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篇.ch17.大切だからこそ（正因為重視）

不曉得過了多久。

聽到身旁欲言又止的聲響，瞭解到樁正準備向我說些什麼，於是我趕緊集中心神傾聽，不想聽漏半句話。

「…自從我開始懂事後，只要沒那個必要，母親就會避免和我接觸。所以我在小時候就注意到自己被躲著。」

「恩」

樁像是充滿掙扎地說出了心裡的話，於是我認真地聽著，然後應聲回應她。

「像是學校的校外教學、運動會、教學參觀之類的活動從來不會親自參加，總是找認識的人代替她來陪我。我以前總是以母親工作繁忙來說服自己。但甚至在我生日時，母親也不曾對我說過任何祝福的話語。」

「所以漸漸地我瞭解到自己是被母親討厭了。但我不想承認，所以像是逃避這種想法，就連自己也無意識地避開了母親。」

當她說完一段話，像在忍耐什麼似地，樁緊緊地握住拳頭。

短暫地沈默後才又再次開口。

「我很害怕。對我來說，母親是我僅有的全部。因為太害怕被母親拋棄，所以我不願意去探究母親真正的心情與想法」

「恩」

誰都不想被討厭。一定都希望自己是被喜歡的。

何況母親還是身邊唯一的至親，這種情緒當然更是強烈。

害怕真相傷到自己而恐懼不安，這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避開母親的話，就不會知道母親真正的想法。雖然這會讓我覺得寂寞悲傷，但只要能繼續待在母親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但是」

突然，本就一臉痛苦難耐的樁表情變得更為複雜了。

「……最近注意到母親時常會和某位男士見面」

「誒」

所以最近樁是因為注意到媽媽有了男朋友......才變得沒精神嗎。

「所以剛才母親說有話和我說，我想是再婚的事情吧。......一想到自己這個拖油瓶要被拋棄了，我難過地不想聽母親說話所以逃開了」

她空洞的笑聲，像是心裡已經放棄了什麼。

我的心臟宛如被撕裂開來，胸口一陣劇痛。

「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對母親來說是不必要的存在，但果然還是不想承認、不想明白.........只覺得好寂寞」

原本已經停止的淚水，再次積滿了眼框。

「樁」

我緊緊地握住樁顫抖的手。

雖然她的臉色糟糕到讓我很擔心，但還好手上傳來的柔暖觸感讓我安心了點。

「沒事的」

「日向…桑」

雖然很微弱，但她還是輕輕地回握住我的手。

「樁的母親，絕對是重視樁的」

「......為什麼，可以說的這麼肯定呢？」

想了一下該怎麼和她說明後，我開口說道

「呃、因為我就是曉得」

「……………哪有這樣」

「唔，果然這種說法說服不了妳呢。雖然這種事很難證明，但一定是那樣的喔。那個人不會覺得自己的女兒是拖油瓶什麼的啦」

而且反過來說，其實她應該非常重視自己的女兒。

不僅是我這樣相信，同時這也是我的願望。

「但是......因為我一直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所以我很難接受這種說法」

幾天前才突然出現在她面前的我所說的話，不被相信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然去問問看吧」

