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faith 于 2012-4-8 01:08 编辑
沒意外的應該再兩篇就完了!愛與希望的故事不會坑了!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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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ter All We Have Done(5)
金的雷光在夜幕瞬息劃過,轟隆雷聲伴隨狂雨颶風震懾大地,對雷電轉化系的魔導師而言,此處無疑是最有利的戰場。計畫一、計畫二、計畫三……手持漆黑魔導儀的金髮女性在心中模擬,這次任務要隨情境靈活轉換的計策。今晚,在這裡成功的話,局勢會徹底改變,希望的風會再次吹起──響徹在對亡者致敬的送葬曲中。
察覺等待的人已經到來,紅瞳睜開,右眼朱色,左眼機械球體的混金,在肅殺之氣裡沉澱所有感情。上戰場前拿開黑色眼罩,把傷疤糾結的整張臉展露而出,黑衣魔導師凜然望著前方的白色敵人。
“──這是最後警告。”聲帶裡加入魔力,清澈語句貫穿雷聲。“只要妳願意放下武器,立刻投降,管理局會對妳與妳的部下們寬大處理。”
白衣魔導師靜靜凝望,栗紅的髮在櫻**法光中颯爽飄揚,雨水透不過魔力環繞的周身。“……我一直想得到妳。與妳合作總讓我發揮加倍戰力,不過,若不能活捉妳回去,帶回妳的屍體也足夠,不管是作為人造魔導師素材或再次開發Project F,妳都是不可或缺的最好資料──當然,那張臉得想個辦法,我還是比較喜歡原本的妳。”
語調平穩而冰冷,更是完全的坦承與真實。
直到現在還能把喜歡兩字輕易說出口。
黑衣魔導師有一刻恍惚覺得,摯友回來了,即便是以敵人的身份。
然而,比誰都清楚這並非事實,早在被王戒控制之時,溫柔傑出的靈魂便消失了。現在這個肉體,不過是仍厚顏無恥殘留於世的亡靈,惡劣地狩獵所有愛過她、並仍深深愛她的人。
“看來談判破裂了,我就把這些話當成回答吧。”抬高右臂,轉化成聖劍模式的金黃光刃直指天際,自然界雷電彷彿受其吸引,光的奔流頓時加劇與狂亂。“Fate Testarossa Harlaown、普羅米修斯號艦長現在下令──執行敵方大將高町なのは討伐行動!”
“沒有談判空間,我們就是為戰鬥而來!”
兩道話聲落畢,雙方船艦、武裝人員與質量武器,各自從夜空一角急速駛近。
不過,在部隊接觸前,金的光與櫻色的輝,早已如不願分離般、緊密纏鬥。
「──所以、妳怎麼想,Fate二佐?」
深陷思慮的Fate,這時才聽到呼喚聲。她從司令辦公室沙發椅抬起頭,看向坐在對面、一臉無奈的長官。「呃……什麼事?」
「妳從會議開始就沒在聽我說話啊,Fateちゃん!」疾風攤開手,倒在沙發背。
下午例行會議,針對難民和船員之間開始發酵的摩擦進行討論,Fate卻始終不發一語,疾風知道她一定滿腦子都在其他事情上面,便在會議結束後邀她來辦公室,好心地再次說明攸關內部秩序危機的問題,但對方直到上一秒才回神過來。
「……抱歉。」Fate摸著頸部,揚起賠罪的腆然淺笑。疾風總是覺得,她不知何時養成撫摸脖子的習慣很怪異。有時她會想,Fateちゃん是否時常感到難以呼吸。「我有聽到妳和大家的報告,不過我想應該還能暫時交給安全顧問和行政人員去辦,現在……我有一件更緊急的事要告訴妳。」
