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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改)
2029年12月,聖誕節過後的冬休時期。
2029年11月末,Dreams在附加賽戰勝北京紅梅,奪得聯賽第四名後,與CVL聯賽一起正式進入冬休。這次衝擊前三雖然失敗,但大家總算在附加賽戰勝強隊,並沒有失去鬥志。眾人休假的休假、回鄉探親的回鄉探親,並非國家隊之身的留守組相約在二月回來重新集結訓練,下一賽季再來衝擊她們的夢想。
永遠都會再有下一年,每一年的四月,便是CVL聯賽的新開始。
把天野伊久美從CVL退役並轉任神川飛鷹副教練的網上新聞網頁關掉,林素玉重新連上加密網絡,開了Skype,準備與下屬通話。
先來的是安優華,短短交換了幾個文字訊息後,便開了視訊電話,直接通話。
『小姐,已經找到南夫……嗯,宋瑤箏女士的行蹤了。但現在我們只能掌握到宋女士仍然活著,以及她現在的位置,暫時還沒查到她確切的狀況。』安優華道。
「知道了。優華,請告訴我瑤箏詳細的位置。」林素玉道。
『是。Email已經詳細交代了位置,亦附了地圖。』安優華道。
林素玉側頭想了想:「對了,你是找蕾奈小姐幫忙了吧?她收了你多少錢,告訴我,不要出公帳,我私人還給你。」
『果然瞞不過小姐。是我的話,蕾奈是不會收錢的,請小姐放心。』安優華道。『不過,因為我們這邊沒有任何與瑤箏小姐直接有關的東西,只能利用我們以前搜集的資料和拍下的相片作引子,因此蕾奈需時才能尋得蹤跡,而且用的是地圖描繪法,從我們拍下相片的、宋家在溫哥華的住處開始尋起。優華已經把蕾奈昨天畫下的地圖Email給小姐了,請小姐參考。』
Skype加密通訊結束,林素玉轉頭,望向坐在自己身畔的Sadovskaia。
「找到了?」Sadovskaia問道。
林素玉點頭。「優華的Email已經來了吧,一起看吧?」
「好。」來了中國七年,已經相當熟悉中文的Sadovskaia道。
林素玉打開Email。文字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地圖檔案。
那是一幅巨大的加拿大西部地圖,極詳細標注了道路、山河、湖泊和城鎮,連一些明顯是只有幾十人口的小鄉地名也有。地圖上畫了一條紅線,串連起無數紅點,每個紅點旁邊都標注了日期。起點是溫哥華市郊的高尚住宅區,標示的日期是宋家三口滅門命案的前一天。
「這是?」Sadovskaia問道。
「高竹蕾奈繪製的尋蹤圖。」林素玉道。
Sadovskaia側頭,以滑鼠移動那幅巨大地圖。「哦,我明白了,這是這半年來,宋瑤箏的行蹤路線。」
「對。」林素玉點頭。
左手牽著戀人的右手,Sadovskaia以右手操控滑鼠,箭頭沿著紅線慢慢移動,在每一個標注了日期的圓點上略停一下,才再前進。直到最後一個圓點,紅線結束,標注的日期則是2029年12月8日,三星期前的日子。
Sadovskaia和林素玉對望了一眼,從戀人的眼中讀到了了然。
「素先說?」Sadovakaia笑了一下。
「好。」林素玉也笑了,點了點頭,表情隨即回復凜然。「瑤箏在這半年內,移動的間隔不超過四天以上,而且落腳的都不是些大城市。加拿大地廣人稀,這樣的移動速度和方式,如果瑤箏是存心這樣做的話,我們的人或是『陳組』的人都沒有專門追蹤她的,這樣是不會追得上;即使是警方,也很難兜截。問題是她為甚麼這樣移動。如果她現在是如我們先前所想,是被桃李幫擄走並賣往火坑,這樣迅速而集中在小鄉鎮的移動方式不合理。」
