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标题

作者:凌雪
更新时间:2013-05-19 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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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凌雪 于 2013-5-20 06:26 编辑


第7章


初夏的五月時份,神川市荊區,神川大學校區附近的兩層平房。


書房中,一堆堆田野考察的筆記和USB記憶體擱放在桌上,2028年奧運排球項目的銀牌,則收到書架頂層擺放雜物的地方。呂依雲散著一頭長髮,把Skype中的對話存了檔,冷笑著拿起已經稍為放涼的梅子茶,喝了一口。


紮著馬尾的君灕捧著法律文件推門進來。「咦?Skype談完啦?」


「剛剛談完,那傢伙還真是麻煩。」呂依雲站了起來,牽上共患難也共富貴六年的戀人的手。「是靜漪。」


君灕已經算是獲得執業律師的資格,兼且在2028下半賽季接任了中國國家隊長,涵養極深;但還是忍不住蹙了蹙眉。「她找你幹甚麼?」


「還不就是想打聽小鞠的事嗎?」呂依雲再也不想抑制心中的慍怒,嘟起了形狀完美的櫻唇。「她已經找過南陵排球隊的人了,只要是還留在神川市或職業聯賽的,無論是出社會或是打CVL的也找。」


君灕把轉椅拉到戀人的桌子旁,和呂依雲一起坐了下來:「你也告訴過我了,她連現在在JVL的翟盈可小姐也找過。」


「是啊!拜託,雖然盈可和我同年,也是一直和小鞠打球打大的,但她已經去日本了啊!而且人家可不是去仙台玩,她是在正正經經地打甲組隊伍的,上次她才在Email跟我訴苦,說都被靜漪用Whatsapp和Email纏得煩了,真想換個新的手機號碼了事。」呂依雲道。


君灕點頭,握住呂依雲的手。她當年是參加『尖子計劃』提早入讀大學;沒有在神川市讀過高中,因此與神川市高中學界沒有聯繫。也可能因為自己是依雲的戀人、又或是因為有中國國家隊隊長的身份,雖然自己也和靜漪共事過兩個賽季,但今年傳出靜漪和Louisa Zhang分手並開始尋找過往的熟人代為聯絡小鞠後,過了兩個多月,靜漪也沒有找過自己。


先前以為自己和依雲,因為國家隊的特殊身份,可能可以『倖免於難』;現在看來不可能了,靜漪終於還是找上了她們。


「我現在總算知道靜漪煩到甚麼地步了,足足聊了一個多小時啊!都是這些沒營養的話題。怪不得盈可、珺怡她們都在抱怨呢!」呂依雲忿忿道。「先是不著邊際的在問候我近來怎樣、國家隊的生活怎樣之類。我心想你練靜漪不看體育新聞的嗎?國家隊的動向,《國際體育在線》都報導得一清二楚吧?問的問題又都和葒問我的問題一樣,我真的沒心情應酬她。」


君灕苦笑;她的戀人是中俄混血兒,性格則是頗為典型的加拿大女子,開朗而直接,不習慣東方人的彎彎繞繞。不過靜漪那也已經脫離東西方典型的程度,而是單純的煩人而已了吧?「那依雲怎樣回答她?」


「就敷衍地『嗯』著她啊。」握緊了君灕的手,呂依雲說道。「其實早猜到她想幹甚麼了,但也得等她自己說出來啊。不過也還是老樣子嘛,還不外乎是為自己當初對小鞠始亂終棄護航嗎?」


君灕反而笑了,摸摸呂依雲的秀髮:「依雲現在連『始亂終棄』這種成語也會講了呢。」


「那跟灕在一起久了,總會學會一兩句的嘛,要不然都被說不像中國國家隊長的家庭伴侶了。」呂依雲搔了搔頭,又回復嚴肅的神色。「老實說我最看不過眼的,就是那傢伙老在解釋,說甚麼她認識Louisa在先,當初是小鞠向她告白之類的,還夾雜一堆像言情小說那樣的台詞,噁心死了!最讓人受不了的,是那句『不被愛的就是第三者』,這算甚麼?不愛小鞠但又招惹她?現在還想向我打聽她過得好不好?她腦子是不是有甚麼問題啊?」


