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无标题

作者:卷耳
更新时间:2012-10-11 22:13
点击:1020
章节字数:5431

举报章节
选择正文字体:

三十六 雪落东京


水野蓉子站在麻布那幢充满艺术感的独立豪宅前,脸上的阴霾就像这黑沉沉的天气。即使是夜晚,也看得出浓云密布,明天会下雨么,搞不好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蓉子正在想是不是该用很久以前她给自己的钥匙开门——如果没记错,那把钥匙应该放在她钱包的夹层——门开了。


“蓉子?”开门的人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欢迎?”蓉子的微笑中正平和


“哪里。”她连忙侧身让蓉子进门,“是惊喜到了手足无措。”


“我……听说你病了。”蓉子咳了两声,好像也被江利子传染了感冒,“所以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谁告诉你的?”虽然一脸憔悴,但鸟居江利子头发衣着仍是一丝不乱,只有身上紧紧裹着的羊毛披肩,昭示她身体抱恙。那条披肩蓉子认得,那是她们相恋后自己送给她的第一个新年礼物,手工十分抱歉,最后的收尾部分还是拜托小令帮忙完成的,要不然就赶不及新年了。


蓉子还记得她收到礼物时的欢喜,那种欢喜,好像花火在空中炸开。


想不到这么多年,她还留着。


“是祐巳,她听说你病得不轻。”蓉子接过江利子的杯子,去厨房烧热水,“我请她帮忙照看千秋,过来看看。”


“是么?原来是她。”江利子环抱着胳膊靠在厨房门边,看着蓉子忙碌的背影,并没有让蓉子看到她嘴角噙起的笑容里带着一缕意味深长。


“你在发烧,还在发抖,我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蓉子料理停当,手背贴着江利子的额头,“药呢,等水烧开了你吃了药去睡觉,你需要休息。”


“药啊?”江利子食指点着嘴唇,一副懵然的纯真模样,“好像丢在警视厅了,不知道丢在办公室,还是在和警视总监开会的时候落下了。”


“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有时候心思细密得可怕,有时候又像是在漫不经心地闲散度日。


看着蓉子微微气急的表情,江利子只是半低着头,吊起眼角微笑看着,眼神温暖,笑容柔和。


蓉子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神。水野蓉子可以沉着冷静而不失优雅地处理好任何人情事理,唯独拙于爱情,特别是她遇到的人,在这方面都似乎游刃有余。


就在转头的刹那,她的阵脚有一丝松动,对方已经欺身而进。体温过高的手掌从身后覆盖在她刚刚因为沾水而有些凉意的手背,轻轻地摩挲。因为动作不大,她不必拒绝,也因为没有进一步动作,会留下隐隐的希冀空间。她们的身体并不十分贴近,可是能感受彼此的呼吸,就这样站着,直到水壶的鸣笛尖锐地响起,蓉子去关掉开关,江利子转身离开。


她们之间似乎不需要说太多的话,又似乎说了太少的话。







“我今晚留下来吧。你的情况实在不让人放心。”蓉子对已经支撑不住躺下的江利子说,可是意外地并没有看到对方眼神里应有的喜悦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沉默,江利子眼波流动,像裹在一团迷雾中的毛月亮,然后她有些试探地问:“真的?”


“我对我说过的话负责。”蓉子的语气里居然有些许赌气。


江利子笑了:“我也很想对你负责,但你选了一个我无法付诸行动的夜晚。”


蓉子环起指节敲向她的额头,可能是考虑到这个人尚在病中,落到她额头上却只似轻轻地一拂,江利子也没有躲开,只是微眯着眼睛,脸上的笑容如在迎接阳光。


她看起来如在当年……


当年的回忆有多美好,到头来全是心酸的浪漫。


接下来病人充分展示了自己巧言令色的缠人本领,这座豪宅那么多房间,最终蓉子发现自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过夜,就是这间房、这张床、这个人身边。


“蓉子,毕竟我是个病人。”她娇声说。她的外表教人拒绝不得,纯净得像一朵云,没人知道里面有雨有风有雷电。


“好吧。”蓉子叹了口气,好在她今天并没有打算拒绝。


“蓉子,现在睡觉还会遇到梦魇么?如果是,有我在哦。”当她们躺下,江利子轻声说。


“今天是我来照顾你的吧。”蓉子语气淡淡的。


“是哦。那么,是不是可以满足被照顾者的愿望,让我握着你的手么?”顺势而上是她的特长。


“这样……会睡不舒服吧。”她今天没有第二次屈服。


“好吧,那就把希望留到下次吧。可是如果希望还在,我多想拥抱你,这么些年,我所能拥抱的,除了空气,只有自己……”她并没有进一步行动,声音渐次低下去,呼吸绵长,似已睡熟。







她们之间熟悉的程度,就像是彼此的半身。鸟居江利子习惯藏东西的地方,水野蓉子清楚得像是自己的指纹。


这么多年,她相信她的习惯不会变。


当她打开书橱第三层最左边的英和大字典里面的夹层,在盒子里拣出那个东西,从层层密云中偶然透露出的月光照过来,在上面反射出清冷的光,她的身体和思想登时被冻结了。


原来这是真的!难道这是真的?