Sadovskaia點頭;果然是素,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樣。「所以我想,我們要改變一下思考方式,或許Georgina Sung(宋瑤箏)不是被黑幫所擄,而是自主移動。」
「嗯。」林素玉道。
「宋瑤箏開始移動的日期是滅門命案的前一天。」Sadovskaia續道,「我的想法有兩個。第一,她知道了些甚麼秘密,或是得知宋家將有大難,因而自行逃走,現在也在逃避桃李幫之中;第二,正如加拿大警方的懷疑,宋瑤箏正和南家滅門命案有關,甚至可能是幫凶,因此現在必須逃避警方搜索……」
「慢著,Tarina。」林素玉道,「第一個可能性也就罷了;第二個……瑤箏有甚麼動機這麼做?是她母親、姨母和丈夫,也是她僅剩的家人了,她為何要害她在這世間唯一能依靠的人?」
Sadovskaia呼了口氣;她也明白素的感受,自己畢竟是局外人,能持平地想;對素來說,宋瑤箏是一直對她很好、一直維護年輕脆弱的她的乾姐姐,想法又是不一樣。尤其是現在,宋氏夫人和南智珏已死,過去草莓月的仇怨也已煙消雲散。素會格外顧念宋瑤箏,是很正常的事。
說宋瑤箏已經沒有能依靠的親人,也是事實;宋啟勇為了戀人與宋家脫離關係並避居法國、宋瑤琴2023年重傷患上失憶症後被送往意大利休養並和Romelia Sinori結為連理,到現在還未能想起往事。宋瑤箏的確不可能依靠他們。
林素玉看見Sadovakaia注視自己的眼神,嘆了口氣,道:「對不起,Tarina,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判斷。可是我真的很難相信,瑤箏會做這樣的事。她連蟑螂也不敢踩死一隻,這麼善良的人,和丈夫與母親又不可能有甚麼利益衝突,這麼多年都站在同一陣線的,有可能反目成仇嗎?」
「我明白的,沒關係,我也只是這麼一說,其實我覺得她是幫凶的可能性也很低。」Sadovakaia緊了緊相牽的手,無聲安慰著心神動搖的戀人。「是說蕾奈小姐這樣的行蹤圖,加拿大警方大概也畫得出來吧?」
「人走過必定留下痕跡,他們可能無法兜截到瑤箏,但我想,光是追蹤的話,這種程度是做得出來吧?」林素玉苦笑了一下。「只是,如果警方真的很想找到可能涉案的瑤箏,又為甚麼讓她在同一個地方待上三星期呢?這樣子很奇怪。這件事好像處處都透著奇怪,我想不透。」
Sadovskaia把林素玉的左手也牽過來,以有傷痕的雙手包覆著戀人的手,低頭沉思。
其實素老是說沒立場干涉,實際上擔心得要死吧。
不過她也明白那種感受。2023年世界盃之前,收到卡茨娃婆婆去世的消息。那是自己在西伯利亞故鄉的家被滅門之後,在舅父到達村子接她之前,短暫照顧、安撫過年幼自己的婆婆。世界盃完結,球隊解散冬休後,她隻身回了一趟村子,去送卡茨娃婆婆最後一程。
她還記得,自己是在總統接見的次日早上出發。把旅行用不著的行李先寄回神川市,自己只揹了背包,坐飛機、坐客運車、坐卡茨娃婆婆兒子來接她的便車,花了兩天時間,在寒風大雪中,回到她出生的村子。
這麼苦寒的天氣,沒辦法找得到花。但她仍然帶了從中國買來的檀香,借用婆婆埋骨的小教堂神壇上的燃香薰籠球,燃點起來;並到婆婆和父母的墓前致敬。最後再回到已經變成雪丘平地的以前的家屋所在地看過後,她循原路回到莫斯科,再飛回神川市,在素歸家七天後才到達家中。
她也沒想過自己會有重新踏足故鄉的一天;但,後來想想,當時因為有婆婆在,年幼的她才不致於崩潰,婆婆的關懷與安慰,也安撫了自己初見舅父的緊張的心。為了這份恩情,自己願意花五天時間回去,只為了送她最後一程。
素的想法,大概與當時的自己是類似的吧。
西伯利亞之行的時候是冬天,旅途太辛苦、天氣也太苦寒,她沒讓素跟來。但這次的目的地是加拿大,她絕對可以與素一起去。
「又會這麼巧,剛好就是這城市。」林素玉笑道。