君灕湊到桌前看呂依雲電腦視窗的對話紀錄,不禁皺眉:「那兩年我竟然不覺得靜漪是這麼愛掉書包的。」


呂依雲攤手:「是吧!灕明白我有多難受了吧?又有很多話根本看不懂,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才對。我看啊,之前弄成怎樣也眾所周知,她現在才在裝可憐,說很想念小鞠,想找回小鞠,誰會相信她只是想敘舊?一定沒甚麼好事情了!」


君灕凝住了眉。「看來和我先前估計的一樣,她真的是想和小鞠重溫舊好,不過小鞠早就把她所有聯絡方式屏蔽了,所以才找你們來利用或傳話,甚至說服你們做說客,說服小鞠與她和好如初。」


「就是啊。」呂依雲咬了咬下唇。「我才不會管她呢,小鞠的心律不整是誰造成的?怎麼傢伙就隻字不提?我可一句也沒有透露小鞠的近況喔。要我幫這種人渣再傷害小鞠一次?不可能!」


君灕苦笑了一下;依雲的對話中果然充滿了敷衍的字句,都是『近來在忙國家隊的事』、『課業和實習也要兼顧』、『這陣子也沒有和Dreams的人聯絡』之類的套話。不過練靜漪看來沒有放棄,不斷不斷的問下去,還開始述說自己和Louisa Zhang的情事,以及所謂的對鞠妤的『思念之情』,頗有自說自話之感。「依雲打算如何?」


「還能如何呢,當然不會幫她做說客啊!」呂依雲掏出了手機,撥動屏幕。「小鞠又去了打客場賽,Skype都不在線。看來要快點警告她才行。」


「我們不是約了小鞠星期一在大學碰頭嗎?」君灕把呂依雲摟入懷裏。


呂依雲靠在君灕的肩窩中,打Whatsapp訊息的手指動作不停。「誰知道這幾天內,靜漪還會做些甚麼?可能真的有人會被她說服,當了她的幫兇也說不定啊,不先警告小鞠,萬一小鞠在和我們碰面之前中了招怎辦?唔,不行,還要打Skype訊息打包起來,有個甚麼萬一時,便傳給小鞠看。」


