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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画楼西畔

千姬两人许久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待得两人简述过这些年来的点滴，已是入夜了。然千歌音坚持要姬子带她出去转转，姬宫老爷也就应了。两人携手走在街上，看着城中灯红酒绿的奢华景象，千歌音实是惊讶。白天进城时太过匆忙，没有留意，如今一看，城内的安详和乐与城外的哀鸣遍野，真是天地之差。又想起那怪人的话，心中郁郁。

姬子见千歌音脸色不太好，便及时地开了口：“千歌音在边关没什么乐器，要不要去听听琵琶？”千歌音笑了：“呐，我要姬子陪我~”听着千歌音难得的撒娇语气，姬子脸微红：“嗯。。。。。”于是，这两人就来到了有名的曲坊一条街。这里是王公贵族、富家子弟享乐挥霍的地方，挂着曲坊的牌子，却经营着色情服务的生意。在这里，家家都是以妖艳的红和失了清翠的绿装饰着牌楼，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脂粉气息，不时传来不知是哪里的一两声轻吟，还有经久不停的丝竹声及劝酒声。这种场合，真的不适合千姬两个妙龄女子，姬子早已别扭得羞红脸，而千歌音却镇定自若，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腐败贵族每天是怎样玩乐。’两人大大方方地走进一个装饰得最为华美的牌坊，这里不仅如其他牌坊把房子漆得鲜艳，而且门栏窗框上还精细地雕着各式花纹，看起来应是最高档的一家了。进门就看见一块气派的红匾上两个金闪闪的大字———画楼。千歌音看了不禁失笑：“这眉目起的倒是雅致，可整楼的风格可是太也俗气了。”两人晃进大厅，见得许多的年轻男子，一个个衣服金贵，手拿折扇，腰佩玉环，却行为龌龊，不时在经过的女子乐师身上摸上一把，即使是卖艺不卖身的乐师，也对此无可奈何。那群男子见了千姬二人走进来，都注视着她们，有几个眼神明显的不怀好意，也难怪，在这种烟花之地，她两人这样素颜却又美若天人的女子确实少见。千歌音见一些胆大的男人竟然向姬子身上凑过去，心中怒火忽起，狠狠地瞪了那些人一眼，带着平时少见的杀气，惊得那群败家公子再也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本来不怎么待见她们的老板也毕恭毕敬起来。两人要了个西侧的小间，点了最有名的艺人，斟上一小杯酒，就着清冷的月光，听着琵琶。

那艺人随手拨弦，音色倒是好的，千歌音便闭了眼听着。艺人弹得确是不错，然音乐甜腻柔软，欢乐无忧，当了八年边关将士的千歌音，是不习惯这样的靡靡之音的，她身上背着太多责任，要愁的事也接连不断，要她能体会这音乐，真正无忧无虑，是做不到的。不禁苦笑，看来这还真的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啊。姬子见千歌音面露无奈，便站起身来，走到那艺人面前打了几个手势接过了琵琶。千歌音闻得琵琶声停，刚要睁眼，便听得音符如流水般传来，音色清脆，心下自奇怪，也就继续听下去。

这段琵琶以轻声开头，淡雅清新，如春风扶柳，泉水叮咚。轻快的音色中，含着淡淡的喜悦之情，如一个人的初恋，美好又朦胧。突然，一个低音打破了美好意境，接二连三的，沉重的音符宛若瓢泼大雨，将整个世界带入到冰冷孤寂的地狱，能感觉到演奏的人痛不欲生，而千歌音自己也心如刀绞。这时，琵琶声又复柔和，如一抹和煦的阳光，照在冰冷的肌肤上，让人心里也泛起暖意来。千歌音心中惊奇：前后两次演奏，技艺不分伯仲，都是极好的，然而后一曲那震撼人心却是前一曲比不上的，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跟着共鸣，悲泣，喜悦，似乎乐曲就是她本身，就是她一直的思念。千歌音睁了眼，看见姬子抱着琵琶，玉指拨弦，双眼轻闭，眼角还带着隐隐泪痕，心悸不已。这样的姬子，太美，美得让人心醉，美得让人心疼。千歌音不知道姬子何时学的琵琶，也不知道她这八年究竟是怎么过的，但这一曲琵琶，宛如她们爱情的写照，宛如这八年的缩影，宛如姬子对她的轻语：现在你在身边，那么过去多么难过，都没有关系了。千歌音放松的靠卧在椅背上，左手支颊，半眯着眼，让音乐自然地流入脑海，目光顺着姬子的轮廓曲线细细描着，满心欢愉的欣赏着这世间尤物，一笔一画地把爱人刻在心里，混不觉时光流逝，一曲已尽。

姬子弹完这一曲，轻舒了口气。自己写了这曲，却始终害羞，不敢主动弹给她听，真是好不容易完成了。睁眼，却看见千歌音带着惊艳的笑，双眼无比专注地定在她身上，目光中，是欣赏，赞美，迷恋，还有，那暗处隐隐跳动着的，情欲。姬子蓦地红了，不光是脸，整个身体都微微发热起来，千歌音的目光太过炙热了，让她觉得无处可逃又不能直视。她觉得窘迫不已，想快点摆脱这尴尬境地，开口却又发不出声音来，心急也无计可施。这时，千歌音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扭扭捏捏，羞红着的姬子，觉得好可爱，好想去触碰她，怀抱她，亲吻。。。。。。。心呼糟糕，这样下去怕是要把持不住，急忙转过头去，叫了声“姬子”。姬子看千歌音转了头，终于是不那么害羞了，但心里那微微的失落感，又是为何？

两人牵了手回家，明月高照，晚风微冷。千歌音紧了紧怀中人的大衣，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