“蓉子下次要到我这儿来找东西,记得先给我下点药。”一个同样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飘忽,从背后贴上来的却是滚烫而柔软的身体。而一点金属的冰冷却顺着她的腰线慢慢移动。


“你要开枪么?”蓉子感觉到江利子滚烫的手臂环绕在自己腰侧,冰冷的枪口抵在另一侧,可是此时,她却无比镇定和清醒。


“怎么会?”对方发出轻笑,“刚才发现蓉子不在,还以为是有小偷把我身边的人偷走了呢。”她慢慢放开蓉子,退后了两步。


“我没空跟你开无聊的玩笑!”蓉子寒着脸,左手举起所持的物件,“我要的是解释。”


那个闪着银白色光芒的,是一个式样简洁大方的戒指,和蓉子左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婚戒,同款同型,只不过略大一号。“五年前明智离开家的时候,我记得他戴着婚戒,可是在他被枪杀的现场,却再也没有找到。你现在告诉我,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儿!”


江利子避而不答,反诘道:“你怎么会知道戒指在我这儿?”她环抱双臂,枪管轻拍着手肘。


蓉子冷笑:“千秋告诉我,她和菜菜在玩的时候曾经翻出一个戒指,和妈妈的一模一样。我一直说服自己不要相信,是小孩子看错了,可是……”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她突然哽住了,说不下去。


“蓉子,你……”江利子平静无波的面容也漾起了担心关切的波澜,而看到蓉子恨恨的目光,又换上自嘲的笑容,“当真是天要亡我。想当初,我就不该拿这个戒指。”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丈夫,千秋的父亲?”蓉子一把揪住江利子的衣襟,全然不惧对方手中还有一把手枪,也许她的潜意识告诉她,这个人永远不会对她开枪。


江利子想挣扎,可是体力不支还是让她放弃了:“你有了这么确凿的证据,为何还要问呢?”


“你欠我一个解释!”


江利子看着蓉子眼中渐渐涌起的泪水,心中的壁垒在一寸一寸龟裂、软化、崩塌,她柔声道:“如果我解释,你会不会相信?”


蓉子也看着她,那澄澈的眼睛和眉眼间总带着孩子气的柔情,以前让她无限的怜爱,此时让她钻心地疼痛,如果是真的,我们之间的牵绊就会永远地被切断,你会不会这么狠心?那么你解释啊,如果你的解释,可以让我相信……


“你说。”即使最简单的两个字,也能听出深藏的颤音。


江利子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在挣扎徘徊数次后,明净的眼底又被常有的薄雾笼罩,她轻轻牵动嘴角,露出一个如在尘埃中开出的花朵一样晦暗的笑容,淡淡地说:“没有解释。”


在昏暗的光线下,谁也看不到一滴泪从她睫毛上垂落。


蓉子慢慢放开了手,再好的城府和涵养也无法掩饰此时吞食天地的失望和痛心。在一波眩晕侵袭完毕后,她硬生生逼退了肆恣横流的泪水,慢慢从怀中掏出证件,用最冰冷的语调说道:“鸟居江利子,我是警视厅刑事部部长水野蓉子警视长,因你涉嫌一项谋杀,数项职务犯罪,对你实施逮捕!”







天还没亮的时候,警视厅的值班人员就惊异地发现,两位大人物已经早早地联袂来到。一个是惯于晨兴夜寐的水野部长,而另一个则令人意外,是以懒散飘忽著称的鸟居部长。


“小心!”进电梯的时候,蓉子一把抱住脚步虚浮的江利子。


“对于一个犯人,无需如此关心吧。”江利子苦笑,她被蓉子放开,无力地靠在电梯壁上,说话带着喘息。


蓉子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体温烧出来的红晕,像是燃烧着生命的火焰,咳得弯下腰,好像要咳出自己的心。蓉子双手握拳,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自己不把她揽入怀中。


她得一遍遍提醒自己,这个人,也许是杀害她丈夫的凶手,是警视厅的内鬼!


