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卷耳 于 2012-12-12 20:57 编辑
“我度过了无聊的一上午,时间就这样无价值地如沙一般从指缝中流逝。难道真如哲人所说,天才应该和庸人比邻,以免过于接近上帝而触犯天条。”
“江利子,这样在背后说人是不好的哦,圣她们也是一片好心,更何况我也是这群庸人中的一员。”蓉子微笑着说,她早就习惯了江利子的说话方式。
“怎么会呢,我只是抱怨一下,蓉子又不是不知道。”江利子撒娇地说。
“那么今天大家的话对你有没有提示作用呢?”
“没有。”江利子断然说。
“下一步该怎么?要不要对这些嫌疑人挨个访问?”
“不用了。”江利子的眼睛直视前方,“有人已经自己送上门了。”
“单独请江利子小姐过来,对蓉子小姐有些失礼吧。不过江利子小姐真是好眼力,一眼就看出来找你的是我派来的人。”藤乃静留穿着紫色萩草纹和服,跪坐在茶室的榻榻米上,用极优雅的手法洗着茶杯,“其中缘由,可否赐教。”
“不难猜,来的人是一位训练有素而、彬彬有礼的管家,还配有豪车和司机,我认识的人中有这样家世和排场的,只有小笠原家和藤乃家。祥子可没这么大胆子在我和蓉子面前摆谱,那么只有您了,静留小姐。”
“啊拉,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静留笑道,“我只是不想太引人注目,毕竟最近黎人的案子沸沸扬扬,我还是不要太多露面才是,所以才派了信任的管家来找您。”
江利子点头:“我可以理解,而且我能感到,静留小姐今天不光是请我喝茶,而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吧。”
“是的。我想拜托江利子小姐为我找出凶手,我的要求是,尽快,最好在三天之内能够解决。至于酬劳……”静留终于放下茶杯,拿出一张支票,“这里预付两百万日元,事成之后再追加三百万。虽然谈钱有些庸俗,以江利子小姐的家境也不会把这点钱看着眼里,但还是请您接受才是。”
“为什么要找我?”虽然对钱没什么概念,江利子也知道这是一笔巨款。当年的毛利小五郎也要不起这个价吧。
“我相信您的能力,比警察高太多了,一定是未来的名侦探。”
江利子笑了:“就因为我驳倒了警察的证据?”
静留摇摇头,仍然面带温和的笑容,可是眼神已经变得锐利:“不仅因为您能驳倒证据,还因为您能创造证据。那几根头发,警察都找不到,难为您能找到。”
“啊呵呵呵……”江利子干笑两声,“静留小姐泡的茶可真好喝,您的茶道是祖传的吧,不愧是名门子弟。”
“我祖传的不仅是茶道,我的薙刀术也经过名师指点,有多年造诣。”静留看向茶室一侧刀架上闪着寒光的红色薙刀,眼神一闪,“江利子小姐要不要尝试一下。”
江利子的眼神仍然平静无波:“不必了吧,茶室是清静之地,静留小姐何必用一把大刀来煞风景呢。何况解决案件用的是头脑,而不是武力。”
“看来您从未有过畏惧之事。”
“也许有,但不在这里。”
“为什么?”
“无欲则无畏,在这里,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多少欲望。”
“难道侦破案件找出真相不是欲望?”静留步步紧逼。
江利子从容面对:“在这件事上,您的欲望远远超过了我。恕我直言,您是个欲望深重的女人呢。”
这时候室内一片寂静,室外日式庭院里的流水声和竹制惊鹿间或敲击石头的声音,反而让一切更加空寂,阳光透过樱花树斑斑驳驳地洒进来,在静留美丽的脸上织出光影不定的线条。
静留紧盯着江利子半天后,锋芒又掩藏入温润如玉的外表下:“我一向自视甚高,可是江利子小姐在我面前展现的智慧,不得不让我叹为观止。而且……”她顿了顿,“而且我相信,您是唯一一个能理解我的侦探。理解我和夏树,理解我们的感情。毕竟,这个案子里有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
“既然静留小姐这样说,看来您能够对我坦诚相待。”
“说得好。”静留环顾茶室,“我之所以选择这里和您见面,因为这是我熟悉的环境,可以轻松地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您委托我破案,是为了夏树小姐?”
“是。”静留颔首,提到玖我夏树,静留平静如水的眼眸里立刻有了波澜,那是爱的涟漪和忧伤的薄雾,“虽然我用你上次对警方证据的反驳让夏树免于质询,但警察仍然穷追不舍,这个案件一日不解决,夏树便一日不得安宁。以夏树的个性,是无法容忍背着容疑者的身份生活下去的。”
“所以您重金委托我,是要我在黎人葬礼之前解决案件,黎人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夏树小姐作为同学,理应出席,如果她还是容疑者的话,就无法面对老同学们了。”
静留再次点头:“江利子小姐果然见微知著。”
江利子露出带着一点顽皮的笑容:“静留小姐交给我这么大的任务,又说我是最理解您的,可是还是未能和我赤诚相见呢?”
