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概是開學后一個禮拜,班級里來了一名轉校生,該說是第一印象很准還是什麽呢……看到她的時候就感覺那位要比在座的同學——當然也包括我,要給人感覺更成熟,那成熟感是來自于‘年長’那種。在學校這種地方讓人感覺比同級人年長可並不是什麽好事啊,一句話就是,呃,雖然很抱歉,但我對於藤原同學的第一印象的確就是……留級生。
事實上我也正拿著藤原妹紅同學這回入學測驗時的成績單,因為英語科目拖拖拉拉在開學很久后才考,所以作為轉校生的她也就沒法逃過,不過看著上面大片大片的空白,完全感受不到做卷子的誠意。
即使不會做也好歹稍微蒙一些啊……動動筆寫點ABCD會死嗎,難道還想再留級一次?
——一不小心我的印象就已經把她定位成‘留級生’了。
“…藤原同學,羽島老師說要你把座位搬到我旁邊來。”
身為這屆學生會長和在班裡是學習委員職務的我當然不能放置像藤原那樣的同學不管,我知道別的班也不乏像她那樣的學生,凡事都要從近做起,至少如果我能將她的成績提上來才有可能去感化更多那樣的學生。
撇開那些不說,作為我來講是不喜歡‘拖班級後腿’這種說法,但一個人的成績和班級整體相差甚遠,還是會讓人難過受打擊吧。
所以我第二天去找了班主任羽島老師,她看起來也很困擾于藤原的成績問題,欣然同意了我的請求。
“唔…?”
“我說——羽島老師說要你把座位搬到我旁邊來。”
藤原慢慢吞吞從桌上爬起來,嗚哇…課桌上還有一小灘打瞌睡留下的口水,既不做作業也不好好讀書爲什麽會那麼困啊。是通宵打遊戲嗎。
藤原睡眼惺忪地看看我,露出有些苦惱的表情,然後起來一把抬起課桌——
“不不不是啦!只收拾課本什麽的搬到我旁邊那個空位就好!”
她放下課桌,撓了撓頭髮,嘟囔了句什麽,把在課桌里的書包拿出來。……拉鏈都沒拉開過,她上節數學課連書都沒有拿出來吧。
如果不是我聽錯,我似乎聽見她嘖了一聲。
站起身來的藤原同學比我要高上足有一個頭,不曉得她是吃什麽長大的居然可以長那麼高。父母都算蠻高,而且每天都有好好喝牛奶的我怎麼就長不起來……想到明明是孿生卻也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姐姐,我哀歎身高不會是都被姐姐吸走了吧。
藤原把癟癟的書包往課桌里一丟,就又換了個地方接著睡。喂喂,這樣可不行啊。
不知怎麼,和藤原對上視線總能感到一股說不出的壓迫感,但我可不能屈從于那些看不見的東西,於是我走過去揪住她的襯衫后衣領把她的腦袋從桌上拎起來。
“不可以睡覺,下一節是國文課,快拿出書來。上節講《我是貓》的課你一定也沒有好好聽過吧。”
“貓?”
“那是夏目漱石先生的名作,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快些把書拿出來預習一下。”
藤原打起精神來瞪了我一眼。
你瞪啊你瞪啊,把眼珠子瞪出來我也不會退縮的。我也毫不畏懼地反著瞪回去,站著的我對上坐在位子上的她,我算起來應該還是有優勢。只是……不得不說被她這麼瞪還真是讓人不由背凉,像是自己是被什麽野獸盯上的獵物的感覺。
半分鐘后她收回了視線,極不情願地打開書包拿出嶄新的課本擺到桌上。
——她把書放到桌上的同時,我看見她右手手背上印著一大塊圓形的黑色印記,那個是紋身吧?還明目張膽地紋在那麼顯眼的地方。
好吧,之前我也沒怎麼注意到就是了。
“藤原同學,學校規章制度有明確寫過學生不可以紋紋身。”
“紋身?”她裝作是不解我的話的樣子,就算你這麼裝,手上那麼顯眼的證據還是不會消掉的。
我抓起她的右手,點住那圓圈。
“好燙!?…”
食指指尖剛觸碰到藤原的手背我就立刻叫出來,我…剛才是碰到火了嗎。
我定睛看了看她的手背,除了那黑色的紋身外並沒有類似于火焰的東西存在。
感覺到有人看著我,抬起頭發現視線的來源是藤原,她難得地用嚴肅認真的表情那樣打量我似的看,有點讓人不舒服。
“你看得見這個嗎?”
