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hin7e 于 2012-12-22 06:37 编辑

《六》黑騎士(上篇)

這是在國王尚未登基前，關於王子與公主──一個老梗到極點的邂逅了……

「市子殿下，聽說最近神學院來了個天才呢。」陪讀的女官望著窗口對面的建築，正是神學院的所在。

公主殿下停了正在書本上的塗鴉，也不管台上講解得口沫橫飛的教授，隨著女官的視線望向神學院。

感到有些無趣地打了個哈欠。「神學院的天才？反正肯定是個無聊的傢伙……對那些經文熟悉有什麼用啊？」

「噓！」女官急忙制止公主的失禮言行，「市子殿下，請別再說這樣的話了。別忘了這所大學，有許多平柏國的學生呢。」

平柏國是農業大國，人民相信豐收的食物由神所賜予，乃極度虔誠信仰的國家；全然相反的布茲梅茲則是金錢至上的貿易之都，相信金錢就連人心都能買到。

「無所謂忠誠，忠誠只是背叛的利益太低。」公主殿下輕聲唸出國內那些商人們奉為圭臬的話語。──信仰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種精神的慰藉。

「殿下，別信那些說話不盡不實的商人呀。」

「他們說的很有道理不是嗎？胡桃……就背叛了我。」

女官聽到胡桃這個名字，霎時回憶起那年震驚布茲梅茲全國的事件。

胡桃……那個背叛國家的伯爵的女兒，公主自小的玩伴。

布茲梅茲國王伊馬．薩庫拉，終日忙於與他國貿易交流，根本沒有時間陪伴年幼的二公主市子，長公主神奈殿下又早早嫁給了碇殿下，孤單的市子殿下唯有胡桃這個玩伴，唯一親近的亦是她。

根本沒有人料想得到，伯爵一家原來受到邪惡的巫師蠱惑，早已成為他國的傀儡。某日，在市子殿下與胡桃遊玩之際，胡桃將殿下引至巫師的藏匿之處……

──為了控制市子殿下作為刺殺伊馬陛下的傀儡。

對了，那時候……如果不是那個男孩，救下市子殿下，興許國內就不是這般和平的景象了。

「殿下，難道那位閣下的話，你也不相信嗎？」回想起這一樁大事的女官，自是將某人與公主的承諾給搬出來，試圖安慰眼前陷入憂鬱的公主。

「當然不信！那傢伙，說什麼長大以後一定要娶我……哼，結果人根本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垂下眼簾，市子公主默默低頭想著小時候曾有過的約定。突然抬起頭來，像是強調著什麼：「啊啊，當然，那種什麼娶不娶的幼稚宣言我是完～全沒放在心上過。」

「這樣呀～」女官偷偷笑著。明明就在意的不得了，嘴硬的公主。「只是不曉得他右手的傷口有沒有大礙。」

「你說……我是不是很過分？當初如果不是他擋下了巫師的法術，也許我早已不在這個世界了，我卻連他現在過得怎麼樣都不知道……」她不願再想下去。

那個男孩，是突然出現在王宮裡的，市子並不清楚他從何而來，對女官們只宣稱他是她的朋友。

儘管只相處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期間他還不小心闖進浴池，看見她的……在她發怒暴打對方一陣後，對方說出了長大要娶她的宣言？……總之，除了這件事情以外，那一個月，對市子而言就像是一個非常愉快的夢境。

