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一時反應不過來，竟然結巴起來。「你……你在說甚……甚麼魔法少女？！」

境美羽顯然已經與法田晴實討論了整個早上，道：「法田同學是說，曉美同學長得跟你夢中那個魔法少女一模一樣？」

「何只一樣，根本就是那位救了我的魔法少女啊！」法田晴實興奮地道。「曉美同學變身為魔法少女，不只把我救了出來，還溫柔地安慰我，叫我不必害怕，她一定會保護我、保護見瀧原市的！」

我甚麼時候講過這麼冠冕堂皇的話了？這也把我美化得太誇張了吧！

境美羽則失笑：「那只是一個夢。」

「這境同學就不懂了。那一定是天啟你知道嗎？」法田晴實道，「那一定是預知夢！曉美同學還是弓道部的，用魔法少女的漂亮弓箭來放出絕招，愛心光箭消滅敵方無情集團的妖魔，這是多麼美麗和偉大的場面！」

美羽苦笑，與我對望一眼，道：「那我也是弓道部的，為甚麼我又不是魔法少女了？我看你只是上星期看完體育學部聯合表演，看過曉美同學這去年中學組縣大賽冠軍的英姿，看入了腦，才有日所思、夜有所夢吧？」

美羽最強是說這種大道理，法田晴實一時被說得一愕一愕的。「這……境同學是不相信我的預知夢吧？」

「這樣太超越常理了。我也常做一些十分天馬行空的夢，但那些夢境從來沒有變真過啊。」境美羽苦笑。

法田晴實顯然從未找到相信她夢境的人，但仍不甘心的樣子，道：「我會再找到多些詳情給你看的！到時你們便知道，奇蹟、夢想、希望，都是存在的！」

法田晴實走後，我和美羽相視苦笑。

「佐佐木同學她們一遍、我和知念同學她們一遍，這已經是第三遍了，她仍不死心。」美羽道。「怎麼辦？」

我沉吟：「還是把事情告訴大家，之後再說吧！」

美羽道：「我看應該順便警告佐倉學姐小心點，今天下午不是有陸上部練習嗎？小心被認出來和纏上。」

陸上部的場地就是弓道部遠的訓練使用的場地，從中學、高中兩翼都可清楚俯視。杏子結果被入江學長以三箱美味棒收買成功，答應客串市大賽的二百米短跑項目，這個月都會跟著陸上部練習。

小息的時候，我能感受到法田晴實的目光，從課室門口窺視著我。我假裝和紗露談話，實際上我們兩人都在留意她的舉動。

志築仁美來找我們，帶來紗露最愛的乳酪，並說起家政課的事情。法田晴實才把目光收了回去。

紗露身形嬌小、樣貌可愛，志築仁美對她的態度，與在別的時間輪迴中對圓的態度很相似。不過紗露的性格比較烈，志築仁美的玩笑不太容易令她著窘。

當日午飯時間，美羽和我藉口修理愛弓，為擺脫法田晴實的糾纏，還揹著弓袋和便當盒繞了校園一圈，才偷偷溜上天台。

麻美學姐、杏子和紗露早已恭候。

聽了我與美羽的敘述，紗露道：「怎會這樣的，該不會杏子的魔法出了甚麼問題吧？」

我倒認為剛好相反，杏子的心理暗示魔法非常成功，令法田晴實果真相信昨晚的事是一場夢。問題是她認為那是預知夢，認為夢見我與杏子是她即將與魔法少女結緣的天啟，反而激起了她尋找魔法少女的願望。

「竟然有人把這麼荒誕不經的夢境當真。」吃著餐前小點美味棒，杏子道。「曉美、境，你們要吃嗎？」

我和美羽一同搖頭，我倆都沒有飯前吃零食當前菜的習慣。

麻美以旅行用茶壺給我們倒熱茶，問道：「這位法田同學是怎樣的人？」

境美羽在體育課後顯然做了一番功夫，道：「法田晴實同學，是上星期轉學來見瀧原高中的新生，之前本來是入讀見瀧原的私立正親女子高中的，但很快決定轉到見瀧原高中來。老師沒有告訴我原因。」

後來才知道那只是因為法田家搬了家才轉學。不過，反正當時我們也沒怎麼把轉學原因放在心上。

美羽繼續道：「家庭狀況我便不太清楚了，但法田同學似乎對魔法少女的事情，像是劇集、漫畫甚麼的特別有興趣。近來7台不是在播《美歌少女變身！》嗎？我們一有人討論這個話題，她必定加入。我還看到，她用來照鏡的鏡盒是《彩虹少女隊》的，而抄筆記的鉛芯筆則是《從書中浮現的魔法少女世界》的周邊產品。」

