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锦色无梦 于 2012-12-20 22:57 编辑

第六回　夜幕里万家灯火各不同　茶馆中暴雨疾岚挫斗志

入夜的村子里一片寂静，时不时的会响起几声狗吠将之打破，但很快便又重归宁静。

老宫家的里屋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正是这家的小女儿宫咏杠正在洗澡。

要说的话，宫咏杠还是喜欢在后院儿露天洗澡，被热水围着热乎乎的，还能看天上的星星。不过慢慢长大了，就不可能再这样，听说村里有女孩子那样洗澡被流氓爬墙头偷看过，虽说黑灯瞎火的也看不出个啥，只要想到这事儿还是让人挺犯恶心的。

不过那个大木桶，仍陪伴宫咏杠至今。

似乎是从出生那天就有的大木桶了，说起来还和宫咏杠同岁。

坐在大木桶里，宫咏杠透过窗户缝向外面的星空望去——

「只要参加全国大赛，就能见到姐姐……」

这个念头的出现，说起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强烈起来并促使自己与袁春和做了约定，她自己也弄不清。

在这个愿望的背后，或许还存在着其他什么原因吧。

「袁春和……」

为什么要和这个人做出约定？

明明对于朋友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

但在河边说出「一起去全国」的话语时，确确实实的感觉到了心中的「渴望」。

「我胡思乱想些啥呀，就跟人拉个勾而已，小时候又没少拉过钩。」

对自己说着，她又低落了下去……

小时候也和别人拉过钩的，说好了一起去水族馆看大鲨鱼，结果也没能兑现……

拉钩这事儿，其实也不怎么靠谱。

老袁家的二层小楼上，袁春和也在洗澡。不同的是，她用的是浴缸。

她没有用木桶洗澡的习惯，小时候一般都在公共浴室洗，后来她越长越大，去公共浴室免不了要被人多看，看得她全身不自在，就再也不去公共浴室洗澡了。

「我们一起，去全国吧！」

——宫咏杠的声音留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其实和朋友们一起努力向全国进发的事情之前也有过，可这次带来的感觉却有些不同。

若说之前的，是一腔热血、一股信念在支撑。这一次，更多的是信赖和依赖。

宫咏杠想要去全国的主因是「与姐姐和好」，这一点袁春和心知肚明。正是因此对方有如此重要的原因，袁春和才更觉这个约定的珍贵。

从浴缸中站起，擦干身子吹干头发，穿好了衣服。

她向自己房间走去，正好撞见父亲正拿着报纸叼着烟从房间中走出来。

「小和，你最近是不经常熬夜？我跟你说过多少次，玩乐要有个限度。」

「嗯，我明白。」

淡漠的回答了一句，她推开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明目张胆的开电脑打麻将到很晚肯定不行了。

袁春和太了解自己老爸的性格。如果他没说就都还好，如果他说了而你当成耳旁风，绝对会引出他的怒火。

这会儿他刚警告过，要是还当成耳旁风一样去和往常一样熬夜，恐怕……会直接影响到「一起去全国」的约定的履行。

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于是袁春和换上了睡衣，熄了屋里的灯，乖乖的爬上了床睡觉了。