「是呀。」Sadovskaia也笑了,滑鼠點著那『2029.12.8』的日期。
那城市正是中國國家隊主二傳呂依雲的故鄉、呂依雲每年與國家隊隊長君灕冬休避靜的地方,加拿大的卡爾加里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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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加里市,位於加拿大的西部,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內陸城市。地勢平坦,氣候是典型的偏北溫帶內陸氣候,冬天也有其苦寒之處。市區人口約一百萬,市中心亦相當繁華,市郊則是一望無際的工業區或平房住宅社區,也有不少煉油廠,巨大的煙囪直插雲霄。
2029年12月31日,卡爾加里市東的三層平房。
電壁爐發出柔和的橘色光,為客廳帶來暖意。一身家常衣裙的呂依雲散著棕褐色長髮,端了熱紅茶來,招待遠道從神川市來的兩位客人。
「謝謝你,Erin。」林素玉笑道。
「沒關係,素玉姊和Ekaterina不用客氣,這幾天把這兒當作是自己的家就好了。」呂依雲道,隨即笑了一下,「好像立場反了呢,一直都是素玉姊跟我們說這句話的。」
林素玉微笑,握了握呂依雲又添了新傷痕的柔軟的手。「小Erin長大了。」
呂依雲撥了撥秀髮,美麗的混血兒臉蛋添了成熟、沉穩的氣息。「灕是素玉姊親自教導、傳承的國家隊隊長,我也要更努力,成長成配得上她的二傳。」
Sadovskaia呷了口茶,也笑了。22歲的呂依雲是2029賽季的世界排協票選全年最佳二傳。得知拿到奬後,聽灕說,Erin第一時間不是通知家人或國家隊的隊友,而是打電話給自己和素。那時電視和網站也尚未公佈得獎名單,她們成了最早知道Erin獲獎的人。在年終大會頒獎禮上,Erin還公開感謝當年在神川大學體育館門口,拉她進去打球的林素玉,說那雙手改變了她的一生。結果林素玉的傳說又多了一筆,黎葒和湛藍找上門來,找隱退已經踏入第二年的素和自己訪問。
小Erin和灕一直都是她們神川市宅子的常客,直到這二人合買了神川市荊區的房子、2028年CVL賽季後,她們在Dreams的三年合約到期,一同回歸校園後,才少了串門。現在輪到自己和素寄住在這棟由Erin和灕合購的加拿大別業裏了。
君灕推門進來,順手把智能手機收回褲袋中,在呂依雲身邊坐下。「我們已經清楚明白素玉姊遠道而來的來意了。我在加拿大這邊考取律師執照的恩師,也是依雲的伯父呂志德先生,在卡爾加里人面很廣,希望幫得上忙。」
林素玉知道,君灕在中國和加拿大也考獲律師執照,理論上已經算是執業的事務律師,兩邊也可以執業。不過灕說自己打算打球到30歲,盡了對國家隊的責任、交棒給後輩後,才考慮正式執業的問題。「謝謝你,灕;Erin也是,大過年的突然跑過來,實在麻煩你們了。」
「別這麼說。不是素玉姊和Ekaterina三年前讓我和依雲在Dreams打工,我們現在也還買不了神川和卡爾加里這兒的兩間房子,完成我們的夢想。」君灕道。「應該是我和依雲感謝你們才對。」
林素玉和Sadovskaia一齊苦笑。2025年季末,Dreams可是以市價簽下君灕和呂依雲的,年薪分別是102萬(青年軍隊長、國家隊主力副攻手的君灕)和54萬(青年軍主二傳、國家隊後備二傳的呂依雲)人民幣,福利另計。在三年合約期間,君灕和呂依雲的待遇和責任都是正式職業隊員級數的。除了球會酬勞外,贊助、廣告、其他工作加起來,三年的收入完全夠這對多年情人達到財務自由。而到了今天,灕竟然還視那三年為『打工』?這根本已經完全超越了打工的範圍,而是一種事業了吧?