某程度上，能熟悉這一切周邊產品的境美羽，專業程度想來與法田晴實不相上下。

「我哪會這些？只是向法田同學本人又或同學們打聽回來的，再看看同學借給我的少女漫畫周刊，不是有這些周邊產品的資訊嗎？」美羽忙道，「如果不是發生今天的事，誰會留心到她平時的用品呢？」

紗露沉吟：「如果她本人就是魔法少女，倒是會如魚得水。法田啊……體育課時倒沒有留意她呢。」

法田晴實在體育與美術方面並沒有任何長處，難怪紗露沒有留意到她。事實上假若不是今天早上的事，我也不會留意到這云云眾生的其中一人。

「法田同學會不會是潛質者？」麻美學姐托腮道。「如果是潛質者便好辦，我們可以向她詳細解釋

我倒沒有想過這可能性。

這時卻沒有QB個體在附近，想抓一隻來問問也沒辦法。據說是附近有不少潛質者，五町的QB個體都出動去接觸潛質者了。只是不知道法田晴實是不是其中之一。

「但我們都已經是高中生了啊！有上了高中才立約為魔法少女的嗎？」紗露道。

「這是有先例的，我和曉美同學上次參加織莉子小姐的珠川町的碧千瑠花便是16歲立約的。」麻美學姐道。「問題是如果QB不告訴我們，又或潛質者不向我們表露身份，我們根本沒有發現潛質者的能力啊。」

「是啊……」紗露和美羽同時洩氣，道。

櫻花仍然盛放，枝頭吐出粉紅的花瓣，又隨風飄落，構成春天最華麗的畫面之一。

杏子吃著麻美學姐製作的飯糰；從不帶便當的她，午餐都是我們四個人輪流主理的。

反正再討論下去也沒有結果，我們改變話題，說起國文課的事，連麻美學姐也來了興趣。

我們這些女子學生，聚在一起，話題都不外乎是課業、時尚、動漫、老師同學之類。

都是些小事，但那是如此珍貴的時光。

為了一點小事就很開心，又為了一些小事就煩惱得要死。情緒常有高低起伏，即使想著要變得稍為成熟一點，也常常會脫口說出幼稚到扼腕的話。但即使如此，第二天一早，太陽仍會升起，學校、朋友、家人、美麗的世界，一切都仍會在這兒，等候我們去體會享受。

即將成為魔法少女的潛質者啊，你們知道，你們放棄的是甚麼東西嗎？

我們為了各自的願望，放棄的是如此珍貴的東西。

我與麻美、紗露是沒有選擇。

杏子則為她願望達致的後果，付出慘痛代價。

就算是我、麻美與紗露，也經歷過願望的反噬，也確定永遠與下方中庭一般少女的平靜生活無緣。

只有現在沒有魔獸威脅、人們正面情緒和氣息極盛的白天，可以讓我們放下戰鬥的包袱，稍為重溫這種平靜的日常生活。

這是我們四個人還能保有的人類生活。

至少，在重要的家人和朋友面前，我們仍是那個普通的人類女高中生。這是我們唯一的堅持。

『呯』天台門突然打開，我們都嚇了一跳。法田晴實一蹦一跳的跑到我們面前，興奮地道：「境同學和曉美同學果然在這兒！咦，你們不是去修理弓嗎？」

美羽還不及回答，法田晴實已經衝到杏子跟前，指著她的鼻子，興奮地對我與美羽說道：「就是她！威風凜凜地飛來教了曉美同學的就是她！看吧境同學，她們是認識的，那不是證明了一切嗎？她是二年級的不是嗎？如果不都是魔法少女，曉美同學又怎會和高年級的學姐在一起？」

「太好了，太好了！果然是魔法少女啊！我就說夢境全都是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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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場五人（包括我）全體看著法田晴實發呆。法田晴實這時才留意到木著一張臉的紗露。紗露身邊的又是明顯是高年級學生的麻美學姐，她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見禮。

