

「な──」Fate想叫她的名字,卻發覺喉嚨有意識般自動哽著。

只能嘆氣,不再出聲,直接抬起受傷的手,為她治療。

金色的光單是顏色本身就讓人感到溫暖,なのは逐漸回復心神,在反覆幾次吸氣吐氣後,朝Fate真誠地道謝。




後來,男局員被兩名武裝隊員帶到八神司令辦公室。

疾風站在桌前,眼神銳利。

「違背長官命令、襲擊他人、意圖謀殺──」她冷冷地指責:「不管哪種罪名,在戰時都足夠讓你被判死刑了,坦恩曹長!」

那名曹長低頭不語,沒為自己辯解,なのは看著他的側臉,發現對方表情毫無畏懼,卻有著懊悔。

不是因為犯錯,而是居然讓敬愛的長官失望至極。

不是因為試圖殺人,而是悔恨沒有成功。

「我希望你至少覺得這麼做值得,坦恩。」疾風揮了手,要武裝隊員帶他下去。「把他關在禁閉室30天,直到總局召開軍事審判庭──別再讓我看到他。」

「是、司令!」武裝隊員併腳敬禮。

等部下們走後,在場只留著なのは和Fate,疾風煩躁地猛搔頭。

「疾風ちゃん──」

「對不起,なのはちゃん。」疾風先她一步開口,語氣仍有些激動。「我知道這種事遲早會發生,但我想得太簡單了,對不起。」

「……這是我的錯。」なのは握緊雙拳,歉疚不已。「甚至不是那位曹長的錯,全是我……」

「已經夠了。」安靜一段時間的Fate說話了,嗓音平和,卻有著絕不會被忽略、用以穩定軍心的上官語調。「自責沒有用。況且這件事要說誰有錯,也是負責安全看護的我。」

「Fateちゃん──」疾風想說點什麼,但立即被截斷。

「所以夠了,到此為止吧。」Fate繼續以那道穩重卻不帶私人感情的聲音說:「明日我們都還有許多事要辦,已經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特別是妳,疾風。」

語畢,不讓人有反駁空間,她站到なのは身旁。

一股強烈壓力從黑色身影傳來。

「請讓我護送妳回房。」

Fate給予的暗示很清楚,這件事真的至此結束。

なのは現在要做的,只是把僅剩三小時的今晚睡過去就好。

──說實話,Fate的態度讓她深感不滿。

但是,なのは選擇沉默服從,因為她看出奔波一整日的疾風此時,真的十分疲憊。

無論如何,都不是繼續討論事情的時候。





***





『──這是個艱困時期,我們之中有許多人都失去家園和親友──』

早晨,なのは坐在床上,點開螢幕,看著八神司令在艦橋向船員和停泊的難民們發表歡迎祝詞。

她不再穿著平日所見的黑色制服,而是一套極為筆挺、符合將軍身份的外交官服,衣袖掛有黃金穗帶,衣領別著勳章,斜披在左肩的披風隨演講手勢微揚。

『但,管理局以及我個人八神疾風,向諸位保證,正是在如此艱困處境,我們絕不對有難者棄之不顧。和平的日子或許很遙遠,重建家園也很困難,但因為這是我們唯一擁有的世界,我們每個人都有義務為它付出──無論怎麼困難,只要我們為和平佇立到最後,必能鑄成這樣的一日。』

疾風的口吻,充滿威懾與專業,卻也透露純粹,那股激昂感情讓眾人知道,她的確堅信自己所說的話,並會為了完成這段誓言努力到最後一口氣。

她是個天生的演說家。なのは心想,而那是因為她堅守著人性與信念。

即使是昨晚違背命令的曹長,都敬愛他們的八神司令。




這時,房門被打開了,なのは關掉螢幕望向來者,不禁嚇了一跳。「……Vivio?」

是的,這位同樣穿著外交用制式軍服,身段突出的年輕女性,就是昨晚還以十歲孩子姿態睡在醫療室的Vivio。

「有很多事要辦。」只是用這句話,就解釋了她為何又轉換成聖王型態。

なのは嘆息,真是個不輸給某人、頑固的孩子。「妳剛從會場離開嗎?」

船艦大廳正召開迎接難民到來的小型聚會,作為艦長的禮節和疾風的真心,想讓他們至少在這裡的兩天能獲得溫暖安撫,所以特別命令高階軍官都要參加。

Vivio點頭,走到床舖旁,很意外地坐在なのは隔壁。「……我聽說昨晚的小插曲了。妳……還好嗎?」

「我沒事。妳的Fate媽媽幫我治療傷口了。」

Vivio皺起眉頭。「坦恩曹長是前段日子才轉屬到這裡,如果是一開始就在疾風さん任命下的局員,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一定喪失過很重要的人,才會出此下策。」

「我們都喪失過很重要的人,但我們不會選擇去傷害無辜。」Vivio嚴厲地說:「戰爭讓每個人都很難過,正因如此,遵守原則和道德才更重要──最基本的、不傷害無辜,保護他人──這才是讓我們跟敵人立場不同的原因。Fate媽媽曾這麼說。」

なのは望著她好一會兒,輕輕而笑。「妳的Fate媽媽說得沒錯,因為我們是魔導師,與我們手中力量相等的,是超乎常人的重擔,以及不得不遵循的準則。」

Vivio點頭。

「──但是呢。」なのは和善的語氣,讓Vivio專心地觀察她。「對普通人……對沒有魔法的人來說,面對戰爭和自己的無能為力,是怎樣的心情呢?我覺得,如果偶爾能拋開魔導師的身份,去想想這些人的處境,才能保留下比原則更重要的事物。」

「更重要的事物?」

「人性。同理心。」一身輕便穿著的她,聳聳肩。「我也不知道,大概就是類似的東西吧。」

Vivio露出了在看神奇生物一樣的眼神,讓なのは忍不住摸摸她的頭,慈愛一笑。

「所以呢,我願意原諒他昨晚的行為,只希望……我的原諒,能讓他在審判庭上獲得寬大判決。」

抿抿嘴,Vivio還在想著這段話,想著話裡深刻的意義。

「嘛、總而言之,先吃早飯吧!肚子空空可是會變笨的!」なのは起身,低頭朝孩子揚起燦爛笑容。「Vivio,能跟我一起用餐嗎?」

「……我一直在等妳問這句話。」Vivio微微一笑,這次是瞇起眼睛,充滿稚氣的模樣。「我也快餓死了!」




三年來,一直等待著。

從任務回家的なのは媽媽,陽光普照的晨日,她站在廚房裡回頭說──

這是從不敢奢求的,小小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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