「誒！？」

「直接面對面問看看吧。妳母親真正的想法」

「………………但是」

「妳很害怕對吧。害怕知道事實。但如果不問也只會一直生活在後悔中，然後恐懼著事情有天會變得不可挽回，這種感覺我非常瞭解。」

以前，因為擔心自己被討厭所以從不去問『她』事情，於是什麼都無法幫她分擔。當時只顧著考慮自己的事，讓我非常後悔。

但我只是又再次地找藉口搪塞自己，然後移開目光逃離我所珍惜的東西。

明明早就決定，不想再重現那悲傷了。

「直接去問看看吧？然後也把妳的心情好好地傳達給妳母親。」

「………日向桑，很溫柔呢」

「誒？」

原本猶帶淚痕一臉悲傷的臉龐，突然毫無徵兆地露出微笑說了這句話。

「因為你這麼認真地為了我和母親的事情擔心。我想一般來說應該不會為別人擔心到這種地步呢」

「有這麼誇張嗎」

我害羞地別過頭去，馬上聽到她咯咯地笑聲。

唔、似乎讓她重新提振起精神，太好了。

儘管心中一定還是充滿著不安，但可能讓她的心情稍微放鬆了點。

「所以我相信日向桑的話。就像日向桑相信我母親一樣，相信日向桑」

「樁...」

一句「相信」，讓我湧起一陣感動。

沒有比聽到這句話更令人開心的了吧。

…哎呀糟糕，一不注意眼框也跟著濕潤了。

趁樁沒發現時趕緊偷偷擦掉。

「而且，我......」

「恩？」

「沒、沒什麼，沒什麼事」

「？？？」

雖然不太理解為什麼樁突然慌張了起來，但我想說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所以也就沒特別在意了。

「我、和母親溝通看看吧。然後將自己內心的話、好好地傳達給母親」

「恩、加油了」

「是」

剩下就是兩位當事人的事情了，我能做的也只有相信兩人能平安無事地和好吧。

就像樁相信我一樣，我也這麼相信著這兩人。

因為我從樁映著我身影的瞳孔，清楚地看到了她堅強的意志。

然後突然地、腦海中閃過了某件事。

「對了，妳知道『樁』這個名字的花語嗎？」

「阿、是的。我記得是『自信、完美的魅力』」

「哎呀～，和樁非常相稱的名字呢！」

「才、才沒有呢！！！」

「……不過還有個不太被人知道的意思喔」

以前在尋找花卉名字的同時也看了很多代表的花語，所以記得不少。

「『我永遠愛著妳』」

雖然不太清楚為什麼『她』要將自己的女兒取名為樁，但『她』應該多少知道些花語吧。

我揉了揉正在發愣的樁的頭。

柔潤清爽的舒服觸感讓我有種似乎會上癮的感覺。

「日、日向桑？」

「抱歉，不喜歡被摸頭嗎？」

停下手上的動作忐忑不安地看了樁一眼，結果發現樁的臉頰紅到一個極致。

「………不會不喜歡」

一臉彆扭地小聲回應的樁真的超可愛，讓我再次興起了繼續揉她頭的念頭。

不過怕她惱羞成怒所以還是作罷了。

但當我苦笑地將手移開時，發現樁不知為何臉上出現了不滿意的神色。

「阿」

「？」

「……………沒、沒什麼」

一直握在一起的手突然增加了力道。

雖然還不至於感到疼痛，但因為緊握的關係感到掌心有了些微手汗。

儘管疑惑，但似乎沒有惹她生氣就是了。

「樁」

「媽、媽！？」

「…………………」

完全沒注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在離我們這麼近的地方。

只見她緩緩地走近我們，然後在還有點距離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映入眼簾的是她隨風飄揚、長緞般的黑髮，以及解讀不出她內心世界的秀麗臉龐。

「那、我就先走了...........加油！」

「日向桑。可以在我問母親問題時陪在我身邊嗎？」

「誒、但是……」

「雖然不好意思再給妳添麻煩，但還是拜託了。可以的話，請妳陪著我……就當作防止我逃走吧」

眼前的樁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但她內心的緊張感卻能從和她握著的手傳達過來。

而我既然想作為她的心靈支柱，當然願意接受她的請求。

「我明白了」

「謝謝妳」

聽到我的回答後似乎鬆了一口氣，樁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但隨即表情一緊，動也不動地與她母親相互對視。

悄悄地深吸一口氣後，開口了。

「媽媽……」

「……………」

置身於此的我突然有種誤闖的感覺，似乎自己不該出現在這裡。

雖然沒被說什麼，但我在這真的很礙事吧。

經過短暫的沈默後，終於組織出話語而開口的人，是樁。

「媽媽，妳討厭我嗎？」

「…………………」

對於女兒提起勇氣問出口的問題，母親卻沒回答半句話。

神色絲毫未變地一直凝視著自己的女兒。

「原來、真是這樣嗎」

因為母親的反應而讓她肯定自己心理的猜測了吧。

再也難耐不住兩人間的沈默，樁像是放棄似地表情一鬆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樁、還沒……」