她只能硬起心肠转过身,冷冷地说:“保护嫌犯的安全,是我作为警务人员的责任。”


江利子看着锃亮的电梯门上映着的蓉子模糊不清的面容,咳喘着笑道:“蓉子的世界,还真是黑白分明。”


“这个世界本身就应该黑白分明。”


江利子摇摇头,淡然一笑:“蓉子,这世界没有所谓纯粹的好人或者坏人吧?只是生活在不同的生存法则下面,为恶为善,是非对错什么的,哪能真的分的十分清楚?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灰色部分比较多啊。”


“这就是你的人生信条?是你对这些年的人生的总结?”


江利子笑笑:“五年前,有人这样对我说,我觉得很有道理,就从善如流了。”


五年前?五年前好像发生了很多事情。五年前她的丈夫明智健悟被杀害,五年前鸟居江利子和藤乃静留在东京相识,而且根据杉浦碧的情报,五年前鸟居江利子和犯罪组织开始了地下交易。


还有,五年前她开始觉得,江利子的心忽而离她很近,又忽而离她很远;好像时时在注视她,又好像隔着一个海洋。


这么多秘密,她必须要知道真相!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


而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她曾经深深爱过的人,这个她曾经无比了解的人,她是不是应该相信?


接下来要进行的审讯,更像是在审讯她自己的心。她们曾经心灵相通,而现在又离得多远?


“叮。”电梯门在公安部的楼层停下,蓉子转身向江利子伸出手:“把你办公室的钥匙给我,我先去拿药。”


“我呢?”


“你去刑事部等我,记住,你要去的地方是讯问房。”蓉子用刻板冷淡的声音回答。


江利子低低地笑了:“你倒不怕我跑了。”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进了蓉子的掌心。


就在她冰冷的指尖触到蓉子肌肤的一刻,她们同时看向了对方。蓉子深藏的挚情,江利子清泉一般的眼神,她们曾无数次地对视,从黎明到黄昏,从如海的夜到心的深处……


“蓉子……”江利子突然抓住蓉子的手,她的手已经又冷又湿,微微地颤抖,“你相信我,用你的心。”


蓉子依旧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去拿药。”她的声音好似叹息。






虽然吃了药,但是江利子的病情似乎并未缓解。


“我送你去医院,或者去医疗室?”


江利子摇摇头,额角有冷汗滑落,“我想我只需要睡一会儿。”她喘了口气说,“反正你要等祥子过来,你不可能单独审讯。”说罢,她靠向了蓉子的膝头,而蓉子没有拒绝。


江利子就这样枕着蓉子的膝盖,露出了安心的笑容,好像回到了相恋的岁月。蓉子轻轻抚摸着她柔软光亮的褐色头发,等到发觉自己的行为好像不妥,手指已埋入她的发间。


她不知道自己的自控力会如此之差,刚才在江利子那间她从未涉足的办公室,看到她桌上那支和自己一样用了十五年的钢笔,居然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在同样的时光里,我们遥望着彼此,在不同的空间,我们会做着同样的事。


“呐,蓉子……”传来她轻柔的声音,“如果我真的有罪,你会怎么样?”


“我会抓你。”


“如果我坐牢,蓉子会等我么?”


“不会。”


“呵呵……”她虚弱地笑,“蓉子真无情,骗骗我也好嘛,都这个时候了……”她说话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许不久以后,我会告诉你很多,这些年来……很多秘密……”


蓉子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在门外传来的警视厅刑事部逐渐忙碌的说话声、走动声、电话铃声里,她似乎听见枕在她膝上的那个人用梦呓般的语调说:“……或许你还会想起我,就像想起一朵不重开的花……”


“江利子,你说什么?”


她没有得到回答,可是一只手从她膝上滑下,重重地垂落下来,纤细的手腕,在空气中微微摇晃。


“江利子?江利子!”


她怀抱里的人,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嘴唇失去血色,呈现冷冷的淡青,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


“江利子!”


她呼唤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任何话了。






水野蓉子站在急救室的玻璃窗前,怔怔地看着里面的人忙成一团,仪器急促的尖叫和一下一下的电击声,让人无比的揪心。


理智告诉她,没用的,一切都是没用的了,她已经……


她恨自己为什么现在还有理智,为什么不骗骗自己,告诉自己,她还能活,还能活!


一片乱象中,那个躺在急救台上的人,面容却依旧如平常那般平和淡然,就像蓉子常常在放课后的山百合会,看到那个在夕阳的金色柔光覆盖下枕着胳臂睡着的褐发少女,被她轻唤一声“江利子”,就会睁开朦胧的大眼睛,懒洋洋地说:“蓉子,你来啦……”


“江利子!江利子!江利子……”我在呼唤你,你起来啊!


