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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雷瑋茜的打工事件簿(VI)
VI
西元2012年9月2日星期天晚上九點三十五分，雷瑋茜到踢吧進行服務生實習才兩個半小時就被店長扈梓澄解雇了。
因為她是吧裡的調酒師邵若芸的女友，兩人一起騎車來上班，因此扈梓澄要她先在吧台坐著等邵若芸下班再一起回家。
雷瑋茜才坐在吧台最左邊沒多久，就有一位金色短髮，皮膚白皙，身高又高的外國人進來。
她一進門，服務生就僵在現場，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歡、歡迎光臨…？」店裡唯一一位女服務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用中文向她打招呼。
她的心撲通撲通跳著，不只是因為第一次有外國客人光臨的關係，而是她的帥勁與氣質絲毫不輸店裡的招牌員工──邵若芸。
這名外國客人笑了一下，似乎看透服務生眼裡傳出的訊息，或者單純只是西方人的習慣。她輕輕吻了服務生的臉頰，笑說著：「Thank you.」。
她往左右巡視一下，最後注意到了吧台。
不知道該如何與這名客人溝通的服務生，只能愣在原地。
這名一看就讓人覺得她是踢的外國女性筆直走向吧台，並向雷瑋茜搭訕。
「Hello, beautiful lady, may I seat here? 嗨，漂亮的淑女，我可以坐這邊嗎？）」從這名女性白皙的皮膚與藍色的眼睛與金色的短髮看來，很明顯是個外國人，更不用說她使用的是英文了。
「Sure, please. Here is menu, shall I intrude for you?（當然可以，請坐。這是菜單，需要我幫你介紹菜色嗎？）」。
看見自己的女朋友就在眼前被一個外國帥踢搭訕，邵若芸多恨自己一畢業就將英文還給老師了。連『不要隨便搭訕別人的女人』都沒辦法用英文說出口。
在廚房窗口看見一切的扈梓澄，向邵若芸說：「我特別允許瑋茜幫這名客人點餐。放心，我會給她薪水的。」
因為扈梓澄也將英文還給老師了，她根本無法應付外國客人。而且過去從來沒遇過來自國外的客人，這次來了外國客人又碰上會說英文的雷瑋茜，只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聽見扈梓澄這麼說，邵若芸發出了抗議聲：「你這個利慾薰心的傢伙，剛剛毫不客氣Fire掉瑋茜，現在卻巴不得她能應付這個客人。」
對於邵若芸的指控與不滿，扈梓澄當作沒聽到，然後說：「二號桌的番茄義大利麵好了。」
對於扈梓澄的裝傻，邵若芸只能咬牙切齒，然後眼睜睜看著外國帥踢跟她的女友用她聽不懂的語言有說有笑。
「若芸，這是她的點菜單。」雷瑋茜迅速介紹完菜色之後，將這名外國女性的菜單勾選好並且交給邵若芸。
「啊…謝謝。」邵若芸接過點菜單並向雷瑋茜道謝。
雖然不甘心，但是目前看來的確只有瑋茜可以應付這名客人而已。
但是她卻注意到另外一件事情。
「瑋茜，她點了兩杯酒？」邵若芸看了一下點菜單，除了一人份的套餐以外，還加點兩杯調酒。
這讓她不得不感到疑惑。
莫非…
「嗯，她說要請我喝的。」雷瑋茜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回答，一副『賺到了』的表情。
『這是標準的搭訕，而且還請了伏特加調成的烈酒，不怕會喝醉然後被拐去賓館吃掉嗎？大笨蛋！』邵若芸發出了無聲的吶喊。
她多想直接在這個擺明要灌醉瑋茜然後有所企圖的外國帥踢臉上潑冷水，居然敢搭訕她的女人。
但是身為調酒師的她，面對客人只能陪笑臉。
三年的工作下來，她已經訓練出良好的EQ，即使遇到再怎麼讓人討厭的客人，她都能隨時保持笑容。
就連這個時刻她也勉強保持笑容了。
「店長，一份海鮮義大利麵套餐，『特別服務』。」邵若芸將菜單轉交到廚房窗口，然後特別交代廚房裡的扈梓澄來個特別服務。
「了解。」扈梓澄一聽就知道邵若芸已經氣炸了，才會使用只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暗語。
不過她也不是不了解若芸現在的心情，畢竟自己的女友就在眼前被外國人搭訕，更糟糕的是她根本聽不懂兩人在說些什麼，又無法當面詢問，只能『剿在心底口難開』，得忍到這名客人離開為止。
所謂的『特別服務』，就是在遇到比較刁鑽的客人時，故意在對方的餐點上加一點料。例如『不小心放錯調味料的量』，或者『不小心把辣椒醬弄倒了』之類的，算是對客人無聲的抗議與懲罰。
有些客人會吃悶虧，有些客人會要求重做一次，但是吃悶虧的狀況居多就是了。
雷瑋茜將點菜單交給邵若芸之後，兩人繼續聊天。
「Where do you come from? Recktina?（你從哪個國家來的？芮克緹娜？）」雷瑋茜用非常流利且快速的英文詢問，她的發音甚至讓人懷疑她的母語根本就是英文而不是中文。
「Germany. And you? You are not Taiwanese, right? Ray.（德國。你呢？你不是台灣人，對吧？雷。」芮克緹娜回答，並反問雷瑋茜。因為中國人的姓氏很難發音，所以雷瑋茜要芮克緹娜只喊她的姓就好，簡單又容易記。
就算其他桌的客人懂一些英文，也無法完全聽懂他們說的話，因為兩人的發音與他們所習慣的發音與腔調完全不同，而且速度又很快，他們根本來不及消化前面的句子，後面就繼續對話了。
這讓有些自認英文很好，而且想上前加入話題的客人卻步，甚至對自己的英文能力產生疑惑：『他們的英文能力真的足以跟外國人溝通嗎？』