「對,留下證據比較好。」君灕點頭道,把呂依雲摟緊了一點。


呂依雲打好訊息,放下手機,爬靠到君灕懷裏,摟著多年戀人的肩。「灕,我知道答應了你,早點和你一起休息和……嗯,但事關小鞠的安全,再等我一下好嗎?我很快會弄好的。」


「好。」君灕輕笑,寵溺地吻了吻呂依雲光潔的額頭,撫著她腦後的長長秀髮。


晚上10點,在二樓能看到公園景色的書房中,呂依雲讓君灕摟抱在懷,用手提電腦處理Skype訊息,把那些文字對話訊息轉成檔案。


*************************************


Dreams宿舍。半夜三點半,鞠妤擁著薄被坐起身來,按著胸口,輕輕喘息。


心脈的傷頻繁發作,距離和Erin在大學學園見面,已經兩天了。這兩天吃過晚飯後,都會開始悸疼,伴隨著惡夢,令她難以安眠。


深埋心中的那些東西,本來就像晴天的池塘一樣,泥水沉澱物都在池底安靜躺著。但此刻,卻都開始翻攪出來,把心識全部弄亂了。


心靈角落的哭音變得明顯,竭力掙扎著呼喚,哭喊著那份渴望。


過往的一些片段,如閃電一般一剎那掠過心湖,帶動心臟也開始痛起來,久久不能止息。


在天台,那個人拉著自己的手,笑說不需要為那種感情感到羞愧,因為那份感情,與她對自己的喜愛之情,是一樣的東西。


在房間內、在略窄的大型單人床上,她們相擁相依,不時交換親吻,那個人會像摩挲一件寶物一般的撫弄自己,帶來狂喜又帶著些微不安的快樂感覺。


那個人,一步一步的教導自己應該怎樣享受、怎樣反應;還說她最喜歡自己在相擁時,用稍高的可愛音調說話……


『靜漪、靜漪,我想念你,我想念你。』


她知道,她都知道。所以把一切回憶撿拾起來,努力篩掉那些令自己痛苦的部份,拼命的護著那些快樂的回憶,一片一片碎片的收集、拼合起來。


那些哀傷和痛苦,不要想起來。只要不再見那個人、只要不再接觸現實中的那個人,便能不想起那些傷人的事情,能夠保住那份回憶。


就那樣子,拼命說服那個崩潰哭泣的18歲的鞠妤,拼命保護著那個角落、那些回憶,拼命的抱緊,嘗試以僅有的體溫暖著那一切。


『那個靜漪,只是另外一個人吧?只是如此吧?因為某些原因,靜漪不能再和我在一起,是這樣子吧?』


是,大概就像是這樣子吧。你愛怎麼想也好,只要能好過一點,都可以。


『我知道,那個人不是我心愛的靜漪……可是,她們好像喔,而且應該也是起源於同一處吧?我可以見她麼?可以麼?』


不,不要見比較好吧。這個人一點也不好,和曾經如此愛你的靜漪完全不一樣。這個人對你很壞,態度很差,完全不珍惜她擁有的東西,對你愛理不理;又任性胡為,老是做些令人難堪和痛苦的事。與她見面,只會傷害你而已。


那些回憶,不能讓那心靈的角落碰觸到。


曾經不小心,讓那個悲傷的角落,碰觸到真實的靜漪。那是在那個人去了長春之後,那時Skype還沒有屏蔽那個人;那個人忽然以文字訊息找自己,說想關心一下舊隊友和朋友怎麼樣,結果是向自己討要,當年曾經答應送她的那個自製的布包。


那個將近完成的布包,早就給鉸碎了。碎布也不用作其他的用途,帶到庭院花圃旁邊的製作堆肥用災化爐去,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那個時候,心臟是冰涼冰涼的,之後一整晚都在發作,完全無法動彈,一直到早上,怡姊破門而入,緊急幫她針灸,才醒了過來。


那個時候的痛楚和絕望,她不想再想起來……


『原來是這樣,她們一點也不一樣啊……可是,現在那個靜漪找上來了,為甚麼?』


鞠妤苦笑了一下,其實自己也不知道。當初自己強顏歡笑,強迫自己笑著和靜漪道別,回到屋子裏,卻痛得幾乎要倒了下來。搖晃著到了天台,想要從那焦土中撿回那些全部碎裂的回憶,心臟狂亂的跳著,呼喊著絕望,痛得要想縱身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沒有哭,一直也沒有哭。即使輸球、即使衝擊夢想失敗、即使因為心臟劇痛而無法上場、即使練體能練到嘔吐和發燒、即使那個人與真品在記者招待會中公開露面,也只能掉淚,無法哭出聲來。


只有在夢中,痛苦已極的掙扎哭泣;但醒來後,仍然只有眼淚,沒有哭聲。


心臟帶著雜音,不規則的跳著,牽動身體也一起疼痛起來。


身子抽搐著,那個以皮繩串著的不鏽鋼鍊墜,在鎖骨處跟著跳動。


那矢車菊藍寶石的頸鍊,與其他東西一起被包起來,丟到衣櫃的角落。


但在夢中,那個在焦土中徘徊哭泣的自己,卻很多次很多次的緊握著那個鍊墜,拼命的哭著呼喊著……


『靜漪、靜漪,回來這兒、回來妤的身邊,好嗎,好嗎?』


那是不可能的吧?已經是那麼久之前的事情了。經過那麼多傷害、那麼多痛苦,還有可能回得去嗎?


要靜漪回來,便必須連那些冰冷狠毒的言語暴力,也一併接收回來才行吧?


不要,不要再那樣子。


算了吧?畢竟曾經深愛過,畢竟那個人曾經溫柔愛戀過自己,帶給自己從來沒有想像過的幸福快樂。只要保有那個部份,永遠懷念那個時候的她,這樣便足夠了吧?


