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算掙脫了學妹們熱情的包圍,她難得的獨自在學校旁的綠蔭下漫步。
雖然已經放學,但離讀書會的時間已經沒幾小時,她也不想再返家,便思尋著接下來的行程。
既然沒有什麼安排,看似能幹精練實際上慵懶的她,決定直接在集合地點對街的咖啡廳落腳,隨意打發接下來的時間。
走進咖啡廳,挑了個角落,她帶著微笑婉拒服務生的建議。
即使在炎熱的夏日步行了一陣子,她仍習慣性的點了杯熱茶。
接著便無所事事的等待。
其實她並不討厭這樣無意義的等待,應該說,就像目前為止所有事給她的感受般,並沒有存在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
對她而言,要達成他人的要求及期待非常的容易,不需要太多的努力她就能扮演好溫柔、耐心又謙和的好學生。
但她始終無法真正的感到關心及好惡,生活平順又複雜,甚至無法激起她主動想探究的心情。
她只是不抗拒也不強求,用每個人期望她所表現出的樣貌去應對罷了。
但也許,事情也可以有點例外。
或者應該說,事情總會有例外。
像是她唯一的嗜好──在手心裡捧起一杯暖熱的茶,品嘗的同時稍微卸下早已習慣的笑容。
但對現在的她,這個例外是如此的唾手可得。
她甚至不需要偏過頭就可以凝視到她的身影。
事實上,她們並不相識,也沒有過任何的交談,甚至可以說她們是最不可能對彼此有所印象的兩個人。
但她確實"認得"她。
她甚至可以清晰的回憶引起自己一絲小小興趣的那個午後。
那天午休,她和平時一樣在學妹的環繞詢問下,耐心的漾著笑容回應,一邊越過校區。
她就獨自坐在小坡的草坪上。
旁若無人的仰望著晴空。
緊繃而認真的神情,倔強卻又冷酷,像是獨自面對著什麼極大的困難。
讓她日後不經意的注意起關於她的點滴。
才發現她是多麼奇特而顯眼。
同為學校的名人,她們卻是如此相異的兩端。
無故翹課、正好勉強達到上學時數、成績卻總是剛好及格,從未穿著正確制服、騎重機上下學、常出入不良場所、卻從未出入警局或留下不良紀錄,比起順應他人期許而行什麼也不在乎的她,是否實際上她才是真正對自己的未來有所期盼、有所規劃的?
但真正讓她感興趣的還是難得出現的她,那總是孤單而俐落的身影,那完全迴異於自己的神情。
認真而緊繃的面容上,總是越過眼前的人事物眺望著什麼,目光堅定又清澄。
對,就像現在坐在對面望向窗外的她,正露出的那種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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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剛剛就覺得很不舒服,沒錯,是非常的不舒服。
從對面望過來的目光刺的她原本就浮躁的心情更加焦慮煩躁。
她試著用兇惡不善的冰冷表情回望,但對面的她卻露出那種職業般的面具笑容,光明正大的像是她們只是碰巧對上視線,一點收回的意思也沒有。
反而是她因為不慣於這樣的目光,而彆扭的轉過頭繼續看向窗外。
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虧這個傳聞中的好學生能如此的厚臉皮。
對,即使是她對她也確實有印象的。
雖然不是什麼友善的印象。
第一次對她留下印象是某次她翹課午睡的時候,她帶著一群吵雜不休的傢伙經過她的地盤,干擾她的安寧。
那時她看到就是這樣的笑容。
之後像是某種詛咒般,無論她多久到校一次、改到什麼角落休憩,只要在校園裡睡去,她和那群麻雀不久就會尾隨而來,讓她始終不得好眠。
但她真正記住她,是那彷彿戴著面具的笑容,每次勾畫的角度都一致的驚人,眼神裡卻沒有一絲笑意。
她不懂。
不想笑為何還要露出笑容?
但她不想也不會詢問她,她只希望她不要再侵入她的範圍,滾得越遠越好。
尤其是現在,她仍然感覺到她那煩人的凝視。
她考慮自己是否要起身換個她無法繼續直視的位置。
但這麼做既顯眼又奇怪,倘若是自己想太多,做出這樣的行為,且不是顯得自己太自以為是?
還是乾脆離開?
雖然離夜晚還有一段時間,她也還未等到電話,但比起如坐針氈的繼續等下去,她還是寧可先去賭賭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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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同學們終於在對街的站牌下彙集,她徐徐起身,她正好要離開櫃台。
兩人視線交會的瞬間,她略帶煩躁的蹙眉。
雖然已經知道對方察覺了自己沒有惡意的窺探,她依舊若無其事的戴上微笑,卻在下一秒差點真的笑出聲來。
為她急躁粗魯的轉身離去時,顯露出直率的尷尬和無措。
即使前進的方向一致,她仍特意放慢腳步,希望她別誤會她這麼做是有所意圖,也希望能留點餘地給她。
前方的她卻在推開店門後,令她詫異的停佇。
對上的是一張做出禮貌體貼行為卻滿臉不耐煩的臉,於是她真心的露出笑容道謝,並如她想像般沒有收到回應。
走向對街時,她仍有些在意的回望。
她的背影已經有些遙遠,在烈日下顯得孤單而堅決。
她轉過身,走過對街,融入羣促的友伴,用自己的步調向前,身形隱昧而顯眼。
孤單和孤獨,她們如此的迴異,卻又如此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