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利兹姆夫人从二十岁起在皇宫任职,一直到卸任为止都以其优雅的举止,雍容的气质以及渊博的知识为众人所称道。
如此一位令人尊敬的女士,与之交往必定是如沐春风。但若是拜在门下,身为弟子,一丝不苟的教学就叫人很难消受了。
袁理坐在目测十余米的餐桌一头,身着胸前凉飕飕的晚礼服。向把银色餐盘放到自己面前的侍者点头示意,接着取下桌上洁白的餐巾在桌下摊开,对折一下后放在腿上……
“停!”不高但威严的声音响起。
袁理在心中骂了一遍F打头的句子。
“餐巾在桌下腿上对折,这点您做得非常好。”普利兹姆夫人首先肯定了袁理的学习进度,接着话锋一转:“但我不得不再重申一遍,折的那边要向着桌子。”
袁理又连骂几遍F打头的句子,口中则温文尔雅地回答:“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指导。”
祁鸶的随身男仆托尼叩门而入,禀告道为袁理赶制舞会礼服的裁缝已经到了,请袁理现在过去量尺寸。
优雅地向普利兹姆夫人道声失陪,再以优雅的小步走出餐室。袁理神色一变,大步流星地向会客室踏去,心中F打头的字母持续刷屏。
“怎么了,一脸苦大仇深。”甫露面,祁鸶的目光毫不避忌地落到她的胸前。
“领口太松,玛丽帮我缝了条衬边。”袁理说。
“嗯,虽然早就知道乏善可陈……”
“这遗憾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不不,其实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越抹越黑,袁理想。
两名学徒打扮的少年搬了个圆台进门,后面跟着一位异常华丽的太太。头上戴着装饰着羽毛的帽子让袁理联想到一只昂扬的母鸡,继而发现羽毛的造型颇为奇特,可能是在她们那个时代已经灭绝的产自澳大利亚的琴鸟的尾羽。
羽毛帽太太向两人行了一礼,示意袁理站到那个圆台上去。这一提议正中想好好观察琴鸟毛的袁理下怀。
“威尔金夫人?”祁鸶说。
“是,奥尔巴赫少爷。”羽毛帽夫人一转头,帽上装饰的羽毛啪地甩到袁理脸上。
袁理:“……”
祁鸶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笑出声。
“听说你那里有一些从东方来的丝绸……”
“哦是的,我都带来了,夫人可以尽情挑选。”
祁鸶点点头。威尔金夫人满脸堆笑,回身恭维道:“少爷对夫人真是宠爱有加,夫人……”
袁理一直盯着她的动向,见羽毛再次袭来,忙仰头避过。
祁鸶险些将一口红茶喷出来。
威尔金夫人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袁理当成锻炼铁板桥的关卡。拈着一卷皮尺指挥她抬手、侧身和转圈,一边在指挥的隙间将话痨度发挥到淋漓尽致。
“夫人腰肢的纤细度在我见过中数一数二,听说东方的贵人全都是这样玲珑雅致的人儿,不知是真是假?”
“夫人是爱简单素雅还是华丽贵气?不如先各缝制一件?但恐怕会赶不上下周的舞会……如果少爷愿意多出些工钱的话我想我的裁缝们会很乐意缩紧一下工期,哦呵呵呵呵~~~”
“夫人想不想试试巴黎那边的时新花样?不不,我不是说您身上这件款式太过老旧……”
祁鸶插嘴道那是她母亲,已故奥尔巴赫夫人的旧衣。威尔金夫人猛然卡壳,担心自己出语冒犯了金主,惴惴了好一会见祁鸶并无怪罪意思才恢复手上活计,让袁理耳根清净了段时间。
最后这位时髦的夫人拿出一堆布料让袁理挑选,介绍道这个是翡翠绿那个是宝石蓝以及阳光般的亮黄色等等,联合繁复的刺绣晃得她眼前发花。
随便点了几样打发走人。袁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牛饮乎?”祁鸶一边嘲笑一边给她满上第二杯,挥了挥手让仆人们退下。
袁理白了她一眼:“放心,不会在外面给你丢脸的。”
“不,”祁鸶说,“我并不担心这个……”
袁理看着她,略带灰色的眼睛突然鲜明地提醒祁鸶两人在这个时代的变化。但在那之前,袁理是怎样的人呢?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不必要的了解会给人过多的期待,最终变为痊愈的瘢痕或难以缝合的伤口——就像她从前经历过的那些人。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贵族只是出身好而已,不具备多少礼仪和教养……”祁鸶说。
“所以普利兹姆夫人才这么抢手?”
“对。”祁鸶笑道,“我可是花了一番功夫才请动她,你要惜福。”
“就没有不用这样装腔作势的地方吗?”袁理想起威尔金夫人头上的毛,“我们去澳大利亚看袋鼠吧?”
“澳大利亚现在是流放犯和死囚的聚集地,你确定?”
“美利坚呢?”
“南北战争快开场了,想捞个军衔吗?”
袁理说:“你说我们要是早点把林肯做掉,会不会变成南方派胜利?”
“胡思乱想。”祁鸶在她额头上轻点一下,“该回去上课了。”
“…………哦。”袁理答应一声,屁股却迟迟不愿挪窝。
祁鸶看着她纠结的表情乐够了才道出已经向普利兹姆夫人告了假。
袁理奉送上大白眼,彻底放松下来后又想起一事。
“你的便宜爹可还好?”
“能吃能睡能发脾气,昨天还气跑了瓦朗西安大娘。”祁鸶无奈道,觉得自己无端多了个满头皱纹的大儿子。
“瓦朗西安大娘?”
“老头子的专属厨师,抹着泪说要不是顾念夫人的恩情早就辞工了。”
“哈……那天搞得那么吓人最后也没什么事啰?”
祁鸶顿了顿,向房门看了一眼,降低了音量:“他对我说……‘我都知道了’,‘不要怨恨’什么的。”
“知道你是扮装?”袁理紧张地直起身。
“暂时没想到其他可能。”祁鸶说,“罗伯特交代过周边都是靠得住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袁理哦了一声,又想起一事,笑道:“兴许他知道你换了内芯呢?”
“那我一定把你供出来同赴火刑架。”祁鸶说。
袁理哈哈一笑,搂住她脖子:“不,就算被捆着往脚下堆柴火的时候你也会想着叫我快跑。”
送上口的食物没有道理拒绝,祁鸶把头埋在袁理肩窝上啃咬着,含糊道:“原来你还当我是个良善人。”
“不是良善,是骄傲。”袁理说。
懒得算章节了,反正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