「沒關係了日向桑。我，已經沒問題了」

沒問題了？

妳一臉問題很大的表情啊！樁。

而且為什麼，她一句話都不說呢？

讓自己的女兒這麼悲傷，到底心裡是怎麼想的阿。

這樣下去會變成最糟糕的結局。絕對要避免這種情況發生。

一直沈默不語的她看著我們，突然開口了。

「樁......我今天去了赤口家請他們照顧妳一晚。」

「誒」

「什麼！？」

正當我想著“終於開口了”，聽到的卻是完全沒意料到、令人驚愕的內容。

樁也是一臉錯愕，但馬上像是明白了什麼，空洞的雙眼望向母親。

「……我知道了」

「樁！等一下！」

樁的心裡，一定認為自己被拋棄了。

不等我拉住她，樁又再次毫無預警地跑走了。

雖然馬上追過去的話很快就能追上，但這時我更想做的是對那個放開自己女兒的人說幾句話。

「…………陽織」

「…誒」

「為什麼，要對那孩子說這種話？為什麼不向她表現出妳對她的重視？」

我目不轉睛地瞪著面前的她。是因為生氣了嗎？感覺自己發出的聲音比平時低上好幾度。

她至今絲毫未變的表情在聽了我的話後似乎露出了一點點的畏怯之意。

「這件事，跟妳沒有關係喔」

「和我有關係喔。因為樁，是我非常重視的人」

「…………………」

兩人互相瞪視著。

她那冷淡且銳利的眼神仍舊毫無改變地與過去一樣，讓我既是欣喜卻又感到悲傷。

微微的懷念感漸漸沖淡了我原本炙熱的腦袋及情緒。

我深吸一口氣，讓高昂的情緒冷靜下來。

……恩、可以了。

「很抱歉，一時間情緒激烈說得太過份了。這的確不是我該說出口的話」

「………………」

「但是，我也無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因為我非常珍惜和樁的友誼」

「…………妳和那孩子前幾天才剛認識吧？才相識沒多久為什麼會這麼關心她呢？」

「因為樁，和我很重視的一位青梅竹馬非常相像。不是外表，就連現在的處境也是」

「…………」

在我說出『青梅竹馬』這個詞時，她的臉上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當然不只是這個原因。一想到樁正在煩惱，我就不禁想幫助她、讓她展露笑容，我想作為朋友給她力量」

將自己的想法清楚地說了出來。

而她微微低下頭避開了我的眼神。

「妳是個好人呢」

「沒有那種事喔」

我只是，希望能守護住那些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東西罷了。

「如果我能有妳這種堅強，說不定就不會讓那孩子感到難過了」

「我覺得這和堅不堅強沒有關係」

「誒？」

「樁只是希望能得到母親的愛。希望能聽到妳對她說喜歡、希望妳能陪在她的身邊而已。不管妳對她有多冷淡、她最喜歡的人還是妳阿。......因為她就只有妳這個母親了」

「………」

「......雖然我不曉得陽織桑為什麼要刻意對樁冷淡，但其實妳也是最喜歡樁了對吧。」

「說得好像妳什麼都明白似的」

不曉得該怎麼回應這句話，我只能苦笑。

因為我知道妳從不會坦率地說出心裡的話，是那種不管什麼事都只會獨自一個人苦吞下去的個性阿。

而且以妳的個性來看，如果真的不把樁當一回事的話......一定早就把樁丟棄不管了吧。

「我......沒有讓那孩子幸福的自信」

儘管沒刻意去窺視她的表情，但還是能從聲音裡聽出她內心的悲痛。

「我不曉得該怎麼對待那孩子，因為怕傷了她結果越來越避開她。明明是愛著她的，卻表達不出來。我帶給那孩子的只有悲傷、痛苦。而且那個人也走了......讓我更沒自信自己能守護住任何人。所以......」