不多时，门外响起脚步声。

那脚步声到了袁春和卧室门前停止，只听父亲的声音响起——「别玩到太晚……已经睡了？」

「嗯，已经躺下了。」

「好。」

脚步声走远，袁春和长呼了口气。

「怎么可能睡这么早。」

翻身起床，从抽屉里拿出PSP，打开了《萌麻将》。

和电脑对战没太多技术型可言，而且因为不科学的能力被程序写死成合理存在，根本不能和现实中的麻将相提并论。

然而，聊胜于无。在没法明目张胆开电脑战天凤的时候。

「杜玉儿的声音真是萌呀，不过论角色还是平和美最高啊……」

断幺平和的牌型，做起来最顺手了，还能连带其他役种，再立个直来个宝牌，做成满贯甚至跳满的成功率都蛮高的。

「铃里杏子最讨厌了，暗刻、暗刻又是三暗刻！…………不是吧！这次还暗杠了。」会玩暗刻会开杠子的人真讨厌！

玩着玩着，眼皮渐渐开始发沉。

这种程序化的麻将，玩起来本来就没有多少激情可言。

「呼……一起、去全国。」

一起去全国，这个愿望在全国各地的许多少女身上都存在着。

比如在遥远的漠河，梳着团子头的女孩从恩师手上接过了一个单边眼镜的同时，在心中如此期盼着。

比如万里迢迢跨越重洋来到天朝只为热干面却去错了留学城市的女孩，在心中如此期盼着。

比如不冲到全国就会面临废校危机的少女们，也在心中如此期盼着……

那些，却都是与昌也县青成村儿无关的事情了。

第二天一早，袁春和在通往学校的岔路口上遇到了宫咏杠。

干干净净的水蓝色小T恤，极塑腿型的牛仔裤。袁春和此时才发现，这个和自己同岁的女孩子长得眉清目秀，看上去相当舒服。

「袁同学，早上好。」

「宫同学，早上好……」

声音也很好听，如果让她去给萌麻将配方言版，应该能挺不错吧。

好像有些社团挺喜欢玩这个，有机会倒是可以让她去试试。

话虽然这么说，袁春和却也不知道要怎么联系那些玩配音的人，所以这想法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宫同学你家住哪边？」

「啊……在大杠子山那边。」

「那不是挺远的？！」没记错的话，那是村东头，跟这边隔着一条小河。

「还行吧，嘿嘿……」

「那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没记错的话，这里和她家刚好是个对角。

「唔……早上起得早，就到处溜达溜达。」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快点走，不要迟到了。」

「嗯！」

「啊对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要以全国为目标去集训了！」

「好的！」

像县里的那个体校就经常举行集训，宫咏杠以前也看过那个体校的人跑来大杠子山附近又是爬山又是下水的折腾得不亦乐乎，就是不知道麻将这玩意儿要怎么集训。

不过反正到了麻将部见了朱静久就知道了吧？

她想的还真没错，到了麻将部，见了朱静久，果然就能知道。

一进屋，就看见朱静久这位村公社社长正弯着腰撅着屁股在黑板上写着啥，写完了之后把手「啪」的拍在黑板上，拍了自己一身粉笔灰。

之间那黑板上写着两行大字！

「青成村麻将夏令营！

明天野餐、自带饭盒！」

「社长，自带饭盒是指……」

「你不得自己准备饭菜吗？难道打算饿着肚子去夏令营？」

「不提供伙食啊……」

「哪儿那么多要求，村里经费都用在其他地方了，这种小事能克服就克服一下。」

「好吧。」

自带饭盒也没啥的，做饭总会多做二两，铲起来塞饭盒里再煎个荷包蛋，挺好的一顿。

「今天下午的话，先针对你们两个进行集训。」朱静久边说，边指了指宫咏杠袁春和二人。

「我俩？为啥？」宫咏杠万分不解，自己也就算了，袁春和可是初中冠军哟，也需要特别集训吗？

「嗯，就是你俩，不用瞅别人。至于为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朱静久一脸神秘，她俩也就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便转头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尤希跟徐贺京。可惜的是，这两位显然更在状况外，甚至连集训这回事儿都是刚知道的。

朱静久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宫咏杠。「去这个地方，就知道集训的内容了。」

展开纸条，宫咏杠脸上刷的就绿了。

「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对，袁春和赶紧问道。

「社长啊，真要去这儿吗……」

「嗯嗯。」朱静久点了点头。

「这个地方我们不能轻易去的啊……」

「没关系没关系。」朱静久摆了摆手。

「我们都还是未成年人啊！！！」

「我说可以去，那就是可以去，你们还怕有警察来抓你们还是怎么地？赶紧去！」

那边社长一冒火，这边宫咏杠就赶紧拉着袁春和往外跑。

传说朱静久社长真发起火来，五大三粗的汉子都能给惩治得服服帖帖。为了安全考虑，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

不过接下来要去的那个地方，对两个未成年人来说实在是……

「究竟是什么地方？」袁春和扯了扯宫咏杠的袖子问着。

「……是老夫桃脯茶馆。」

「那是什么？」名字怪怪的，从没听说过这么奇怪的茶馆名字。

「说白了就是个小赌场。」

「赌场？！」袁春和大惊，声音都提了八度，吓得宫咏杠赶紧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嘘……别让人听见。我们只能偷偷去，千万别被别人发现！」

