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InfiniteHorizon 于 2013-12-27 10:30 编辑

Chapter 3 Supercriticality

忙活了半个下午之后，厨房的工序总算告一段落。清水谷龙华满意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正逐渐黯淡下去的天空。今天心血来潮按照网上查到的食谱试做了西餐料理，不知效果会如何呢，真是令人期待啊…这样的话，再炖上一个小时就能接近完美了吧？设置好定时器，回到客厅的龙华顺手开了音响来消磨时间。

虽然不是很懂，但房东的音响应该是高级物，以自己的收入水平而言算得上奢侈品的样子——反过来说，和这里的房租水平倒是挺相称。记得大四那年准备搬出学校的时候，为了怜的健康考虑，对噪音，环境甚至室内装修和家具选材之类或多或少都有特殊要求。那时能找到合适房源已经不易，对价格就没法指望了；龙华至今还记得那几天自己翻来覆去计算预期收入和支出却总是平衡不了的纠结样子。

某人温柔的嗓音自音响里传来，又融入晚霞流向天尽头；是说，在黄昏时分听这样的歌曲能让整个心都变的柔软呢…就像此刻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气泡的食材那样？不过，龙华也许更希望自己的心能变得坚硬——毕竟只有柔软是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都工作了还需要父母提供资金支持怎么说也不算多光彩的事情，何况是对于本质上和怜一样要强的她呢。虽说作为初出茅庐的新人，这样的收入其实并不微薄；加上怜的奖学金以及双方家庭负担的部分，总的来说勉强比月光还要好上那么一点。但是未来呢？怜能够毕业的时间并不确定，但总归在颇遥远的以后；就如今能够预见的两人的未来，以这样的生活状况，又如何去回答当时夕提出的那个——

算了。龙华在夕阳消失在无尽的地平线之前斩断了正朝什么危险方向发展的思绪。既然无法解决那就根本不要去想。从好的方面来说自己和怜至少不会被父母催着去找什么男人，也许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爱情并不需要一纸证书去证明。试图调整心情的龙华随手抓起一本杂志翻着，家里的杂志除了各自的专业期刊外多是时尚或女性一类主题，时不时也能看到异性情侣大放闪光；对此龙华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只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不太容易以平常心看待而已。不过这回，她碰巧拿起的却是一本没有彩图而充斥着各种数学符号的什么…那正是怜的本科毕业论文。

虽然怜也试图向自己讲解过，但那些椭圆算子和加藤不等式之类过于专业的东西即使对计算机系的优等生而言也还是太难理解了。自己所能听懂的也就是这篇100来页的文章后来发到了某个很高级的据说不少在业内打拼十年以上的人还可望不可即的杂志。好像叫Annals什么的。对了，怜好像还和自己说过，近年本科生能在这家杂志发表文章的，也就只有美国某所排名第⑨的大学的一个什么人而已，当时好像还颇引起了点轰动。想起如今还历历在目的四年前那个拼命想要追上自己脚步的怜，恍然有种穿越的感觉——从某个角度来说，现在追不上对方的已经是自己了吧？为了在学术上如此出类拔萃的怜，那么我也要努力地…

整张CD播放到最后一首歌之前，天色就已完全暗了下来。这最后一首还是关于思乡之情的歌呢；虽说她们所居住的城市离家里根本不远，但共鸣还是很容易产生的。不是每个人都会远离故乡，但会无法避免地远离的，是自己的回忆。换句话说，如今的点滴也将成为以后的回忆，欲求而不可得。这样略带伤感的情绪和厨房里红酒牛肉与蔬菜酱汁的香气混合出奇妙的感觉，使龙华轻易地沉醉其中了。真是的，未来的事情就交给未来吧，此时此刻自己需要的就只是轻柔的音乐，美味的食物，还有能和自己共同享用的那个人。

城市夜景的宏大拼图中属于她们的那一格也点亮了灯光。听到定时器的响声后龙华起身走向厨房。从那边传来的香味看，这次尝试的效果应该还不错。

她一定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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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自己似乎经常工作到很晚呢。园城寺怜一边想着，一边整理物品准备起身。突然传来的一阵眩晕使她有点站立不稳，难道是太累了么？从上次检查的结果来看问题应该还不大，但让龙华知道了肯定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担心吧。本科毕业的一年多以来，自己一直跟随筒井教授从事偏微分方程的研究。其间成绩和状态也稍有起伏，但基本上还算悠闲；自从高三那次比赛以后，自己就一直听从医生的建议，尽量不会撑得太满。那像现在这样——不，与其说是过于用功倒不如说是莫名地有些焦躁吧？也许因为手头的题目有点令人头痛，也许因为最近龙华似乎工作上有点什么不顺心，谁知道呢。不过今天已经是周末了，下周也许要请两天假恢复一下才好。

怜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休息室里回响。这个时间系里本就没什么人，即使有几个多半也跟着今天下午来作报告的那位蹭晚饭去了。在大学依然不擅社交的怜对于独自在系里待上半个或一个下午这种事已经完全习惯了，以至于当她的步伐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那一句“Hello～”打断时，她会显得有些惊讶。

