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秋山羽緒 于 2012-10-9 21:34 编辑
第十八章:
原來那時感受到的惺惺相惜不是我的錯覺。
以吟姐已經守護母親幾十年了,直到現在眼裡始終只有母親,為一個女人綻放,也只為一個女人凋零,自始至終都只為她。
這種滄桑的情,與我和祁樂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也許我該更知足。
照那邊的氣氛看來,很難找到機會偷渡過去,畢竟以吟姐已經發現我們的存在了,原本興致勃勃的想帶祁樂離開這裡,沒想到逃離計畫馬上遇到阻礙,為下一步感到迷惘,且毫無頭緒。
正當我躊躇該不該打消念頭時,便被拉著我的那隻手引領,疑惑地望著綺麗的背影,她回頭望向我,那畫面使我呆愣,接著連人帶心都被牽著走了。
多麼溫暖的氣息,眼神蘊含溫柔。
還看得見飄落的羽毛,在妳身邊翩翩飛舞,柔和的光芒下顯得更唯美,雖然藏起了翅膀,卻還是能感受到圍繞,我沉醉在妳甜美的笑懷。
「跟我來」
妳是天堂派來的使者,將引領我去祕密花園。
多麼美麗的身形,多麼飄渺的形影,隨風傳來的體香,就算是地獄,我也願意緊緊跟隨!
「妳怎麼了?表情都呆囉?」她停下腳步,疑惑看著我。
到了嗎?天堂。
「沒有啊。這裡是?」環顧。
「往星空的階梯」她彎起俏麗的嘴角。
在大廳角落,人煙較稀少的地方,有個突出建築外的展臺,祁樂口中的是觀星臺。
我走出天花板的遮掩,向空望去,夜晚的天空一覽無遺,繁星點點,像是夜晚閃爍燈火的城市,當每一顆星晨的光芒映入瞳中,都將它深深烙印在心裡,希望能歷久彌新,永恆不滅。
我將髮帶鬆開,重新紮上,然後抓上扶手,向下眺望,這裡離地面的高度大概一公尺多一點。
表情肯定。
「可以,跳得下去」
我跨過護欄,背對地面,向後揣測距離、還有著地時的緩衝。
「小心一點哦」
轉頭看著祁樂,她手撫上我緊抓在護欄的手。
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笑容,便向下跳。
將重力減緩,屈膝,雙手貼在草皮上,穩定腳步後站起身,向上看著她。
「ok!換妳了,我會穩穩接住的,放心」
拍拍手掌上的泥土,然後張開雙手向上舉,示意她往下跳。
「嗯!等我一下」
她脫下高跟鞋,提在手上,跨過護欄後,正面對著我,雙手向後緊抓護欄。
徐風吹過她華麗的裙擺,飄盪著,我忍不住頰上泛紅,不過月娘的光芒應該不足以顯現我臉上的羞澀。
茱麗葉正提起勇氣,斬開荊棘,不顧背負罪孽,拋開世人的反對,寧願面對心之所向,也不想遺憾終身。她將帶著至死不渝的愛,躍入羅密歐的懷裡。
我想像著。
「跳囉?」
我笑著點點頭。
她鬆開手,向我撲來,臉上絲毫沒有恐懼,反而雀躍歡喜。
猶如仙女下凡,在空中滯留時,身邊還圍繞著粉狀光粒,多麼迷人。
接觸的瞬間,我雙手扶上她纖細的腰間,讓力量使她緩衝朝向我懷裡。
輕如羽毛、柔軟似棉的身軀,令人著迷的觸感,這些不可置信的感受,都來自這個撲向我懷中的女孩,我有些暈眩。
「呼,好刺激」
她滿足的展開笑顏。
「虧妳都不害怕呢」
「為什麼要怕?因為我知道妳會接住我呀」
「沒錯,卓芷言身強體壯!」我笑著說。
拉起她的手,雖然不知道該走去哪,但此時心中無所顧忌,只想帶她遊天涯,伴隨至海角。
「要去哪裡呢?」
「嗯……妳有什麼建議嗎?」我的口氣盡是寵溺。
她沉思一會,然後瞳仁閃爍光芒。
「海」
這讓我想起小時候常來拜訪,就是因為鄰近大海,步行大概十幾分鐘就能到沙灘,但是因為安全考量,每次都有大人的陪同,也不能玩得盡興,最多在海灘上堆沙堡,或是看著受驚嚇的小螃蟹衝向海水,最後被浪潮捲襲,留下沒有被沖淡的足跡。
