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海藍紫 于 2012-6-1 08:53 编辑
作者前言:
由於完成得差不多了所以沒意外會維持一到二或二到三日一更。章數不多,請各位客官別擔心在下"又"坑了。(誒
至於結局…………請容我保密啊保密(遠目)說出來就不好玩了啊!(泥垢
最後就是感謝各位閱讀傷眼的作品。m(_ 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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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以怪異姿勢將傷患扶進木屋中休養的翠髮少女,步履因為沈重的負荷而顯得蹣跚,Kaito本已伸出的手在經過思慮後,頹然放下。
這樣真的好嗎?
雖然本不該是他能過問的事;但是、明眼人應該已經看出不對勁的地方了。
關上門,罕見地看到雙子站在門外。「你們兩個孩子在這做什麼?」
「該怎麼說~」
「是叫放哨吧~」
唱雙簧一樣的回答,雙胞胎在收到狠狠的瞪視,才收斂嬉鬧的表情。「只是有點擔心,所以來看看。」雙子中的少年先開口。
「Kaito哥想說什麼我們知道的,雖然我跟レン都覺得有點冒險,不過……ミク姐很信任對方的樣子;所以,就讓她暫時待在這養傷吧。」頭上以大蝴蝶結作為個人標誌的少女,面對眼前的長者並不畏懼,直率的坦言。「而且她是為了幫ミク姐擋子彈才受傷的。」
「平常都是ミク姐盡力的照顧大家;偶爾,換成我們來幫助ミク姐。」少年猙獰的臉孔浮現笑容,神情平靜溫煦。「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ミク姐對一個”外來者”這麼細心的照顧著;我想,那個人一定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讓ミク姐改變想法。」
Kaito楞了下,斂低視線思索。
從救回ミク的那一刻起,祖母綠一樣的眼中沒變過的是仇恨跟痛苦。
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有時候就是如此沒道理和殘酷的真相,將本來純淨的心給扭曲了。或許ミク眼中看見的世界,除了利用就是被利用,殺害或被殺害、好或壞——像這樣極端涇渭分明的分界線。
有的時候,不免也想著『ミク會不會有”只是想從那些人身上得到一個能滿意接受的回答”』這樣的想法。
但是這些都無法改變歷史。
烙印到骨子跟心靈的傷痕,也同樣不可能完全痊癒。
『如果今天、加害人並不是自己的父親的話』,或許憎恨的情緒還不至於讓ミク走向偏激——可惜這個世界沒有”如果”。
當時的自己也不過是個在做義務服務時,恰巧走在那條小道上的醫學院學生。出生與成長都生活在追求科學、現實進步取向的大都市,從沒有真正接觸到社會底層。
——僅僅是憑著一股身為「將來的醫生」、想要救助他人的熱情。
義務服務是看不到這些掩蓋在繁華下的腐敗亂象的。當年如果沒有『想抄捷徑』的想法,就不會經過那個廢棄礦坑——就更不可能幸運地救活ミク、以及之後許多陸續在這個山寨生活過的人。
——不過、沒有後悔。
不後悔;但是對這個被迫成熟、本身也太過早熟的女孩心疼。
為了治療,自己申請了所謂「田野調查」之類反正說了也只會讓這群沒機會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們頭痛的研究計畫,分批購買醫藥用品偷運來後沒日沒夜的混跡這個偏僻的小鎮。
抬起頭望向眼前只用木頭跟乾草堆、和洞穴半結合的怪異地方——一切都是從這裡開始。
在看顧ミク傷口那段時日,總是三五天就趁著半夜少許的月光和手中的煤油燈照亮腳下的泥濘小道,走去廢棄礦坑附近探查。偶爾,真的會碰上像ミク那樣、被毫不留情利用、或是被以各種名目拋棄在荒郊野外、奄奄一息的人。
——『儘管年紀小,但天生有領導氣質。』這句話用來形容ミク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這個山寨本來就聚集著『不被接受』、『人為刻意地邊緣化』的人們,同樣的經歷會在情感上更加有共鳴性;而總是考量現實、並在這之中試著幫助他人能生存下去的行事方式,等於是無形中給出了一個範本。
『不管最後選擇要寬恕也好、要復仇也好,有著相同經歷的人應該彼此互助、先能生存再說。』當年說出這番話的女孩年僅13歲,現在也沒有大上多少。或許是特殊的環境和經歷,造就了現在的她吧。
一開始大多由自己出面處理的事務,漸漸地被殘活的人接手。
——當自己不得不離開時,也是同一名少女握手,誠懇的朝自己道謝和祝福。
『或許日後可能再也無法見到Kaito哥;但是、我覺得,能夠被kaito哥救起來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至少,讓我還能去相信世界上還是有善良、好心的人存在。』
——『一生都不會忘記』這句話,讓他畢業後義無反顧的回來這裡。
『讓大家分擔一部份無形的重擔吧。』這個道理,自己還被鬼靈精雙胞胎給提醒了,該不是在這裡生活太久、腦袋遲鈍了吧?