静留仿佛料到她有次一问,并不讶异,只是微笑静待江利子说话。
“我一直自诩聪慧,但第一次产生挫败感,就是因为静留小姐,因为有一件事情,我直到离开您的公司才发现,可笑我一直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对您了如指掌,控制了局面,可是没想到,我自作聪明,却被静留小姐利用了呢。”
静留笑了,温声软语地说:“啊拉,我怎么可能利用江利子小姐,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哪有您想得那样高明,更不会那么腹黑的呀。”
你这个样子骗骗玖我夏树就罢了,我可不会再上当了,江利子淡淡地说:“我自认眼光还算不差,可是怎么也看不穿静留小姐布的局,而在我还未踏入藤乃集团时,在静留小姐面前,我已经是纤毫毕现了。”
听她这样说,静留也不再辩解,只是笑着啜了口茶,请她继续。
“我一直很奇怪,黎人案发之后,你作为未婚妻,一直没有露面,而当你和夏树小姐解开爱情证明题的时候,你说过你还不知道夏树去黎人家的原因以及她这段时间的想法,那么我想问,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呢?”
“等等……”静留放下茶杯,“那么我也想问,当时我和夏树在屋里,你在屋外啊,我对我办公室的隔音还是有信心的。”
江利子第一次露出狡狯的眼神:“对不起,当时我的手机恰好忘在沙发的角落了,而那个手机不知怎么的,那时候正好不知被谁按了录音键……”哼哼,你这狐狸也有没有料到的时候。她平视藤乃静留,不放过她每个表情的变化细节。
静留抚掌而笑:“哎呀,太好了,当时我还希望能把我爱的表白录音下来呢,我就可以好好保存了,想不到江利子小姐遂了我的心愿,真是太感谢了。”
果然是好涵养,或者是太虚伪?不过和这样的人对话,江利子倒是很喜欢,比起那些反应太慢智商太低的人,和藤乃在一起真是乐趣无穷。“从那段珍贵的录音来看,静留小姐这段时间一定很忙,忙着干什么?只能是在调查案情,想替夏树小姐洗脱嫌疑。以您的能力和手段,一定对所有情况尽收眼底,其中也包括我正在进行调查这件事。而且您在刚见到我们的时候就说您和白蔷薇大人是旧相识,所以我在离开藤乃集团之后,觉得一切都不对劲的时候,打电话问了佐藤圣,果然,早在我来您这里之前,您就已经向她询问了我和蓉子的具体情况,包括我和蓉子的性格特点,行事作风,并且叮嘱她不可以向我们透露一二。所以我相信,见到我们之前,您的办公桌抽屉里已经有我和蓉子的详细资料,可是您见到我们,却装作不认识,任由我们和那两个警察在您面前演了一出拙劣的闹剧。”
静留掩口笑道:“啊拉,江利子小姐太谦虚了,怎么能算闹剧,演技更加精彩,特别是您的出场,很帅气呢,我都不由地心折了。”她听得出,江利子的语气里并无多少气恼,反而是一种兴奋,这个长期以来都找不到势均力敌的对手的天才少女,感受到上杉谦信面对武田信玄时的快意,也不过如此。
江利子抬起下颌盯着她,静留也还之以眼色,两人对视许久,突然同时笑了起来,气氛微妙地转变,两人居然有一种棋逢对手,惺惺相惜之感。静留摇摇头,散开长发,轻松地呼了口气:“好了好了,江利子,我们就不要相互演戏了,我承认,当时看到你们演戏,我也选择了随机应变。既然你能骗我,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因为圣告诉我,你们是绝对可信的,特别是江利子你的头脑,绝对可以信赖,所以我请你们进去,顺着你们的局走,尝试着塑造自己柔弱无奈的形象,以此试探夏树对我的感情,我也知道,以蓉子小姐乐于助人的性格,她不会放着我和夏树的尴尬关系不管的,一定会施以援手。一直以来,我很清楚,我和夏树的关系停留在瓶颈处,需要一个外来的动力,而那些知晓我们关系的人:舞衣、黎人、遥……或因为慑于我的威势,或碍于身份,或能力不足,都难以为我所用,你和蓉子小姐的性格、能力、技巧以及你们局外人的身份和那天的良机……呵呵,真是天助我也!结果,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江利子看着她纯净无瑕的面容,终于叹了口气说:“静留,我不得不佩服你,我能看透事物的本质,拨开案件中的迷雾,可是你,算透了人心,利用了人情,在爱情中,也是如此步步为营。
静留没有说话,眼睛看向纸门外的庭院,三月的樱花甫开,艳压枝头,不时有一两片落下,在池水中点出一轮涟漪,而在如此繁华绮丽胜景的映照下,静留的眼神却有些忧伤,半晌才缓缓道:“你说佩服,却不知这样的我是如何的悲哀。”
江利子也没有说话,她的话多话少完全是凭兴趣和场合来,此时她不是对静留没有兴趣,而是很明白,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而且她也清楚,眼前这个人爱另一个人那么久,却一直不让对方知晓,这该是个多么收藏的人,如果这个人不愿说,谁也逼不了她。而她现在正像是刚想伸出脖子的甲鱼,若是受到惊扰,就会“嗖”地缩了回去,恐怕再也不会露头。
天,她怎么会想到甲鱼,这不是圣给她起的外号么?该死的圣,这个时候还出来捣乱!
“江利子……”静留终于转过头看着她,笑容三分明艳七分寥落,“我说过要对你坦诚相待,你期望我能坦诚到什么地步?”
江利子淡淡一笑:“我无法要求你,只能要求我自己,是一个合格的树洞。”
“不……”静留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专凝,“我更希望是一个睿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