無論那個人後來怎樣,也是如此……


踡臥在墊高的枕上,鞠妤伸出顫抖的右手,抓住鎖骨上的墜子。翡翠的溫潤感覺傳來,彷彿像是送她墜子的那個女性,在握著自己的手心,給她如玉一般純白又溫暖的能量。


那位醬紫色雙眸的女子,好暖、好溫柔。


從來沒有告訴過曉琳自己的過去;曉琳大概認為自己的心律不整,是先天性的吧?雖然她甚麼也不知道,但還是以她的方式在保護自己,一直緊張自己的身體、一直不著痕跡地照顧自己。


不行啊;會開始依賴的。


曉琳的年紀比靜漪還要大啊。足足比自己年長五年,這樣成熟的社會人士,和她尚顯幼嫩的20歲,根本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她的溫柔,是單純對一個身體虛弱的患病學妹或朋友,那樣子的關心吧?


不過,也許這樣的人,才不會像靜漪那樣任性妄為,不會像靜漪那樣,隨意對待自己。


不要,不要這樣子對我,這樣好痛、好痛……


「咳……」一口氣岔住了,鞠妤輕咳了兩下,稍急的氣息才回順過來。


心臟好痛、身體好痛。


不,還沒痛到那個地步,不用驚動曉琳,沒有關係。


現在才,嗯,三點或是四點來著?半夜三更打斷別人的好眠,這樣好像不妥吧?


她已經麻煩過太多太多人了。素玉領隊、Ekaterina教練、隊友們、大學的同學們、還有怡和Brandon先生夫婦……


若是可以自己處理,便不要再麻煩別人了。


再睡一下吧,睡著就不痛了。到了早上,疼痛又會再緩下來的,到時還約了曉琳,一起用蘭姆酒漬水果,試製聖誕水果蛋糕的。


到時見著曉琳,便不會疼痛了,可以安心享受寧靜的時光了。


『別老做這些小點吧!來,做個馬卡龍吃看看,像Hermes Café那樣的馬卡龍,五彩繽紛,很美啊!反正我們十一月也要去香港宣傳,到時找個時間,我帶你去吃吧!』


對了……是在那個時候,自己決定要學製馬卡龍的……


靜漪。


那個人,光是提起那個名字,心靈的疼痛,便會漫遍全身。


那曾經是快樂的源頭、思念的核心,也是自己一直奮鬥的動力來源。


可是現在,只剩下彷徨,只剩下眼淚;只剩下心脈的痛,那彷彿無窮無盡的悸疼……


『Mia,放鬆,深呼吸。想些快樂的事情,嗯?不用怕,沒事的,沒事的。』


如果曉琳在,她一定會這麼說的吧?


就像素玉領隊會說的話;可是更加溫柔、更加溫暖……


緊緊握著頸上的鍊墜,鞠妤伸展了身體,深深的呼吸著,嘗試紓緩那令全身緊繃抽搐的痛楚。


******************************


『靜漪也找過Erin了嗎?她昨天找過我了啊,不過我那時不在電腦前,所以沒有回應她。小鞠你要小心!』


連當了家庭主婦的展澄也找上了嗎……


『真是,我不打排球很久了啊,找我有甚麼用?對了,Mia你近來好嗎?說起來很久不見了呢,可是你今年度的簽名照卡片,我有買呢!反正千萬不要搭理那傢伙就是了,我們也不會理睬她的!』


還有小虹啊……


『靜漪她用新的Skype帳號找我,先前還暗示自己是畢業後就失了聯絡的小韓,真下作!後來才揭露身份,說這樣子做是迫不得已的。我把那個帳號給你,你看見那個帳號,千萬不要加她,她才不是韓儷,要小心啊!』


為了找自己,真的不擇手段嗎?


『親愛的,今天怎樣了呢?』


『我不明白你在埋怨甚麼。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是誰每個星期也帶你出去玩?是誰讓你每天都來我房間,讓我抱你?這樣還不夠麼?你也太黏人了吧?是不是心理出毛病了啊?去找素玉領隊商量看看吧?』


『我和誰說話,關你甚麼事?』


『這個啊,小唯你就不懂了。女人啊,是寵不得的。一寵了就爬上你的頭上來了。就像小妤那樣,都管我管到腳指尖了,連我跟別人說句話、晚上得空玩玩社交網站的小遊戲,也要管三管四,也堅持要在一旁看著……哎,我可沒小唯你那麼好福氣啊,交的女友都不煩心,這個小妤可真鬧心,像個黃臉婆那樣……』


