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2-12-7 10:19 编辑
第8章
當下會議結束,剩下來我們要做的事,便是好好休整,明天中午時野櫻佳和九瀨詠舞來會合後,再出發到御寶珠町町界。
大家都去梳洗休息,蕾奈和優華則順道帶走了御寶珠町地勢圖,似乎打算回房間繼續商量具體戰術。野野原萱則不知道跑哪兒了,也許她回家了吧,畢竟菖蒲宿離她家不遠。
雨停了,這南丹與龜崗兩市之間的公路地帶都是農地,有水滋潤土地是最好的。地勢較高的這一帶也不用太擔心水浸的問題。
我站在旅館門外廣大的停車場,拉弓射箭,魔獸才剛形成,便被我迎頭痛擊,重創退後。
我避開魔獸已經歪斜的激光,再從另一個角度射出箭雨。魔獸爆炸,化為數顆紫黑色的『悲嘆之種』。
一個地方有一兩位魔法少女,對魔獸來說是誘惑;有18名魔法少女(雖然有一人暫未有戰鬥能力),對魔獸來說便是死亡威脅了。不過瘴氣和魔獸其實也算是自然現象,不懂得挑地方來現身,以致被我兜頭迎擊。
雖說這是龜崗市境,是野野原萱的地頭;但這旅館是我家的產業,在旅館門前討伐魔獸,這種行為誰也不能干預。
這棟旅館沒有人類給魔獸汲取生命能量,本來我也可以不管;但我始終有些擔心我手中的『悲嘆之種』存量。明天一戰將會是場苦戰,有多些補給品在手,總是好些。送上門的魔獸,正是我們的『軍糧』來源。
我跳上倉庫屋頂,再召喚出光箭,夾在右手,打算再攻擊身後的另一隻魔獸;後方射來兩發粉紅色的子彈,後發先至,射中魔獸的雙眼。
我回頭,手塚紗露右手橫持糖果手鎗,卓立停車場的棚頂。
魔獸的激光攻來,紗露冷酷的表情完全不變,躍起避過五彩激光,一鎗射爆魔獸的『像素頭飾』。在魔獸的怒鳴聲中,我再補上幾箭,魔獸爆炸消失,化為滿地紫黑的『悲嘆之種』。
我和紗露一同拾起『悲嘆之種』。紫黑石塊的份量足夠我們淨化靈魂寶石,還有很多剩餘。這種程度的魔獸來犯,其實也根本花不了我倆多少魔力。
我和紗露對半分了剩下來的『悲嘆之種』,分別收好。
解除了『變身』,一身風衣牛仔短褲的紗露走到停車場門口的自動販賣機,買了罐特甜蘋果汁。我也買了無糖的運動飲料相陪。
「紀莉香小姐如何了?」我問道。
「一切都很順利,她剛剛醒來了,吃了點東西。」紗露道。「不過明後天的決戰仍是不宜參加,她還沒好到可以出陣的程度。」
「現在她連一戰的能力也沒有嗎?」我問道。
「像剛才那樣的魔獸狩獵是沒有問題的,但照你們所說,明天會是一場硬仗吧。」紗露道。
麻美學姐早前已把整件事件告訴紗露,因此紗露雖然一直照顧吳紀莉香,沒有出席剛才的會議,也已清楚一切。
紗露抬頭看我:「明天你和麻美都會出陣吧。」
我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答應了紀莉香小姐,這幾天要保護織莉子小姐的。至於巴學姐,町民面對生命威脅,又是織莉子小姐發起的討伐,她當然要跟織莉子小姐同進退呢。」
紗露撇了撇嘴,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我問道:「那你打算怎樣呢?留下照顧紀莉香小姐,還是回家去?」
紗露側頭,想了想,搖了搖頭。
這反應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紗露今年新學年開始和我們一起巡邏見瀧原市,以後在風華市也是拍檔。但她的戰法和態度,與麻美學姐有一定區別。她既不在乎炸彈與腐蝕激光鎗對人類社會設施的破壞,甚至不太在乎在場人類的死活,頂多是討伐完後先把人打暈,再幫人止血、駁回斷骨、餵點魔法藥水之類。