「妳後悔嗎？」

我沒有說出後悔『什麼』。

但她應該是理解了我話裡的意思，只見她渾身一震抬起頭一臉驚懼地看著我。

蒼白的臉頰、由冷靜轉為驚恐的眼神、以及微微打顫的雙唇，皆令我的心為之一緊。

我的本意並不是要讓她感到痛苦，所以眼前的一切讓我胸口一陣疼痛。

「從沒、後悔」

「……那麼，就把妳真正的心情說出來、對樁說出妳對她的喜歡。不要自己獨自煩惱，兩個人一起討論思考吧。因為妳們是一家人阿。」

我知道這說起來簡單，但對她來說卻是很困難的。

「一家人……」

「所以請快點去找樁，並把她帶回家。然後將自己真實的心情告訴她，修復好妳們的關係吧」

「……我做不到的」

她還是頑固地搖了搖頭。

一旦心裡決定某件事後就不輕易動搖、堅持到底，這是她的優點，卻也是缺點。

看來她死心眼的個性從以前到現在仍舊沒改變。

但是，我卻不打算再像以前那樣輕易地就順著她的意而放棄離開了。

「……這樣不就毫無改變、只是繼續傷害著樁而已嗎？讓樁以為妳不要她而這麼悲傷難過也沒關係？」

「為了那孩子好，就算會讓她感到難過我還是不會說的。為了她的幸福，她不能在我身邊。」

「樁的幸福不是由妳決定，而是她自己決定」

「………我已經厭倦、把身邊的人給牽扯進來了」

她吐露了這句像是充滿著後悔情緒的話語。

「但妳不覺得自己最喜歡的人身在痛苦之中卻沒注意到，也是件令人難受的事嗎？」

受到她的感染，我也想起了過去令我後悔的回憶，所以我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唇。

「如果妳再這樣繼續躲著樁，不管是她還是妳，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即使想著『如果那時我還活著，在她們身邊就好了』，但人是無法回到過去的。

因為無法回到過去修復問題讓事情變得容易些，所以人才要在當下努力地活著阿。

「就因為認為全部的事情埋藏在心裡就好，所以至今都擺脫不了過去不是嗎？」

「妳……為什麼……」

她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我，所以我裝作輕鬆地露出一個笑容，模糊掉剛才話裡所透露出的訊息。

「所以請讓樁重新展現出她的笑容吧」

「我、嗎？」

「當然了、因為妳是樁的母親阿」

她還是一臉吃驚地凝視著我。

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表情有了些許變化，看起來像是接受了我所說的話。

當然最好的是她能如我所說的馬上做出行動。

「那麼」

離樁跑走也過了一陣子了，再不追上去就來不及了。

「我也一起幫忙找樁，如果找到的話會馬上連絡妳。阿，請先給我妳的連絡方式吧」

「好、好的」

取出手機開啓紅外線功能，很快就收到了來自對方的訊息。

「那我往那個方向找，陽織桑另一邊就拜託妳了！」

「………………」

「如果樁看到妳又逃開的話請務必繼續追過去。因為樁的內心一定是這麼期望的。」

「…好的」

「不好意思讓妳忍受我說一些自以為了不起的話」

我低下頭向她表示歉意後，轉身往樁消失的方向打算馬上起身追上去。

她一定也會去追樁的。我這樣相信著。

「等一下」

「誒！？」

就在我準備動身去尋找樁的那個剎那，被她呼聲喊住。

儘管覺得已經沒有可以悠哉消耗的時間，但我還是轉身回頭看向她。

「妳………知道關於樁的事情？」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我腦袋剛冒出這樣的念頭，但瞬間就意識到她話裡的意思。

「……雖然我才剛認識樁所以不是很瞭解…但我還是很重視她」

在理解她這句話背後意思的同時，我裝作不明所以地回答她。

「是嗎…」

聽到我的回答後，她隱隱露出了悲傷的神情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我好像沒有說這句話的資格，但是…那孩子就拜託妳了」

「好的」

這次，我一面暗暗祈禱這對親子能修復彼此間的關係，一面為了尋找樁開始再次在小鎮的路上奔跑了起來。

つづ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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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當初看這文時

看到日向告訴樁花語 然後又疑惑陽織怎麼取那個名字時

超想大喊：那是在對妳說啊啊啊！！！！{:4_354:}(是嗎？

恩 從頭到尾我就是個堅定的日x陽黨{:4_3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