「什麼事?」
「我找到那塊石碑和確切位置了。」
「真的?」疾風驚喜地坐直腰桿。「我們可以送なのはちゃん回家了!?」
Fate微微苦笑。「但有個小問題──我們的目標位於敵人佔領區內。」
她點開兩個螢幕,畫面顯示星系與敵軍分佈圖,另一個則是某名黑髮黑瞳的年輕男子,右下角快速地跑出他數不盡的犯罪史資訊。
「敵軍將領是奧德羅‧克勞索斯。」
「──是這傢伙啊……」疾風沉思看著,那連駕駛執照照片都能拍得囂張兮兮的男人。
克勞索斯是為數不少在戰爭爆發後,自願加入敵軍的主力魔導師之一,以前就是管理局緝捕在案的逃犯,不難想像他與管理局有多深私仇,這次敵軍組織的出現,對他而言就像回到家一樣溫暖吧。
也因為他在管理局惡名昭彰,當這個世界……當他們的なのは把他當成左臂右膀的副官,出入戰場總有他並肩相隨後,有更多人相信了“高町なのは不是被王戒控制,而是自願為惡”的謠言。
甚至還有許多傳聞表示,なのは跟這傢伙是情人關係。
當然疾風根本不相信這種事。
就算被控制而喪失自我,就算靈魂墜入地獄,なのはちゃん作為女性的審美觀也絕不會變。她還記得Vivio正式成為高町家孩子後,自己曾開玩笑說某位教導官對“漂亮的金髮人兒”總沒抵抗力的毛病,然後掌握致命沙灘排球的朋友惱羞成怒,在八神家外海灘一路追殺她。
那是,穿泳衣在旁邊曬太陽和烤肉的騎士們,所有珍愛的親友們,都充滿無數歡笑的假日。
那種聲音,最近,連在夢裡都很難聽聞了。
疾風嘆口氣,極力想把回憶屏除腦海。所以她才從不刻意想過去的事,討厭回想後會籠罩心底許久的悲傷。
除了降低行政效率以外,那種感情已經毫無意義。
「……那麼、妳打算怎麼做?」疾風走到另一邊桌旁,為自己倒滿咖啡。「我這艘艦還有難民,不可能加入戰事,普羅米修斯號也還在整頓中。」
「我會加速普羅米修斯號的整頓,讓它儘快恢復能投入戰鬥的狀態。」Fate說出考慮一下午的提議:「不過,如果妳願意提供我一些資源和武裝補給,我會很感激的。」
「那是當然了。」疾風喝口咖啡後,持續背對Fate,喃喃說:「對不起,Fateちゃん……在最艱困的時期我總是不能與妳在一起。」
Fate溫柔地安撫她。「收容難民,留在這裡穩定軍心和保護大家,同樣重要。」
疾風沉默不語,望著咖啡的表面波光。
「疾風──」
「好了,別再擔心我了。」深吸一口氣,轉身面對Fate時,臉上已掛著常見淺笑。「現在,最主要的還是妳……以及、なのはちゃん的事。」
Fate即便離開辦公室之前,都沒真正放心過,可又能對疾風說什麼呢?
不是無話可說,而是說了之後也傳達不到對方內心。
連自己都無法安慰自己的那些話語,喪失該有的熱度。
走在回艙房路上,她開始思索怎麼告訴在房裡等待的客人。
不過,思緒在最接近房間的走廊轉角,被吵雜聲打斷。
有一名局員和平民男孩起了衝突,內容大略是局員懷疑平民偷走他的東西。
為什麼……。
Fate皺著眉頭,忍不住嘆氣。
「如果你沒有確實證據,就該通報上官進行正式調查,而不是對平民無禮。」
栗紅長髮的女性,站於魁梧的伍長與高瘦男孩之間,簡便襯衫和牛仔褲的穿著使她在軍艦上看來十分突兀,但嚴謹語句和慣於指示的態度,讓人不得不楞在原地聽她說話。
──為什麼她會夾在這種處境?