「唔唔嗯嗯嗯！」被捂着嘴的袁春和连不迭的点着头。

所谓的老夫桃脯茶馆，在青成村儿不算有名。

但如果说起三门刘儿暗庄，知道的人就多了。

不少人都通过一个叫三门刘儿的人下注，他那里杂七杂八的什么赌盘口子都开。老李家丢了头牛能不能找回来，开个盘吧。董二驴子跟柯大结巴谁能娶到尤彩花儿，开个盘吧。包括「咱们青成村儿今年能不能整出个麻将队出去比赛」也是盘口之一。

很多人都赌，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三门刘儿就是老夫桃脯茶馆的人。

在外面开的盘口，都是小打小闹。在茶馆里面的，才是大赌。

要问宫咏杠是怎么知道的，只因她想凑钱去首都找姐姐时，动过靠赌博的心思。但是人小胆子小，思前想后的还是没敢去。

这回不一样，朱静久是村官儿，她说让去那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再说万一出事儿了她也应该能给抗下来。

两个人都有些忐忑的，来到了老夫桃脯茶馆门前。

从外观来看，跟一般的茶馆没什么区别，相当普通的样子。

这时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穿着旗袍的眼镜少女。

宫咏杠和袁春和看见她的瞬间，下巴几乎砸到了地上。

——「冉谷真？！」

只要不是眼瞎看错，这个人的确是冉谷真无误。

也就是同属麻将部的那个喜欢蹲在学校门口吃盒饭的冉谷真。

「你、你怎么在这里？还有这身衣服……」

「来得真慢，等你们半天了。」冉谷真一挥手，两个同样穿着旗袍的小姑娘二话不说就把她俩搀进了茶馆。

茶馆里面看着也和普通茶馆没什么区别，两个人还没弄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就被带进了更衣室，然后被那俩服务员小姑娘三下五除二扒了个精光，换上了旗袍。

「这是干啥！」旗袍开叉有点大，宫咏杠一个劲儿的扯着旗袍下摆遮大腿。

「现在，就是让你们知道一下，关于咱们青成村儿的不平凡。」

「啥不平凡啊，那也不用让俺们穿成这样啊！」宫咏杠已经开始抓瞎了。

一把将她按在椅子上，冉谷真倒是觉得这孩子吓成这样还挺好玩。

「冉谷真同学，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尽快说清楚吧。」相对说来比较冷静的袁春和，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不愧是城里来的，见的世面多冷静多了。小杠你跟人家好好学学，看看人家多大家闺秀。嗯，不废话了。静久让你们过来，其实是想让你们知道知道，青成村儿的底蕴。」

「底蕴？」

「你们知道，转基因大米的事情吧。」

「知道，传说吃了转基因大米就有超能力，打麻将会变厉害的事情。」

「没错，其实这个现象，最早是在咱们昌也县青成村出现的！」

袁春和很想立刻说「请不要以为给不科学现象披个科学外衣它就能变成科学」，但是说实话，被生拉硬拽到这个地方，不弄清楚对方的说辞，还真有些不甘心。所以暂时不去否定了，看看对方究竟有什么妖言。

「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咱们这里被选作转基因大米试验田所在地，上面发下了什么咱们就种什么呗。然后老赵家的女儿馋嘴，抓了把大米回去煮了碗粥喝了。据说咂吧咂吧嘴儿，倒也没觉得有多好吃，但是手上忽然变有劲儿了一样，头脑也变灵活了。说不定是真的有营养吧，她就总偷大米回去吃，结果有次她看村头儿老太太在外面支桌子打麻将，她手就开始痒，死磨硬泡求人家老太太让她上去打两轮，结果她一上来就天和，差点把老太太气得厥过去。」

「哦……………………」

「再后来，老赵家的女儿就被送去了县里，听说是接受了身体检查，具体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是机密。但是这事儿出了之后，不少人都开始吃那大米，到后来大米就在全国普及，就到了今天这种情况。据说，不是所有人吃了转基因大米都能变厉害，但有些天赋本来就不错的，吃了转基因大米之后就像会进化一样……」

