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2-8-6 17:54 编辑

第4章

我們逐一洗過澡，收拾妥當，早早便準備休息。

沒有溫泉是一個小小的遺憾，不過橫須賀、久里濱一帶也沒有優秀的泉源。溫泉旅館完全是另一個境界，曉美家擅長的是民宿和中價位的一般旅館或酒店，到很久以後才踏足溫泉這領域。

杏子很快就睡著。我躺在床上，靈覺也漸漸渙散，再聚攏起來。

飛揚的櫻花色秀髮，以白色的絲帶紮住。圓就坐在櫻花樹的枝椏間，向我微笑。

圓，那位把東西交托給你的魔法少女，是怎樣的人呢？

『是個好孩子喔；雖然當時世人所持的意見是完全相反，但她是位溫柔善良的好女子。』

她好像很投你的緣呢。

『小焰怎麼會這麼認為呢？』

要不然，為甚麼會答應她交託給你的事呢？

那個人，是除了你我都認識的人之外，你唯一向我提過的魔法少女啊。

穿著白長裙、櫻花色長髮飄揚的圓輕笑，說道：『日後小焰會知道的吧，那孩子的故事。有機會的話，一定講給小焰知道的喔。』

我苦笑，我的確好奇，但就算不知道『那東西』上一任主人的身世，只要那件東西對我真的有用，我還是會用它的。

『放心，那是小焰一定用得上的東西啊！』

是戰鬥時會用得上的東西嗎？魔法少女會交托給圓環之理的東西，除了武具外，我想不到還會有別的。

和鹿目圓一起戰鬥的時刻，記憶仍然深刻，就如昨天發生的事一般鮮明。在深層的『定』的狀態，那些回憶，也顯得真實，一如現場經歷。

圓給我的武具是弓箭，用以補償我在宇宙重組時消失了的迴轉時間之盾。

弓箭是相當好用的。我以前就是使用軍武鎗械的，對射擊系的武具也有一定心得。不過射擊系武具是有弱點的；萬一手持冷兵器的敵人突破了鎗彈箭雨，來到近處，弓手或鎗手就無所措手足了。

我與小川原壹美對決的時候，也吃過被她拉近距離的大虧。

當然，魔獸體型巨大，拉近距離對牠們並無好處。可是如果對手是體型較小的魔女，又或和人類差不多體積的……

『想來想去，這件東西既然承受了那孩子的鄭重交託，那麼重要的東西，我也只有小焰可以拜託了。所以，請小焰好好使用它呢。』

如果用得上的話，我會用的。

如果可以看看那個東西的實相的話……

『請隨意觀看喔。』

我的靈覺還不足以感知到那個東西的形相。即使我如何集中精神，也只能看見一團隱隱約約的光。

無數的人影閃過，無數的人聲在耳畔迴響，卻一句也聽不清楚。那些感情倒是清晰地劃過心頭，但變化那麼快，我的神智完全無法辨識清楚。

一切再次回歸寧靜，我的靈覺回到圓身邊，圓的櫻花色長髮垂在腦後，微笑看著我。

織莉子很羨慕我能和圓環之理直接接觸，但那也只是因為我和圓有極深厚的緣份吧。實際上，我和織莉子靈覺的差距，就像貝類和人類的視覺的差距那樣。

（假設在看一個可口可樂的罐子，人類可以清楚看見紅色、可口可樂的字樣、圓柱體的形狀和各種細節；但貝類只會看見一團圓形的黑影。尚儀甄氏記。）

『總之，一切拜託小焰了呢……』

我從床舖上爬起來，穿上外套。回頭一看，蕾奈、萌盈和杏子仍在睡覺。

萌盈蓋著棉被，安穩合目側睡；蕾奈即使睡著，也維持著那種隨時可以彈起來的枕戈待旦的姿勢，不知是因為她會認床，還是有其他原因。杏子卻如在家一樣，一腳踢開棉被再壓住，大字型的躺在床舖中間。紅色的長髮散滿一床，那床單又是白色的，更顯得艷麗耀目。如果不是不雅地張開嘴，扎手舞腳的，整個畫面就更完美了。

