その目

千鹤其实很讨厌猫。

她尤其讨厌猫的眼睛。深邃的瞳孔里静止如一潭死水，即使目光的主人正喵喵叫着来回蹭着人类索取爱抚或者表示服从，那寂静的眼神里还是可以看到被隐藏得不是很好的嘲讽。

仿佛被欣赏把玩的不是它们，而是被它们顺从的动作愚弄的人类。

无论它们的身姿如何的恭顺乖巧，眼神永远都是孤傲不羁，看不到笑意。千鹤讨厌这种孤立寡居，自恃清高的生物。

但是她又不得不选择这种生物作为自己的式神，她也想象不出还有哪种生物能更优雅更生动地成为自己的分身。

她讨厌猫的眼睛，更讨厌从那双瞳孔里映出的自己。

“唔......”脚下传来呻吟的声音，千鹤低头，俯视匍匐在地上，正逐渐恢复意识的女子。

她们刚刚经历完一场猫捉老鼠般的战斗，而此刻，被猫玩腻了的老鼠略微恢复了一些元气。猫有些累了，偏头把玩小老鼠挣扎着扭动自己的身体，思索着进食前再进行几轮对食物的戏弄。

抓回来的这只猎物，让千鹤的心情大好。之前被这个半吊子的奇术爱好者挑逗得懊恼不已的烦躁感也一扫而空。打一开始，这个名为桐岛英理子的女子就让千鹤觉得极其厌恶。奇门遁甲在她洋里洋气的轻松语调下变成了名流用以寻欢的玩乐，她拍着胸脯说“no problem”时候的样子肆意又轻率，就好像在高尔夫场上做着一击必杀的保证。

仿佛作为千鹤的生命支撑，使她免遭抛弃、尚有生存意义的唯一技能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杂耍而已，完全没有慎重对待的必要。

拥有曼妙身材的模特逐渐睁开了迷蒙的双眼，有些怔忪地环视着四周的环境。

“醒了？”坐在沙发上的千鹤单手托腮，戏谑地看着还很茫然的猎物，翘起的二郎腿有节奏地打着节拍。

“Wanglong千鹤......”大概搞清局势的英理子扶住还很眩晕的脑袋，眯起眼睛看向千鹤，“我的同伴们呢？”

“我不知道哦，也许就在TV局里死了吧。”千鹤事不关己地回答道。

“so......你只把我抓了过来？”英理子眨了眨眼睛，不解地看着她，“why？”

“因为我啊，有很多话想问你呢。”千鹤蹲下身来，平视着坐起来的英理子，满意地欣赏着她眼底的恐惧，“不如......就从那个让你朝思暮想的他开始？”

探视英理子的恐惧完全出于对这位瞧不起奇门遁甲的高深的模特的一个教训目的。但是当挖掘出这个看起来很独立的女子心中的恐惧竟然源于如此少女的痴情情怀，千鹤只觉心底翻滚着强烈的狂躁。

她讨厌自己所遇到的唯一一个能了解自己，与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竟然是个愚蠢的单恋者，就仿佛是德勒菲的预言一般，昭示着某个难以逃避的命运。

等到回过神时，她已经把这个挑战自己自尊的女子折磨得遍体鳞伤，带回了自己的居室。

“why do you care？ 反正他也不在日本，你找不到他的。”以为千鹤要对自己的心上人不利，英理子眼里满是担忧，慌忙说道。

“不在日本？他明明不就在这里么。”千鹤嗤笑道，手指轻轻滑向英理子的胸口，后者触电似的往后缩了缩。

“what do you want？”英理子扶住自己的胸口，警惕地看向千鹤。

“我吗？我啊......”千鹤向前倾了过去，拨开英理子试图防卫的手，手指一下下点中她的心口，偏头贴近对方的耳朵，轻声道，“我要让你的心彻底死掉。”

“这样他也就在这里活不下去了不是么。”

千鹤说着，手上力道加大，就势将英理子按倒，强吻了上去。尽管英理子试图抵抗，但战斗带来的伤痛使得她使不上任何力气，房屋里弥漫的符咒气息似乎也起到了压制persona的作用。情急下，她狠狠咬住千鹤的嘴唇，以致千鹤反射性退了回去。