只是,也許灕和Erin毫不留戀那種生活吧。三年合約期滿後,灕就帶Erin回歸校園,專心修讀碩士(呂依雲)和考律師執照(君灕)了。
林素玉輕笑;其實灕和Erin當初二話不說就答應加入一支都不知能不能成軍的乙組隊,並且陪伴自己渡過Dreams草創時期的艱辛,其實應該是自己感謝她們才對。
「素玉姊和Ekaterina今晚和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實在太好了。」呂依雲笑道。「本來可以在庭院打球的,但我想現在天氣太冷了吧?」
林素玉笑了。排球手都是年頭冬訓,每年春節都在訓練場中過;因此圈子裏的人都是過新曆新年,年夜飯就是除夕的那一餐。「小Erin餓球了?一月中回國家隊冬訓,到時能打的球才多呢。到時半天練或休假時再來我家坐坐吧?」
「好。」呂依雲點頭,笑著回島式流理台準備食物。「今天有蘋果醬呢,拌烤肉吃的。是Julia的食譜。」
「Julia Novitskaya嗎?」Sadovakaia道,「很久沒見過她了。灕、Erin,下次如果你們在國際賽上見面,請幫我問候她。請也轉告她,今年大冠軍盃的比賽,我覺得她的中間快攻打得很精彩。」
「是Ekaterina讚她,她肯定樂瘋了。」君灕笑道,幫Sadovskaia和林素玉的茶杯重新斟滿。
「謝謝。」Sadovskaia道,捧著麥克杯暖手。「Eliza上回在Skype跟我說,她打完2030賽季,便會從國家隊退役,專心在VDLI爭甲組冠軍。到時Julia應該就會補上Eliza的位置了吧?」
「以現在的形勢看,很有可能是這樣。中國國家隊現在也是朝這個方向研究。」君灕道。「對了,龍教練也請我帶話給你們。去跆拳道或射擊隊串門子和玩沒有關係,但請別過女排之門而不入。請多些來女排館,指教一下現在的隊員們。」
林素玉和Sadovskaia一呆,隨即笑成了一團。林素玉牽著戀人的手,忍著狂笑的衝動,說道:「灕回去告訴龍教練,Tarina是我以稅後98萬人民幣年薪聘請回來的主教練,她的指導是值錢的,要跨刀教教國家隊可以,請付出相當報酬。」
「噗!」在島式流理台切菜的呂依雲也笑出聲來。
君灕也一笑置之。她當然知道林素玉在說笑;事實上就是因為Ekaterina Sadovskaia主教練的薪酬是稅後薪酬,當年的自己才估計是素玉姊幫Ekaterina繳稅,因而得出她們關係非比尋常的結論。不然,即使是密友知己發展成教練級拍檔的關係,也不需要做到幫對方繳稅那種地步吧?