搖頭失笑,kaito開口趕人:「你們兩個孩子先回去休息吧,她們我來顧就好。」
偶爾、也讓大家一起守護這個無形肩負起太多祈願的女孩能有個安穩的夜晚。
※
塗上藥,手指輕觸包扎整齊而有層次感的新繃帶一會,放下手。
離開狹隘簡陋的單人床,用笨拙的姿勢將手套入袖中,弄得全身出了身冷汗才穿好一件外衣,ルカ不由得懷念起舊日健康的體調。
幸好、腳沒怎麼傷到。
拄著拐杖,拖著一條不靈便的腿離開棲息地,到不遠處山溪流過的灣上坐下,看蹲在邊上像是在清洗手中物品的藍髮醫生忙碌著。
「謝謝你救了我。」
「妳該道謝的對象是ミク那孩子,不是我。」
「但是如果不是醫生,今天我也不過是具屍體;所以,謝謝你願意救我。」
轉身,第一次正眼對上彼此的視線。Kaito突然覺得眼前這個看起來不比ミク大多少的女子有意思。略偏著頭,將手中洗好的芋頭塊根放到岸邊一塊皮革上,叉著腰:「為什麼是”願意”?」
「就算ミク救了我、把我帶來這裡;但要是醫生你不願意替我取出子彈、縫合傷口、擦上能治療的藥又盡量避免感染,我還是會死。」不在意對方刁難的視線,ルカ端正的低下頭:「謝謝。」
「如果不是ミク,我或許不會救妳。」停頓一會,Kaito並不打算替自己辯解。「我本來也擔心妳是不是刻意騙取ミク的信任,因為妳是”那個地方”的人,妳明白嗎?那真是讓平常人光是聽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惡魔的巢穴。」
「ミク雖然過去經歷很多,但是她還年輕,再早熟也有不成熟的一面,連成人都難保自己不會被欺騙,更何況她一個未成年的女孩子。」話鋒一轉,Kaito鬆懈了嚴肅冷漠的表情:「聽起來妳是個很有主見、性格也很耿直的人,我想還不至於做出那樣的行為;但是、這可不代表這裡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她懂的,從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裡收到的訊息,除了不信任之外還有著憎惡。
自己在這裡是個無法融入群體的”外來者”。
這裡的人們被大多數人打著「大我」的旗幟,無情地踐踏、利用與犧牲掉。
跟ミク去了一趟後,才深深地體認到ミク說的都是事實。
橫七豎八交錯疊合的人類殘骸上沾滿乾涸的深褐色血漬與各種被鳥獸嗜咬的坑坑洞洞的腐肉,就暴露在肉眼可見的地方,褐色沃土遮蔽的部份只是1/3,還是山寨的人緩慢掩蓋上的。
只想到『亂葬崗』這個名詞。
『運氣好一點的話、像我這樣的,比較有機會。』白皙的手掌比出一個上方的高度,另一只則是切出中間的間距。『再下去的,基本上不用期待奇蹟出現了。就算還有呼吸,被壓也壓死了。更慘的還有被山裡的熊啊、狼啊之類的動物撕咬吃了身體的。』
天上盤旋的兀鷹與烏鴉淒厲的慘嚎不比兇猛的野獸來得溫暖。『天上的話,最愛吃腐肉的就那兩種鳥了;有些季節性遷移的候鳥,也會被血肉的味道引來。』
還記得那天ミク嘴角沒卸去的嘲諷與隱忍的憤恨眼神。
真的沒辦法也沒有勇氣去面對ミク。
警長的位子,嚴格說起來有一半是有個警長父親使然。實際運作上,她也不過是半個警長,她是試著想在那個位置上盡量作到能做的,卻不曾接觸到這一面。
