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botasiki 于 2013-3-18 13:26 编辑
“藤原醫生，新生胎兒健康，是個女孩子。”
“嗯，抱給產婦看吧。”
妹紅朝抱過新生胎兒的護士點點頭，示意她將孩子抱給產床上那位虛弱的產婦查看。
剛出生的胎兒身上還殘留著一層沾血的白色胎膜，稍微有些噁心，剛來不久學習觀摩的幾名實習生看了都不適地別過眼，醫學院雖然也有解剖實驗之類，看的影像資料也不少，但和真正親眼見到的活物來比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不過說實話，這樣的嬰兒已經很可愛了，運氣不好碰上各種畸形胎時還不知得啥反應。妹紅這麼想想，然後很快又集中精神——她現在沒功夫關心這些，接過另一名實習醫師遞來的手術鉗和針線，妹紅開始麻利地縫合產婦的傷口。
真是……這女人怎麼回事啊。
她一面縫合，蓋在手術帽下的眉頭不滿地蹙了起來。
從兩天前這女人因為胎膜早破送進醫院來之後，男方一次面都沒出現過，送她來的還是女同事這樣無關緊要的人物，甚至連家人都未曾露面，真是的，女兒到底還想不想要了。
妹紅幹這行業已有一兩年，多多少少也看到過不敬職的男人，妻子生產自己在外面玩手機啦、推說工作忙看一眼就走啦，諸如此類，這些也就算了，身為男人不理解女人生子的感受也尚且能體諒。但這種的還是頭一次，難道非要等到妻子因為生產不順去世才甘心嗎。
稍微深吸一口氣穩定情緒，妹紅縫合好最後一針收尾，將帶血的剪刀丟進一旁的盤裏。
“可以了，手術順利。”
雖然中途出了點的狀況，但也在意料之內，總算是一切順利，她解下口罩，松了口氣。
將手用消毒水搓洗完畢，接過護士遞來的毛巾，妹紅擦幹雙手，從門診室出去，準備出去外面隨便吃一點東西。
那個姓氏拗口的年輕產婦生產時間剛好是晚上六點多，胎兒位置又過高不適宜順產，妹紅接到電話趕忙晚飯都顧不上吃就急急忙忙趕去進行剖腹產手術。
母女平安就好吧，自己有時吃不上飯她倒也不是很在意。
從風衣口袋裏壓扁的煙盒裏掏出一根煙，叼在嘴裏點上，戴著橡膠手套本該是碰不到血的，她還是聞到手上似乎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
“晚飯……吃拉麵吧。”
——不知為何，很在意那位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產婦。
妹紅在醫院天臺上抽完煙，丟到地上用鞋跟碾滅，嘟囔著離開了天臺。她打算吃完飯後沒什麼事的話去看一下她。
吃完飯去便利店買了盒煙，妹紅返回醫院，晚上值班的是同事菊田，所以她也就沒必要去穿上白大褂，只穿便衣就好，不過一有什麼事發生她還是會立即投入到工作狀態的。
問了下值班的護士，幾個臨產的產婦狀態都還穩定，今晚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順帶的，她問了下那個女人住的房間。經過幾乎全白的住院部三樓走廊，妹紅的腳步停在27號病房。
她敲了敲門，等了十秒後轉開門把手走了進去。
病床的床尾掛有寫過名字的名牌，的確是拗口，仔細看了下默念幾遍確認不會叫錯，她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
“上白澤小姐，感覺還好嗎？”
“啊……藤原醫生……”
床上的年輕產婦像是想起身一些，但就現在的狀況來看這動作顯然很力不從心，妹紅擺擺手示意她別亂動——產後六小時內最好別做太大幅度的動作。
床頭櫃上放著一個粉色的保溫瓶，她伸手拿過打開看了下，裏面是熱騰騰的粥，裏面小塊的肉和幾點綠油油的蔥花看上去很能引起人的食欲。
“丈夫做的嗎？”
她隨口問道。若是那沒露面過的男人拿來的，那他還算有點良心。妹紅一面這樣想，抬頭看了下側臥在病床上的上白澤，她垂下眼簾，褐色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
“不……同事好心帶來的……”
“什麼？”
一聽到這話妹紅立刻不高興了，到底是怎樣不負責的男人啊？
“給我那男人的電話，我打過去訓他一頓把他喊來。”
妹紅翻著白眼吸了口氣，這次她是真的氣憤，同樣是女性的她沒法對這種混帳事坐視不理，把這人揪過來怎麼的也得扇他幾個大嘴巴把他揍得長點記性。
“等、等等！……”