「不關妳的事、高町なのは!」發現不知不覺聽她說完的伍長,因憤怒和難堪而脹紅臉大吼:「難道妳還以為自己是一尉嗎?!」
「跟我的官階無關,我只是提出第三者的建議。」
「他說的沒錯,不關妳的事,惡魔……!」就連本該與伍長敵對的十四歲男孩,眼眶都因激動而充血,惡狠狠地叫囂:「我不用惡魔保護我!」
「那麼,兩位何不各退一步?」那名被辱罵的女性,淡淡地說:「衝突上報到長官那裡,誰都會有麻煩吧?」
就如她所言,即使是仍怒意未平的雙方,最後也只能咒罵幾句,悻悻然離開。
Fate看到她揉著眉間,知道疲勞又使她偏頭痛了,但仍選擇站在陰影處,沒有上前慰問。
「……妳還要站在那裡多久,Fate二佐?」なのは把雙手別在背後,視線放在走廊轉角,平靜地問。
這時,Fate才緩緩走近她身邊。「我很感謝妳解決了一場糾紛,但是,妳不該獨自出來。」
難民停泊本艦不過才半天,各種爭吵、遺失物等事件已層出不窮,幾件大案子被送到疾風桌上,剩下的小事件想要盡量私下解決,雖然對方是微妙的存在,但總歸是第三者,好過讓Fate這種高階軍官親自出面。
「我知道。」なのは沮喪地撥開鬢髮。她可不像剛才表現的那樣冷靜沉著,被不認識的人謾罵,好意無法被接受,想做點什麼卻辦不到的無力感,讓她的心情也不好過。「但是,我在房裡聽到爭吵越來越激烈,出來查看時,發現那個伍長正要對男孩動粗……」
「洛斯克伍長向來是衝動的人。」Fate說這句話時,眼神微沉,也不滿意管理局局員有這種表現。「我會找個機會警告他的……這次,謝謝妳的插手,但下次請別再這麼做了。」
なのは沒有說話,沒有答應或拒絕。
Fate無奈地看著她,很清楚下次若同樣狀況發生,這個人還是會衝出來,保護弱者,保護有需要的人,這就是她賦予自己的責任。
既然知道要求不會有結論,只好暫時擺在一邊。
「關於送妳回家的事,我們得商量一下,可以請妳跟我回房嗎?」
「嗯。」なのは點了頭,率先回頭走入艙房。她不知道為何Fate總是要這麼有禮貌,但完美的禮節越來越讓她受不了,甚至有股衝動想做點蠢事來惹對方生氣。
等兩人進入艙房,Fate關起房門,望著獨坐在沙發上的なのは。
在燈光下,這樣靜靜看著她,越是能看出此人的年輕與美麗,以及那雙蒼藍眼底反射出的自己、在歲月與傷害侵蝕下的醜態。
Fate閉起眼,調整心緒,輕聲開口:「石碑位於敵軍佔領區,把妳送回家的路上,不可避免會有阻礙了。再過不久,等詳細作戰方針研討完畢,我會帶妳回我的船艦……普羅米修斯號。」
──我會再把妳帶回妳死去的場所──
「這表示會有戰爭吧?」なのは嚴肅地問:「你們真要為了我一個人,開啟一個戰爭?」
「不是為了妳。這場戰鬥遲早會爆發,妳只是順道位於其中罷了。」
「那麼,至少讓我的出現有意義。」なのは站起身,抬頭挺胸。「妳下午離開前說過,為了復活石碑,我得拿回Raising Heart,既然如此,等我能再度成為戰力──」
「這不是妳該參加的戰爭。」Fate握緊拳頭,語氣不再和緩,有些動怒了,就不能有哪個世界的這個人是不頑固的嗎?「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得告訴妳這麼多次,還是妳根本沒聽進我的話?這不是妳的世界,不是妳該攪和進來的麻煩。」
「一定有我能做的事!石碑讓我來到這裡,我現在經歷的事情,一定有它的理由,絕不是為了能讓我站在一旁看你們傷心而已!」
「妳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嗎?」情緒仍舊亢奮,鮮紅右瞳因此顯得詭譎。「妳所能做的,就是保護自己、安全回家!回家之後,好好照顧Vivio,給Vivio所有的愛,那孩子……別讓那孩子永遠等不到妳──這就是妳能做的事!」
「妳在擔心我的世界裡的Vivio?」なのは忽然笑了,卻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妳才該多花心思擔心自己世界的Vivio!妳知道那孩子有多麼需要妳的認可嗎?妳知道她有多相信Fate媽媽?她堅信Fate媽媽即使經過這些年,也是那麼溫柔、會為所有人盡心盡力!但妳是嗎?妳真的有窮盡一切辦法、付出所有心力去做妳最會也是最熱愛的事嗎?還是妳把所有痛苦和犧牲全當成“必要的”?是不是只有這麼說妳才過得了自己這關?」
Fate握拳的手臂已因用力過猛而抖顫。「妳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過什麼事……妳不知道我發生過什麼事,妳有何資格說這種話?」
