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ord_Skull 于 2012-7-27 03:42 编辑

一梦如是

这是什么地方？

只有对自身存在的认知——Hatsune Miku，绿色的头发与眸子，喜欢吃葱。

下方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却可以向着心下默认的前方移动。就仿佛滑道上的车子，茫然地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

茫然地向前，仿佛白色会在某个地方刺破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Miku感到自己慢慢被什么紧紧地束缚住，直到到达了某个极限，倏地松开了。

【零七年八月三十一日】。

周围的环境渐渐明晰。灰败的天空，干枯的大地。

原本虚无的黑暗自周身散开，蠕动着收缩，凝成一个令人感到亲和的无形象之物。

那东西有着漆黑的外貌。它只是无声地追逐在后，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总是唱着温暖的歌谣。但是Miku却急迫地想要逃离。

那么就逃走吧，远远躲开，到“光”所在的未知的地方去。

越是逃离便越是急切地紧追在后。“前方”突然出现了高耸的仿佛是竹子的东西。它们高低不一的悬浮在半空，顶端直直地深入阴霾。

【理想乡】。

不在这里。Miku心里想着。看着这些“竹子”，她心中突然现出惶恐。

因为背后的东西发出了怀疑的咕哝声。

“不，我只是……”只是什么？Miku茫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没来由的惊惶驱使着Miku逃跑。

“竹子”随着她的移动开始掉落在地上，崩坏消失，自“竹子”陨落的地方生出了一种黏糊糊的令人厌恶的灰白生物，它们比那漆黑之物更加急迫——Miku深知它们会真实地刺伤自己。虽然漆黑之物在吞噬着那些灰白生物，但是它们实在太多了。

有多少“竹笋”，便有多少灰白的生物。空间中遍洒绝望的银白磷粉。

只有拼命向前。

即使失去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Miku也觉得自己已经跑出很远了。但那些东西仍然穷追不舍。

“要被吃掉了……”

“砰！”灼热的气浪自脸旁擦过。急回头看，发现是一只已经靠自己很近的灰白生物。它大概是脑袋的部位被什么东西击碎了。

又是几声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临近的生物也被击碎了。那生物哀嚎着化为灰烬，灰烬呈现出一种银亮的诡异色泽。

粉发的枪手立于竹林尽头，身穿银亮的连帽衫，手中是漆黑的双枪。那是一位面貌被头发遮盖的女性，唯一清晰的只有那双凛然的蓝色眸子。

“你是谁！！！”Miku向着她所在的方向奔去，急切地质问对方。

那枪手只是沉默，不断地击碎向Miku袭来的怪物。

“我问你名字！！！”不曾有过的焦灼在Miku心中燃起，仿佛对方的身份可以让自己奔向“光”。

“我是你梦中担任【伙伴】的角色。你的意识中没有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击碎了射程内的怪物，那人定定地看着Miku。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为我取一个名字吧。”

“……Luka。Megurine Luka。”

那女人点了点头，望向远处。“Megurine Luka，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同伴了，”继而她的神色变得凝重，“【溺爱】追来了，跟我走……你愿意相信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Miku用力地点了点头，握住了Luka伸来的手。

没有温度的手掌。

又不知道前进了多远，干枯的大地显出了植被。眼前现出了美丽的蔷薇花墙，耳边是悠扬的钟鸣。

【虚妄的尽头】。

突然一股银白的风暴自理想乡席卷而来。大地崩裂了。

Miku与Luka坠下了极黑的深渊。

【因果的一日】。

“Miku，起床了。”

耀眼的阳光自窗帘隙间打在少女的睡脸上。

“讨厌了啦，才不要起床……啊！Luka酱！不、不要这么突然地……”

懒床的少女被她勤奋的舍友轻易地拖出了学生公寓，随着人流，进入了教室。

十二年级十二班。

“Hatsune、Megurine，上来默写。”老师突然这么点到。

「色は匂えど散りめるを、我が世誰ぜ常ならむ。有為の奥山今日越えて、浅き夢見じ。酔ひもせず。」

站在黑板前，Miku眼中只有微薄的朝阳照在黑板上的温柔光线，什么都写不出。而她旁边的Luka却一住不住地奋笔疾书，写了大半黑版。

沮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Miku乍一抬头陡然发现走在前面的Luka停在了自己面前。

嫌恶的眼神。

“怎……”再回过神来，Luka已经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但一切却都没有因为这一个停顿而改变。

“Megurine，下课之后拿着课本去找我。”老师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Miku茫然无措地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心里既委屈又惶惑。

时间在焦虑跟伤心中流逝得慢的不可思议，就在Miku快要哭出来时，下课铃才终于响了起来。Miku刚要站起来，却被快步走来的Luka拉住了。

“Miku？随我回一趟公寓吧。”Luka的神情和语气都十分温柔。

Miku吃惊地看着她，愣了好一会，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刚才那一瞬间只是错觉罢了吧。

