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爱团团 于 2012-10-3 01:32 编辑
章五 深渊领主之墓
在墓穴外等待了一刻钟，确定不会有后援到来后，岚才领着谢罗踏进墓穴。每次冒险都是以踏出第一步为起始，也有可能因为这一步而结束，他们才走进墓穴便大吃一惊。
只见入口处起码就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二十余具人类的尸体，他们身上都穿着帝国骑士的轻甲，和刚才进入的那队人马似乎是一路人。
谢罗蹲下身子，将其中数名的衣物稍微拉扯开来，察看了他们的伤口，“全是剑伤。”
“这里应该没有别人进来，说不定是他们自己人下的手，不过也不能随便下结论，也许这里确实……”
谢罗不禁阵阵冷笑，站起身来立即将手上的血擦干净，仿佛触摸到肮脏的事物一般，道：“帝国人向来爱狗咬狗，肯定是他们起了内讧，哼，前一刻还是战友，下一刻就一剑了结对方，你看他们的伤口，下手可真狠，帝国狗就是帝国狗，永远改不了卑劣的本性。”
“随便你怎么想，跟好我，不要走散了。”岚心知谢罗对弗格森帝国的恨意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也不欲和她争辩，径直向墓穴深处行去，谢罗见她这次没有将自己推至身前开路，不由得有些淡淡的感动。被林地精灵视作不祥之地的地方想必有极为危险之处，岚在关键时刻还是没有将她的生命当做玩笑。
不过出人意料的是，谢罗和岚一路行去，竟没有遭遇半分危险，路程出乎意料的顺畅，全然是一条笔直的墓道，不过她们依然不敢有半分懈怠之处，并且小心翼翼的前进着，所以在很远的地方她们便发现了墓道的尽头——
那是一个狭窄且破败的墓穴，看上去有好多年头了，墓穴正中有一个不起眼的棺材，棺材里躺着的也许便是潘德。
而先于谢罗与岚进入墓穴的帝国骑士团自然正在墓穴之中，此刻，骑士团的人正疯狂的在墓室中寻找些什么，其中，以为首的骑士最为烦扰与焦躁，这时，唯一的一名女骑士沉静地对他微微一俯首，皱眉道。
“沃尔多，我们没有找到有关潘德的东西，除了有个棺材之外，这个墓室根本是空的，看来传说是假的，我们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不可能！潘德的愿望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被称作沃尔多的骑士听到这个消息显得很是失望，不由得大声咆哮道，使得整个墓穴都回荡着他充满怒气的声音，“你们将这个棺材挖开，说不定可以从这里找出些什么！”
“掘开死者的墓穴已经是我们的不对，不能再破坏潘德安息的地方了，不能对死者不敬。”女骑士闻言微微一惊，立即阻止道。
“岚，快看！”正当岚目不转睛的观察着骑士们的作为时，谢罗忽的将她拉至身旁，又是惊喜又是激动地指着石壁低声说道，“这是……古希德文。”
岚登时也兴致勃勃起来，压着声音问道：“这里怎会有古希德文？看来你的祖先并不是只待在那个小岛上，这上面说了什么？”
谢罗很不满岚那命令的口气，但不得不照办，她借着墓室透来的微末光线吃力地翻译道：“守护大陆世界的希德人，我的子孙们，你们的祖先曾在此地看守希德人最伟大英雄的墓地，这并非源于对他的敬仰，而是恐惧。潘德死后成为第十四层深渊（注一）的领主，拥有着诱惑人心的力量，为了避免更大的牺牲，你们的祖先不得已在此地守望他的墓穴，他的力量现身之所……”
“什么？潘德是第十四层深渊的领主？”岚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要不是顾忌着墓室中那群焦躁不安的骑士，她估计早已惊叫出声。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根本不知道潘德是谁？他怎么就成了希德人最伟大的英雄？”谢罗同样感到诧异不已，希德人向来以自己的历史自豪，这种事情不应该没有记载下来。
“唔，也许你的祖先们不希望你们知道潘德，继续念。”岚沉思了一会，似乎想通了一些事情，同时也显得释然了许多。