不是沒開過槍、不是沒殺過人、不是沒參加過決鬥——但現實是,本該處於政治核心的她,做著自以為正義的事,充其量也不過是條忠實的獵犬。
真是令人難堪的真相啊。
她不覺得ミク或是山寨的人們想法偏激,事實上要人不性情大變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連”決鬥”本身也帶著復仇的涵義,那麼這裡的人們所做的、ミク做的,也不過是以她們自己的方式進行著復仇罷了。更何況,自己完全沒資格和立場去評論。
Kaito在ルカ陷入沉思時早已收拾好,離開了溪邊。背著一袋山野中挖來的植物根莖,走到專給寨中眾人煮食的屋子,將之放到將腦後翠綠長髮束起、背對門口的女孩身邊。
「ミク,妳也差不多該去了吧。」
「………嗯,再下去ルカ又要開始了。」停下手中削馬鈴薯皮的工作,在大多數人面前總是繃著臉的少女表情軟化下來。「她就是這樣,心軟的很。每次總是抱著我哭一晚,然後再站起來裝堅強。」
「那樣的人過得很辛苦呢,被綁在不該在的位置上。」沉默一會,藍髮男子拍拍少女瘦弱的肩一會,禮貌的收回手,繼續無趣而機械性的清洗動作。「妳、喜歡她嗎?」
身體一陣明顯的顫慄又很快鎮靜下來。「嗯,Kaito哥。」對方停頓了會,長嘆了一聲:「好好努力吧。」
「那麼剩下的就交給Kaito哥了。」將手上削到一半的植物塊根遞過去,綠髮少女一陣旋風般的離開。
溪邊枝頭光禿禿的毛櫸木下,櫻髮在日光映照下閃現近似於桃色光澤,蒼空一樣澄澈的瞳中波光嶙峋。
這個人真的讓她無法抗拒。
猛地從後方抱住纖細的脖子,嗅著髮絲間帶點青草般的氣味,少許露水從髮稍滴到手臂上,沁入肌膚中帶來透冷的感覺。
「ルカ還是不願意面對我嗎?」
「…………為什麼還要來找我呢?就像這樣、跳下去的話,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人為我感到哀傷吧。」半空中伸出的手,像要朝向不知名的遠方一般。少女連忙將手壓下,然後緊緊束縛。
「不是這樣的!我在呦。」在耳邊呢喃的不只是安慰,而是保證。「會告訴ルカ是因為以前說過一定會把一切告訴妳的,ルカ說過想要知道的,不是嗎?」
「雖然是這樣——可是、唔——」被堵塞的唇上是溼潤溫軟的物體。錯愕瞠大的眼中盈滿一片初生森林般新綠。
緊閉的眼瞼、其上纖長濃密的眼睫毛輕輕顫動著,眼角逐漸滲出液體。幾乎無法呼吸的窒息感與鼻腔中濃厚屬於少女的吐息迫使巡音張嘴換氣,自然地敵人便趁虛而入,以一種彆扭的姿態結束長吻後,雙雙倒在地上。
「我會喔。ルカ不在的話,我也會追上妳的。」讓巡音的臉孔埋在肩前,初音微瞇著瞳斂起目光,溫潤地理順對方凌亂的櫻髮。「感到痛苦難過想哭的話,我在這裡;有什麼高興的想分享的事,我也在這裡。」
「ルカ………對不起欺騙了妳;但是跟ルカ在一起的時候每一刻都是真實的,這一點沒有向妳說謊。」單手撐起身定定地望向身下的人,收回原先在側臉上輕柔摩挲的力道,退開。「有話想要跟ルカ說,可以嗎?」
巡音噙著淚頷首、透過朦朧的視界望向前方宛若標誌一般的蔥翠色澤。