教学楼与公寓楼之间是一片非常漂亮的樱林，几乎是恋人圣地一般的存在。

两旁都是约会的恋人，这让Miku十分尴尬。Luka与Miku一前一后地走在遍洒樱花的小道上，一路无言。

耀眼的阳光直射下的楼房仅投出短短的影，与室外相比公寓内相当凉快。

回到二人合住的房间，Luka只是随便拿了几样东西。她定定地看着Miku，眼中燃烧着让Miku不安的热情与绝望。

“为什么要做出那么难过的表情……”Miku尝试着打破让她不安得几近焦灼的沉默。

Luka环顾四周之后突然靠近Miku。她将Miku抵在墙上，紧紧地拥住。

一个热烈的吻。

“Miku我爱你。”

Miku的手颤抖着环上了Luka的腰。她心中说不出的惶恐与激动。

再下楼时，校园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让Miku相当困惑。

“因为上课了啊。”Luka飞快地解释着，拽着Miku飞奔起来。Luka的速度相当快，以至于Miku的脚都要离开地面了。

那支紧握的温热柔软的手仿佛慰藉一般，Miku心中的疑虑稍微减淡了。

“对了，你知道我的生日吗？”快到教学楼时，Luka突然回过头来询问。

“我记得跟我是同一天的吧？”

“是的哦。”Luka大笑起来，用绿色的大号荧光笔在手心写下“06/08/06”这几个字。

“真是巧呢，同年同月同日生。”看着Luka手中的字，Miku也笑了，“不累的么，Luka一直拉着我跑呢？”

Luka只是笑，“Miku喜欢就好了。”

转过花坛，两人已经进了教学楼，顺着回旋的楼梯往上跑着。就在两人快到班级所在的楼层时，突然看到本班的学习委员从上面走下来。她穿着宽大的连帽衫，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仿佛在握着什么东西。

“Miku陪我一起去趟教务处吧？”她的眸中有着Miku不知在何处见过的淡漠与决绝。

Miku询问地望向Luka。Luka瞪大了双眼，脸色非常难看。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听说了么，最近的连环杀人案件？”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大概听说有这么回事……受害者都是年轻的少女呢。”

鲜艳的晚霞将一切映成晦暗的赤红，这样的诡异的色泽让Miku刚刚平复的心再次悬了起来。

终于鼓起勇气打断了完全闲扯的话题，Miku小心翼翼地询问埋藏在心中的问题。

“究竟是因为什么事去教务处？现在还是上课时间呢。”

“去取我的档案啊。”

“唉？取档案？”

原本走在前面的蓝眸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向Miku，眼神凛然。半晌，她的眸子又渐渐冷了下来，垂下的粉色长发将她的表情遮住。转过头，她重新迈开的脚步变得沉重。

“我要走了。”

“什么！？为什么之前……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我讨厌这里了……”后面的话声音低得无法听清。

愤怒吗？悲伤吗？Miku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Miku，你在那里做什么，现在是上课时间！”背后响起了某个威严的声音。是母亲。

Miku不知所措地停下了脚步。而走在前面的少女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走着。

她的背影被夕阳拉长，悲伤又决绝地延伸到在黑暗中模糊掉的走廊尽头。

“想吃点什么？鲔鱼烤葱？葱烤鲔鱼？”午餐时间，快活的Luka拖着沉浸在悲伤情绪中的Miku跑来跑去，询问着她的饮食意愿，“要不要加蛋糕？今天是八月六日呢，一起庆祝一下吧！”

这样的Luka与向上爬升着的富有朝气的太阳让Miku渐渐心情好了起来。

下午的课程相当轻松，不经意间便过去大半——有一个总是显得非常-愉快的恋人在身边，就算是木头人也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放学了。Luka一脸神秘的拽起Miku，前往公寓楼后的那片樱林。除了花朵之外只剩丑陋枝干的高大樱树，突兀地伸展着枝桠，夕阳只余一线，樱花的色泽却在余辉中鲜艳地仿佛血染。

旁边的建筑皆是一团漆黑，却又被夕阳嵌上金红的边框，漆黑的大地中延伸出的林间路仿佛闪耀着白银之色。

仿佛燃烧一般的天空。

“来吧，来吧，Miku，让我看看……你的心意。”

Luka拉着Miku，脸上带着让她不安的欢欣，快速穿行于林间——

——一个矮个男人躺在某个林间空地，浑身赤红，仿佛受了很重的伤。

【杀人狂】。

Luka的瞳孔骤然缩小，笑容僵硬在脸上。手中一直紧捏着的戒指“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紧握着Miku右手的手也无力地滑了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哈哈哈哈哈哈……”

狂乱地指着那个姿态扭曲的男人，Luka仰面大笑着，泪水流了下来。

矮个男人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跃起，抽刀直扑二人，脸上带着嗜血的笑。

“你以为我会重踏覆辙吗蠢货去死吧哈哈哈哈哈——”Luka瞪大了眼睛，精致的五官被狂笑扭曲了。满面泪痕。

“Miku跟我走！！”

戴着兜帽的少女自林间突入，拉起Miku，飞快地反向奔跑着。

“可是Luka……Luka！！！”