谢罗同样对石壁上的话抱着极大的好奇心，不必岚催促，她已经继续往下轻念，“但是我的子孙们，我预见到你们将会遭遇极大的不幸，所以不得已离开这里，如果你们遭到灭顶之灾，就来寻找潘德的愿望吧，向他许愿，他会帮助你们的……岚，下面是召出潘德的咒语。”
“继续，我倒是要看看潘德要干什么。”
“岚，这不行，潘德一定是极为危险的，否则我的祖先不会看守这个墓穴。”想也不必想，谢罗立马拒绝了岚的要求。
“如果潘德真的有那么危险，你的祖先怎可能会留着这个墓穴，并让他的子孙来寻求潘德的帮助？念吧，我倒要看看潘德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好奇是魔鬼，要不是心底那点微不足道的道德观对好奇心有所约束，谢罗早已将咒语念出，被岚这么一鼓动，她更是按耐不住了。她想，反正如果有危险，首先倒霉的也是墓室里的帝国兵。
于是，陌生而繁复道德语言从谢罗口中婉婉道出，这是一种完全与大陆世界不同的语言，无论是发音，还是语法，抑或是声调。说实话，这种语言不怎的优美，却隐隐有几分充满力度的美感。
而墓室这头，随着谢罗的低声吟唱，竟起了异变，墓室中忽然光线全无，但骑士们却仍旧能看到彼此，空气也变得沉重起来，让人几乎站不稳脚。墓室正中的棺材渐渐泄出一丝丝无形的黑雾，黑雾发出阵阵尖锐的声音，好不刺耳。
那犹如金属刮擦发出的声响中，忽的爆出一道不甚清晰的人声，“我是……第十四层深渊领主潘德……”
“是潘德！你们快去通知大首领，他就在……”女骑士正准备下达命令时，沃尔多忽然拔出了长剑，厉声喝止了所有骑士，“你们站住，潘德的愿望是我的。”
“沃尔多，你不是我的对手，如果你现在停手，我们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女骑士按着腰间的长剑做出戒备的姿态，可她身后的一众骑士全数拔出了武器，虎视眈眈的对沃尔多叫嚣道：“背叛我们理想与正义的叛徒，必须铲除！”
“哼，虚伪至极。”沃尔多满面轻视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将之横握在胸前，才眨眼的功夫，卷轴便闪烁着令人压抑的暗光，再至下一刻，那道光芒从沃尔多手中炸裂而开，女骑士身后的土地竟莫名其妙的自行燃起了黑色的火焰，意欲攻击沃尔多的骑士们猝不及防之下，被吞没在黑火之中，不出两个呼吸的时间，骑士们被黑火烧得尸首不全，整个墓穴弥漫着一股烧肉与腐烂的气味，让人作呕不已。
如果谢罗与岚没有躲藏在远处，想必情况会糟。岚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语气，眼红道。
“冥府守望的魔法卷轴（注二）？这玩意可是有价无市，那狗屁骑士是从哪儿买来的？”
而女骑士虽没有受到黑火的直接攻击，也难免被殃及池鱼，魔法震荡出的余波击伤了她的内脏。
重伤之下，她不禁跪倒在地。
“基里亚，你是好人，我不愿意伤害你，跟随我，我会和你一起分享潘德的愿望。”
“这是错误的，沃尔多，我们为大首领寻找潘德的愿望并非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你难道忘记了当初的理想吗？“
“那是大首领的理想，而不是我的，基里亚，也许你以后会发现大首领其实和我们没有什么不同，不要再愚蠢下去了。”
说罢，沃尔多极快地用剑柄重重击向那名被唤作基里亚的女骑士，基里亚原本就已然身受重伤，现在当然没有分毫还手之力，一声闷响后，她被击晕了过去。
沃尔多满意地瞥了一眼基里亚，又望向身后渐渐成型的黑影，目中满是期许和野心的光芒，他喃喃自语道：“潘德的愿望，终于是我的了。”
谢罗眼见情况演变成这样，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谓，她语气中满是不屑和鄙夷的嫌恶道：“和深渊领主请求愿望简直是与虎谋皮，这群人脑袋里面装的是屎吗？”
“嘿！别把深渊想得那么坏……”说到此处，岚欲言又止，想同谢罗争辩，却又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狠狠的跺了下脚，送还无数发白眼。