與以守護人們為終生職志的麻美學姐相比,紗露和杏子代表的又是另一套十分現實的風格。
在這種矛盾的情況下,杏子大概也會打退堂鼓吧。紗露會獨善其身,也不是甚麼奇怪的事。
紗露喝了口蘋果汁,才道:「說句實話吧,我真覺得御寶珠町或神名姊妹想怎樣,也不關我們的事;唔,或許只對有家人親戚在附近的魔法少女有關係吧,但御寶珠町的魔獸又怎會跑到我家那邊呢?我是為了自己的願望才立約成為魔法少女,與QB以靈魂與戰鬥來交換願望,明買明賣,難道還是受了誰的恩典不成?我們可沒責任非要守護人類不可吧?」
那又確是事實。
在這兒我要懺悔一下:在魔女世界那些無盡的輪迴中,我似乎根本沒有過一丁點『該用我的魔法守護人類』的想法。我想守護的只有圓而已,那是我的願望,也是我唯一穿越時間的理由。有時還會順便保護一下麻美、杏子她們,但我想保護的人中,一定不包括學校的同學在內,更不用說甚麼全人類了。
某程度上,我與紗露大概沒甚麼分別。
紗露又道:「當然,我沒說要見死不救;我也不是那麼冷血的傢伙啊!只是說,我們上星期在歷史課上,瀧崎老師不是講過嗎?一個人的死亡是悲劇,千千萬萬人的死亡是個數字。魔獸是殺不完的,那是因為人類有無盡的慾望和煩惱,那根本不是我們改變得了的。既然如此,為甚麼要把人類自身的罪業攬到身上,一副非要每個人都救、一個都不能少的樣子?」
我默然。紗露只差沒說出『人類被自身所製造出來的魔獸所害,也是人類咎由自取』的絕望真相而已。紗露這種現實態度,也可能受到作為果子魔女的『前世』影響吧。
不過既然這樣,為甚麼還要留下來,還要跟我們出陣?
「你們都是我的朋友和戰友嘛,今次除了我外,沒有擅長醫術的同伴來啊!」紗露道,「明天這樣的激戰,肯定有人受傷,我怎能坐視哩!」
「所以說,為了朋友和戰友,即使不關你事,你也願意上陣?」我問道。
紗露側頭:「誰都是這樣的吧!全世界有60億人口,這種數量怎樣看也太抽象了吧?我只認識我的家人和朋友而已啊,當然是為她們而戰吧。難道其他魔法少女不是這樣想的嗎?」
我笑了,喝了口運動飲料:「大概都是這樣的吧……」
我也是這樣,羽流歌也是這樣。杏子也是因為有了麻美學姐和我兩個拍檔、有立場轉變為她父親平反的教會,才願意回到見瀧原市,重新過起有魔法少女拍檔相伴的日常生活。
即使是麻美學姐,大概也會以保護我們這些拍檔、以及魔法少女同伴為優先吧?
我們回到旅館建築物內。夜已漸深,但以關時間來說,又是稍早了些。這次來的同伴,大都是關西、中部地區魔法少女界的一時之選,早已過了臨場緊張的時代。在大戰之前養精蓄銳,是駕輕就熟的事。
我們來到吳紀莉香的房間,紗露正要進去看看;我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織莉子小姐在裏面。」
紗露一怔,看了看閃爍的靈魂寶石,便了然地停住腳步。
房間內只有織莉子和吳紀莉香兩人。吉葉千穗理大概不知在哪兒料理庶務吧。
「紗露去我房間睡一下吧?」我建議道。
紗露打了個呵欠。「反正有織莉子小姐在,大概沒問題吧……焰,那你呢?」
「我等織莉子小姐出來。」我道。
「如果織莉子小姐在房間過夜呢?」紗露問道。
「那我就在這兒靜坐到天亮吧。」我苦笑。
紗露似乎還是不放心,跑到議事廳去搬了一張椅來給我,才回去本應是我、優華和蕾奈的房間。
門後隱約傳來織莉子和吳紀莉香說話的聲音,我盡量安靜地搬動椅子,不致打擾那兩個人。