不過,繳稅甚麼的並不能成為呈堂證據,所以她這推斷一直只是深埋心中,連依雲也沒有告訴;直到2028年奧運會後,素玉姊和Ekaterina宣佈退役並公開她們二人家庭伴侶的關係,君灕才知道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
午後,外面又開始飄雪。Sadovskaia取出平板電腦,與君灕開始下起西洋棋來。林素玉則到開放式廚房那邊,幫呂依雲準備食材。
「素玉姊還特意為了找表姐,來到加拿大呢。」呂依雲一邊測試肉解凍的程度,一邊道,「你們的感情一定很好了。」
林素玉笑了笑,左手繼續剝開椰菜花的動作,「Erin,如果說你能被譽為『世界第一二傳』,是要感謝我的話;那我今時今日能站在這兒,便要感謝她。是她的話,改變了我的命運。」
君灕和呂依雲都是一呆。Sadovskaia早已聽過這一段,但仍然暫時放下棋局,專心聆聽。
林素玉抬頭,看著窗外的飄雪。「那是我中一的時候。那時我和晨月也是中學校隊的成員,但當然,中一新生只能坐冷板凳。那時我在外婆家生活,可能因為氣氛太壓抑了吧?也不知道是甚麼原因,我忽然很想打球,很想很想上場打球。我的中學不弱,主力都是中二、中三的,學界賽是不可能讓我上場的了。那時我想起了全國業餘錦標賽。」
全國業餘錦標賽,神川市本地的外國人稱為Open-Grade Knock-out,是必須為非職業球手身份的人才能參加的全淘汰室外排球賽,每年九月在神川市第二貨櫃碼頭的巨大空地舉行。除了學界組和先進組外,公開組無任何限制,只要能組隊,誰都能參加。
「你們參加過的Blue-Moon,就是那時候組建的。」林素玉轉向君灕,笑道。
「這麼久之前了嗎?我只知道素玉姊和天雲、芷紅她們很熟而已。」君灕道。
「我和她們是在街角的室外排球場認識的。」林素玉道。「那時我下課後,即使沒有排球隊練習,也不想那麼早回家。現在是櫻樹街公園的地方,那時是個臨時排球場,我就在那兒認識芷紅和天雲。再加上那時還沒有去打羽毛球的桑碧,還有晨月,我們那時候想,或許我們可以組建一支隊伍,去參加公開組。」
說著,林素玉撿起一顆太小的小蕃茄,一口吃了,才繼續道:「我想當時她們只是說說而已,但我很想打球。我很想上場,像我媽媽、像校隊的學姊那樣上場,即使只是打一場球、打三局也好。她們說想這麼做,我是必須要做得成。」
君灕和呂依雲都聽住了;呂依雲也忘了伸手拿菜刀,羊肉就那樣放在砧板上。
「但老太太不讓我那樣做。」林素玉輕笑了一下,「嗯,就是我的外祖母,我沒叫過她一聲奶奶或是姥姥,因為她不容許我們那麼做。那時舅母們都反對,認為全國業餘公開賽太吵、人色也太雜了,不是她們那些人去的地方;老太太也不贊成我打排球,或許怕我步上媽媽的後塵吧。瑤箏是二舅母娘家那邊的姨甥女,聰明又乖巧,老太太一見便喜歡她,她和瑤琴兩姊妹都是和我們一起廝混大的。那時候瑤箏聽到我想打排球,便跟老太太說:『反正素玉妹妹有個興趣,也不是件壞事啊!多運動也可以強身健體。』老太太聽了這話,便准了我打全國業餘公開賽、准了我停止法語的課程,下課後在街角排球場練習。」
呂依雲畢竟不是以中文為第一母語,被一堆親屬關係搞得糊塗。君灕小聲說明:「就是舅母姊妹的女兒,其實沒有血緣關係。」
「哦……」呂依雲似懂非懂的點頭。
「我法語一直講得不好,也應該是因為那時懶了吧。」林素玉吐了吐舌。「總之我們五個人便一直練習;六月的時候,我成功把那時讀櫻丘女中的小伏抓來了,我們終於組成一支六個人的隊伍。」
君灕算了算;紀天雲和蘇芷紅比素玉姊分別大兩年和一年。晨月、小伏也和素玉姊同年,這麼說,那時候是一班就讀不同學校的中學生,組成了一支沒有後備球員的隊伍,便參加公開組,與那些成年的球隊對戰……這樣的事,不可謂不瘋狂。
「我最初只是想要上場、想要打球,一場也好、打甚麼位置也好、對誰都好……」林素玉道,「結果我們贏了七場,打上了八強。」