麻美學姐笑了笑，道：「你就是與境同學同班的法田同學嗎？我是巴麻美，與這位佐倉杏子同學也一樣是二年B班的。」

麻美學姐雖然笑著說話，但言下之意就是要法田晴實對高年級學姐表現禮貌，也算是一種沒有惡意的下馬威的方式。

「呀……巴學姐您好！」法田晴實果然被震住，連忙對麻美學姐與杏子鞠躬，「唔……佐倉學姐您好。」

杏子只是微微點了下頭，沒有回話。

法田晴實結結巴巴地道：「這……巴學姐也是魔法少女？」

麻美學姐一頓，隨即發出銀鈴一般的笑聲：「謝謝法田同學的讚譽。我也想擁有漂亮的變身裝束，和強大的魔力呢，這樣做甚麼也方便多了！只是要對付奇怪的敵人拯救世界，就讓人有點困擾了呢。」

法田晴實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麻美學姐又笑道：「茶還有呢，要喝一杯嗎？」

「啊，謝謝……」法田晴實不知不覺的坐了下來，接過麻美學姐遞給她的野餐用茶杯。

我和紗露對望一眼。不愧是麻美學姐，三言兩語便拿回了主動權。正在喝茶的法田晴實變了麻美學姐的客人，完全安靜下來並被麻美學姐牽著走，再難以主動問起魔法少女的事。

麻美學姐慢慢道：「我和佐倉同學很早之前已經認識了。你知道近笠見町那邊，今年重建的教會吧？她是前任牧師的女兒，也就是去年那場燒燬了教堂大火的倖存者。」

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的杏子當年與麻美學姐決裂後，回去教會善後，一把火把教堂所有能燒的都燒了，其中包括她牧師父親懺悔自己被『魔女』（即女兒杏子）迷惑、自眨為惡魔的遺書。

「那曉美同學和手塚同學……」法田晴實訝道。

「你不知道？曉美同學的父親是町內會幹事，我父母的事出來，當時親戚都遠在外地，町內會與曉美叔叔幫了我不少忙。佐倉同學現在的居所也是町內會和教會幫忙找的。手塚同學與境同學則是曉美同學介紹給我認識的，她們都從外地來見瀧原升學，我身為學姐，哪能不照應她們呢？」麻美學姐道。

三言兩語便解釋了我們五人的關係，法田晴實想要懷疑也再無機會。

「法田同學的夢境相當有趣呢！」麻美學姐笑道，「假若夢見我也當了魔法少女，請務必告訴我。」

「是！」法田晴實連忙點頭。

麻美學姐看了看錶：「好啦！午飯時間也差不多了，謝謝大家今天來作客呢。」她轉向法田晴實，「法田同學，很高興認識你。」

「巴學姐也請多多指教！」法田晴實連忙站起來鞠躬。

送走了瘟神，我們都鬆一口氣。

「還是麻美厲害。」杏子讚嘆。「簡直是把那伫伙玩弄於股掌之間。」

麻美卻沒有歡喜的神色，道：「佐倉同學和曉美同學這幾天都要小心些。我也只是把她耍走而已，她大概不是會被個高年級學姐耍一耍就會罷休的人。」

紗露和美羽也覺得有理，一起點頭。

紗露道：「不若這幾天焰和杏子避一避風頭吧！我和麻美去巡邏便成。」

「焰同學我掩護你回家吧！無論說是練弓道或溫習，隨便一個藉口都行。」美羽也道。

我點點頭。

杏子卻滿不在乎，開了一盒Pocky，含了一根在嘴裏。「我才不在乎這種事，她跟得上我才說吧！」

杏子確有自負的本錢，她每次巡邏都是飛簷走壁，沒有力量的普通人是難以追蹤。

我、麻美學姐、杏子與紗露的巡邏方法都不一樣。

麻美學姐通常在地面行走，外表像是閒逛，實際上是利用靈魂寶石的反應來搜尋瘴氣。

我則是挑選制高點，透過閱讀瘴氣的流向來偵測魔獸。

紗露則擁有超卓的直覺，能大範圍地感受瘴氣的變化。不過若是在基礎瘴氣很高的地方如東京之類，便會轉而以麻美學姐的方法搜尋瘴氣。

魔法少女搜尋魔女或魔獸的方法，是五花百門的。

「就這麼辦吧，今晚由紗露同學與我去巡視。」麻美學姐道。

「那麼今晚在我家集合。」我道，「我在家做飯，等候大家凱族歸來。」

美羽轉向杏子：「佐倉學姐，不如你也跟我們來吧？」

「看情況如何吧！」杏子滿不在乎地伸了個懶腰，「反正那甚麼法田追不到我的，怕甚麼？」

怕是怕她纏上了白天在學校當學生的你吧！雖說杏子可以高來高去，但也不可能用這一招在學校避開她的。

希望到時杏子不會失去理智、大開殺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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