我沒有異議,然後兩人拉著手,分享手心的溫度,緩慢散步走向堤防。看著曾經走過的路段,難免會觸景生情,更免不了回憶從前,所以我們在路上聊起了兒時記趣。
「每次來海邊,芷言堆的沙堡都很高,很雄偉氣派呢」
「當然囉!那可是我專屬的城堡,要搭配主人的氣勢跟風格呀!」
「呵呵,還記得妳常常得意忘形,然後跌進自己挖的沙洞呢」她掩著嘴輕笑。
「啊……妳還記得呀」我尷尬的摸摸頭。
她仰望星空,認真思索當時的情景。
「嗯……因為妳挖了很多的沙,才能造這麼大的沙堡,所以挖出來的洞也深得很,那時身材還很嬌小的我,只能無助的在上面看著妳,什麼忙都幫不了」
當時的情景彷彿歷歷在目,祁樂淚眼汪汪的在高處注視著我,為了不讓她擔心,也努力想爬出沙洞,但沙太軟,每次快抓到邊的時候,都會滑了下去。
「對對,那時的樂樂還很愛哭!」
「咦?我哪有,那只是……擔心妳爬不出來,所以……」
她努力解釋著,微微看見浮上臉的紅暈,那羞赧的表情真的很可愛。
「哈哈,害羞了害羞了!」我滿意的笑著。
她噘起嘴,嬌嗔著:「妳還說,總是因為妳愛胡鬧,才連累到我呢。有一次還趁著其他人不注意,偷偷跑到海邊的山洞裡,嚷著要冒險什麼的,還差點迷路回不來呢!」
「對啊!那次真的有讓我嚇到。不過是樂樂妳硬要跟來的,不能怪我呀!」
「我……因為怕妳出事,所以要跟著妳嘛!」
「呵呵,明明小我兩歲,還一副姐姐的樣子呢。那次是因為怕危險,所以沒想過要帶妳一起去,只是妳硬要跟著。還記得妳把我的手都抓痛了,最後找到出口的時候,妳突然稀哩嘩啦的哭起來,眼淚撲簌簌的掉不停呢!還要安慰妳,真是苦了我哦」我假裝無奈聳著肩。
沉默,看著她臉上又染上緋紅,我笑了笑。
當時因為祁樂陪在我身邊,為了要擺出勇敢的姿態讓她安心,不然在那黑暗的山洞裡,我可能也會承受不住恐懼而哭了出來吧;要不是有祁樂在身邊,為了讓她平安離開,我也許沒辦法堅持到最後找到出口吧。
就是因為有她的陪伴,才能注入無比的勇氣,面對任何困難。
「不過,芷言總是喜歡拉著我到處跑呢,雖然我體力不如妳,常常落後,但妳絕對不會丟下我」
她的眼眸閃爍跟星空一樣的光芒,在我眼裡相映閃耀著。
胸腔漸漸躁動起來,我努力安撫內心的澎湃。
呼吸,每口氣都是煎熬,好難受。
感覺步調變得緩慢,我餘光瞥見祁樂的裙擺下若隱若現的腳,剛剛脫下高跟鞋後,就保持著赤腳的狀態了,她的腳步有些蹣跚,像是強迫壓抑住疼痛,不讓人發覺一樣。
我停下腳步,背對站在她前方,彎腰屈膝。
「我背妳」
她怔了怔,嘆氣說:「竟然被妳發現了,真沒辦法」
搭上我的肩後,又在我耳畔喃喃:「那我就不客氣了」
我笑了笑,提起她細嫩的腿,讓柔軟的身體貼在背上,體溫漸漸覆蓋,我強忍住湧上身體的灼熱。
走上水泥堤防,再走一段路就可以看到階梯,然後進入海灘了。
漫步在堤防上,海風拂過髮梢,空氣帶著鹹味,耳邊傳來陣陣不規律的浪潮聲,心情非常舒暢,沉浸在這股安詳中,我們有默契的不發一語,不是因為尷尬,而是在享受。
走下階梯後,步上海沙,她拍拍我的肩。
「可以放我下來了,沙子很軟」
我依依不捨的蹲低身子,放下那股朝思暮想的重量,讓她踏在沙灘上,我也脫下鞋,提在手中,另一隻手習慣性的牽起她,真的只是一種習慣。
我們走向海,讓浪潮沖上赤腳,輕輕一個哆嗦。
「好涼」
我俯身為她把過長的裙擺拉上小腿,溫柔的綁個結,然後抬頭看著她笑一笑,她也表達謝意輕輕一笑。
順著沿岸走,海水時而洶湧沖上小腿,時而微弱的拂過腳邊,漸起漸弱如我這幾天起伏不定的心。