暂时摆脱了禁锢，英理子大口大口喘着气，补充刚才失去的氧气。千鹤轻轻舐去唇上的血丝，看着自己的猎物倔强的样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唇上的猩红使得笑容更加妖媚阴险：

“我明白了，为了你的心上人你真是贞洁的很。夺去你的初吻可真是不好意思呐。”她再度俯下身，近距离看着对方姣好的容颜因为恐惧而变得僵硬，“只是我要夺去的，恐怕不止是一个吻这么简单哦。”

“不要......”英理子本能地喊道，但话语未及说完就被淹没在了千鹤的吻里。千鹤一手按住英理子抗拒的身体，另一手大力扯开她的衣服，揉摸她的胸部。

千鹤能感到身下的年轻女子尽管一直抵抗，却还是无法战胜生理的本能，在她的挑逗下皮肤变得燥热。就着性欲撩起带来的润滑，千鹤的手指顺利地划入。

她听见英理子原本抵抗的呼喊逐渐演变成屈服的哽咽。

她在心满意足的同时，努力摈去脑海里浮现出的似曾相识的景象，与英理子恐惧的呜咽激起的记忆深处软弱的波澜。

“我记得你与我战斗晕厥前说过‘至少也要能再见他一眼’吧”觉得玩厌了，千鹤掸了掸衣服，坐回到了沙发上理顺头发，随意地问道，“现在不会再有这个想法了吧。”

“你现在已经是不洁净的人了，非常非常的不洁净。你的心里已经不可能再有让他存活得净土了。”

千鹤说着，拍了拍手，看着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英理子，耸耸肩，立起身准备离开：

“你啊，说到底......”

说到底，还是与我一样，不过是活死人罢了。

“so......”正在千鹤将要离开的时候，英理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这就是你的purpose吗，wanglong千鹤？”

千鹤回过头来，看到英理子虽然衣衫褴褛，却从容地将遮住视线的刘海移开，平静地看着自己：

“你觉得这样就可以彻底摧毁我，就像.....被如此摧毁的你一样？”

仿佛被刺痛了哪根脆弱的神经，千鹤跳起一般一个箭步奔回英理子面前，一手拽住对方的衣领：

“你说什么？”

“Wanglong千鹤......”

“不要这么叫我！”千鹤反射性地歇斯底里起来，扼住对方的喉咙，嘶吼道，“我最讨厌你那阴阳怪气的语调了！wanglong wanglong的，你那伪洋人的姿态实在是让我恶心！”

英理子语句里那特殊的上扬，让Wanglong的音节听起来尤为扎耳，仿佛是在故意提醒着本姓为石神的千鹤，自己在放弃姓名的同时，也放弃了代表活着的一切。

“你又明白我的什么，敢说那样的话？”松开英理子的喉咙，看着她不停地咳嗽努力从刚刚的窒息恢复，千鹤忿忿说道。

“我知道你的眼神很悲哀。”英理子沙哑地说道，轻轻揉动自己的喉咙，摩挲脖颈上遗留下来的红肿手痕，“还有刚才......你的颤抖。”

“Ms.千鹤.....你那么看不惯我的单相思，然而你究竟是在看不惯谁？是我，还是你自己.....”

“住口！”一手按住英理子的嘴部，千鹤再次把她推倒在地上。

然而这次英理子没有丝毫恐惧。她双眼依旧平静地看着癫狂的千鹤，眼里平静无波，深处是含蓄的傲气和居高临下的嘲讽，金色瞳孔投射出的是猫一样的不羁。

当恨到极致的时候，千鹤反倒很奇怪地平静了下来，随手扯来一个画满八卦阵图的布带遮住英理子的眼睛：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目光很讨厌？”千鹤叙述道，语调没有一丝起伏，冷意浸入骨髓，“即使现在，你还是想能再见那个男人一眼吗？”