此刻，黑影终于成型了，但从正常的审美来看，那依旧是一团没有任何固体形状的影子，不过那让人难受的金属音倒是彻底演变为低沉且优雅的男声。
“每次从最为沉淀的深渊穿行到这个世界，都会为我带来新的思考，说吧，冒险者，你的欲望是什么？你是否能分解你的欲望，更加客观的了解你自己呢？”
“我当然了解我自己，尊敬的深渊领主潘德，我想成为大陆世界的国王！”
沃尔多才说道完，岚立即皮笑肉不笑的大呼小叫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沃尔多发现自己，“哇，好一个有志青年，值得刮目相看。”
“每个人的欲望都有值得思考的地方，随意嘲笑他人是不对的作法。”潘德的声音再次在黑影中响起，且黑影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跳动了几下，之后他又沉默了很久，似乎真的在思考着什么，半响，他才胸有成竹道：“蛮力有时候能踢开一扇不怎么牢固的门，但知识才是万能钥匙，国家是一个很微妙的政治建筑，你想建立一个相对完善的国家还是……”
“当然是一个完美的国家。”沃尔多尽管对岚这凭空出现的陌生人有所疑问，但他现在兴奋至极，好像他现在就是国王一般，根本不理会这些不合理的细节。
潘德虽然依旧是怡然的态度，但听沃尔多如是说，他不免感到万分为难，又道：“勇于尝试最为困难的挑战是值得嘉奖的，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经过第三百六十一层深渊的试验，只有制定一定的法则，才能保证国家的寿命，而法治的威力来自于迅速建设的威慑，经过二百七十六层深渊以及一百二十二层深渊的深度试验，有两种社会意识形态能保证迅速建立的产生。”
谢罗顿时感到云里雾里，更别提沃尔多了，潘德见沃尔多满面疑问，又道：“那我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你解释，第一种是整个国家都围绕着金钱运作，非常高效，不是吗？并且能让底层民众享有一定意义的民主，就如同给拖着石磨的驴子带上眼罩，不过如果首脑没有足够的智慧，整个国家机器极容易被金钱所控制，这能称之为完美吗？而另一种形态的国家我们依旧还在试验当中，虽然发展极为迅速，但已经表现出极大的缺陷，例如愚蠢至极的个人崇拜，生产以及理念的错误前进，各种富人后代以及官员后代为非作歹的社会问题，甚至赤裸裸的腐败，以至于令的官员的情妇竟然敢堂而皇之的用公共财产来满足她个人的欲望，总之，样本还在试验当中，即便是我也很难预测它的未来。”
沃尔多此时已经被潘德绕晕了，“您到底在说什么……？”
潘德也不理会沃尔多是否能听懂他的长篇大论，依旧自顾自的解释道：“以上两种意识形态，最终都会导致社会阶层固有化，当这种情况极为严重后便会发生无可救药的革命，所以目前就算是我们也没有找到一种完美的意识形态来治理国家……唔，估计以你的智慧很难明白，简而言之，很抱歉，我没有能力帮你建立一个完美的国家。”
“那、那给我一只军队，我自己……”
“这不行。”潘德立马打断道，“我想以你的智慧，你很难驱动一支强大且多成分的军队，说不定反而会被强大的力量所害，我是来完成你的愿望，而不是来害你的，做深渊领主也要讲究道德，我们也不想总被你们谴责，心碎一地的感觉可不好，仔细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
被潘德鄙视得连渣也不剩，沃尔多自然也慢慢失却耐心，不过对方可是深渊领主，他可不敢发火，于是他思索了一阵，终于又狂喜道：“那您可以给我足以买下这个世界所有东西的钱吗？”
“很好，你终于开始学会思考自己的欲望了，不过这仍然不行，如果我真凭空给你造出那么多钱，只会让大陆世界的货币贬值得连废铜都不如，我是来满足你的欲望，而不是来引起世界混乱的，你懂吗？”
