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明王非忿怒尊 于 2012-11-20 21:43 编辑
2、
当流火宫的侍女发现天贶时,已是第二天清晨,跟她一起前来的还有天桂山宫掌殿,后土的贴身侍女——白芷。尚未睡醒的天贶被一顶软纱轿抬着回流火宫去了,留下小瑾身上还湿着,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向好脾气的白芷难得发了怒,冷冷的看着小瑾道:“你倒是好本事,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此番小瑜和你都要受罚,这么喜欢乱跑的话,就罚你们此后三百年采摘雪山岩桂,不得擅自进入山门。”她虽然板着脸,临走前还是留下了自己的青金缂丝灵芝纹夹衫披在小瑾的身上。
小瑜更是爆发了,倒不是因为连坐,而是她居然偷偷跑到温泉去:“你不想要命了么!在温泉里泡了一夜不说,居然还和那个天贶上仙厮混在一起!”
“天贶上仙怎么了?不要用厮混这个词啦……”
“她是司夏之君,流火宫主,所辖至阳至热之地,周身有阳火护体,你没被烤化真是万幸!”
后半句小瑾完全没听进去,满脑子皆是:“原来她是夏君啊……怪不得身上那么热……”
所幸三百年后正是她们成年之时,在山门外潜心修炼倒也大有裨益。可是小瑾每每想到之后这三百年再也看不到天贶,就觉得十分苦闷。但是想着天贶说过等自己长大了去找她就带自己畅游流火宫,便满心期待起三百年后来。
小瑾每日都会想起天贶和自己说过的话,想起天贶的音容笑貌,想起她那双耀如闪电,辉如朝阳的眼。
小瑜看着妹妹那副痴傻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说:“其实不入山门……也是可以看到她的。”
天桂山上山只有一条路,不过大多数仙人都会腾云驾雾之间到达山门,故而虽然不入山门,却仍是可以瞥得一眼众仙风采的。到了第二年后土寿辰,小瑾和小瑜就躲在山门旁的参天桂树后面偷偷瞧着,天贶没什么变化,仍是没心没肺的和身边侍女调笑着,只是今年穿的正式了些,红底火凤戏珠的冕服被她穿的有些不羁之感,小瑾盯着她笔直的肩线,心里暗叹:“真帅气……”
就这样,又是许多年过去了。其实照着小瑜的说法,小瑾那并不是喜欢,不过是修行的过程太苦太漫长,存个念想罢了。奈何,小瑾认为那是喜欢,并在心中一点一点描摹、沉淀,最后变成了一种近乎病态的痴求。
终于过了一百多年的时候,小瑾忍不住冲了出去,然而站到天贶面前反而羞涩扭捏起来,她拧着白色莲瓣裙角,坑坑巴巴道:“上仙,你还记得我么……”
众仙皆是看戏的样子,笑看天贶的反应,奈何天贶经历这种事太多了,比这疯狂的也多的很。只是含着笑,摇了摇头。
小瑾眼中的希冀一点点灭了下去,天知道她这举动用了多大的勇气。她早该明白,自己是那么平凡,又怎么能够的上高高在上的上仙呢?
她正羞恼不知如何自处的时候,上仙笑着伸出了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瑾受宠若惊的将手叠在天贶手上:“小……小瑾。”
天贶那双永远耀眼的眼睛此时却仿佛蕴含了整个天河,浩瀚无波:“小瑾……现在记住了。”她轻念着小瑾的名字,语速很慢,很郑重,使你不由得相信,她是真的会记住。不过就算她记不住,此刻的小瑾也觉得自己圆满了。
小瑜气的牙痒痒:“这个天贶怎么这样,先来一大棒,绝了人生念,再给一甜枣,好玩么?!让人于极度绝望之中再次产生希望,可是结局又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不是玩弄人感情么!”
可是小瑾浑然不觉,捧着脸红光满面的兴奋了好几天。虽然她和小瑜为此被禁足在房中,山门也不能去了。
经此一事,小瑾更加明白,自己要想能够站在天贶身旁,必须要拥有足以跟她相配的能力才行。像她那般的人物,原本就是不属于任何个人的,不能占为己有,能与她相识一场,知道世间尚有这样的人,能近她的风华,沾些浩气,已是莫大的恩德了。
因为见过了她这样的人,所以自己才想要成为更好的人。
只可惜之后的一百多年再也看不见天贶了,不过还好,她已经看了这许多年,已经够本。而她相信,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
世人皆道神仙好,殊不知神仙的日子最是无聊。像小瑾这种天庭上的闲人还好,若是人间如土地、灶神乃至厕神之类的地仙才是真正的悲惨,几千年几万年重复着一件事情,而那事情并不一定体面。不过小瑾又想地仙能够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事,也算有趣吧,只是还是不要做厕神的好。
时间倥偬,转眼三百年已过,小瑜和小瑾均已成年,小瑜越发的明艳,而小瑾则出落的袅娜纤巧清秀动人。小瑾开始盘算着怎么去流火宫一趟,却被小瑜一棒敲醒:“那流火宫乃酷暑之地,以你我之躯,只怕未到流火宫,就已经飞灰湮灭了。”
“那怎么办……”小瑾的一双淡眉微蹙,如同两抹烟云,小瑜就见不得那样子,只无奈的甩手道:“罢了罢了,三界中有一店名曰‘琉韵堂’,据说无事不能,无事不通,说不定能够帮的上忙。”
小瑜拜托下山采办的宫女姐妹帮忙寻那琉韵堂主,果然三日后,一个身披银灰披风的身影出现在山麓,踏着积雪慢慢的爬上了山。小瑜和小瑾在后山偷偷会了她,那人风帽下是一双淡紫的眼,脸上仿佛染了天桂山的风霜,冰冷的看不出表情。
小瑾还未说出自己所求,那人却淡淡开口:“你之所求,我已知晓,”随即掏出一枚玉坠,上面刻了一只蝉,只见蝉翼轻薄透亮,仿佛随时振翅欲飞。“这玉坠可保你在流火宫十二天不受损伤,记住,只有十二天。”
小瑾点点头,正要去取那玉坠,那人却一把收回,讥诮笑道:“仙子可知这‘买卖买卖’没有买自不成卖,循的是等价交换之理,却不知仙子拿什么来和我交换?”
“这……”小瑾想了想,自己身无长物,还真没有什么可交换的。
“我不求别的,只一枝雪山岩桂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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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瑾偷偷乘着云雾来到流火宫,只见流火宫门阳光明媚,百花夺艳,来往仙子皆着红衣,与肃穆尚黑的天桂山宫自是不同。
可是走到门口,门将却向她讨要腰牌文书,小瑾哪来这些,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又讷讷低头想:“总不能说,你家宫主跟我约定请我到流火宫游玩吧,况且,天贶恐怕早就忘了。”
正门行不通,只得想些外道了。
小瑾绕着流火宫宫墙走了一圈,找了一处墙最矮的地界,轻轻一跃翻了过去。落地之后只见一片湖光闪烁并无他人,却没想到这流火宫的守卫这么不严,不禁欣喜起来。
“谁在那里?”
小瑾下了一跳,险些摔倒,紧张环顾四周却仍是不见人影。
“在这里啊。”小瑾顺着声音低头看去,却见一个穿墨竹长衫的少年躺在湖边大石上,用手背挡着阳光,看不清脸。
小瑾默默低头坐在那少年身旁,捏着衣角,那少年手撑着大石坐起身,小瑾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这黑色短发,星目剑眉,目光灼灼仿佛能焚尽一切,除了天贶还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