「Not exactly right. I’m an overseas Chinese with dual nationality. I grow and study in America, but speak Chinese with my parents at home, and go back to their native land to live with my grand parents two months per year. Why did you know I’m not a pure Taiwanese?（不完全正確。我是有雙重國籍的華僑。我在美國長大與讀書，但是在家裡都與父母用中文溝通，每年都會回他們的故鄉跟祖父母住在一起兩個月。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台灣人？」雷瑋茜回答。
這應該是她一開始就該告訴邵若芸的事情，但是她卻忘記說這件事，只有簡短地告訴她從18歲之後，就開始半工半讀，今年才畢業。本來要跟父母同住卻被要求跟兩邊的祖父母住在一起，然後因為祖父母受不了她強大的路痴能力而將她趕出來。
之後因為邵若芸沒問起，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也不多，所以雷瑋茜沒機會向她說更多有關她自己的事情。
更糟糕的狀況是，她現在說出來了，邵若芸卻完全聽不懂。
「Your hair and skin look like a foreigner, so I think you are not Taiwanese.（因為你的頭髮跟皮膚看起來像外國人，所以我以為你不是台灣人。）」芮克緹娜說。
她會注意到雷瑋茜，是因為她的金色頭髮與白皙的皮膚。雖然頭髮乍看之下很像是染出來的，但是仔細一看就知道那是天生的髮色。再加上白皙的皮膚，雖然不像西方人那麼白，但是也不像東方人。
「My great-grandfather is an American and married with my great-grandmother who lives in Taiwan. He loves Taiwan and lives in Taiwan after he married. Some of my relatives also have blond hair, but only I have blond hair in my generation.（我的曾祖父是美國人並且跟住在台灣的曾祖母結婚。他愛上台灣並且在結婚後就住在台灣。我有一些親戚都是金髮，但是在我這一代只有我是金髮。）」雷瑋茜解釋她的金髮來源。
如這名外國帥踢所說，雷瑋茜的皮膚雖然白皙，卻不像西方人，反倒像是經過皮膚保養的東方人，所以周圍的人都以為她的金髮是染出來的，完全沒想過那是天生的，更沒想過要詢問她是不是混血兒這件事情。
不久之後，這名來自德國的外國帥踢的『特製餐點』送來了。
於是她一邊吃著她的晚餐一邊繼續聊天。
「hm? It seems too salty and pungent. I check the lesbian forum and heard this T pub is very famous and food is very delicious. Bit…（嗯？好像有點太鹹又太辣了。我查過女同志論壇，聽說這家踢吧很有名，食物也很好吃。但是…）」芮克緹娜吃了幾口之後發表她的感言。
她根本不知道那是『特別服務』的餐點。
「Really? Maybe everyone’s taste is different. Do you want to reflect to the cook?（真的嗎？可能每個人的口味都不同。你要跟廚師反應嗎？）」雷瑋茜也不知道那是特別加料的餐點，只是單純認為是個人口味問題，並且親切地詢問她要不要像廚師反應。
「No. That’s all right. You are so tender and enthusiastic, beautiful lady.（不用了，沒關係。你真溫柔跟熱心，漂亮的淑女。）」芮克緹娜放下叉子，不再動她的義大利麵。然後用充滿放電的眼神凝視雷瑋茜並向她道謝。
看到那眼神，邵若芸就知道她跟之前的她是同類──來獵豔的。
而且獵豔的對象很明顯是她的女人。
但是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兩人說著她聽不懂的外星語言，甚至擔心哪時候客人會要求『上酒』。
「May I get my liquors first?（可以先上我點的酒嗎？）」邵若芸擔心的事情不到一秒鐘就發生了。
而且負責翻譯的還是那個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是小紅帽的雷瑋茜。
「若芸，可以先幫我們上酒嗎？還有，客人說她的麵太鹹又太辣耶，要不要請店長重做一份？」雷瑋茜替德國帥踢轉達要先上兩杯調酒，順便替她反應她的麵太嫌又太辣了。
「馬上來。麵的部份，應該是每個人的口味都不同吧，如果客人堅持要重做，我會再跟店長反應。」邵若芸保持商業笑容回答，並且將那份特製餐點的客訴簡單帶過。
因為芮克緹娜並沒有強烈要求要重新再做一份義大利麵，所以雷瑋茜也不再繼續說下去了。
不久之後，兩人的伏特加調酒已經放在他們面前了。
這種時候，她只能祈禱雷瑋茜的酒量了。如果真的不幸被灌醉了，就算語言不通，她也不能讓雷瑋茜被帶走。
「Do you come to Taiwan for travel or business?（你是來台灣旅行還是洽公的？）」雷瑋茜啜了一小口之後問。