她對男孩的印象，最後停留在那天日落時分。斜陽灑落在他身上，儘管右手上受法術所侵蝕地部位包紮了起來，還是能感受到那份疼痛，他依然對她露出溫柔的微笑。

那時她一臉擔憂的樣子，他卻故意說著：「放心吧，這點小傷又死不了，我還得回來娶你這凶巴巴的傢伙呢。」

最後，男孩只說了要回去治療手傷，便就此失去消息。現在想來，那個巫師的法術……只是小傷？怎麼可能！那根本只是安慰她的話。

「好了，今天就先上到這裡。」教授收起了桌上的書籍資料。

「殿下、殿下？我們去看看那個天才長得什麼樣子吧！」

「你想看就去看吧，我沒什麼興趣。」公主打了個哈欠，無聊地趴在桌上，朝女官擺了擺手。

女官伸手拉著公主，「一起去看看嘛，說不定很帥氣呢。」

瞥了女官一眼，「神學院的傢伙行事都一板一眼的，就算長得帥也很無趣啊。」

「那可不一定唷～」女官回想著關於那名天才的傳言。「聽說他根本不在乎神學院的戒律，儘管精通經文，卻常常以離經叛道的言論辯倒神學院的教授。」

「咦？」公主忽然起了興趣。「真的假的，神學院的學生竟然有這麼大膽的？」

「就是啊，他明明主修神學，卻不怎麼信仰宗教……這點倒是奇怪得很。神學院的學生在聽了他的言論之後，分成了兩派。一派極端地憎惡他，認為他是異教徒般的存在，戲稱他是「黑暗惡魔的使者」；一派卻十分擁護他，認為他有獨自創建新興教派的才能。」

「嗤──神學院的學生被稱為惡魔的使者？哈哈哈！」公主猛地站起身來，「快點帶我去看看，我開始好奇這傢伙是什麼樣子了。」

神學院的授課教室外，聚著一群男男女女，他們的視線全都落向那位正朝著教授侃侃而談的人。

「吾們所得的一食一物，皆由神所賜予。」教授抬著頭，面向窗外的陽光舉高雙手，光線照耀在他臉上，彷彿聖潔得不得了。

寂靜的教室內，一個不和諧的聲音響起。「胡說！食物由人民辛苦耕耘，衣物由人民編織而得，何來神所賜予？」

教授怒視著他，正要張口說些什麼，卻被他下一句話給生生噎著。

「再說了，從來都只見人們誠心誠意地向神奉獻食物，何時見過「神」來施予人們食物？」

氣得教授吹鬍子瞪眼的。「歪理！一派胡言！如果不是神創造了這個世界，何來的人，何來的食物？」

「啊對了，教授，神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吧？」

對於突然轉移話題，教授愣了愣，還是回答著：「是啊，那是自然。」

他忽然嘴角微翹，像是什麼計謀得逞一般。「既然神是全知全能全善的，那麼……神是否想阻止『惡』但阻止不了？如果是，那麼神就是無能的；神是否能阻止『惡』而不願阻止？如果是，那麼神就是壞的；如果神既想阻止又能阻止『惡』，那『惡』又是從哪來的呢？」──註：這句話取自大衛．休謨的著作《自然宗教對話錄》

教授目瞪口呆地，半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最終只能喃喃念著：「這是詭辯……這是邪說！……你這個異教徒！……」

他昂頭說著：「教授，這裡是大學，我也只是提出我的困惑，您不是應該替我解惑嗎？」

教授伸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朝著教室內的學生們逕自宣布下課。「你的問題……我明天再回答，現在就上到這裡。」

說完這些，教授就匆忙地離開教室。

下頭聽著辯論的學生們一片嘩然。

站在窗外人群中的女官眨了眨眼，朝一旁的公主說著：「殿下……這個人好不可思議啊。」

公主沒有回應她的話語。只是愣愣地看著那個身影。

──是他！真的是他！

儘管幾年的時間過去，男孩卻沒有多少改變。一如那時，身材比起同齡人來得更加瘦弱，只是外貌出落地愈發俊美，端看窗外的女生們的視線，難以從其身上移開便可得知一二。

那番辯倒教授的言論，更是引起支持者的喝采。

他忽然回過頭來，朝窗外看了一眼。

四目相接的霎那。

她忽然什麼也說不出口。

他也沒有開口，只是朝她微微一笑，一如那時的笑容。

事隔多年的重逢，什麼言語都不需要，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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