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慧音。”
“嗯?”
晚飯過後,照例是她來清理餐盤的工作,妹紅雖然也有說要不要分一下一三五她來洗二四六慧音洗之類,不過被她笑著帶過了,妹紅工作很忙,洗盤子這種瑣碎之事就不必麻煩她了吧。
妹紅從背後環抱著她,將下巴輕擱在她的肩上。
近來慧音也逐漸習以為常像這樣的親密舉動,雖然有時在街上看到異性情侶親熱還會猶豫下自己和妹紅的關係,但次數也比起開始時少多了。沒什麼不好的,她這麼和自己說。並且,從妹紅地方能獲得溫馨感是事實,她喜歡來自戀人的這份溫暖。
“什麽事?”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出門啊。”
妹紅的問話里透著擔心和疑惑,慧音能聽出裏面帶了點小小的不滿,她擦拭盤子的動作停滯了下,唔,告訴她嗎?反正也不是什麽虧心事。
“是啊。”
“去哪。”
“教人怎麼做菜。怎麼,妹紅也想學嗎?”
她把洗乾淨的盤子放到邊上的擺櫥里,轉過身去笑著把洗過碗后殘留在手上的水彈到她臉上。
“哇啊!——喂喂,別用水潑我。”,妹紅叫著跳開,用袖子抹掉濺到臉上的水,“我才不要學,會把廚房炸上天。”
“沒那麼誇張吧,以前自己生活時候不是也進廚房么。”
“怪誰哦,現在廚藝已經下降到負級別了。”
氣氛活躍了些,沒有剛才那麼沉默了,慧音以為這樣就差不多,但妹紅很快又收回笑容。
“……怎麼了?”
看到她擺出嚴肅的面孔,她會不自覺地緊張,通常來說妹紅有這樣的表情不會是什麽好事。
“哦,不是。我沒懷疑你怎麼,”,妹紅發覺可能被誤會到,趕忙擺擺手,“只是……你在教的人,是不是蘇我?”
慧音吃驚地看了看妹紅,奇怪,她明明沒有告訴過她這件事吧,爲什麽會知道?
“嗯…是蘇我小姐。”
“果然。”
妹紅咂咂嘴,她大前天中午吃飯時候蘇我突然到婦產科的休息室來,拿自己做的海鮮天婦羅讓她嘗,不過大家一眼就能看出來那飯盒里的天婦羅成品明顯是兩人做的,從賣相上就能看出來的,外型不好看的那邊,妹紅嘗了嘗,味道倒還不錯。
恰到好處的鹹味和微辣——每天吃慧音做的菜的她很熟悉這樣的味道,畢竟在家燒菜時候慧音就是按她的口味來燒製的。
當然她也很疑惑,慧音和蘇我沒什麼關聯啊。
妹紅試著問了下,不好意思的蘇我一五一十告訴了她,確實是慧音在私下教怎麼做菜。
“怎說呢…我建議你最好少教她。”
“爲什麽?”
“也不是…唉,你別多問吧。”
聯繫中午看見布都鐵青著臉的模樣,以及她丟在走廊垃圾桶里剩著的咖喱飯,妹紅隱約能猜到點大概。
關於布都的事情知道的人並不多,從醫院範圍來看,也許也就只有自己和八意醫生,妹紅知道這個也只是碰巧那晚布都喝醉,被她當作發洩桶那樣傾訴。
次日布都來找過妹紅,要求她別說出去,還有說幸好昨晚拽著的不是魔理沙。
因為她的語氣實在過於冰冷,連妹紅都後背泛涼,所以這件事現在還記得清楚。
“總之,還是少和蘇我接觸。”
慧音不能理解妹紅爲什麽要制止她去教蘇我廚藝,妹紅應該不排斥蘇我才是,但她要求的也不似開玩笑。
……這裡面好像包含了什麽隱情?