「Mia,張開口?」


鞠妤下意識地張口,吃下南曉琳送到唇邊的蘭姆酒漬櫻桃。


「好吃……」鞠妤嚼了嚼微帶酒精的香味醃漬水果,抬起頭來,看著突然變得接近的南曉琳的臉。「啊,對不起,Adrienne剛才說甚麼?」


「我說,下次用蘭姆酒只浸漬櫻桃一味吧?然後用來做黑森林蛋糕,最正宗版的。」南曉琳笑著,把剛才的說話重覆一次。


鞠妤以右手按了按悸疼的心臟,點了點頭:「好啊,我去買。」


曉琳的氣息就在身邊。雖然心臟還是悸動著,但疼痛已經不那麼劇烈,可以維持清醒。


『靜漪、靜漪,想見你,想見你啊……』


『我才不是心理有病的人……』


『救我、救我;誰也好,救我……』


鞠妤晃了一下,過了片刻才定下神來。右手握了攪拌機的把手,雙耳聽著攪拌麵糊的聲音,勉強維持清醒。


「怎麼走神了呢?」南曉琳微笑,摸摸鞠妤的頭。「再打發下去,麵糊會打發過頭吧?」


「啊!對不起……」鞠妤連忙關上電動攪拌機,拿了旁邊的筆記過來。「差不多可以篩入一半份量的麵粉了……Adrienne?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麵粉早就秤好了。」南曉琳笑著舉起其中一個碗,左手也拿著篩子。「Mia來操作攪拌機嗎?我來篩麵粉。」


「嗯,好……」鞠妤點了點頭,按了按心口,開始調整攪拌機的速度按鍵。


這小動作盡收南曉琳眼底;南曉琳不禁皺住了眉。


Mia今天比平時更蒼白了,聲音比初次見面那天還要虛弱,按著心臟的次數也增加。


是心臟在痛嗎?


那雙黑的眼眸裏,痛楚的波光完全顯現了出來。剛才的那份對視,那美麗的杏形黑色眼睛,盛滿了淒楚、不安和疼痛……


「怎麼了嗎?」一邊篩著麵粉,南曉琳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鞠妤抬頭,便迎上那泓關注的醬紫色的目光。


「是不是有甚麼心事?」南曉琳笑了一笑,「是素玉表姊和Ekaterina不能知道的東西也沒關係,我會幫你保密的。」


鞠妤張了張口,差點便要把心中的煩惱盡情傾吐;在最後一刻,以極大的意志吞了回去。


這是怎麼了啊……一個朋友,竟然比身為戀人的靜漪,還要關心自己嗎?


這種東西,又算甚麼?雖然痛苦到心臟也快要停止跳動,但那畢竟只是些很老土的東西而已吧。


而且……那畢竟是自己的錯吧。一定是自己做錯了些甚麼,才會把事情搞得一團糟。


『當然,全部都是小妤的錯。小妤那麼沒安全感、那麼煩人,還用甚麼胸悶來搏同情,誰受得了?』


『唔,是吧。』


連小唯也這麼講,大概,真的是如此吧?


差點便忘記了,自己是那麼糟糕的人。無論甜品做得多好、球打得多好,畢竟還是個毫無安全感、老是想引起他人注意的煩人女人。


果然,她是不應該和別人發展親密關係的。這樣不知所謂的自己,有甚麼資格讓如此溫柔傑出的曉琳,那麼擔心她?


早上沖澡的時候,撫觸到自己兩年多來未被擁抱過的身體。那個時候,竟然開始幻想起曉琳的臂彎、曉琳的氣息來。


還有比這更加糟糕的事情嗎?!這樣的幻想、這樣的渴望,這樣的……身體的反應……


那是和心愛的人,才能做的事情吧?


