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之後

你肯定也有過這樣的經驗。

某個時候，連續疲勞工作了一兩天，或是轉身到廚房拿啤酒，甚至是剛洗完澡踏出浴室的那一剎那。

腦海裡突然迸出一道聲音。

那道聲音或許是屬於那個你曾緊抱過一晚上的人，或許是個你只能在無人的地方才能彎下腰偷吻著的人，或許是個你早已熟悉又無法忘記的人。

記憶在時光裡沉澱，時不時非得要調皮地嘲弄著早已失去所有的現實。

你可能記得她滿足的嘆息，她驚訝時稍微吊高的尾音，生氣時發出的悶音，回到家時亂丟著包包的聲音，你記得她喊著你的名子，語氣裡飽含著依賴。

被人依賴往往會導致自己過多的付出，而你卻很享受這點，像一種戒不掉的毒，你喜歡她對你撒嬌的樣子，用著鼻音，語氣黏膩，軟軟的身子壓在你身上……

讓你感覺到背上這股負擔原來對你來說是那麼自然。

春去秋來，妳們的愛情裡不知何時已經失去最初的熱情。

像一碗沒在第一時間就喝完的粥，隨著時間它漸漸的冷了，你卻知道這碗粥是她為你細心熬出的，妳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喝著，一面又不捨得就這樣把它喝完。

你搖起一勺，一勺一勺，一勺後它卻冷了。

異樣的畏懼從轉變後的感情中醞釀而出，取代本來那份甜蜜。

你早已察覺了，又裝著自己從沒發現那些細微的改變。

那天，熟悉的開門聲再次從玄關傳來，你急急忙忙跑去，卻看見滿臉疲憊的她，只是站在門外。

她低著頭，囁嚅著什麼，她提著包的手指併攏又鬆開。

你心中那份憂懼在也藏不住，你的眼中透露出驚慌和憂傷，你掩住了嘴，卻止不住打顫的牙關。你想從她的眼裡找到最後一絲希望，卻發現她從一開始就低著頭。

終於，她說。

「……我們，是不是淡了？」

從哪時候開始，她的聲音裡不再有當初的軟膩，她不再刻意裝出撒嬌的樣子，她不再夜裡故意磨蹭你的雙腿，不再你還沒睡醒的時候偷偷吻著你，不再你出門的時候和你難分難捨，不再……

──不再你身邊。

沒能用太多理由說服自己的你，同樣也沒能用太多理由留住她。

你看著她一步步的退出你的人生，就連轉頭走入黑暗前也無法說出再見。

「……真的能再見嗎？」

你不出聲問著自己，直到窗外敲打著玻璃的雨水提醒你該去收陽台上的衣物。

很多很多年之後。

你的世界已經沒有她很多年。

床邊，她曾經的位置，這些年來被幾個人佔有過……你卻找不回最初她躺在你身邊的那份安全感。

時序替移，

偶而，你會想起她在你耳邊低語著那聲早安。

然後你轉頭過去，灰色的床單上沒有皺褶平穩地貼著床墊。

這時候你會撓撓頭，嘴邊勾起一抹帶著無奈的傻笑。

你開始回想過去你們相依相戀的日子。

突然，手機傳來那通昨晚和你擁吻的人的電話，你伸手接了起來，卻還是笑著。

「怎麼一早心情就那麼好？」

她不知道這份感動源自哪裡，

而你只能慢慢收起笑容，

因為思念之後，

你會意識到

其實，

我們並沒有太多藉口再一次懷念那份思念。

人潮之中，

好像有那麼一兩次，

你看見那道熟悉的背影，

卻只是像平常那樣和她擦身而過，

──我們已經遇上過了。

──而且已經過了。

你這麼想著，

卻始終鬆不開經過她身邊時緊握的手心。

或許當你體會到，

原來愛情本來就是漸漸冷淡．

又再一次思念之後，

你會坐在沒有人的書桌前，

啜著自己沖出來的咖啡，

嘴裡卻突然湧出濃濃的苦味，

或許，

有那麼一次，

你會擦掉眼眶裡不經意留下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