不放心地回望，正看到男人的刀刺入Luka小臂。

“不、不能扔下Luka……！！！”

那人摘下了兜帽。冷冽的蓝眸，柔顺的粉发。

“不可以停下，会被追上的。”

惊呆了的Miku任由她拽着奔跑。

穿着连帽衫的Luka引着Miku奔跑在一条莫名熟悉的漆黑长廊。长廊边有许多窗子，都被用画框封了起来。

“嫌恶”“吸引”“幸福”“阻隔”。

空无一物的画框中依次写着一个词语，只有最后一个画框一片漆黑。画框下面都有标示画作名称的牌子。

《清晨》《上午》《中午》《傍晚》《夜》。

走廊最深处是一扇紧闭的门，门牌上写着“破晓”。

“踏踏踏踏……”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浑身是血的Luka大口喘着气，止步于《夜》的前方。她撑着膝盖，竭力抬头仰视Miku身边的Luka，眼神凶恶又绝望。

Miku来回看着身边与面前的二人——完全相同的样貌，只有服饰与神态的区别。

“我是你梦中担任‘伙伴’的角色。”

脑中闪现出似乎是在某场梦中出现过的一句话。那人的穿着跟这个冷漠的Luka一模一样。

这也是梦境吗？

“Miku……呼……混蛋……你们……把Miku……呼……还给我……”

嘶哑的声音，带着灼热的痛楚。

“无论是间接的暗示还是直接的误导，都是没有用的。就算扭曲了时间轴，你依旧要面对终结。”

同样的声线，却是没有温度的决绝。

“杀人狂……已经杀死……Miku……留下……”

“Miku已经到达‘破晓’了，她应该回去。”

浑身是血的Luka努力挺起身板，目光转向后退的Miku。满是负面情绪的眸中泛起了温柔。

“来吧，Miku，来我这里……”颤抖的手举起一枚装饰简单的戒指，“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这只是梦境罢了，Miku，不要听她的蛊惑。”

但是那蓝色的眸中满溢的悲伤与温柔是那样真切，让人不由得沉溺其中。

Miku不由地向对面走去。

“不要过去啊……Luka已经死了。”

冷漠的音色也染上了悲哀。

生日那天，被恋人约到了樱林，却在收到祝福的同时，被告知要分手。

为什么要转学？

厌烦我了，又怕被身为董事的母亲缠上……之类的原因？

冷漠地丢下几句嘲讽，然后决绝地转身离开，扔下我独自一人在原地哭泣。

那片樱林其实位于公寓的后面，学校围栏的边缘。因为风景优美地处偏僻，的确经常有情侣光顾这里。

所以谁能想到杀人狂能翻过护栏来到学校内部呢。

不忍走远的你终于从那家伙手中救下了我。

胆小怯懦的我却远远地逃走了，最终失血过多倒在长廊尽头的董事会办公室门口。

“可恶……哼，不管怎么样，这个杀人狂已经被我干掉了。就算拿着枪，你也没有办法杀死我——梦的主人并不希望我消失呢，”唇边撑出绝望的笑，Luka扶着墙壁，慢慢向前靠近。

“是么……”自裤袋中取出枪，【伙伴】闭上了眼睛，“但是有人希望你消失。”

半空中浮现出一团漆黑的影，正是曾经紧紧跟随Miku，被【伙伴】称为【溺爱】的那个。它慢慢扭曲变化，最终定型为一个绿发的中年女人。

“不要忘记，你我二位一体。”

那是Miku的母亲，独自将Miku抚养长大的人。她接过了【伙伴】的枪。

“为了Miku，我愿意就此消弭。一起消失吧。”

“不！！！！！”

“砰！！！”

铅灰的子弹击穿了【伙伴】的心脏。

与此同时，Luka捂住左胸，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Luka！！”尖叫着跑上前去，抱住了倒下的Luka。

“Miku……我爱你……Miku……”努力保持着唇边的微笑，Luka反复呼唤着Miku的名字，诉说着最后的遗志，“Miku……我爱你……我爱你……”

“我在这里……Luka……”再也抑制不住喉中的哽咽，紧紧拥住恋人，“Luka……我也爱你……”

Luka的身体开始消散，长廊中散开了银白的光点。

无论如何用力拥抱都不能留住分毫，Luka还是完完全全地消失了，只有一直紧攥在手里的戒指“叮”地掉在地上。

名为“破晓”的门打开了，门缝中透出微弱又纯粹的光。

“走吧，Miku。”

【伙伴】的身体亦在消散着。【溺爱】重新化作黑影，消散在光中。

Miku捡起戒指，看着她与Luka相同的面容，闭上眼，摇了摇头，起身走向打开的房门。

突然衣角被拽住了。Miku疑惑地回头，正对上【伙伴】的视线。

相同的温柔与悲伤。

她沉默了一晌，轻轻地拍了拍Miku的头。

“……走吧。”

随着话音的余音，【伙伴】也消散殆尽了。

转头再看时，名为《夜》的画已发生了变化。

分明的漆黑与银白在画布上合二为一，画布上方浮现出与画布反色的字迹。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