眼见如此，沃尔多终于没有办法维持表面的恭敬，语气也忍不住开始重了些许，他强忍着怒气，沉声道：“那您究竟可以给我什么？您的意思是这些愿望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任何欲望都有意义。”潘德在这儿特地加重了欲望这个字眼，“我为了满足你的欲望而来，只是这些都无法真正的满足你，人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什么，机会难得，我不希望你失望而归，尽管停留在这个世界的每一刻都会对我造成强烈的消耗，但是我依然会等待你学会正确的思考，直到你知道你的欲望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想要什么。”不禁是沃尔多，一旁的谢罗听闻潘德这一席话也陷入了思考，岚瞥了她一眼，赶紧打断她，深蹙双眉道：“这位深渊领主是窥探人内心的好手，不要被他诱惑。”
“那些在别人看来无足轻重的小小欲望，反而最能客观的反映你的内心，也许，你会因为它而得到真正的救赎，这样你的内心才会得到永远的满足。
沉默了许久的沃尔多听见潘德说的这席话后，眼中忽然一亮，带着万分的期许，又混杂着十足的绝望，可以看出此时他的心情忽的更为激动，以至于向那团看不清形态的黑影上前走了好几步。
“尊敬的潘德大人，我、我想回到家乡。”
“你千辛万苦的将我从深渊中召唤出来，只是为了满足这个简单的欲望吗？”黑影再次搅动了一番，黑影中传来的声音也带有些许疑惑。“如果你想好了，我随时可以将你传送到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不！即便我回去，又能做什么呢？”沃尔多痛苦地捏着拳头，“我失手杀死了我的亲兄弟，我的家人这一生都不会原谅我，即使回去了，也只能讨来咒骂罢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念他们，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姐妹们，离开家乡时她们还很小，现在她们应该都成了大姑娘，我的父母……现在应该也很老了……”
“如果，如果我当时没有和他争抢那块面包，也许我还在家乡，但是我当时真的很饿……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饿了……”
黑影的形态霎时散开了，将沃尔多层层包裹了起来，就似将他拥抱在了怀里，“我的孩子，只要你肯回去，他们一定会原谅你，你的父母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你的姐妹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兄弟，一定不希望失去另一个。”
“可是……”
“没有关系，我的孩子，姑且一试。”潘德的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如果你没有得到你想要的，我会给你另一个愿望。”
“如果他们不肯原谅我，我能重新开始我的人生吗？让我……重新选择一次。”
“如果你愿意让你现在的意识全面消亡，这不难办到。”
……
……
注一：与神居住的天际对比，深渊是完全相背的存在，并且分为数百层，相隔甚远。每一层深渊都有着无数没有具体形态的意识体，其中拥有独立理论和坚定意志的意识体便会成为领主。可以这样说，深渊领主们的力量来源于各种对自我理论的完善以及对知识的寻求。
大陆世界中的生物如果有着非同一般的觉悟，在一定的引导下，精神也可以到达深渊，同领主们一起分享知识的果实。
离大陆世界最近的一层是第六百七十一层深渊，大陆世界中的魔法知识便来自这一层，它的领主是艾图尔。
注二：魔法卷轴是基于魔法符法技术制作出的强大物品，只需用少许的魔力便能启用蕴藏在其中的力量，可以省却吟唱时间，但仅能使用一次。
越是高阶的魔法，制作卷轴的材料便越昂贵与珍惜，对制作者的要求也越严苛，一般来说，高级魔法卷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