「哦………………果然很扯……」袁春和小声说着。

「后来，老赵家的女儿嫁给了给她做体检的那个白大褂儿，生的大女儿就叫宫咏照……」

话说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如果这一切属实，那么第一个靠吃转基因大米获得高超麻将能力的人，正是宫咏杠的妈妈。

「宫同学的麻将能力完全可以用科学来解释，就算搬出这样的历史，我也不承认那种不科学事情的存在！」

冉谷真没回应袁春和所说的话，她看向门的方向，透过门玻璃，可以看见一位成熟女性正要推门进来。

「好了，你们今天下午的对手来了！」

宫咏杠还没来得及把冉谷真所说的话消化理解，就要迎接新的挑战。

刚进来的这人，轻车熟路的来到一个麻将桌边坐了下来，手上烟斗冒着一缕轻烟，她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重重的将烟雾吐出去，而后用烟斗指了指宫咏杠。

「来，和我打一轮。」

「你是……滕天晶职业选手？！」

一直对麻将的事情很感兴趣并一直关注麻将界动态的袁春和，立刻认出来此人的身份。

没错，正是目前为职业比赛队伍煮酒福莱特队效劳的、业界绰号「逆转女王」的职业选手滕天晶。如果没有记错，这个人…………老家就是在昌也县！

「来吧，如果是那个人的女儿，应该有资格和我坐到一张桌子上打麻将。」

这位职业选手，多少有些目中无人有些狂妄，但人家毕竟是职业选手，也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忐忑不安的上了桌，迎接宫咏杠的是怎样的暴雨疾岚……她从未想象过。

袁春和也上了桌，作为初中冠军，能和职业选手同桌竞技，对她来说是挑战也是机会。

而冉谷真，只是在一旁微笑着旁观而已。

关上门来，茶馆中发生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有传言说，老赵家的女儿的女儿被滕天晶打尿了。

有传言说，滕天晶被转基因大米造麻将少女第一人的女儿打尿了。

还有传言说，初中冠军袁春和用科学的力量把其他人都打尿了。

反正关起门来的事情，外面爱怎么猜就怎么猜。

那天晚上，重新换回了自己衣服的袁春和与宫咏杠，一前一后默默无言的走在河沿上。

逆转女王不愧是逆转女王，一开始她一直都在吃馇条，一碗接一碗的，让宫咏杠袁春和赢得相当轻松。等她擦了擦嘴，露出属于职业选手的自信笑容时，两个人的噩梦开始了。

不能说对职业选手就毫无办法，但至少，大多数时间都是被牢牢压制了。

只是最后稍微反击了一下，也仅限于「稍微」而已。

比不过职业选手，并不用过于沮丧，因为受年龄经验所限，会有劣势是很正常的。

让两个人觉得失落又绝望的，是滕天晶临走时说的话。

——「龙门垣镇的田江衣，甩你们几条街。我说实话，她和我打的时候，几乎是把我压制住的。」

龙门垣镇，她俩都知道。不光知道，而且耳熟能详。

想要去参加全国大赛，就得先拿到地区出赛权。想要拿到地区出赛权，不出意外的话就要跟龙门垣镇去抢。

抢呗，不怕——本来是这么想的。可是听说了田江衣的实力后，立刻觉得很无力。

能压制住职业选手的人，该有多么可怕……

「田江衣是去年全国MVP选手，在全国大赛上大放异彩，被称为魑魅魍魉一般的选手，和冠军宫咏照一样，是“被牌爱着的孩纸”。」

哈哈，被牌爱着！

这样的人，怎么跟她争啊！

「宫同学，加油。」袁春和的手按在宫咏杠肩上，瞬间抚平了她正趋向狂暴的内心。

「谢谢你，袁同学。」

「就算那个人再强，也强不过科学的力量。我们用科学的方法和她打，一定能赢！」

「嗯！」宫咏杠重重的点了头，虽然不明白袁春和经常说的科学力量究竟指什么，却还是因袁春和的话语又拾起了信心。

「对了，袁同学，有件事儿我一直很想问清楚……」

「什么事儿？」

「你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究竟是哪个字？“胡子”的“胡”？」

「怎么可能是袁春胡那么难看的写法嘛……是“和平”的“和”。写作和，读作胡。」

「原来如此，现在明白了！」

就说嘛，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怎么会取看上去那么别扭的名字。

袁春和，比袁春胡好看多了。虽然读音是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