她才拿出手機，上白澤就不停地搖頭，妹紅很是不解。
“怎麼？”
“不用了…真的不用……”
上白澤表情很痛苦地閉上眼搖頭，妹紅雖覺得這樣的她實在太懦弱，連自己應有權益都保護不了令人更為生氣，但醫生不好對病人發火，只得先冷靜下來。
“為什麼，他會打你？”她問。
“不……”
“還是分手了？不行這樣不能的，出了事就不負責任跑掉太便宜他——”
“拜託您別問了！——”
上白澤突然提高音量打斷妹紅的話，把她嚇了一跳愣在那裏。
“啊……對不起、藤原醫生…我……”
妹紅抿了抿嘴，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呃…沒事，抱歉，我也有不對。”
想不去詳細問，但妹紅看著她那蒼白的臉龐卻不由一陣心疼，反而更加在意起這個孩子到底是怎麼來的。
“……發生什麽事我不會和別人去說。只是覺得你沒人照顧的話，這樣一個人帶孩子會很辛苦。”
妹紅拉近椅子，輕撫她那蒼藍色的發絲安慰她的情緒。
按理說醫生不應過多摻合病人的私事，也沒有那資格。妹紅不是那種樂衷關心病人的醫生，她覺得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行，但這次就是莫名地在意，放不下，想想或許是相近的年齡使然。
“……藤原醫生你真的不會和別人說麼？”
等了有幾分鐘，上白澤猶豫地開口。
“嗯，我以作為醫生的道德起誓。”
“……我…”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聲線顯得有些哽咽。
“那是…是被…才……”
是嗎…
她支支吾吾地說了大概，雖然沒具體說出來那個詞，但妹紅也猜到了。
“……抱歉…讓你想到不好的事。放心，我不會和別人說。”
“哪里……我才是，和藤原醫生說這個你會困擾吧，很對不起。”
“不，沒有，千萬別這麼想。”
這樣的原因啊……
妹紅在心裏歎口氣，抬眼瞟了瞟上白澤的臉龐。
她的容貌來說算長得很端正，年紀輕輕，散發著介於成熟與青澀間的清秀氣息，劃在美人那邊也絲毫不為過，只是這麼好的人竟被劫匪這樣糟蹋了……
作為醫生角度來說，上白澤這樣的意外其實是非常有可能避免的，現在的醫療水平比起幾年前甚至十幾年前有了巨大的飛躍，在發生性行為後七十二小時內服下緊急避孕藥很大程度上可以阻止懷孕，但被害人遭到**後多會恐懼害怕，腦子亂成一片，並不會理智地去思考這類事，耽誤了最佳的時機。
——但這也不能怪她，說到底還是暴徒的錯。
“呼……怎麼不選擇墮胎？這樣生下來獨自撫養很累的。”
“我很害怕，這件事不敢和別人說，每天都提心吊膽，犯人在幾次作案後被警方抓到了我才鬆口氣……”
說來，妹紅記得確實蠻久前有在報紙上看到過這報導，上面只含糊地寫了“**年輕女性四五人”，當時她僅當作小事件便看看過，沒想到被害人現在切實地在她眼前。
“本想這件事就這樣過去罷，後來例假就沒來，身體也經常覺得不舒服，頭暈、想嘔吐之類。”
“那是早期的妊娠反應。”
“是……發現不對的我去醫院檢查，確實是懷孕。有三個月了……看到幼小的生命在顯示幕上動著，實在是沒辦法下決心把他打掉……畢竟孩子是無罪的吧。”
孩子是無罪的……嗎。
妹紅在這幾年見過不少年輕女生不慎懷孕來選擇墮胎的，多是男方沒有採取避孕措施造成，幼小的生命好不容易來到世上，卻因為誕生是個錯誤而被抹殺。
讓她很是不滿的是那些年輕情侶壓根就不知墮胎對女方身體有多大的損傷，容易染病，多次墮胎的話以後即使想生下來也有可能習慣性流產，終生不孕也不算少數。妹紅不得不總把這種情侶罵一頓，她都無奈地覺得自從自己到這工作后婆媽了不少，都快成啰嗦的老太婆了。
比起那些人，上白澤的情況值得人同情，墮胎也是理所當然，但她卻寧可獨自面對之後的困難選擇生下來，這讓妹紅很敬佩。
“你說的沒錯。好事是孩子健康狀況很好，請不用擔心。”
妹紅笑了笑，目光掃過那粉色的保溫瓶，停下來。
那位同事心是好的，但剛生產完的產婦不易食用糖類、豆類、澱粉等容易發酵產氣多的食物，這會使腹痛更嚴重。
她看了看表，指標指向八點，去下便利店應該還來得及，便從椅子上起身，拉高了些衣領。
“那我有事先告辭了，產後六小時內不應食東西，好好睡一覺吧，平躺下會難受，現在這樣，對，這樣側臥的姿勢會舒服點。”
“嗯，謝謝你，藤原醫生。”
步出病房，妹紅輕輕帶上了門，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