『親愛的只和我做這種事情嗎?好啊……你是我的女人沒錯,只能跟我一個人做這種事。』


曉琳,是朋友啊。


曉琳是這麼明朗、這麼溫柔的人。又不是甚麼性感女星之類的,照理應該勾不起別人的性幻想才對。


即使已經離別,還是無法接受任何人的追求。


可是,那個人已經……


『我不想理你。你出去!不出去?好,我走。』


不要……不要走,我……


心臟一陣強烈的悸疼,鞠妤無聲喘息了一下,握著攪拌機的手鬆了一鬆,差點無聲栽下身去。


「Mia!」南曉琳看見鞠妤的異狀,連忙丟了麵粉碗和篩子,一手攜住鞠妤的腰。「還好嗎?」


鞠妤用力按著劇跳的心臟,點了點頭。「沒事……我們繼續吧?」


南曉琳擺手,阻止了鞠妤再操作攪拌機的動作。「剩下的我來弄吧?我扶你到沙發那邊休息一下。爐溫依照筆記上所說的調校就行了吧?我來操作吧,嗯?」


鞠妤抬頭,南曉琳的臉也模糊起來了,自己也深知不能勉強,便點了點頭。


南曉琳用力攜著她的腰,扶她到幾步路遠的沙發上,以抱枕為枕頭,躺了下去。


Common Room的沙發是特製的,可容五人坐下,以鞠妤178cm的身高,也能輕易躺平。南曉琳順手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風衣,蓋在鞠妤肩間。


鞠妤睜開眼睛,看著一身黑色短袖圓領T恤的南曉琳。


「身體不舒服,怎麼不跟我講呢?蛋糕可以改天才造的。」南曉琳輕撫鞠妤的額。「看,體溫那麼低。「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要跟我講講嗎?」


鞠妤閉了閉眼,用力搖頭。


見鞠妤不願回答,南曉琳笑了一下,又幫她嚴了嚴身上蓋著的風衣。「Mia想說,我隨時也會聽。可是,可不能這麼勉強自己,這樣球迷可會傷心的喔。不舒服便好好休息,嗯?」


鞠妤看著南曉琳近在咫尺的臉,想了一想,還是點頭。


其實她想看見曉琳;有曉琳這樣子陪著,才能維持清醒。若不是曉琳在,她現在大概已經完全暈過去了。


做好蛋糕,便給大家試味。明天是神川市慶的公眾假期,讓大家好好休息一天,讓好像不太符合時節的水果蛋糕帶給大家歡樂;然後,周五出發去太原市,與2028年把大本營搬到那兒的長鷲(前福州長鷲)打客場賽,再轉戰武漢,與武漢武廣在周日對戰。


風衣上,有滿滿的曉琳的氣息。


曉琳的手,略微粗糙,但卻那麼溫暖。


讓她這樣子吧?擷取那一點點的溫柔,在腦中留下回憶,就像那鑲了翡翠薄片的鍊墜那樣,在不知還剩下多少的日子裏,撫慰自己的心。


這樣,便有能量,便能保護那個心靈最脆弱的哭泣的角落,不再受到殘忍現實的折磨……


看著鞠妤合上眼睛,南曉琳再撫了撫她的額,把凌亂的及肩長髮撫順在枕上。


這樣不像是訓練或比賽的疲累。單純的身體不舒服的時候,Mia不會露出那麼哀傷苦楚的表情,也不會那麼緊繃著顫抖,竭力地忍耐著甚麼事情。


那雙清澈美麗的眼睛中,那份恐懼和淒楚,是這麼明顯。到了現在,似乎睡著了,身體仍是沒有放鬆,攥成拳頭的手也沒有放開……


一定有些事情發生了,她有這種強烈的直覺。


不過,畢竟她們只是朋友;或許有些事情,Mia覺得不方便跟自己說吧?


比方說靜漪的事,便是這樣。Mia大概不知道自己與靜漪是舊識,也從來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與靜漪的過去。


或許得找個機會告訴Mia,其實自己知道練靜漪這個人,也願意聽取Mia那份悲傷過去,並加以保密。


讓她暢快地對別人說出來,大概會好很多吧?


就這麼決定吧?明天正好是公眾假期,Dreams似乎也是調整日。自己這就回去準備一些甚麼,讓Mia好好樂一天,再在不嚇到她的情況下,慢慢跟她說靜漪的事,也聆聽Mia說與靜漪有關的過去。


忍住了親暱親吻鞠妤的額的欲望,南曉琳握了握鞠妤露在風衣外的手,才把那冰涼的右手收回蓋身的風衣中。再撫了撫鞠妤的額,她站了起來,回到流理台,開始料理酒漬水果和麵糊,並準備烤製蛋糕和打發奶油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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