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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雷瑋茜的來歷(II)

II

下午一點左右，整個新北市人潮已經開始湧現，車流量也愈來愈大。雖然超市就在他們的住家附近，但是騎樓上早已人來人往。

來到門外的邵若芸突然很慶幸自己決定跟雷瑋茜這個大路痴一起出門，不然別說是左右不分了，搞不好還會被人潮擠散。

「手牽好，人有點多。」邵若芸握緊雷瑋茜的手說。

這時她突然產生了她好像在照顧小孩子還是老奶奶的錯覺。

「嗯，走那邊對吧？」雷瑋茜比了左邊。

──跟來是對的，這個一走出門就一定會迷路的路痴。

邵若芸扶著她的額頭，一整個烏雲罩頂。但是她已經沒有力氣去矯正這二十五年來連她父母都無法矯正的方向感了。

她很快就調整好心態，對她露出笑容。

「跟著我走吧。」接著，邵若芸牽著她的手優雅地轉向右邊，完全不讓雷瑋茜有帶路的機會。

他們兩人彷彿從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般，與週遭的人們比起來顯得耀眼許多。

一名是有著櫻桃紅短髮，長相清秀，穿著彷彿量身打造的黑色淑女褲與白色襯衫，再加上高跟鞋，讓原本已經有170公分的她顯得更高。

一名是有著金色長髮，皮膚白皙，乍看之下會讓人以為是外國人的漂亮女孩。跟昨晚不同，今天她穿著水藍色的連身長裙，白色的高跟鞋將她的身高墊高，避免裙子著地而弄髒。即使穿著高跟鞋，還是與邵若芸有身高差。

看起來像是新郎牽著新娘的手的他們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即使不是同個圈子的人也會將他們自動歸類到那個圈子，而同個圈子的人見到郎才女貌般的一對，也都露出羨慕的表情。

「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嗎？為什麼你會沒地方住？家人呢？」邵若芸對周遭傳來的眼光完全不以為意，只在意她身旁的女友會不會跟人群走散，並且想早點弄清楚她的來歷。

──她承認她的確對雷瑋茜感興趣，而且動了心。但是在愈陷愈深之前，最好先搞清楚狀況，免得最後受傷的人是她。因為這年頭長相清純卻又會欺騙感情的女人並不少。

對於邵若芸的疑問，雷瑋茜望了她一下，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

就在她準備要回答時，突然被騎樓較高的地方絆倒了。

「小心！你沒事吧？」邵若芸扶起雷瑋茜，擔心地問。

她都忘了，這附近常常會有突然高起的騎樓，社區巷弄間也常常有高低差，每次走路都得特別注意腳下才行。沒有盡到護花使者的責任讓她感到內疚。

但是雷瑋茜開口說的話卻讓她想大喊『把我的內疚與難過還我！』。

「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一天不跌個十次以上反而很奇怪呢，好像變得不像我似的。」雷瑋茜露出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笑著回答邵若芸。

這時，邵若芸突然將雷瑋茜的雙手放在她的雙手上仔細端詳。

「怎麼了？若芸？」雷瑋茜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問。

「我要確定一下等一下食物裡面會不會有斷掉的手指或肉片之類的…」見識到雷瑋茜的『笨腳』了，這次她得先確定一下雷瑋茜是不是有『笨手』。

這番話可讓雷瑋茜惱羞成怒，拍打起邵若芸了。

「討厭啦，我的手藝才沒有那麼差，怎麼可能笨到連手都會切到。」雷瑋茜像個孩子般露出抗議的表情。

看到像個孩子般天真可愛的雷瑋茜，邵若芸笑著阻擋她的手，然後再度將她的手牽好。

「對不起啦，因為你看起來有點笨手笨腳，我怕等下的午餐會出現特別的菜色。」兩人完全無視週遭的眼光打情罵俏，讓單身男女看了非常刺眼。

「對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邵若芸一邊牽著她的手一邊前往超市，然後再度將話題回到雷瑋茜的家庭狀況上。

雷瑋茜想了一下之後，將臉頰湊向她，讓邵若芸盡可能聽到她說的話。

「你一下子問太多問題了，害我不知道該從哪裡回答起。」雷瑋茜說。

但是她還是繼續說下去。

「我18歲之後，父母就不提供我求學的學費跟生活費了，所以大學開始半工半讀，今年六月才畢業。」雷瑋茜從她認為比較好理解的地方開始說起。

這時，兩人已經來到超市入口處。

雷瑋茜推著推車，開始物色要煮的食材，邵若芸則跟著一起推，完全展現出戀人的風範。

「你家該不會是奉行『18歲就是成年人，要自己養活自己』的信條吧？」邵若芸問。

她是知道西方人有這個習慣，但是在孩子生的少的台灣，父母光是當個寵孩子甚至養孩子養到研究所畢業的『孝子』都來不及了，怎麼會有徹底奉行西式教育的父母？

──除非她家不是只有一個孩子而已。

「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邵若芸還沒等雷瑋茜回答就補問了這一句。

「有啊，還有一個弟弟跟妹妹。大我三歲的哥哥已經結婚了。」雷瑋茜回答，並將想買的蔬菜與肉類放到手推車上。

「四個小孩…也難怪18歲就得開始半工半讀了。」邵若芸用一副能夠理解的表情說。

但是她突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你說今年才畢業…你多唸兩年大學？」邵若芸問。

就算是半工半讀應該不至於弄到延畢，該不會是雷瑋茜有什麼不良紀錄還是太拼命工作了吧？

「嗯，我唸了兩所學校，花了我不少學費呢。」雷瑋茜回答。

原本擔心無法好好解釋她的家庭狀況的雷瑋茜，因為邵若芸能理解她的說法而安心了。

「你是被退學的嗎…」邵若芸開始懷疑她唸了兩所學校的原因了。

說不定雷瑋茜根本就是個素行不良的學生，才會搞到要唸兩所學校。

「嗯？不是啊，學校幫我寫推薦函，所以很順利就轉學了。」雷瑋茜無法理解邵若芸的疑問，反而露出天真無邪的表情否認邵若芸的推測。

「畢業之後本來想跟父母一起住，但是他們要我跟鄉下的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住，但是兩邊都住不到一個月左右，他們就叫我自己到外面生活了，所以我只好帶著行李到台北找地方住，順便找工作。」雷瑋茜繼續說下去。