「我沒有資格!沒錯、我根本沒資格!這就是為什麼我要說這些!」非常少見的情況,なのは以大的音量、強烈地抒發挫折感與複雜的激情。「這個世界,有資格說這些話的人,只能原諒妳、只能包容妳,因為妳一定渡過我無法想像的煎熬──再跟妳說這些就太殘酷了──但我不是,我不知道,所以我更要說出口。如果妳再不好好愛Vivio、正確地、真正地愛她,妳們兩個一定會──」
「──夠了。」忽然,Fate抬起手制止她,語氣也轉為平靜,卻更像是死氣沉沉。「已經夠了。」
之後,黑色身影走出房門,直到夜裡なのは睡著前,都沒再出現過。
***
なのは單獨坐在沙發上,待在寂靜艙房裡,就這樣度過思緒混亂的一下午。
已經盡力把問題癥結點出了,現在只能希望儘管不是立刻、而是將來某一天,當世界不再動盪時,或許,Fate能夠想起今天的對話,能夠好好正視她與Vivio逐漸偏軌的關係。
只要有一點點機會……那麼,なのは所說的一切就有意義。
因為,不論是Vivio或Fate,都是打心底想要讓對方幸福。只要具有這份心情,不管何時回頭審視,都絕不會太遲。
不會讓Vivio像以前的Fateちゃん,認為自己直到最後都沒能拯救母親。
也不會讓這個世界的Fate……二佐,將悲劇螺旋移轉到下一代人身上。
她想要相信……不,她相信著,Vivio和Fate,不管哪個世界都是真正的堅強。
『高町なのは。』
這時,門外響起通訊聲,なのは點開螢幕,看到一名還算眼熟的武裝隊員。她認得這個男人,在初次來到艦上和去司令辦公室時,他都守在疾風身邊與門外,應該是疾風特命的私人保鑣。
「有什麼事?」
『八神司令命我來邀請妳……』男人的表情有點尷尬,非常不自然。『邀請妳去、司令艙房共用晚餐。』
「共用晚餐?」
『是的。』
這的確是始料未及的邀請。なのは望向時鐘,發覺已是八點多了,疾風ちゃん的晚餐時間總是這麼晚。
Fate……二佐,看來今晚是不會回來了。なのは嘆口氣,起身打開房門,接受邀約。
來到司令艙房外,武裝隊員報告之後便自行退下,等房門打開,なのは不由得為裡面情景瞠目發楞。
司令房間自然是艦上最大,但怎麼說總歸是軍艦,在制式擺設中突然有一張長形桌子、上面放著許多外型鮮艷可愛的餐點、還有燭光蠟燭等等畫面,當然使人詫異。
「啊、なのはちゃん,快進來快進來。」疾風正把餐具擺好,抬頭朝她揮手。
「疾風ちゃん,這些是……」
「全是妳愛吃的東西。」疾風得意地攤開手,像個大廚。「是我煮的哦!」
「妳煮的?」なのは看向一旁,啊啊,原來艦長房間是有廚房的啊。「那個……這個……唔、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謝謝妳為我煞費苦心,疾風ちゃん。」
「別客氣了,總之先坐下吧?」
「嗯。」
房門關起後,分坐長形桌兩端。
正如疾風所言,桌上全是なのは喜歡吃的料理,還有她每當壓力大時就會特別想吃的焦糖布丁,以及永遠的最愛:蜂蜜蛋糕。
居然為我做了這麼多事……。
既訝異又感動,她不禁再次道謝:「疾風ちゃん,真的很謝謝妳。」
「我們是朋友,不用道謝。」疾風這麼說時,低頭攤開餐巾,讓人看不到她真正的表情。「開動吧,這麼晚了,妳一定很餓。」
「那麼,我開動了。」
なのは和疾風一起,雙手合掌,做出日本餐桌傳統的禮儀。
「我想Fateちゃん也跟妳說過了才對──」等用餐一段時間後,疾風放下刀叉說話,奇怪的是,なのは發現她其實並沒吃多少。「なのはちゃん要回家就得拿回Raising Heart。」
「嗯,我聽說了。這個世界的Raising Heart還在嗎?」
「還在哦,雖然之前……總局要銷毀它,但我跟Fateちゃん用了點方法,把Raising Heart帶回來,交託給一個信任的好友保管與定期修復。」
「好友?」
「なのはちゃん也認識哦。」疾風扯高嘴角。「就是Yuuno。」
「Yuuno君?!」なのは驚愕過後,立即綻放欣喜的笑。「他沒事嗎?」
「他現在是平民,在距離戰事遙遠的鄉下安靜地生活著。」
「……太好了。」安心地壓住胸口,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感受到全然的放心。Yuuno君不只還活著,甚至跟戰爭沒有關係,那名博學而溫柔的朋友,此時無疑是心中最真切踏實的存在。「真的是……太好了……」
因為太過放心和歡喜,眼眶都泛起淚珠了,なのは用手指拭去。
以至於沒發覺,疾風那張與喜悅毫無關聯、甚至看來滿是憐憫的神情。
這個なのはちゃん當然不會知道。
疾風伸手拿起酒杯,飲了一口紅酒,想在進行下一步之前穩住情緒。
