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千羽綾 于 2012-8-24 00:58 编辑
僅此唯一的願望
「……因为,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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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拾好了书包,便迳直往麻将部里去。
平日的话便不需要这麼匆匆忙忙地赶,然而一个多月前的七夕(*注),麻将部办了一个活动,主催者是部内的三年级生全员。
--每个人认领一张许愿竹上的纸卡,然后想办法实现那张纸卡上的愿望。
因为在写完纸卡前就宣布了这个活动的内容,所以大部分人的愿望都控制在「能够实现」的范围内。
「大家到的很早呢。」
部长的龙华似乎早早就到了部室,连带著还有同个班级的夕也一起。浩子的班和部室靠得近一些,也比她早到了一步。
不过部室里头也就是她们几个,看来倒也冷清。
「怜,把拿到的卡片挂回去吧。」
她顺著龙华的指示将视线投放到部室角落的竹枝,上头零零散散地已经有几张小纸卡挂著,让风吹得摇摆不停。
简直就像她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写的愿望那样飘忽不定。
「说起来,怜许的什麼愿望哪?」
正走到竹子前方准备将自己手上的愿望卡挂上,她便听见后头夕的提问。
……因为是个难以实现的愿望。
或者应该说,就算不是难以实现的愿望,她也并不想将自己当日写的那件事公布出来。
而且,她并不认为她的那张卡片会真的到了今天还被保留。
估计被当作恶作剧的可能性更大吧。
「这种时候该问的不是『我收到了怎样的愿望』吗?夕。」
於是她转过身,好似什麼也没发生一样说道。
夕满面疑惑又似乎有些郁闷地搔著头,她并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应不应该算做哭笑不得。
而这样空旷的部室仍然给欢快的笑声淹没了。
这就是她在这个千里山麻将部的日常。
比什麼都平淡,比什麼都愉快。
「--嘛,如果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龙华抿著嘴打住了部室里头的笑语。
并不全是真心想替夕解围,而是部室里头陆陆续续进来了好些后辈。
怎麼说都是做为准大学生,多少还是得给夕留些面子。
她朝龙华眨了眨眼,毫不意外见著那双酒红的眸子里头几要凝做实质的笑意。
作为部长的清水谷龙华总和平时有些差别,譬如平日,肯定是得众人笑上半天才肯罢休。
她并没有什麼想抱怨的。因为她自己也很明白,在自己作为「前辈」的时刻,大约也像是这样。
此刻她映在龙华瞳中的倒影,笑得泪都出来了,就盈在那双天空蓝的里头。
夕的面还很红,不好意思地搔著脸和后辈们聊著。
她同龙华笑著看望,浩子则在一边和泉看著牌谱。
竹枝上的纸卡差不多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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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方法是「所有人背对许愿竹,轮流在自己拿到的卡片底下摆好替卡片主人所准备的东西」。
她拿到的纸卡写著「希望能够收到正选的五位前辈(注:其中之一也好)的手制巧克力。」,是一位字迹清秀的后辈写的。
这样的内容不管是谁拿到都不太可能碰到什麼麻烦。
而且,她正好是那「五位前辈」的其中一位。
她将巧克力摆在挂著那个愿望的竹枝底下,而后视线在所有的纸卡上扫过一圈。
她所写的纸卡并不意外地没有挂在上头。
「我好了。」
她站起身来,回到自己原来站著的位置上。
一边的龙华手上提了个纸袋,里边装著的她倒也看得出似乎是条围巾。
由於游戏方式的限制,所以大多数人要的都是普通的物品。
不过还是有些人会拿到些「需求奇特物品」的纸卡,比如夕--
她想著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怜想到了什麼吗?」
龙华的颜几乎要贴著她的,眸子里透出的光是相较前些时刻更加俏皮的笑。
她於是配合著压低了声音。
「龙华还记得吗?夕拿到的那张卡片。」
--咳、咳--!
