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Tokito 于 2013-7-5 18:09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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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闭上眼,眼前就会浮现出整个世界都被染成红色的景象。妈妈离家出走那天,外婆去世那天,最后一次见到奈津子那天,天空正好也是那个颜色。
司躺在被子里,呆呆地凝视着窗外的街道。
「司,要吃点东西吗?」
门打开,传来女人的声音。是妈妈。司摇了摇头。女人看上去很担心,凑近用手摸了摸司的额头。
「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声。」
她说道。
好。迅速回过神,司回答。随即传来门锁咬合和拖鞋摩擦地板的「唰唰」声,司又一次扭头看着窗外发楞。
那天。
被奈津子,准确说应该是松原七叶吻了的那天下午,司就选择早退回家。将自己在被子中捂出一身汗水。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出现了发热症状,于是今天也没有去学校。
说到底自己在做什麽啊? 在心中叹了口气,司从枕头下拿出掌机,开始口袋妖怪对战。
*
「兽 进入网络。」
「NAMAKERO 请求对战。」
「yes」or「no」
*
......ナマケロ?点下「yes」,将对方ID在心中默念一番后,司觉得自己看已经看见结局了。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NAMAKERO 派出了ナマケロ!」
像是噩梦一样,不断和这个人连接对战,每次都只有懒人翁懒人翁懒人翁。就好像被一个人好人发了好人卡并且Z键连击这种微妙的感觉令司不知该如何释怀。
「NAMAKERO 请求对战。」
你够了。
结果被发热折腾的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反而睡着了。朦胧中,司做了一个梦。
梦似乎十分漫长,好像将整个人生重新经历了一边,可是醒来却什麽也没记住。从梦中醒来,便又回到那个阴暗的现实房间中,背上全是汗水,烧似乎已经退去了。窗外传来自行车的车铃声,她侧头想看时间,搭在头上的毛巾掉在了一边。
不知道爲什麽,梦中的景象让司觉得心中仿佛压了块大石头,她无法继续入睡,于是爬起来,从二楼走去一楼的客厅。电视机开着,妈妈却不在家,可能是突然出去了。佳美今天刚好有场话剧需要排练,所以也不在家。走进空无一人的客厅,司发现桌上放着一本相册。
是之前佳美拿给她看的那本相册,之后一直有放在客厅的抽屉里,可是司一次也没有翻看过。然后这回手却不由自主的伸向相册。
前面都是看过了的佳美的笨蛋成长史,司快速翻动页面。在哪里在哪里,怎么就是找不到呢。喃喃自语着,司只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
终于翻到一大片空白后,再往后翻,同样是一面空白。松了口气似的将相册合上放回桌上,在想要站起身时却不小心将桌子撞开一点点距离。
相册掉在地上,从夹页中露出白色的一角。
呆愣片刻,司像弹簧一样从桌子边弹起来,抓起那个信封。信封上的收件人是外婆的名字,寄信人则是妈妈。打开封口,从里面露出一封信和两张相片。
是两张很久以前的司的照片。照片中的自己表情显得十分幸福,恐怕是自己到现在为止,看到过的自己最安详的一副表情,但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印象。
其中有一张,是自己被同样年幼的七叶抱在怀里在天台睡着了的照片。两个人挨在一起,躲在太阳不能及的阴影下玩耍的景象出现在眼前,往日的记忆如焰苗猛然间蹿起。
不是愤怒,不是喜悦。代替这些情感出现在心里的是,是冰冷、绝望、叫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从电视机中,传出播音员以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说出暴雨即将来袭的预警。
「小花......」
远处传来树叶之间急切的碰撞声,司突然感到不安。
小花是七叶给它取的名字,除了小花,自己没有一只宠物。其他的不过是代替周边临时出门的居民们喂养而已。然而和其他健康的动物相比,小花不但本身抵抗力就非常低下,而且还天生带有残疾,是一只因此被抛弃的狗。
因为它最近状况不太好,自己才把它带去以前待过的老房子,希望能让它感到高兴。
外面黑云像工厂排放的废气一样布满整个天空,好像随时都会垮下来一样。无视从身后传来的呼喊声,司冲出家门,穿过鳞次栉比的房屋之间的缝隙。
在如同蜘蛛网一样复杂的街道边,司撞见了拿着伞的七叶。她站在外婆家门外,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听见声响后转头,眼中倒映出司的模样。
*
「对不起。」
四目对视,七叶首先垂下头,视线在地面上游移。灰尘没精打采的漂浮在空气中,天空的黑云上响起海浪拍击悬崖般低沉的轰鸣。
「小花死了,是吗?」
「对不起。」
「我说,小花死了是吗?」
「对不起。」
「奈津子!」
司抓住七叶的肩膀拼命摇晃。一滴冰凉的液体滴在司的脸颊上,接着,干燥的地面一下子布满了水滴。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司和七叶。
「快说啊!」
快说那是开玩笑的,反正你这个家伙,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不是吗。
「我到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七叶露出过意不去的表情,下一秒,她感到自己肩上的力量撤去。诧异的抬起头,正好看见司将手撑在围墙上的景象。那上面细小的玻璃碎片刺入她的手掌,血液沿着墙砖的缝隙流了下来。司双臂一撑,成功跃上围墙。
以一个大病初愈的人来说,算是相当不错了,这就是所谓的「狗急跳墙」吗?司想。在她想要跳进庭院的时候,七叶的呼喊将她拉回现实。
「司!」
眼前的景物就好像是在梦中所见一样,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倒在沾满水珠的草地上,浑身上下痛的要命。明明摔下去只是一瞬间的事,「糟糕」这样的想法却在已经倒在地上后才慢悠悠从大脑中闪现出来,就象是在看动物科普节目时画面和旁白间时差一样让人别扭。
就好像在做着清醒梦(1)一样。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如果真的是在做梦就好了——醒来后就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发现过,都是睡梦或者幻想中臆造出来的景象。
过上平凡的学园生活也好,遇上七叶也好,和妈妈再度生活在一起也好,所有让人觉得过于幸福的事都是假象也说不定。一旦回想起自己过去在噩梦醒来后因为寂寞后忍不住落泪以及被初中的同学老师家长恶语相向的景象,司就觉得自己不可能活在如此幸福的世界中。
拉开泛黄的纸门,大狗一动不动的侧躺在印有小鸭图案的毯子上。
不会再发出奇怪的呜咽声,不会再摇着尾巴扑向自己,不会再随随便便把什麽都吞下肚,不会再把带有小鸭图案的一切东西藏进自己的窝里。
司把死亡看做是失去。
在死掉的那一瞬间,这个人与他周围一切关系都会自动结束。不管是曾经深爱的人,自己过去犯下的罪过还是让自己痛苦不堪的经历,所有的关联都会消失。再也不会看见太阳、云,再也不会面对黑暗强忍泪水。
再也不会......
「司。」
(1)清醒梦-在意识清醒的时候所作的梦,又称作清明梦。清醒梦跟白日梦并不相同,清醒梦是做梦者于睡眠状态中保持意识清醒。在清醒梦的状态下,做梦者可以在梦中拥有清醒时候的思考和记忆能力,部份的人甚至可以使自己的梦境中的感觉真实得跟现实世界并无二样,但却知道自己身处梦中。人们在做梦的时候还保持意识的清醒。这时会有更加清楚的感觉,甚至有时可以直接控制梦的内容。完整的从开始到结束的这种过程就叫做清醒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