“廢話…那麼大一個紋身誰看不到啊,吶,是吧,坂田?”
“啊?”
坐在邊上的坂田從書本里移開視線看向我們,我點了點藤原的手背,這回注意不碰到她的皮膚。
坂田眯起眼仔細看了一會,而後露出困惑不解地搖了搖頭。
“上白澤你是說吃飯殘留的醬油漬之類的東西?”
哈啊……?
對於這回答我實在是很驚訝…什麽意思。我看回藤原,她正用‘是你自己要去問的’表情回答我。
“這是怎麼回事……?”
“你以前是不是填過一張調查問卷?圖書館,應該那時候東京每個大一些的圖書館都有發過。”
藤原的話題突然就跳到了和現在進行的毫不相關的內容,調查問卷……我回想了下,一時似乎沒法想起來,但印象中好像是有……什麽時候呢。
“想的起來的話就給我打個電話吧,你電話號碼是多少?”
“哎?喂!學校裡不可以隨便使用手機啦!”
……最後,我還是把自己的手機號告訴了藤原,總覺得第一次的教育嘗試有些失敗,話題到最後根本就不在學習上了。
晚上,將該完成的作業和預習複習都做完的我喝著加熱過的甜牛奶,靠在椅子上回憶,因為模模糊糊想不起來很讓人不爽,所以不回憶起來我大概覺都沒法好好睡。
……調查問卷……圖書館……
估計是太經常去圖書館了,去那邊都像家常便飯一樣的事,‘頻繁去圖書館’…‘頻繁去圖書館’。
“啊,是那張嗎!”
想起來了,那張調查問卷上有一題似乎就是問去圖書館的頻率,我填的是‘頻繁’。
“慧音?有什麽事嗎?”
房間外傳來媽媽的問話聲,我趕快回了句:“沒有我在找練習紙而已。”
……以那個題目為線索,調查問卷在我腦海裡逐漸清晰起來,約是初一暑假吧…我在圖書館借書時候有被要求填過一張調查表,前面都蠻正常的,問卷的反面有點古怪,印著像是打印不清的字跡,看久了會感覺頭暈,在最下面寫了一行‘看得到文章嗎?’的提問。因為看不出在講什麽,所以我在‘看不到’那邊打了勾。
奇怪…如果說忘記了的話,現在怎麼會那麼清楚地回想起來啊。
雖說很多地方都讓我感到疑惑,但我還是先給藤原打了電話。
“那個…我記起來了,初一時候我是有填過那麼一張問卷。”
“啊,是嗎。”
聽筒里傳來風颳過的呼呼聲,我聽見那邊的她喘著氣,這是在外面嗎,那麼晚不待在家裡在外面跑來跑去很危險吧。
“喂?藤原你在哪裡啊。”
“不用你管,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找你有些事。”
“我晚上出不去的——”
“說好了,明晚我會來找你。”
“不要自顧自決定!——喂、喂!藤原!”
啊啊…真是。哪有這種傢伙啊。
我無奈地歎口氣,我家的家教很嚴格的,晚上沒有特別的事情是不允許出去的,就算她這麼自顧自決定我也沒法出門,哼…
我把手機丟去床上,收拾了東西去洗澡轉化一下被藤原莫名其妙的話弄得不滿的心情。
……那晚泡在浴缸裡的我,並沒有預料到次日晚上我真的跟她出去,還遇到了像是做夢般的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