离她俩不远处的夕给自己正喝著的那杯水给呛著了,一个劲儿地咳嗽著。
她和龙华相互望了一眼,想到那张纸片上的内容,却也不敢笑得太起劲。
……要说原因的话,夕拿著的卡片上头写的是「我希望能收到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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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结束的时候,竹子下多了一份礼物。
不,若要说是礼品也并不合适。
青色的卡片上贴著影印出的文字。
『社团时间结束后到公园来吧。』
没有署名,也没有标注要将这些信息传达给谁,只是静静躺在竹枝唯一有些空白突兀的位置下方。
黏贴的形式上像恐吓信,内容却微妙地令人不得不介意。
「不过,没有写上名字的话,就是有『看到的话那个人一定能够知道』的自信呢。总之就先放著吧。」
部长的龙华发话的话,那麼也只能这麼处理了。
她想到,望著对方一如既往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的耀眼神情,随意选了张麻将桌坐了下去。
真是,自信过头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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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晚的公园中并没有其他人在。
她四处望了望,不紧不慢地走到中央的椅子前歇息。
喷泉喷起的水落回池子里的声音轻易可闻。
啪搭啪搭地,也说不上吵闹。
她静静候著,边把玩著让「神秘人士」黏贴到椅背的,她当时所写的纸卡。
小孩子闹别扭似的内容,她自己看著也只觉好笑。
「果然来了呢。」
她循声侧过头,是清水谷龙华向著她小跑的身影。
那份笑容有著连夕照都比不上的光彩。
她眯起眼,穹色的瞳里头只是照映著几乎都要失明。
「龙华,如果我没来你怎麼办?」
--而祛除那过剩的自信不提,她多少感觉有些无力。
虽说即是她也不曾认为自己有不到的可能。
因为那张邀约的青色小卡摆放的所在,正好是她当初挂著她那份愿望的位置的下方。
「啊、唔……那个……」
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一般,龙华别过眼支支吾吾了起来。
她终於忍不住捂著嘴笑了出声。
「真是--怜--」
「抱歉。但是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龙华你也真的有点……」
她抹去了又一次给笑出来的泪,尽量令自己的语气平稳些。
龙华的反应,对於她来说总算是意料之内的,却仍是没忍住笑。
「……那麼,龙华找我来的原因是这个吗?」
到她终於止住的时刻,龙华的眸里头满满地就装著无奈和些许好笑。
於是她抿了抿嘴,扬起手上拿著的,薄如蝉翼的纸片。
就和她的愿望同样的脆弱。
若是她现在放手的话,定然会让晚风吹去而消失。
「那个是怜的呢。」
龙华向她偏了偏头,落山的日光正好令她此刻看不清龙华的面貌。
只听得见那声近似叹息,很轻很轻的话语响透整个空间。
「嗯。」
她不太明白除此之外应该怎麼回答。
那个愿望是已经确认,绝不可能被实现的。
然而她也并不打算自嘲。因为写在那上头的愿望,确实是她最真实的心情。
『--想留在这里。』
如果是后辈拿到这样的卡片,肯定不能明白上头写的意思吧。
然而不能随意弃置,所以拿去找部长的龙华,是最有可能的情形。
……她大概也是,多少期待著这样的结局,才会将这张纸卡挂到竹枝上的。
「怜对自己的愿望是怎麼想的?」
龙华的声音传到她耳内的时候,太阳差不多都落下了。
天空的颜色是橘红带紫的。
那是白昼终点的颜色。
「……没什麼意义吧,大概。」
她将视线自天空下移,龙华的面孔终於清晰了起来。
随后她感觉身体被什麼温热且柔软的拥住了--
本来也没有半点想反抗的心思,她索性就将整身的重量托给了和自己紧靠著的温度。
「但是,我很高兴喔,怜有这样的愿望。」
龙华的声音是温柔而喜悦的。
所谓的『想留在这里』--
就是说,她在这个地方,在千里山的麻将部,已经有足够让她放不下的羁绊。
即便时常由於身体问题徘徊在众人之外,她也并没有将自己从这个群体之中剥离。
--想一直在一起。
「不过,也马上就要毕业了。所以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呢。」
她将脸埋到龙华的脖颈间,孩子似地咕哝著。
披散著的发丝令她感觉有些搔痒。
「嗯……」
龙华的手圈著她似乎更紧了些。
那是仅有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
「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毕竟怜平常看起来都很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
「怜自己明明知道吧。」
「唔……」
「不要再说没有意义这样的话了……至少,看到怜这样写,大家都很开心。」
「龙华、果然给大家看过了吗……。」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
龙华的身体顿时僵了一僵,慌乱地发著声,就是凑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整个人埋到龙华的怀里头,她这回真的是制不住笑了。
——因为这个愿望本身就是这个愿望的意义所在。
「不会这样说了……因为,这并不是没有意义的。」
*注:日本的七夕其實是陽曆,所以這篇七夕賀某種程度上和開頭一樣遲了一個多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