“对不起,心力衰竭,我们已经尽力了。”急诊科的内藤医生摘下口罩,黯然神伤。急救室里的护士,已经在拔掉各种管子,关掉仪器,一切有条不紊。


一切都结束了么?


“去看她最后一眼吧。”内藤医生声音喑哑地说。


“部长。”小笠原参事官扶过来的手臂被姐姐甩掉,她担心地看着向来冷静自持的姐姐大人,仍竭力保持稳健的步伐走进急救室,而那背影,却已然失魂落魄。







蓉子犹豫了好几次,颤抖的手终于揭开了白被单,看到了她的脸。此时如在梦魇,现在是白天,可是周围明晃晃的,也如黑夜沉沉,压住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四肢,让她挣扎不得。


“蓉子,我在这里。”她会这么说。


那时候每次被魇着了,都会有她温声抚慰,让自己苏醒在她温暖的怀抱,淡雅的气息中。


可这一切再也不可能了,你要把我丢在一个醒不了的梦魇里,让我苦苦挣扎么?


冰冷苍白的手抚摸着她冰冷苍白的面容,不是这样的,江利子,你不是这样的。记忆中无论春夏秋冬,你永远如一块玉,温润宜人,你的气质、你的微笑、你的肌肤、你的体温。还记得高中时我就喜欢在冬天握你的手,还喜欢把冻得冰冷的手出其不意地放在你温暖柔软的面颊上,美其名曰取暖,你除了娇声抱怨一句“蓉子”,从来都是听之任之。你记得么,你还说唯一能让水野蓉子恶作剧的,就是你啊!你说你很荣幸呢!


你还记得,第一次向你讨教系领结方法时我们的对话么?我还记得呢。


你还记得,莉莉安情人节的夜晚,我在山百合会的楼梯角转身,迎上你温柔的目光,我们在那里对视了多久呢?我说是三秒,你说是一分钟,到最后也没搞清楚。


你还记得,我和圣分手的那个下雨天,你一直默默地跟着我,直到我力竭才从背后抱住我,说的那些话么?你说:“蓉子,你只要记得,这世上还有一个人,为你笑为你哭,全心全意地对你好……”


你还记得,那天明智的灵堂,我枕着你的肩沉沉入眠,你对我的那句耳语么?你以为我睡着了,其实我听见了——“我会用我的一切来保护你,包括我的生命。”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付出生命,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你做不到!为什么!






“姐姐……”小笠原祥子从背后执住蓉子的胳膊,半扶半拖,强硬地带她离开急救室,当她的手触到蓉子的时候,她知道她必须得这么做。蓉子的骨骼血液都在颤抖,一切都在崩溃塌陷,如果不让她停下来,下一步就是天崩地裂。


“祥子,你可曾爱过什么人?”蓉子像是无意识地问出这句话。


“什么?”


“如果你爱她,就去爱,不要管其他任何事。不要像我,直到她死了,我才明白,原来我爱她,我一直爱着她!她杀人放火也好,犯法作乱也好,她始终是我最爱的人!只要她活过来,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我愿意听她说任何话!我愿意等她,只要她在!可是她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最爱的人,我等不来了!”


“姐姐,不要这样!”祥子从背后抱住蓉子,央求似地说。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姐姐大人,仿佛失却了灵魂,只是面对这落地窗外灰白色的世界,看着满天的乌云,好像要压垮这个世界。


“妈妈!”在任何时候,孩子轻灵的声音总会让人精神一振。祥子回过头,看见蓉子的女儿千秋正奔过来,而她一起奔跑的,是自己曾经的爱人福泽祐巳,后面还跟着拥有阳光般耀眼金发的佐藤圣。


“蓉子,大额头她真的……”千秋和祐巳都吓得不敢说话,还是圣开了口。


蓉子不答话,慢慢蹲下身,抱住了怯生生牵着自己衣角的千秋。


“妈妈。”千秋的下巴搁在妈妈的肩膀上,轻声问,“你怎么了?你不舒服么?”


蓉子放开女儿,看着孩子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缓缓地摇了摇头:“最爱妈妈的人,妈妈最爱的人,死了。”


千秋不明白地问:“是两个人么?”


“不,只有一个,永远,唯一的一个人……”


还未等她说完,一口殷红的血已经打断了她,在她倒下的同时,漫天的大雪,仿佛等待已久,终于飘落下来。


好像全世界的雪,都落在了东京。



我要打赏

打赏请先登录

粉丝排行

您目前的粉丝值是:-
排行是:-
打赏动态 更多
  • 还没有打赏记录
没有找到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