三年前,當受王戒控制的高町なのは綁架自己的愛女後,還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她為了更確實理解計畫中、將要交換的聖王教會物品有何危險度,便去無限書庫尋求司書長舊友的幫忙。
Yuuno一開始不疑有他,找了資料解釋給她聽,之後,不曉得是身為なのは魔法老師所以特別敏銳,還是なのは言談中露出什麼破綻,總之Yuuno愈發覺得可疑,便不再講述情報,只是說了想知道更深入的事,等所屬長官下達行政命令即可。
在明白已無法用單純詢問獲得答案後,實際有效率的高町教導官便執行武力。
等局員發現Yuuno時,司書長的雙腿已經斷了。
由於傷勢太重,就算經過多年治療,現在也不是能久站多走的狀況。
「……なのはちゃん跟Yuuno真是感情很好呢。」
「當然了,Yuuno君是傳授我魔法的老師啊。」なのは在高興過後,想到下午與Fate的交錯,臉上隨即浮現陰霾。「我只是希望,我手中的魔法,也能為這個世界做點事。」
「的確是有妳能做的事。」
なのは望向疾風,不解,卻面露期盼。
疾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但一定很正常,所以才沒驚擾到對方。「妳應該也發現了,本艦難民和局員光是上午就出現許多齟齬,如果再不解決,過幾天大概就會自相殘殺吧。但是,畢竟難民的心理狀態、局員的調適等,都需要時間,我已經命總局多增派幾位輔導師來這裡了……在那之前,要是有什麼東西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得以抒發壓力,不管對難民或局員來說,一定都是好事。」
なのは皺眉,聽了半天,還是沒聽出重點。「妳認為我能做什麼?」
「妳可以為我們上演一場好戲。」疾風揚起笑容,卻不是由於高興。「沒什麼比一場戰事勝利,更能一口氣提振士氣、轉移他們悲憐命運的注意力。」
「……妳要我上戰場?」
「我要妳上舞台──經過設計、詳加計畫的舞台。只要局員能看到妳,恢復原貌,總局的Ace of Ace與我們站在一起,穿著那身白衣魔導服,手持星辰之力,以一炮櫻色光壓制當場,這就夠讓敵人喪膽、也夠穩定人心了。」
讓敵人以為,總局已找到解除控制的方法。讓敵人以為,總局已搶回他們曾經推崇的大將,只要一點小表演,就能讓總局得到一場光榮勝利。
很簡單的事。疾風告訴自己,這是很簡單的事,甚至不需要なのはちゃん殺人。
沒錯,我……我不是要讓她殺人,才把朋友推到戰場,我是為了……其他更多的人。
為了更重要的事。
為了能有機會帶來和平。
疾風的手在顫抖,但勉強克制下來,拿起刀叉繼續切肉,平淡地說:「當然,我會給妳時間考慮,妳也可以拒絕,畢竟我們都知道某人絕不想要妳去做那種事。」
なのは無語了幾分鐘,疾風卻能感覺到那雙湛藍視線始終停在自己身上。
最後,她聽到對方開口了。
「在我的世界,我一直想告訴疾風ちゃん一些話。」なのは突然說起與話題無關的事,疾風抬起眼簾,狐疑地望著她順利切開牛肉送入口中的模樣。「她總認為,作為上官卻沒保護好朋友,反而指派朋友進行會受傷的任務,就好像利用友情一樣,不是嗎?但如她背負夜天之書的責任,她還是挺直背脊,繼續走著那條路……我一直想告訴她,正因為作為朋友,能執行她賦予的任務,為她稍微分擔重任,我覺得很開心。我想要她能更輕鬆點,跟我們一起活在能為自己所做的事驕傲的世界。我想告訴她,她的決策、她的想法、她的意志和目標,身為朋友的我們,每一個都很清楚,也很願意成為一部分。」
なのは抬起頭,望著根本沒自覺正流下淚水的疾風,柔柔而笑。
「我想告訴她好多話,最重要的是,想告訴她,不要為此自責。」
「即使當她是計畫殺了好朋友、下達命令的人嗎?」疾風的語調哽咽地幾乎聽不到話。「即使她認為,唯有永遠除去救命恩人的好友,這個世界才會有轉機,卻因此讓親近的每個人更悲痛……」
「即使如此……不,正為了如此,我才更要這麼說。」再聽到這道輕柔口吻,簡直是不敢奢望的事,但它確實發生了。「等我回去後,我一定會說,我一直相信著疾風ちゃん、想一直都當她的朋友。」
經過多久時間呢,停止用餐的兩人都沒細數。
等疾風再次說話時,臉上淚痕已乾。
「……順便告訴那個世界的我吧。就說,別等到三年後才覺得自己是蠢蛋。」
***
夜裡,睡在大床的なのは,直到意識散去的最後一秒,都看著另一邊的軍用小床才闔起眼。早上鋪好床之後,跟Fate爭執誰要佔用大床,既然Fate是艙房主人又比較高,當然要使用大床,但Fate說她是客人,一定要睡得夠舒坦。
最後,兩人猜拳,贏的人睡大床。
說也奇怪,從小到大猜拳從沒贏過的なのは,這次居然一次就贏了。
……是我說得過頭了嗎?