從那個四月開始已經過了好幾年，杏子還是沒有變呢。

我走到妝台的鏡子前，端詳倒映在鏡中的影像。

這陣子，在鏡中偶然看到自己的倒影時，總會突然起了一點陌生的感覺。

那是甚麼時候開始的事呢？

鏡中的人，是甚麼時候開始沒了那種肅殺和倔強的氣息的？

眨眼間，已經過了那麼多年，雖然外表不會再變化，但內心總會有些改變吧？而我的靈覺，也練到了能在夢境中看見圓的境界。

不過，還是遠遠不夠。

如果我能證得如織莉子般的至深定境，就算要隨時見圓，也不是問題吧。

我走到露台的落地玻璃門旁，把門打開。清晨涼爽的風撲面而來，令我有種回到這個世間的感覺。

夢已經醒來，又是新的一天，在這魔獸的新世界，面對各種挑戰。

杏子起來的時候，我正跪坐在妝台前，靜靜梳理自己的長髮。

「曉美那麼早。」杏子揉著微亂的紅髮，道。

「剛好醒來了，時間也差不多，乾脆起來吧。」我笑道。

杏子的酒紅色秀髮也很長，但她很少去髮型屋修剪，所以髮尾都有點野性的散開。順帶一提，她的瀏海是麻美學姐幫她剪的；把寶貴金錢花在吃以外的地方，杏子向來是很吝嗇的。

不吵醒蕾奈和萌盈，我們到洗面台去梳洗，再回到這榻榻米風格的和室來。

杏子取了小几上的梳子和黑色髮帶，把頭髮紮成馬尾。我也拈起圓所賜的紅色髮帶，一條如平時般綁蝴蝶結在鬢邊，另一條則在腦後紮住長髮。

杏子盤膝坐在我旁邊，照著妝台上的鏡子，調整馬尾和瀏海。

不知道為甚麼，和杏子一起梳洗妝扮時，總會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

看來我也被環境制約住了呢。從往日開始，我們會一起準備出門，都不會是因為甚麼好事情。

在魔女的舊世界，我和杏子的交集，也只在討伐瓦爾吉普斯之夜的事情上而已。那時的她沒有入學見瀧原學園，不像現在還會有學業和學部活動上、甚至町務上（杏子上高中後便開始在町委會的雜誌上寫專欄，我父親則是町委會的幹事）的交流。

比方說是前往與織莉子會合吧、或是即將要並肩討伐魔獸等等，那些就算是最好戰的魔法少女，也認同是不祥而肅殺的事情。

但願今天不要遇到甚麼事，可以平安地參觀吧。

「哪會有甚麼事呢？就算有，那也是自衛隊自己的事吧，他們自家隊員負面情緒產生甚麼瘴氣，我才不要幫他們收拾殘局呢。」杏子伸了伸懶腰。「啊，早餐甚麼時候才來呢？我肚餓了。」

我失笑，杏子你真的無時無刻也在肚餓，從以前開始就沒變過呢。

我指的是從魔女世界的時候開始，但我們認識好幾年了，也完全可以是指是我們在魔獸新世界的事情。杏子完全沒有起疑，只是笑著撥了撥馬尾髮絲，道：「當然我也得搜集資料寫Twitter和專欄啊。」

我笑道：「那我是不是應該請女將好好巴結你，讓你在Twitter上介紹一下我家民宿好作宣傳呢？」

「當然。」杏子毫不慚愧地說道。

真是……不過杏子的專欄頗受歡迎，後來更寫到全國級的飲食雜誌上，她又確實有自傲的本錢。

蕾奈和萌盈也醒來了。根據計劃，今天我們很早便要出發，幸好最會賴床的杏子都早起了，不用擔心。

民宿那邊應我們特別請求，早上六點半便把早餐送來給我們。那是典型的和式早餐，用的雞蛋是本地有機雞蛋，非常新鮮。杏子盡情把桶子裏的飯吃光。我們在房間吃完早餐，收拾行李，準備前往參觀的集合地點。

我們的行程是兩天一夜，行李不多，又有魔法少女結界的幫助，杏子把她買的一堆久里濱一夜干、即食美軍式咖哩包一古腦兒扔進結界。蕾奈買了一些軍事系的小型紀念品，例如小型的仿製鎗筒鎖匙扣等等，種種會令人聯想到軍隊的東西，也放進杏子的結界裏保存。

蕾奈揹起包包，站了起來。「出發吧？」

大家也相繼穿上外套、拿起自己的東西。我早已收到大家的住宿費，並幫大家結好帳──也幫能報採訪公帳的杏子開好收據──接下來只要離開民宿，並到自衛隊所設、接送參觀客人的臨時公車站去就行。

在公車上看著風景，萌盈顯得十分興奮的樣子。偶然看見廢棄的設施或人高的蒿草地帶，她也極有興味的注視，一直望到再看不見為止。

萌盈家境甚佳，我家和她家相比根本望塵莫及。沿著軍事基地的道路上，都是荒地和各種民事建築物的廢墟和殘骸，那大概都是擴建基地時被遷走的住宅和設施遺跡吧。這種荒涼的地方，萌盈大概沒有怎麼接觸過。

高竹蕾奈也發現了萌盈的興奮神色，笑了笑，沒有干涉。

繼之前的記事之後，再次在此聲明。由於事涉一些機密事項，我不便把軍事上的東西寫得太詳細。如果各位發現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或是前後矛盾，那也是在交待劇情和不洩漏機密之間權衡取捨的結果。