「ルカ可能覺得自己也有份責任;其實並不是這樣的……雖然有些事不能告訴ルカ;不過我希望ルカ不要因此自責,因為ルカ沒有做。還有、雖然我是故意接近ルカ的,但是我真的………喜歡妳。」
深呼吸頂著發熱的臉說出後,初音有種鬆懈下來的感覺。儘管在山下時她們誰也沒說,而且反正最糟糕的下場她也有心裡準備了。以目前時機來說,也不見得好上多少,倒不如一次性解決佔據在心中的苦悶困擾更加實際。
人誰無一死,為了生存她早已偏離一般人的常軌、數次從死亡線上拉回。
在這個山寨生活的人有不少認為,相對於復仇,生命是次要的。
憤怒與復仇慾讓她變得強壯、卻也讓她對世界麻木。
刻意地在市場失手,讓ルカ把自己當成竊盜犯抓住,看穿ルカ的弱點讓ルカ心軟收留自己在住所中等等——就算被說卑鄙無恥,對她來說並無實質意義。
Kaito哥一次酒後曾經用戲謔的口吻說自己眼中的世界不是黑就是白,事實並非如此,她的眼除了灰色外什麼也看不見。
死沉的鐵灰是人工建造的礦坑牆壁的顏色。
所以、當ルカ帶出關在暫時拘束用的牢籠的自己,以溫和平靜的聲線詢問時是將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這一點,腦袋立刻烙下顯眼的薄櫻色。
雖然陸續有Kaito哥還有大家朝自己伸出手,卻總覺得抓不住;抓住後又厭惡起軟弱的自我——有種辜負期待的感覺。
ルカ帶自己回到她所成長的房子後,什麼也沒跟底下的僕從們說,只是一個人親手打理和自己有關的一切。
『這件洋裝ミク穿應該很好看,擅自買回來給妳,不喜歡的話不穿也可以。』冷漠豔麗的臉龐,有點臉紅的將綁著精緻緞帶的盒子放在自己眼前就逕自走了。
——辛苦攢積了三個月的工資,就這樣花在自己身上,還是為了一件華而不實的衣服。
『ミク想不想學怎麼寫字?』拿出了一直鎖在玻璃櫃中,據說是祖父傳下來的名貴鋼筆放入掌心,覆在手背上教自己認字書寫。
——具有紀念意義的鋼筆,最後也被以各種理由塞到手中。
『吶、ミク……今天的決鬥我贏了……但是我一直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可是跟鎮上的長輩們反應,一定會被說我太年輕、什麼也不懂。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我了。』挫折的靠在自己肩膀上,喃喃自語。
——無聲的眼淚伴著的是積累壓抑的心緒與壓力。
『不喜歡去議會,那些人的眼神真的很討厭……與其說我是個警長,倒不如說我更像是被拿出去懸賞、炫耀用的誘餌。我的價值不只是這個位子,還有我的家族背景帶來的影響力,還有更多。即使如此我還是想做好工作,我是為了這個鎮上安分守己的居民。』
『ミク一定覺得很奇怪吧?為什麼我要用自己擔保,把妳帶回來。因為ミク有著我所看過最清澈的眼睛;奇怪的是,妳總是看起來很難受、像在跟什麼怪物戰鬥一樣,總覺得妳不應該是這樣的。』
『當ミク對我說”辛苦了”的時候,總覺得一整天的疲勞都消失了呢,謝謝妳。等我一整天,妳也辛苦了。』
腦海中放送的是那一段很平淡的過往,灰色變成了霓虹一樣稀薄綺麗的光景。
即使那就像曇花一樣,短暫地的綻放然後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