“啊，原来是前原同学和稻叶同学啊。”面前是怜在数学系交到的为数不多的朋友中的两位。“你们没和刚才报告的人去吃饭么？听说那地方的料理很不错哦。”

“晚上有安排所以去不了。”前原答道。在大一的那次科普活动上和怜相识的他如今也是筒井教授的学生，在学校基本每天都能见到；而两人的科研兴趣也颇为相似。只是这一段以来他好像在忙什么事情，不仅出席讨论班的次数有所减少，想找他探讨问题时也经常会不见踪影。今天也是，说晚上有什么安排…当然怜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所以也没有继续追问。不过，总觉得这个人的情况有点复杂呢…

与之相比，先是惊讶地表示自己根本没听说过这个报告然后一脸残念的哀叹为什么没赶上啊的稻叶的想法，就容易理解得多了。因名为ゆり的巧合，而在某次讲座上怜和龙华讨论百合漫画时乱入，进而与两人相识的稻叶，实际上在数学系和应用数学系都有着不错的人缘。因为工作领域还算接近，见面的机会也不少；怜耸耸肩，表示对对方心情的理解。“听说美国有什么人为了搜索蹭饭机会专门写了个App，之类的…”

“说起来，园城寺同学是要回去吗？今天是一个人？”

“啊，今天龙华说下午在家做饭就不来接了。”周末如果在学校的话就让龙华接送这件事其实是自己提出来的。倒不是真的有需要，只是龙华工作以后两人相处时间相比以前的减少无论如何也想弥补一下而已。不过今天既然保证了给自己惊喜那就算了，对几小时后会有什么美味等着自己的猜测已经能带来足够的幸福感，不是么？

“这样的话，要一起回去么？虽然方向不同但可以走到车站。”

“我和园城寺同学是一个方向呢，在一半的地方下车就可以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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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下站台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怜心里在想些什么。虽然是刚刚发生的事情，但那两位一直以来都颇照顾自己的同学的身影已渐模糊。科研题目虽然棘手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不然上星期和教授聊天的时候对方也不会半开玩笑地说出“证出这个题目就能毕业了”这样的话来。自己很清楚提前毕业对学术并无实质性好处，但当时还是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被奇妙地撩拨了一下。不过引起焦躁的真正理由只可能有一个。或许是两个。

“你们的关系，难道真的就一直这样下去了吗？”

在前段时间那次旅行的最后一天，夕严肃地对自己和龙华说了那样的话。

是啊，已经交往五年多了，前路却依然模糊不清。记得以前有一次和龙华提到iPS的话题，当时想着如果真的能够结婚，能够有一个或者两个孩子，能够一边写论文一边看着她们在自己身旁玩耍…那样的场景不仅是自己，也一定是龙华梦寐以求的吧。可惜，这希望不但是技术上，即使在法律上也是没有的；虽说欧洲很多国家和美国的某些州已经有保障同性婚姻的法律，但这并不包括日本。如今知道自己和龙华关系的除了双方家庭以外，也就只有千里山的各位和松实姐妹等寥寥数人——即使在更大范围内公开这个关系也多少是个挑战。又不是千里山那样的女校…到时候前原他们会怎么看自己呢？会有什么闲话传出去么？龙华那边的工作会不会受到影响？当然在现在这个已经颇为开放的社会，这一切也许都不成问题；可是万一，万一运气不是那么好呢？虽然身边没有，但从新闻网络等各种渠道也能了解不少这样的例子。悲剧是真实存在的，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么？

“既然是你喜欢的人，我们做父母的当然无条件地理解和支持。不过你也知道，选择了这条路就意味着要比一般人过得更辛苦。虽然人类在进步，而能接受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现在暂时还不是所有人。当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一直相信你和龙华，但有些东西恐怕只能你们自己去面对。”

这是确立关系之后的那天晚上，得知此事的父母对自己的建言。后来，当时还是一年级学生的两人便选择了隐藏。那么四年后，如今的自己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那些迟早要面对的？还是说——

夜幕之下，闪烁着京都并不喧闹的景致。今晚少见地没有月光，因此星星显得更加明亮清晰了。回家的最后一段小路在视线尽头清晰地显现，仿佛是被漫天繁星照亮的一般。怜能够清楚地看到从那幢建筑物里透出的灯光；其中有一盏是属于她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加快脚步。

那里还有一个人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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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的龙华很好吃哦～"

"咦，这是在说梦话么？还有为什么不是我做的菜而是我？"

"嗯，真的很好吃哦…"

"要一直在一起啊…姐姐…"

"嗯，会一直在一起的哦～"

"因为我们永远都是姐妹啊…"

"这样么？学校那边都联系了，应该问题不大，最多一个月就可以…"

"好的，那么机票就可以定了。"

"那么，园城寺同学…"

夜空笼罩着的，不同的城市里，人们或朦胧或清晰的声音交织成不同的话语，传递着只属于此刻的微妙情绪。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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