在此再次勸喻大家，魔法少女的法力可能很強，但擅自獲取世俗政府和軍事的情報，仍是極危險的行為。為了能長期在世俗社會中生活並實現我們的願望，冒那種險實在不智。

整個軍事基地的氣氛就像遊樂園一般，與我去『領取』軍武時的肅殺氣氛完全不同。一家大小來參觀的遊客很多，小孩子自有適合他們的模擬機具，到處都是歡笑聲。

這種充滿歡樂氣氛的地方，大概不會有甚麼瘴氣留存吧。瘴氣那種陰暗的東西，遇到激烈的正面情緒能量，也會自然地避開呢。

簇新的各種軍事設備在空地上一一陳列，這些設施的危險部份（控制系統或火藥等）都已被拆去，我們這些市民也可以自由碰觸和合照。模擬裝置也有成人可以玩的版本，相當有趣。

萌盈從來沒有看過這種光景，睜大了眼，好奇地四處張望和拍照。蕾奈和杏子二人早已像初入遊樂園的大孩子一般，到處跑來跑去，看著由軍人親自主理的示範表演傻笑。

原來杏子是個超級人來瘋，我也是這兩年才發現這點。

蕾奈是超級軍事迷，會有這種反應實在不奇怪；但杏子，她在我心目中一直是有點暗沉的，即使她常用不羈瀟灑的堅強態度掩飾，也不能掩蓋她內心中的哀涼和絕望。我本來擔心她挺不過千歲由真和美樹沙耶加殞落的打擊，但時間畢竟沖淡了悲傷，她亦有了像現在那樣，展現真性情的時候。

「蕾奈姐姐這樣，和杏子姐姐看起來就像姊妹呢。」北川萌盈笑道。

的確是這樣，我也笑了。蕾奈駐顏有術，看起來和我們這些十幾歲女孩差不多。那些年輕的兵哥看見可愛女孩，介紹的時候也多加了幾把勁。

場中軍武很多是我熟悉的型號，但也有今年最新研發的東西。當然真正厲害的東西連實體也不會擺出來，而是一個只有空殼的複製品。

我對自衛隊和軍武也如此熟悉，老實說並無參加開放日的必要。可以說我是陪蕾奈和杏子來的。也正因如此，我沒有接受兵哥稍嫌太親切的介紹邀請，悠閒地觀察四周，反而有所發現。

就在遠方小崗上的指揮部，有微弱的魔法少女氣息。夾雜在那麼多人類的氣息當中，距離又那麼遠，我仍然能感受到，那若隱若現的流動。

我垂頭，望向藏在我包裏的QB：『那邊有魔法少女是吧。』

QB沒有作聲，算是默認。

『名字是？』我問道。

QB側了側頭，沒有回答我，只是盡職地扮演一隻可愛布玩偶。

真是！這隻外星生物就是這樣，在最需要牠的時候反而裝死，性格差勁透頂。

我知道我們魔法少女雖然有強大魔力，但知道太多世俗社會不想讓人知道的機密，並不是好事。但QB是哪兒得來的錯覺，會認為我害怕這種事的？

經過長時間的魔女世界生涯，以及更長時間的魔獸世界生涯，我深深覺得自己知道得太多。可是我現在居然仍舊生存，有時我也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魔法少女的氣息突然變強，我抬頭，杏子不知甚麼時候來到我眼前。「要一起玩模擬戰車遊戲嗎？不用怎麼排隊。」

我婉拒；我實在太清楚這種玩意，也不知多少次實地操作過，已經沒有興趣再體驗了。

萌盈悄悄拉我的衣袖，示意我望向另一邊。

那是一棟不起眼的建築，佔地頗大，是鋼筋混凝土建成的平房，似乎是倉庫或工場的樣子，並非直接用在軍武或軍事上的建物。窗戶用鋼線玻璃和鐵枝窗花封住，鐵門緊閉，有兵士執鎗守衛。

要不是在靈覺層面上有種奇妙的呼喚，我也不會對那種建築物看上第二眼。

一剎那間，歡呼笑鬧的聲音全部褪去，只剩下那不祥的氣氛，在那棟建築物上徘徊。

那不是瘴氣，只是一種感覺，但那種感覺相當不妙，彷彿有甚麼大事要發生。

『曉美，我們回來了，戰機模擬駕駛真好玩！』

『我說佐倉，待會到砲台那邊，我幫你拍張英雄照，給你放上Twitter吧？』

『杏子姐姐帶回來的自衛隊咖哩很好吃，焰姐姐也來試試麼？』

我也分不清楚那是誰跟誰說的話、我又吃了甚麼，只是盯著那棟建築物，心裏迅速盤算。

要警告看台上的那個人嗎？萬一真有甚麼事，我們要循哪條路線逃亡？是要直接『變身』高速殺出去，還是混在群眾裏裝死？

到了那個時候，整件事情我還不想管。畢竟來是為了玩，我們又不是討伐隊、救火隊，自家的事情自己解決吧。

不過，似乎上天不甘心讓我們置身事外。

一聲悶響，那棟建築物的大鐵門三支門栓同時向外凸出，但仍完整；可是窗戶和屋頂天台的鐵門就沒那麼幸運了，被爆風噴出老遠，瘴氣立刻從這些孔洞中狂湧出來。

是瘴氣大爆炸？在群眾的尖叫聲中，我和杏子互相攜著胳膊，仰頭看著那些蜂湧而出的魔獸。

***************************************

下一章: 第5章27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