我坐到靠在門旁牆邊的木椅上,閉目靜坐。心神很快進入定的境界,物我兩忘,緊繃的身體和精神也完全放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正好看見織莉子拉門出來。
織莉子看見了我,眼睛在一瞬間閃過訝異神色。「焰小姐?為甚麼還不回房間睡?」
「這兩天我代行紀莉香小姐的位置,貼身保護你。」我道。
織莉子苦笑:「是紀莉香跟你說,要24小時保護我的嗎?」
我搖頭:「她沒那麼說,只是我看到的紀莉香小姐都是這樣做的吧!雖說神名姊妹諒也不敢在我曉美家的產業上亂來,但既然答應紀莉香小姐代行她的任務,我便會全日貼身保護你的。」
織莉子低頭,那恍如能看清世間一切的綠眸,正面望進我的眼睛內。「想來焰小姐認為神名香苗、神名時乃兩位小姐的動機,不是單純的守護地盤那麼簡單。」
織莉子真的很敏銳,只是說漏了一句嘴,便被她看出我的真正想法。不過這樣也好,我不用費心思考怎樣開口,向她說神名姊妹想滅町殺人的可能性。
聽著我的推論,織莉子沒有顯出特別訝異的神色,只是皺眉沉吟。
「希望只是我想太多吧,但我覺得,就算不告訴所有同伴,至少我們也要把神名姊妹別有用心這個可能性納入考慮當中。」我道。
織莉子的表情嚴肅起來;我在魔女世界所熟識的那個織莉子的那種凜然神情,在新世界這位織莉子臉上重現。「但神名香苗和時乃兩位小姐會有甚麼動機這樣做?焰小姐和優華小姐可是找到甚麼證據了?」
我搖頭:「若真有證據,剛才開大會時已經拿出來了。」
「我們到會議室去再聊吧!」織莉子道。
我依言,搬著椅子跟織莉子一起回到會議室去。
那時杯子已經全部洗好和整齊疊回去了,織莉子從員工廚房取來熱水、茶葉和茶壺,重新沏茶。
我接過茶杯,呷了一口。這種一般的便宜茶葉也能泡出如此好喝的味道,可見織莉子沏茶的技術非常高明。
織莉子問道:「假若神名香苗、時乃兩位小姐的背後動機真如焰小姐與優華小姐所說,焰小姐認為我們該怎麼行動呢?」
我嘆了口氣。
誠如紗露所言,魔法少女沒有義務守護人類。面對魔獸,要戰要逃,都是個人行為。
魔獸所產生的『悲嘆之種』,本來就是魔法少女補充魔力的餌食,就是這樣而已。只是碰巧魔獸是為禍人間的魔物,我們的『獵食』行為也造福了人類,與人類利益一致。
至於其他事情,例如小川原壹美殺死欺負過她的人類及魔法少女報仇,另作別論;但我們畢竟不是神,雖然我們心中各有一把是非之尺,但實在無法實質上論斷和制裁這些行為。
身處自己地盤,魔法少女是要為守護人們戰鬥到最後一滴血、或是只獵取所需的『悲嘆之種』而對剩下的魔獸不聞不問,也是她的自由。
只是現在御寶珠町的情形,與平時的情況大不相同。一般的魔法少女成例和叢林法則,似乎在這種情況下也不適用。
我們畢竟是以人類之身所立約的魔法少女,一般來說,很難對人類的死亡無動於衷。
對死人處理善後是一回事;但無故殺人或把人類置諸必死之地,仍不是魔法少女之間可以接受的行為。
萬一神名姊妹真的打算利用魔獸爆發的機會滅町,現在這班同伴之間群情汹湧的機會很大。
到時,可能真的剩下強攻一途。
即使是紗露,在那種情況下,大概也沒辦法坐視全御寶珠町九千人死掉不理吧。
這更是織莉子無視置身事外的事。
為了守護全人類,她把將會變成滅世大魔女的鹿目圓,在還沒當魔法少女前就給殺了。
萬一真的到最後關頭,織莉子是不會在乎玷污自己雙手的。說起來,我也好、織莉子也好,跟野野原萱是同樣的人,只不過我們的正義,可能不盡相同而已。
其實魔法少女,誰不是這樣呢?