而她帶著行李到台北的第一天就是昨晚，到踢吧遇到邵若芸那天。

聽完雷瑋茜敘述她的經歷，邵若芸做出一個大膽的假設，並向雷瑋茜求證。

「你的爺爺奶奶跟外公外婆該不會是受不了你一天到晚迷路，所以才把你趕出去吧？」邵若芸問。

這問題可踩中雷瑋茜的痛處了。

她的眼眶一瞬間決堤，淚水不斷流出。

「嗯…因為他們說他們年紀已經大了，沒辦法一天到晚出來找我，每天都要報警請警察幫忙找人，受不了左鄰右舍都嘲笑他們有我這樣的孫女。」雷瑋茜一邊說一邊哭。

這舉動可讓邵若芸不知所措了。這不就和昨晚一樣了嗎？怎麼又把她弄哭了？

這時，邵若芸抱緊她。

「別哭了，我們現在已經是一家人了，不是嗎？我不會把你趕出去的。」邵若芸一邊撫摸她的金色長髮，一邊輕聲地安慰她。

在超市購物的人還有服務人員看了都覺得害羞了，他們兩人卻一點也不在意週遭的目光。

經過邵若芸的安撫，雷瑋茜終於止住眼淚，露出了笑容。

「嗯，謝謝你，若芸。」雷瑋茜拿出面紙一邊擦乾眼淚一邊向邵若芸道謝。

「不客氣。不過你買這麼多東西，是要煮多少？」邵若芸摸摸她的充滿彈性的臉頰，回過神來才發現手推車上已經放滿食材。

「嗯？我們兩個人的三餐啊。我買了大約三天份吧，有什麼問題嗎？」雷瑋茜一臉疑惑的表情問。

「我們兩人的三餐…你不打算出去工作嗎？」邵若芸問。

「嗯，在找到工作之前會先當個全職的家庭主婦，照顧你的三餐。每天都吃外食對身體不好喔。」雷瑋茜說的儼然是個新婚的妻子才會說的話，已經認定她必須負責邵若芸的三餐了。

聽見雷瑋茜這麼說，邵若芸突然覺得內心有股暖流流過。

自從父母過世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為她做過飯了，更不用說是她的三餐，甚至將這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啊，等我一下，身上的現金不夠，我去一下那邊的提款機領錢。」雷瑋茜拿出錢包之後發現身上的現金不夠，於是拿出提款卡準備到超市附設的提款機領錢。

這時，眼尖的邵若芸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提款卡。

她將雷瑋茜攔了下來。

「這個是有借款功能的提款卡…銀行人員沒告訴你嗎？只要超過存款額度，提出來的錢都會變成借款。」邵若芸問。

有許多月光族會辦這類的提款卡，一方面是他們收入不高，另一方面是開銷又大，附帶借款功能的提款卡對月光族而言反而是一大福音。

「咦？是這樣嗎？我去銀行開戶跟辦卡的時候，他們沒說那麼清楚耶。反正不要超過存款額度就可以了嘛。」雷瑋茜完全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反而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回答。

這番話聽了讓邵若芸的無奈度加深了。

「你啊…哪天被賣了都不知道。」邵若芸嘆了一口氣。

「那你的存款有多少？」邵若芸問。

雖然直接看她的存摺或查詢她的提款卡帳戶最快，但是這是雷瑋茜的隱私，就算身為戀人，她也得要給她最基本的尊重。

雷瑋茜思考了一下，然後用手比了一下，像是在計算似的，然後回答她：「三十萬左右吧。」

邵若芸聽到之後頭上彷彿落下一道雷。

「你從18歲開始半工半讀還能存到這麼多錢？」邵若芸露出驚訝的表情問。

到底是什麼工作可以讓她賺這麼多錢的？

對於邵若芸的問題，雷瑋茜只是笑了一下，然後回答：「對不起，這是秘密，現在不能說。」

「現在不能說…那什麼時候才能…」邵若芸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雷瑋茜的吻給封住了。

「這、這算什麼啊…」對於雷瑋茜突如其來的舉動，邵若芸整個呆住了。

「Seal your mouth with a kiss.（以吻封唇）」雷瑋茜用英文回答了她的問題。

接著便拿著她的提款卡去提款，提完足夠的現金後來到手推車旁，準備結帳。

邵若芸到她回來為止都還在石化狀態，久久無法恢復。

「我們去結帳吧。」雷瑋茜牽著她的手說。

不只邵若芸，就連經過的路人也受到雷瑋茜突如其來的舉動波及，呈現石化狀態一段時間才恢復思考能力。

「啊…嗯…」邵若芸一邊牽著雷瑋茜的手，一邊摸著她的嘴唇。她發現她的臉頰在發熱。

只不過是個吻而已，為什麼她會心跳得那麼快？而且打擊那麼大？

以往她不管跟多少女人接吻都沒有感覺，現在卻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

──她想起來了，那是她初戀時嚐到的感覺。酸酸甜甜，偶爾有點苦澀。

結完帳之後，兩人各提一袋食材回到他們的家。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