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輕輕握了手中的柔嫩,她轉頭看著我,表情很溫柔。
「很難相信我明天就要結婚了」彷彿不是說著自己的事,我的口氣平淡。
稍稍一頓,可能是我突如其來的發言讓她措手不及。
她莞爾。「是啊,妳就要披上美麗的婚紗,步入每個女孩幻想中的禮堂」
所以妳也幻想著和真命天子步入禮堂嗎?看著她能撫慰心靈的微笑,我心裡一陣抽痛。
我沒有回應,轉向前方,眼淚已溢滿眼眶。
「當了人家的妻子,就不能再這麼魯莽了哦」
異常平穩的口氣,聽不出她語中的情緒,心裡有些失落。
我在期望什麼呢?希望她能因為我結婚而焦躁不安嗎?真是可恥,在這種時刻只是在垂死掙扎罷了。
勉強撐起笑。「什麼嘛……說得好像我是小孩子」
「呵呵,大家都覺得我比妳成熟多了呢!」
「唉,是這樣沒錯啦……」
事到如今,還像小孩子要糖般向她索求慰藉,有什麼辦法呢?在她面前,我也只能當個孩子。
接下來,我像是說著告別的話語,緩緩道:「還要跟妳說,等結婚之後,錢存夠了,我可能會環遊世界」
以前,我總是逃避祁樂,像人間蒸發般,沒有任何預警的銷聲匿跡。這次,我會帶著祁樂的祝福離開;這次,絕對不會斷了音訊。
落花將帶著真心情意,隨著無情流水,飄向廣闊大海,利用這次長途旅行療傷,讓千瘡百孔的心不再淌血。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而我牽著她的手,也駐足望向她。
她的嬌顏,剎那間被哀愁侵襲,櫻桃小口微顫著。
「妳又要離開了?」
我乍舌,從來沒見過她如此哀傷的神情。
「我……」心中滿是疼惜,但我說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
「不對……這次妳是有告知的呢,呵呵,我該感到慶幸」
她垂下頭,那笑容竟是種諷刺。
空氣瀰漫著濃厚的鹽味,還多了惆悵,每一口氣都是煎熬。
過了一會,她雙手握起我的手,眼神帶著懇求。
「帶我一起走……」
此時,眼前祁樂的身影漸漸模糊,越變越嬌小,彷彿是那時在山洞口的她,也是這樣的眼神,拜託我帶著她一起進入山洞,那次我沒有丟下她。
我從來不會丟下她……
微張著嘴,卻沒有吐出文字,我凝視著她,撕心裂肺的痛楚毫不留情重擊我的心。
她見我沒回應,手的力道加重,讓我感到疼痛。
「拜託妳……就讓我任性這一次,求求妳!」
悽愴的聲音一出,悲慟的情感坦露無遺,晶瑩的淚珠也滑落她的臉頰。
眼窩一陣熾熱,原本被海風吹乾的眼眶,又再次氾濫,得做些什麼停止她的淚流,不然我一定會崩潰的!
那惹人憐的玉顏,正在被眼淚肆虐著,我伸出顫抖的手,想靠近她的臉頰。
好想抱緊她,好想告訴她我內心的衝動,好想吻去她臉上的淚,然後對她訴說那深植在心中多年的情感。
她忍不住情緒,繼續發洩。「不是說好了,要永遠在一起……」抽噎,「妳是我重要的家人啊!」
身體一震,我的手滯留在空中。
「妳是我重要的家人啊!」
這幾個字在我腦海中盤旋,然後轉為針刺,擊落在心上。
沒錯,我們是一家人啊……
又一次,滿腔的火被澆熄,附著海水濕氣的寒風刺骨,讓我感到心寒。
就像那時走出洞穴的瞬間,她的淚如雨下。
我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她偎在我懷裡抽泣,不停顫抖。
內心已不再掀起浪潮,非常平穩。
我忍住哽咽的聲音,將頭靠在她耳邊輕聲說:「對不起」然後用唇輕啄了她的頭,給她安撫。
在吻落下的瞬間,眼眶中灼熱的液體滿溢,在我的臉上烙印下深深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