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珞珈山 于 2012-5-13 12:48 编辑

2.

最初桑青和罗飞其实并没有多少话好讲。

那第一次见面，她们一起走出教学楼，去到操场上，整个过程都有些冷场。一路上上桑青都一言不发，而一向伶牙俐齿的罗飞居然一时也寻不出什么话好说。

本来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有说也说不完的话题的。比如哪位男歌手爆出新的绯闻女友，比如昨晚那集偶像剧里谁终于对谁表白了，比如隔壁班的某某好像在追某某可是双方都打死也不承认。那么许多的话题涌到罗飞的嘴边，却一个都说不出。不知道哪来的笃定，罗飞认定桑青对这些一无所知，并且没有丝毫兴趣。

那日风很大。罗飞站的队列离桑青很近。做操的时候，罗飞偷偷去瞟桑青，见她在很努力的把每个动作都做到位，却似乎天生有一点笨拙的不协调。那么许多无精打采心不在焉的女生中，就桑青一个人在全神贯注的做那套罗飞一直认定为像是修炼邪功的广播体操。

桑青个子不高不低，穿着大一号的校服，剪很普通的短发，姿势笨拙，毫不起眼。而当时的罗飞身材瘦高，出了名的小聪明不用在正道上却人缘极好，是最能惹事的那一种。也是人群中最显眼的那一个。

而这样的罗飞偏偏觉得，在那么多人里，只有桑青身上像是有一圈光。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人，毫不起眼却自顾自的样子。对周围的人似乎很谦卑，又像是怀着一种轻蔑。

那天体操散场的时候，罗飞见桑青微微埋着头要匆匆离开的样子，突然就急了眼。几步追上去，厚着脸皮走在她身边，却依然寻不出话来说。情急之下灵光乍现的问出一句：“你刚才拿着的是什么书？”

“《裸颜》”

“裸什么？讲什么的？”

“你想要看的话我借你。我看过好几遍了。”

罗飞借了那本书。她当然对那本书不感兴趣，只是不晓得要怎么去拒绝。那本书被翻了几页就扔在书桌上，然后罗飞打开电脑在网上做了十五分钟功课。之后那本书在罗飞的书桌上躺了一个星期。她有时候会摸摸封皮，还会去找哪几页的书角上留下有折痕，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读完它---当时的罗飞还是少年心性，只喜欢读那些大爱大恨快意恩仇跌宕起伏的小说，完全不理解为什么桑青会喜欢如此寡淡的故事，也完全不明白，为什么那么简单的故事可以被写成一本书那么长。当罗飞开始懂得，那些事关爱的细微和深邃，那些事关占有的焦虑与无奈，用最细致的笔墨来描写也不能够刻画完全，是很多年后的事了。

3.

而当时的罗飞只能得出桑青兴趣独特这个结论，并且很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和她其实并无共同语言且不是一类人。只是即使不是一类人也不能叫她小瞧，所以罗飞把书的故事梗概背得滚瓜烂熟，还默记了几篇书评，好能有机会在桑青面前显摆。可还书的时候桑青根本没有问罗飞读后感想，只是把书塞进桌肚，轻轻说了声谢谢。罗飞好笑又丧气，觉得这个人呆得有点离谱了，枉费自己花心思去做了那许多功课。

在桑青身边站了两秒钟，罗飞有点泄气。她并不指望桑青能主动说点什么，而自己的舌头好像也打了结。沉默了一会儿，罗飞厚着脸皮问：“今天的数学作业有没有写完，能不能借我看一下？”桑青有点惊讶，也许不太明白她为什么找自己要作业看，而不去找那数学好得人神共愤平时跟罗飞好得如胶似漆的女班长借。

可能是讯问太费事，桑青很爽快的把作业本递给罗飞。罗飞接过来，尴尬的笑笑，转身走了。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说，“今后不要再折书角了。我给你放了枚书签进去。”

当时正是初夏的午后，阳光透过桑青身边的玻璃窗照到罗飞身上，好像特别眷顾她的样子。突然的桑青就觉得自己的心软了一下。就像曾经抱起过一只对自己全然信任且依恋的小猫，也像一次在经历了一个让人精疲力尽的考试后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是桑青的眼睛弯起来，笑了。而桑青她笑起来的时候，有食草动物的眼神。那一刻罗飞就觉得，好像有好多话可以跟桑青讲，却又不知道讲什么。可是即使不知道讲什么，要和她呆在一起似乎却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之后罗飞就频繁的找桑青借作业抄。桑青倒也大方，从来不多问一句就借过去。罗飞总在第二天早晨还回来，然后自然的等着桑青一起下去做早操。次数多了，罗飞话也多了起来，桑青也渐渐不那么寡言。

“你为什么总是剪短头发。你留长头发比较好看。”

“我是自然卷。”

“自然卷为什么不能留长头发？”

“留长了像腾格尔。”

桑青一本正经，罗飞大笑。

“你昨天的作业错好多。帮你改得好手酸。”

“麻烦了。”

“你怎么不问我既然会做为什么还要找你抄。”

“你要真不会做也不会来借我的抄。”

“为什么？”

“我觉得你可能会比较笨不会做，但是不会笨到不晓得该找谁抄。”

一个一本正经，一个大笑。

只是尽管时常看到桑青拿着许多书，罗飞却从来没有想要再问一句她在读什么，她喜欢读什么，她为什么喜欢读那些书。而桑青也从未问过，罗飞到底有没有读完那本《裸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