なのは半夢半醒地想著。
把Fate二佐嚇跑了,這絕非她的本意。
不知過了多久,なのは潛意識感覺到有人的氣息,對方正在注視自己,本來就睡得不深的她立刻清醒。
回過頭一看……是Fate正坐在床舖旁,低頭凝視她。
右眼的紅在微弱燈光下特別鮮艷,思慮使其漂浮著神秘幽色。
「……我聽說了。」低柔嗓音,夜裡聽來總格外迷人。「疾風有要託付給妳的任務。」
なのは坐起身,看不太清楚她的神情,黑眼罩遮住一半臉孔。「嗯,而且我答應了。」
「因為妳想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
「因為我想為朋友做點什麼。」なのは說著,抬起左手,輕撫完好的另一邊臉。「妳要……阻止我嗎?」
Fate這次並沒立即退開,甚至讓頭微傾,闔起眼,彷彿也喜歡這樣的接觸。「我能嗎?上次為了阻止妳,我帶了軍隊和船艦,這次,我只有一個人。」
なのは微笑了,夜裡曖昧的柔和氣氛,讓兩人距離不再如晨間疏離。「如果妳真的不願意,我會聽妳的話。」
Fate睜開眼,訝異地望著她。
「在我的世界,我總讓妳操心,妳也老是說,如果我能多聽聽妳的建議就好。這次……如果這真是妳的願望,我會聽。我不會再管這個世界的任何事,直到能回家前,我都會乖乖待在這裡,或是其他妳要我待的地方。」
「……別告訴我妳又被洗腦了……」
「我沒有。」對於那難得的玩笑,就算很難笑,なのは還是笑了出聲。最後,她輕柔地問:「妳的願望是什麼,Fate二佐?」
二佐。這個稱謂提醒了Fate,也讓她揚起哀傷的淺笑。
Fate脫開右手皮手套,然後,握住なのは放在臉龐的手。
「我想要妳──」她花費很大的力氣,把所有理性拋去,讓自私慾念宣洩而出。「我想要妳、洗刷高町なのは的污名。」
這是我辦不到的事。
這是我讓她失望的事。
我的無力和無能,讓她直到死後都是個惡人。
所以我只能請求妳了。
我請求妳──為我、完成這個心願吧。
「如果這是妳的願望……」なのは瞇眼一笑。「我會為妳達成。」
Fate握緊她的手,額頭輕抵她的指節,就像一名虔誠懺悔的罪人。
***
「──妳真要這麼做嗎?」隔天,位於司令辦公室的疾風,不確定地對站在眼前的Fate說:「我的確要把なのはちゃん拱上戰場,但只想要她待在後方罷了,妳所說的卻……卻是要把她送到前線哦。她那沒有物理殺傷力的魔法砲擊,在戰爭時就算衝擊力仍大,對她的生命安全來說也太危險了。」
「我會陪著她,成為她的劍,為她掃除一切危害。」Fate如此承諾。「這次,她會從我眼前永遠消失的時候,只有當她終於能回家那時。」
疾風的背靠向椅子。
沉默許久後,說:「那便這樣吧。」
因為是Fateちゃん的願望,なのはちゃん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無論在哪個世界都一樣。
Fate走後,疾風苦笑地看向牆壁上的大衣。
「明明我們都是不同的人,卻又願意做相同的事。」
承擔相同的風險,親自面對相同的危機。
分享相同的悲傷,擁抱相同的目標。
只因為,無論在哪個世界──
我們還是想……跟彼此當一輩子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