“我不能理解,發生過什麽事嗎?”,她這麼問,妹紅只是搖搖頭。
“她要求我不再對別人說,所以即使是慧音我也不能講,不是不信任。我能做的只是把知道的事遏制在我自己這裡。”
“……嗯。”,慧音不是不講理的人,她對此表示理解,因為她也不能舉手表示自己就不會說出去,流言的傳開總是無意識的。
“我只能說,好心可能幫倒忙……吧。”
她等魔理沙走後,拿著飯盒出了休息室,丟在走廊的垃圾桶,而後去了洗手間,將門反鎖。
胃部不受控制地一陣陣痙攣,她拿手指伸進喉嚨,將剛才吃下的東西連同未消化完的早飯一併嘔吐出來,直到眼睛模糊得啥都看不清,胃袋里只剩下酸水。
不是食物難吃,是她自己的問題。
不顧現在還是一月寒冬,解散頭髮將腦袋伸到洗手池的水龍頭下打開水猛沖,冰冷刺骨的水流砸在腦袋上,讓她漸漸冷靜下來。
——這種樣子給別人看見絕對會被當成神經病。
她這麼想。
事實也的確如此,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神經質。
到底是喜歡還是憎惡她?
爲什麽會是蘇我屠自古……爲什麽是蘇我……
關掉水,她脫下白大褂去擦乾滴水的灰髮,近乎脫力地靠著瓷磚牆。
現在是凌晨兩點。
她很難忍受深夜和蘇我屠自古處在同一室,空調的暖風以及她的氣息都叫人煩躁。蘇我一點都不擅長熬夜,指針剛過十二點就支撐不住睡著,她給趴在桌上睡覺的她披了件衣服,就從屋裡逃了出來。
布都站在醫院走廊望著窗外,啜飲馬克杯中的咖啡,該說真是不夜城嗎,即使連城市都本該處在沉睡中的時間,外邊依舊燈火通明。
噠 噠 噠 。
布都站了差不多是把杯子里的咖啡喝空的時間后,空蕩蕩的走廊從遠處傳來人的腳步聲,布都轉過頭去看,是熟識的同僚藤原妹紅。
她一臉疲累的模樣,腳步也不像平時那般穩健。
“剛動完手術嗎。”
只是值班的話並不至於這樣,而且按妹紅的手術經驗,一般的常規小手術也不會把她為難到,看來是碰上棘手的手術了吧。
“啊……是啊。”
“臉色蒼白呢。”
妹紅聽後摸了摸臉頰,振作起一些精神,像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真的看起來很糟。
“看得出?…唉啊,要說的話,你不也好不到哪裡去嘛。”
聽得出她在強打精神啊。
“或許吧。”
她沒過多理會,布都自己這邊的精神狀態不好她也感覺的到。
“手術很棘手嗎?”
“我……”
——從人體中不停蔓延開鮮紅血液的景象,還殘留在視網膜上。鼻腔里也滿是血的氣味。
妹紅靠著墻坐下,這是她從業幾年來碰到的第一次讓自己不知所措的手術。
嬰兒的取出很順利,新生嬰兒護理醫生遲了些才到,於是是她先用酸素面罩確認嬰兒是否存活,然而待到她返回手術臺才發現情況並沒有想的那麼順利。
產婦一直在大量出血,妹紅命令助手一直吸引,出血量到了2000cc卻也無法找到出血點,持續的出血,紗布一碰到就迅速被染紅,停不下來、到底是哪裡在出血。
她拿著紗布和止血鉗近乎不知所措。
——若不是八意醫生來救場的話,估計產婦已經死了。
妹紅第一次深切感受到自己能力上的不足,八意醫生冷靜指揮下過了幾分鐘后終於找到了最大的出血點是產婦子宮筋裂開。
但——
“出血量超過4500,恐怕已經發展成DIC(彌散性血管內凝血)了吧……”
高估了自己的實力貿然去申請主導批准才會衍變成這種狀況,是她的過錯,雖然產婦暫時安全,妹紅不敢保證後面會怎樣。
“去休息下吧,這是醫生這行業常有的事不是么,若是能夠一帆風順到底,那是有神明的眷顧。”
布都冷淡地說道,這時,響起了誰的手機鈴聲,那音樂不是自己這邊的,是妹紅的手機。
她看著她從衣袋里拿出手機來,按下通話鍵。
“慧音?…很晚了怎麼還不睡。……哦。我沒事,在值班嗯。沒啦沒啦,我就是有點犯困而已,好了你快點去睡覺……”
布都看妹紅原先沮喪的表情像是被那通電話所安撫到,慢慢和緩下來,不知為何心裡泛起一種說不出的不適。
仿佛被排擠開的感覺。
她丟下句‘我走了’,離開了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