踏出了許願立約、把靈魂化成寶石、自身面對魔獸與之戰鬥那一步,便等同踏上了不歸路。
看見織莉子一臉期待我的答案的神情,我苦笑了一下,道:「老實說,若真證實神名姊妹有甚麼不軌企圖,我們要做的,反而是如何控制群眾不要在公憤下衝動進攻吧?」
「的確是這樣沒錯呢……」織莉子也跟著苦笑。「那焰小姐呢?你自己又打算怎樣?」
我?「我答應過紀莉香小姐的,明天當然是跟隨在你身邊。」
織莉子搖頭,道:「先別想紀莉香囑托的問題,我只希望知道焰小姐你的個人意願如何?」
我抬頭,看著織莉子。
這個我曾經與其對戰、千方百計要把她置諸死地的女人。
但現在的織莉子,已經不是那個想要殺掉鹿目圓的魔法少女。那份令她變成殺人魔女的因緣(也就是鹿目圓)已不復存在;可以說,雖然靈魂是同一個,但魔獸世界的織莉子,應作為另外一個人來看待。
現在的織莉子,因為魔獸世界的因緣,成為守護魔法少女的人,是魔法少女仰望、崇敬的存在。
她在魔女世界為了殺死未來滅世魔女、不惜負上殺人魔名的行為,其實也反映出她無私的性格。她所做的判斷,大部份都沒有考慮自身利益,頗常做出損己利人的決定。如果沒有吳紀莉香在旁照顧她,她個人的狀況根本到令人擔心的地步。
在魔獸世界,她的重大決定幾乎全都是為了魔法少女全體著想。像這次御寶珠町討伐的最後方案,便是為了守護魔法少女或人類,不惜令自己揹上罵名。
我所做到的,大概只有憑我手上弓箭與軍刀,幫助魔法少女與魔獸周旋而已。但織莉子能做的遠遠不只這些;而那些事,很多也是我做不到的。
我在此世存活的目的,是守護圓所立約守護的世界、以及置身其中的魔法少女。
單只如此,我已有足夠守護織莉子、與織莉子站在同一立場的理由。
「織莉子小姐,這次的事,我唯你馬首是瞻。」我道。「那不是因為紀莉香小姐的囑托,我是基於自身的意願,與你並肩作戰。」
這答案似乎出於織莉子意料之外;她呆了一呆,才道:「謝謝你,焰小姐。」
我搖頭;其實會決定和織莉子共同進退,也只不過是因為織莉子的存在,與我守護魔法少女的願望一致。不然,和織莉子暢談因果次元可以,但大是大非或敏感行動便敬謝不敏了。
我還沒到麻美學姐那樣,為了戰友情誼,可以連性命也不要的地步。
「不,不只是因為明天你會陪我出戰的事。」織莉子笑笑,攏了攏散下的淺色長髮,「焰小姐早上說得對,我也好應該去看看紀莉香,不能因為怕紀莉香擔心,便不讓她知道一切。」
我苦笑;早該如此吧。這兩個人互相思念對方,明顯得連我和紗露也無法直視。為了一些笨蛋理由藏起自己,只會令思念越來越無法排解,反過來影響自己的思考和判斷。
織莉子呼了口氣,呷了口熱茶,說道:「幸好有你在,紀莉香沒有堅持明天一定要出戰,實在太好了。這也是要感謝焰小姐的地方。紀莉香請我一定要對你表達她的感謝之意,她說,只有焰小姐跟著我,才真正讓她放心。」
紀莉香也太看得起我。不過既然答應下來,我便會盡我所能。
熱茶發出怡人的香氣,我們對坐啜飲,心情也安定下來。
「明天11點半開飯,中午1點出發。」織莉子道。「今晚我還要再觀測,好確定魔獸爆發的確切時間。焰小姐不如回房間休息吧?我懂得照顧自己的。」
我搖頭:「我把我的位置讓給紗露睡覺了。我不用躺下也沒問題的,有個地方讓我靜坐就行。」
織莉子笑了,轉身,從自己沙發的後方取出兩張客廳用的保暖絨毯。「那就和我一起在這兒靜坐好嗎?除了觀測,我也要趁現在可以獨處,好好思考一些事情。」
這主意倒是不錯。我從來沒有和織莉子對坐進入定境過。
忽然在想,以我與圓的因緣,加上織莉子的定境,我們不知道能不能稍稍觀測到圓環之理那種超越一切時空和次元的境界?
時間流逝,進入星期四與星期五之交。
距離星期六凌晨的御寶珠町魔獸爆發,還有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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