她想起上次一口喝下長島冰茶就醉倒的情景，這次變得比較謹慎，慢慢喝了。
「For business. I’ll stay at Taiwan until Wednesday.（來洽公的，我會在台灣留到星期三為止。）」芮克緹娜回答。
她喝酒的姿勢與舉手頭足都非常優雅，吸引了許多已經進來還有剛進來的顧客的目光。
「Wow, you look very young but already a strong woman. It’s amazing.（哇，你看起來很年輕但已經是個女強人了。真厲害。）」雷瑋茜露出敬佩的表情說。
外國人的年紀看起來原本就比東方人老成，但是眼前這名外國帥踢看起來卻很她的年紀差不多，就已經能出國洽公，看來她的工作能力非常好，讓雷瑋茜不得不佩服。
「Danke！（謝謝）」不知道是聊得太暢快還是酒氣讓人微薰，芮克緹娜不自覺用母語回答。
而雷瑋茜也不是省油的燈。
「Sie sind herzlich willkommen.（不客氣）」雷瑋茜也用德文回答。
這可讓芮克緹娜大開眼界了。
「You can speak German?（你會說德文？）」芮克緹娜像是挖到寶物的孩子般，眼神充滿光芒與燦爛的笑容。
『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不是只有在中國人身上才看得見，在任何地方都能看見。
「Yap. I like learning language. I can speak German, Japanese, Chinese, Spanish, Russian and Korean.（是。我喜歡學語言。我會說德文、日文、中文、西班牙語、俄語跟韓語。」雷瑋茜說了簡直讓人不敢相信的話。
「You are genius. You can work at any enterprise even can start an undertaking by yourselves if you can make good use of your talent.（你真是天才。你可以進入任何企業工作，只要你能善用你的天賦，甚至可以自己創業。）」芮克緹娜說。
雷瑋茜稱讚她是女強人簡直是太捧她了。以雷瑋茜的能力，如果她有那個心，她甚至能成就更大的事業。
「Would you like to work with me? I can recommend to my CEO.（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工作？我可以向我的執行長推薦。）」芮克緹娜問。
雖然雷瑋茜的天賦遠超過她，甚至可能威脅到她的地位，但是能遇到能力這麼好的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如果能將她挖角進自己的公司，不只對公司貢獻良多，她甚至可以得到近水樓臺之便。
「No, thanks. Thank you for your invitation. But I like here and I already have an important work.（不用了，謝謝。感謝你的邀請。但是我喜歡這裡，而且我已經有一份重要的工作了。）」雷瑋茜直接了當地拒絕她的邀請。
「Oh, it’s a pity. That’s ok. To celebrate our meet by chance, cheers.（喔，真是可惜。沒關係。慶祝我們的相逢，乾杯。）」芮克緹娜舉起杯子，向雷瑋茜致敬，並敲了她的杯子表示乾杯。
「Cheers.（乾杯）」兩人不約而同一口氣喝光手上的酒。
德國帥踢的酒量大概是有練過的，所以完全無事，但是雷瑋茜卻馬上趴在吧台上睡著了。
「Oh, God. Are you all right? Ray?（喔，天啊，你還好嗎？雷。）」芮克緹娜輕輕拍打突然醉倒的雷瑋茜。
這時邵若芸已經再也忍受不了了。
兩人有說有笑得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就算了，現在瑋茜還如她所擔心的醉倒了。
在這名來路不名的外國帥踢採取下一步動作之前，無論如何她都得阻止對方。──即使說中文也不通也無所謂，那就用眼神讓對方不敢妄動吧。
邵若芸握住芮克緹娜拍打邵若芸的手，面露凶光地說：「不要隨便碰別人的女朋友。」
看著邵若芸突如其來的舉動，再加上那碗讓她根本嚥不下去的義大利麵，她終於知道原因了。
「原來她是你的女朋友啊。真是對不起，我如果知道這件事就不會請她喝酒了。」芮克緹娜突然用中文跟邵若芸說話。
說完，便笑著拿著帳單到櫃檯結帳了。
只留下喝醉的雷瑋茜，以及感覺受騙的邵若芸。
「會說中文就不要用外星語言說話！你這傢伙！」邵若芸在芮克緹娜離開之後，隱忍已久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
因為自己的失態而受到店裡的顧客們矚目的邵若芸，在深呼吸一口氣之後終於恢復平常的樣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凌晨三點，雷瑋茜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至此，邵若芸已經下了『瑋茜根本沒有酒量可言』的結論。下次不管有什麼理由，她絕對不許雷瑋茜再喝酒。
這次跟他們第一次相遇時一樣，因為叫不醒雷瑋茜，只好叫了計程車帶他們回去。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