“.......”英理子保持沉默，用无声做了肯定的回答。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即使明知你的感情也不做任何的回应，在那里装傻充愣还与你做出那样令人误解的约定。”千鹤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睛无意识地看向了远方，“你有必要对他如此痴情吗。”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千鹤似乎也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维里，没再做声。隔了好久，千鹤才重新开口道：

“不如让我来鉴证一下你对他的诚意吧。”她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挂起暧昧的微笑，不怀好意地托起英理子的下巴，“你不是想见他吗，我可以放了你。”

接着身体后倾，张开两腿，把女人最隐秘的部分，那个让自己不幸的根源张扬地摆在了英理子面前二十厘米处，她抬起英理子的胳膊，引导对方的手指轻轻掠过：

“只要你肯跪下来用舌头舔舐......我就放了你哦。”

她能清楚感受到英理子愤怒的颤抖。拥有那样骄傲眼神的人恐怕是最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吧。曾几何时，自己似乎也骄傲自信过，优良阴阳师的传统血液让自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但是英理子最终屈从地跪伏在地，探向坐于沙发上的千鹤，乖乖伸出舌头舔向千鹤的阴部。

对方舌头的灵巧与柔软带来酥软的电流，阵阵流窜于千鹤的全身，使她不经意舒展了身体，享受难得的快意。

然而下一刻，她凛然了神色，一脚踩住英理子的头，扯开对方的眼带，逼视着对方金色的瞳孔：

“你为了能活着见他，就这样什么都不介意？即使自己会变成活死人也全然不介意？”

千鹤一脚踢开英理子，俯下身与她平视。

然后她看见对方金色的眸子里，依旧不起任何波澜。

这样的平静与自己的目光并不相同。这样的平静安宁却不死寂，内里的波涛汹涌充分诠释着生的象征。

她被万般玩弄，却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而自己却早已在多年前死亡。

千鹤能听见自己的牙齿因为愤怒而不断咬合的声音。英理子轻轻理掉头发上沾染的尘土，看向她：

“你会放我走吧？”

“.......你竟然相信敌人的话？”

“也是，我想你也不会遵守承诺。”并没有任何失望之感，英理子垂下头，仔细扣好被撕扯开来的内衣扣子。

“......你知道我不会放你走，依旧同意我的要求？”

“right。因为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我要活到能再见到他的时候。”

她们都一样有着苦苦单恋的对象。

只是千鹤所等的人就在身边，而英理子却与他天涯相隔。

只是尽管所爱之人就在眼前，千鹤仍然了无生机，而英理子却可以凭一见之愿战胜一切。

只是千鹤愿意为他而死，英理子愿意为他而活。

千鹤已经不知道她们谁更可怜，谁更痴情，谁更幸福了。

“......你走吧。”

“.......你放我走？”

“我累了，你在周围晃悠也只会更招人厌。”千鹤靠向沙发闭起了眼睛，“留着你就像留着一只猫一样。我讨厌猫。”

“......明明你的式神就是猫。”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

临走前，英理子回头看向犹在闭目养神的千鹤，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

“w....千鹤小姐......谢谢你。”

她的不同寻常的发言果然博得了千鹤的注意，后者睁开眼睛懒散地偏头看向她，皱着眉头强迫自己去盯着她的金色眼眸。

“你教我正视了自己的terror，如今又放我走，所以....thank you。”

“......即使我这般**你？”

“It’s OK.因为......”英理子停顿了一下，甩头推开了离开的大门，句子的后半部分飘散在了空中，

“比起对我的折磨，更为悲伤的，是千鹤小姐的眼神啊。”

真是一个让人连恨都没有力气的女孩儿啊。

千鹤用手遮住双眼，疲惫地叹了口气，仿佛刚才屈居于他人脚下受尽**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她以为自己的这般境遇应该怪罪命运，却不曾想也许应该怪罪的正是自己。

“神条，你说得对......我们不是这群孩子的对手啊.......”

千鹤她自己再无可能，因此反而希望那个短发女子能最后与那个他见面，向对方展示最具活力的自己。

至于她，则早已失去生的气息，即使肉体尚在，恐怕也与他阴阳相隔，没有脸面与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既然他们已不可能共同生在一起。

那么至少，她希冀着他们能够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