君灕完全聽住了。Blue-Moon,藍色的月亮,是一個月之中的第二個滿月,是絕難發生的,與一支中學生雜牌軍闖入全國業餘公開賽公開組八強一樣難。這麼說,這個隊名真的沒有改錯。
後來龍教練提過,那場全國業餘公開賽,是全國排球壇的一件轟動大事。一個13歲的少女,帶領一支成員全部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球隊,以她在二號位又強勁又靈巧的扣殺,帶領這支雜牌軍,連贏幾支由前青年軍、前國家隊隊員帶領的球隊。
那樣的球手,沒有人不想要。
那時剛退役並接手U-20中國青年軍的梁妍教練便要走了她,順便捎上了晨月。U-16則要走了芷紅。只有天雲和小伏,因為籃球隊和泳隊不放人,才沒有參加青年軍。
林素玉呼了口氣,道:「我想我一輩子也記得……如果沒有瑤箏那句話,我不會有機會參加全國業餘公開賽,也不會有後來的2014世青盃,與Tarina的相遇。」
Sadovskaia抬頭,與林素玉的目光相觸,溫柔的繾綣了一下。
君灕忽然想起一事。「我剛才好像聽見有『瑤琴』。」
「是的。」林素玉道,「她就是瑤琴的姐姐,親姐姐。」
君灕瞠大了眼。呂依雲問道:「灕,怎麼了?」
君灕卻顧不上回答戀人的問題,只是直直看著林素玉,喃喃道:「原來是這樣……竟然是這樣!」
林素玉閉眼,笑了笑。灕一向冰雪聰明,她是很清楚的。「灕在2020青年軍和瑤琴同隊過呢。這麼說,我想你大概猜到了吧?那時候的事情。」
君灕點頭,又搖頭,「詳情我不清楚……但我想我大約明白是甚麼一回事了。」
「那是甚麼事?瑤琴是?」呂依雲一頭霧水。
君灕抬頭,對呂依雲安慰的微笑:「這件事很長篇,我以後再跟你慢慢說明,好嗎?」她轉向林素玉,「這麼說,素玉姊你居然還過來加拿大找宋瑤箏,這樣真是……」
「無論怎樣也好,她對我有那份恩情是事實。我永遠記得那份恩情,如果有機會,我會盡我的能力去幫她。」林素玉道。「即使她不需要我幫助,至少我也想打聽到她平安,在世界的某一個角落安穩渡日。這樣就夠了。」
呂依雲深有體會地點頭。就像素玉姊於自己那樣,可能那只是因為一時球癮起了的拉手;但就是神川大學體育館門口的那一拉,把自己拉進了國際排壇的世界,令她走上了追尋世界冠軍榮光的道路。
多年之後,她成為了『世界第一二傳』,而這份榮光的源頭,就是那雙溫暖的手。
那份恩情,她永遠也記得。
只要素玉姊需要,她便會盡全力相助。
即使實際上不能做些甚麼,只能支持……
下午的時光靜靜流淌,君灕和Sadovskaia偶然聊起兩句;呂依雲和林素玉在流理台上分別料理主食和甜點。
林素玉輕呼口氣,把攪發好的一盤奶油放回流理台上。
這樣安穩的時間,稍稍紓緩了焦急的心。
或許現在不應該還這麼悠閒地享受這種靜好時光;可是……
戴了手鐲的右手忽然被拉住,林素玉回頭,便迎上呂依雲溫暖安慰的目光。
「素玉姊請不要擔心啊!你也專程來找她了,我相信素玉姊的表姐一定會吉人天相的!」呂依雲仰起頭,綠的眼眸看著林素玉,說道。
林素玉笑了。那個時候,是2026年世界錦標賽吧?在中國國家隊最艱困的時候,在小伏眼角膜撕裂重傷倒下的時候,便是入替小伏的Erin,以柔軟的手,帶給自己慰藉和力量。「謝謝你,Erin,我也會堅強的。」
已經到了卡爾加里市了,優華在Whatsapp中傳來最新消息,瑤箏應該還留在原地。明天也會有呂先生的幫助,她會找得到瑤箏姐姐的。
呂依雲微笑,點了點頭,再握了握林素玉的手,才轉了回去,繼續醃肉。
林素玉也放鬆地微笑,抬起頭來,看著島式流理台對面窗戶外,小雪飄降在山丘松柏樹上的純白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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