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kikixxx 于 2012-9-11 13:42 编辑

3.　心中

鏡子捕捉到的，永遠都是真實，唯差別在此岸與彼岸。

同樣身為使鏡之人，滿又怎麼會不明白呢。

她起身打開了音響，藉著珠玉般跳躍音符的陪伴，優雅地擺動手腕，在紙張上拉出幾條炭灰色長線。

五分鐘，整。

她瞥了眼機械上頭閃動的綠色數字。

那個人沒有熄滅浴室的燈，準時跨了出來，赤裸著、濕漉漉地浸著水，彷彿剛從海中誕生，潔淨且性感。然而，那溫熱微醺的氣味卻絲毫不似海，甚至還更加無垢透明，更加不受拘束，也許就像……風？明明不具實體，卻又好比某種她急欲用上等絹絲包裹起來，依舊無法輕易被納入懷中安撫的、嬴弱難纏的卵。

滿沒有抬頭、也恍若從未被打擾，任憑遙消失進自己的視野死角。滿悄悄屏住了呼吸，感受著胸腔裡脫韁狂奔的悸動。

無論是眼睛看不到之處、或者其他，當心靈緊緊連繫著，她就能說服自己根本不在乎遙是否於這個世界上佔有一席之地。所謂的海誓山盟皆因過份老套顯得愚不可取，過去她總這麼認為。即使如此，海王滿心底明白，她仍矛盾地會在垂眸望見指上那微光中也能熠熠生輝的戒環時，由衷地感到幸福與恐懼。

海王滿不由地想，或許，為了天王遙，她已不再能隨意地掌控自己。

「妳畫人物素描，不需要範本嗎？」遙沙啞地低笑，伸出一指，滑過粗糙的紙面。那聲音也像音符，滾落一室，不費吹灰之力地敲破了寂靜。

「我有喔。」滿從容地回答。她往後靠，臉頰眷戀地貼在散發著溽氣的肌膚上，「在這裡。」

只要閉起眼睛，就能見到的景象。

心底彷彿吹起了一陣金色的風。浪濤捲起，試圖吞噬那道迎面而來的氣流，卻發覺自己只是被越推越高，送向了銀月、襯托著曉星。有時候，她總會忍不住這樣懷疑著，命運與正義當前，自己究竟為何而生？

遙維持著明顯的笑意，有些東西已經隨著轉開的花灑被沖入了下水道，帶向她毫無興趣的遠端。

天王遙伸出一手，沿滿姣好的曲線滑下，不安分地嗅著她所珍愛的氣息。

城堡與落花，向來都不是遙的終點，遙知道，雖然她不曉得，是否滿也知道？在夢中漫長的時間之流內，有一道溫熱和煦的光芒自然地照射、融化她倆，她早就忍不住將一半的自我交付出去作為代價，開啟了繫著寧靜海的那道門，而塑成對方的形與影，反之亦然。

她相信自己得到的太多、失去的太少，根本不懂後悔為何物。尤其當她每次如現在這般擁著海之女神時，遙總是興奮地無以復加。前世如此，今生亦如是，唯有握緊方向盤，才能稍微和緩她將油門踩到最底的衝動。

滿簡直像舞動的方格旗，是信仰、抑或更崇高的存在。

「是嗎？我倒覺得……」天王遙更加彎身，霸道地將滿精緻的面容納進自己的影子裡，她以指腹在素描本粗略的線上游移，「這裡、和這裡，似乎畫得不太像啊。」

「這樣嗎。」滿不置可否地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遙的思緒依恃著水分子流淌，緩慢卻穩定地注入了滿的體內，膨脹開來，成為圓滿的湛藍泡泡。滿的指尖順勢貼上羽毛枕下冰涼的深水鏡面，她第一次清楚地見到了天王遙的夢。

高塔的十字架上，被薔薇花的荊棘纏繞著的那抹靈魂呼喚著滿，飽受束縛的美麗形體心口綴著一朵藍花，彷彿是個標記。

為了攀上那道樓梯，無論受困多少次，海王滿都會為一睹那抹遙遠的光輝回眸，那是──米蘭達城的燈火。

海王滿露出笑容。即使赤手空拳、即使遍體鱗傷，只因為某人，她便再次獲得無上的驕傲。

天王遙貼在滿背後落坐，輕柔地張開雙臂將她圈進懷裡。遙低頭，臉埋入滿的頸窩，晨縷自櫬著海水綠的纖瘦肩頭飄落，樂聲嘎然而止，房裡所有的動作也短暫停頓下來，一切未完待續。

滿吐出壓抑已久的嘆息，仰望著它快速地成為過眼雲煙。她舉起沒拿畫筆的手，撫上不屬於自己的肘關節，替遙下了註解，「妳願意和我聊聊嗎？關於妳連日的夢？」

遙沉默著，用鼻尖蹭了蹭細緻的肩胛骨，傳說中翅膀的痕跡，呢喃：「如果這麼做的話，我便能好起來嗎？」

海王滿側首，櫻紅的唇瓣憐惜地碰觸遙的眼角給予承諾：「如果妳想好起來的話，會的。」

遙歪頭，彼此接觸的地方有些麻癢。她看向浴室流洩出來的黃光，及牆上巨大的深色陰影，赫然發覺那正是她們自己，並不如印象中來得駭人。

「也許……我沒有我以為的那麼想，」天王遙收回視線，毫無顧忌地承受著女孩不常有的舉止，蒼綠的虹膜染上了深海藍，「畢竟那片無涯之海隱約有股忌妒的味道，我很喜歡。」她坦率地答。

海的盡頭是天做岸，妳難道沒聽說嗎？滿好笑地暗忖，終於向上彎起唇線，悠悠地發言：「在我看來倒沒什麼問題呢。」

遙凝望著她，神色柔和地縮手，轉過身將脖子上的毛巾拉到頭頂隨意搓揉幾下，「那麼，也許是因為妳瞭解我更甚的緣故。」遙虔誠道，謹慎地湊近親吻滿。滿也欣然接受了。

由月中、夢中，直至心中。妳和我，擁有相同的目的地。

The end.

20120910

這篇的背景是設定在動畫STARS剛開始、進入蓋拉西亞出場之前的遙滿，也許這樣說可以更好理解通篇的內容。

竟然拖了兩年多還能完結哈哈~

雖然沒辦法沿用當年的風格，但能夠寫完還是令人覺得卸下了無形的重擔。

如果有人曾經等待過的話真是非常對不起，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